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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 其二】
当Arf在床侧辗转反侧、梦呓着那些她看不到的场面时,Lindy就知道有事发生了。作为Arf现在的孩童形态,她的痛楚显露的一清二楚,Lindy猛地睁开眼睛,掌心按住胸口,一脸惊惧。
她上次见Arf这么狼狈是凌晨三点接到Fate搭档的电话时,尽管Teana的声线有保持冷静,但由【爆炸】、【失去意识】拼凑出来的事实还是给这位原提督带来了动摇。
她打开床灯,瞥向那暧昧的光亮,调整呼吸,努力安抚眼前Fate的使魔。
“Arf…你…”
客厅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恐惧与担忧,她立刻起身。没有警报响起,她的魔导器也保持沉默,但细微动作足以让Arf醒来,原舰长还没来得及阻止她,Arf已经冲出房间跑向走廊下楼,呼吸加速,Lindy则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听到楼梯口传来的笑声时她才终于安下心来。
灯被打开,她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Fate弯腰站在那里,Arf紧紧抱住她。
执务官的使魔在她怀里发抖,蹭着那人的脸颊和发丝,引来一阵轻笑。Fate伸手抚摸Arf的背部让她冷静下来。
Lindy对此场景报以微笑,先前的焦躁和担心随之消失。“你知道的,她很想你。”
“母亲。”赤眸闪烁着负罪感,她看向前方向站直身子,离开了趴在胸口Arf的拥抱。
“很抱歉,我不想吵醒您的…”
“不要紧的。”原提督笑着回答,关上门,把女儿拉入怀里。“比你不回来好。”
“呃、”那人脸红了。“关于这点…”
“没关系。”Lindy静静地说,轻抚着Fate凌乱的刘海,在看到女儿那浓重的黑眼圈和眼角的疲倦时不禁皱眉,她看起来筋疲力尽,但问题恐怕不止如此。她也曾多次目睹Fate过度工作后的样子,但现在这种情况?
眼前的人看起来简直像是被榨干了,尽管Lindy非常乐于见到自己的女儿,但半夜三点的来访绝对不是正常情况。
“有关系。”
金发执务官叹息了,声线有些无力。
“我是那样自私的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甚至就这样…”话语暂停,手垂在身侧,她的眼眶一片湿润。
“母亲,我……”
Lindy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手环住她的脖颈,深知不能多问。Fate从来都是一个有自己步调的人,只要是她想传达的,她就会慢慢开口。她总是擅长自我隐藏,尤其是那些让她极度苦恼的事情。
她从未把女儿的长期不回家看成不孝,鉴于那孩子当初的经历,那时要她完全敞开心扉并不容易,也不难理解Fate为何会对爱和好感保持距离。作为母亲,她能做到全部就是让那孩子知道自己就在这里,随时都在这里,给予她温暖,安全和爱意。
而看着她此刻的样子让Lindy无比心碎。
Lindy再次拥紧了她,Fate允许自己沉浸其中,把脸埋在那温暖的肩膀中。她不知道是由于自己整整两天未能入睡,还是来自Lindy那轻柔的嗓音,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让这位执务官两年来的防线第一次崩溃。
所有的事,奈叶,离开自己的家,离开Vivio,压抑与罪恶感,都化为难以止息的啜泣。
她的呼吸梗塞,眼睛灼热,每一寸肌肉都在刺痛,但泪水停不下来。
在这位拯救她,愿意以母亲身份爱着她的人的臂弯里,她放声哭泣直到仅剩呜咽,就连那双抚摸背脊的手也难以起到安抚作用。
Fate不知道哪一点才是最糟糕的,是当初隐藏自己的心意或是逃避奈叶,抑或是把那个栗发教导官独占于怀中哪怕仅有片刻。
现在她知晓了那种感触。
抱着她,亲吻她,突然之间仿佛再也不可能劝自己放弃,她多么期望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回来过。
Lindy咽下喉间的痛楚,讨厌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当泪水终于平静下来,女儿的呼吸仍在颤抖,Lindy拉着悲痛欲绝的执务官走向靠墙黑色长沙发。“Fate,先坐下来。我去给你拿点喝的,好吗?”
Fate想要反驳,告诉母亲应该去休息,为自己因为失眠而来这里吵醒家人道歉,但那人已经转身离开。无言的把身体陷入沙发,她伸手盖住了双眼。罪恶感已把她吞噬殆尽,Arf趴在她的大腿上,Fate努力给予心爱使魔一个脆弱的笑容。
“这做法看起来很蠢,现在我的头痛极了。”
“你应该早点回来找我们的。”
Arf温柔的说,“像那样一直压抑不好。”
她的主人压住鼻梁,一脸疲惫,对紧张而造成的肌肉绷紧轻哼出声。“我知道。”
Arf则担心的皱紧眉毛。
“你知道我能感觉到的,Fate。那些悲伤从未消逝,不是吗?”
她觉得眼眶再次刺痛起来,不得不努力憋回泪水,不希望自己再次崩溃。
“我没事,总会好起来的。”
“Fate……”
走廊上脚步声拉回了两人的思绪,Lindy从厨房归来,手上拿着杯子。
“来,这不是咖啡,但是…”
Fate感激的伸手接过,咽下一口其中的液体,难掩惊讶,胸口涌起暖意。
“这有助于你的睡眠。”她说完后半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要是觉得我现在会放你离开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早就知道了。”执务官轻笑出声。
“但我从不知道母亲还会调朗姆酒。”
那名原提督摆了摆手,坐到两人身边。“别告诉你哥哥,他总喜欢悄悄享用好东西。”
Fate靠回沙发,阖上眼睑。从把奈叶推出公寓起她的内心就一片混乱。被想要再次逃走和深知这样做会带来的后果两难选项折磨,当然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
整整两晚未眠后,她决定找人全盘托出。
她只是想要奈叶幸福,而那意味着自己必须把一切都抛弃,并努力为了友人而快乐。
但她又怎么可能再次忽视那个人,在自己那样深深伤害过她之后,仅仅由于求而不得就选择抛下奈叶和Vivio这种行为本身就无比自私。
她应该去参加婚礼,她应该笑着点头祝福。等一切结束之时,她就可以回归工作,回到属于自己的场所。
轻柔的指尖帮她拂去遮住眼睛的发丝。执务官因此用力吞咽。“我觉得母亲不需要我告诉你哪里出问题了。”
“我是有个猜想。”Lindy回答,“关于某个有着石板蓝眼瞳的女孩。”
“你总是什么都知道。”她低声自语。
“作为母亲,这是我的职责。”
Fate抬起头注视着自己的母亲,胸口沉闷不已。“所以,你不生气吗?”
“嗯?”对方朝她眨眨眼,一脸不解。
“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把脸埋到Arf的毛里,转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个笨拙而困惑的10岁孩童。
“关—关于奈叶。”执务官显得很僵硬,“我对她的这种感情。”
“噢Fate,当然不会。我在你12岁的时候就知道你爱她了。”
Fate的脸一片通红,眼睛睁大。
“什、什么?”
“拜托。”她的母亲笑了,挠着女儿露出肌肤的脖颈。
“我觉得那非常明显,即使你自己没注意到。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认为她也是那样看待你的,所以听说她订婚时我非常惊讶。”
Arf心满意足的点头,Fate对此只好摇头。
“唔,也许是这样,我没发觉。”
“你告诉她了吗?”
她抿紧嘴唇。“嗯。”
Lindy的眉毛蹙在一起,心脏一沉。她知道这对Fate来说绝对不容易,若是奈叶拒绝她的话,一定更为挣扎。
“所以你又要走了?”
Fate长叹一口气。“不会马上,至少在这件事结束之前。我不希望最后和她连朋友都当不了。”她喝完了杯中最后一点朗姆酒,期望不久后能好好睡一觉。
“只要她能幸福,其他都不重要。”
Lindy慈爱地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知道吗,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Fate的脸又开始发热。“谢谢你,母亲。”
“还有,你知道我爱你。”
执务官脸红更甚,话语吞吞吐吐,Lindy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了,这些先放到一边去,我最近听到关于你和中岛搜查官的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Fate愣在原地,肌肉绷紧。
“哎?什么?”
她的母亲挑了挑眉,掩住笑意。
“不要试图隐瞒我。”
“啊…”她垂下头,哭笑不得。
“Fate执务官,不要忘了我的人脉几乎遍布目前已知的次元哟。”
“我觉得也包括那些不知道的地方。”
“的确。”Lindy点头赞同。“所以呢?”
她的手指扭在一起,在沙发上坐立不安。
“银河和我只是朋友。”
“朋友啊…”
“某种程度来说…”
“这样吗。”
她对此无奈叹息,事到如今已经放弃隐瞒了,但关于银河的话题总是难以说清。她放低视线,盯着自己腿上握紧的掌心。
“她在我最需要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Lindy啜了一口酒,观察着女儿的反应。她们间真的仅此而已吗?她从未见过Fate对感情操之过急,坦率是奈叶的特点。
“她很善良。”Fate呢喃着。“也许,在某些情况下…”
啊哈。原来如此。
“Fate?当一切结束后你想怎么做?”
言语,想法,Fate此后准备孤独终生的推断让她无比害怕。这个孩子对爱情是那样忠诚和奋不顾身,让Lindy担心她会抱着对奈叶的感情直到死去。
至于奈叶?她到底在想什么呢?桃子对于女儿结婚的选择同样充满疑问,但那个Ace一向很固执。她一旦设定了目标就只会全力全开去完成。Lindy从来都无比确信Fate和奈叶之间绝对不仅只有友情,她一直对此抱有期待。但是,奈叶和尤诺?
她绝对没想过。
Fate微微抬头。
“以前我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去爱任何人了,我很绝望。我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品。”
Arf在执务官的膝盖上哭泣,她安抚着她,逃开视线接触。“但是母亲和Chrono,还有奈叶,你们改变了我。”
Lindy收紧了拥抱,作为无声的理解。
Fate倒吸一口气。
“现在我甚至期望自己能忘了那种感觉。恐怕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再对任何人有那样的感觉了。”
“但你也值得拥有幸福。”她的母亲回答,“比任何人都值得。”
“我知道。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话语停在一半,Fate的视野模糊了。
“和奈叶一起,我觉得自己死去的时候也不会再孤单一人。“她用力吞咽。
“我要拿什么取代这种感觉?”
“时间。”Lindy叹了一口气,“很长很长的时间。痛苦会每天缓慢溶解一点点,当你意识到的时候,你就释怀了。”
“那母亲呢?”
执务官皱眉提问,“我也很担心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那母亲的幸福呢?”
“我并不是一个人。”Lindy反驳道,“我有你,有Chrono。”
“嘿!”Alf不满地开口,大眼睛看向原提督。
“当然还有Arf。”Lindy笑了。“只要我还有你们三个人的陪伴,我就不是一个人。所以也许你可以帮你孤单的母亲一个忙,多回来陪我一下?”
“会的,我保证。”Fate应允,“很抱歉一直以来都让你那么担心。”
“到此为止吧。”她咯咯笑着,“现在你去休息怎么样?你看起来累坏了。”
Fate努力抑制哈欠。
“没错。这几天,几周,甚至是几年都太难熬,我甚至无法说清。”
“那就快点过来。”她的母亲站起身,“睡在你以前的房间吧,我帮你整理好了。等明早我会帮你准备早餐。”
执务官挑挑眉,“这样好吗?”
“为什么这么说?”
Fate笑了,“因为你每次都会做一大堆,甚至够一个舰队吃。而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她的母亲毫不退缩,“那么我猜你就得全部吃完了,我会拍照给Chrono,让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母亲善于让人纠结这一点有时候真让我害怕。”她对着怀里的使魔轻声抱怨。
“我听到了哟!”
——————
三天后。
“嘛,别生闷气了吧?”疾风一边说着一边拉住Signum的手,让她把自己拉上楼梯。站在Fate的公寓门前。
“我觉得这是个坏主意。”骑士长不满地轻哼,少有的对疾风挑眉。她的主人穿着高跟鞋,却脚步平稳,几乎难以置信这个人多年前曾坐过轮椅。但旧习难改,她不得不努力克制把主人抱起的冲动。
“有更好的主意吗?”对方替她打开大厅门,让她先进去,她对此无可奈何。
“有。不管她们就好,她们总会找到办法解决。”
疾风瞥了恋人一眼,“我们已经这样放任了她们15年,结果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Signum只好叹息。疾风顿了顿,拉住她的手停下骑士的脚步。
“别担心,会没事的!我是说,还有可能会出什么问题呢?”
Signum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吾主,真的要我回答这个问题吗?”
“所以说。”疾风开心地笑着,还在尝试。
“我会负全责,你只要站在这就好了。”
骑士长没有挪动一丝一毫,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没错!”疾风对此欢呼雀跃,
“就像这样!完美!”
她挑挑眉,但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眼前娇小的人扯住衣领拉近送上一个吻。
尽管和疾风在一起已经许久了,有时候她的所做作为还是会吓到骑士长,而如果这个人不是Signum话,现在脸大概已经红透了。
“不反驳我了?”
她只好再度叹息。
“很好。”疾风松开了对方的领结,转身面向Fate的门。
骑士长一如既往地双手抱胸,保持冷漠神情,尽管疾风用力敲门的声音让她很想笑,Fate并不笨,如果她知道什么是为自己好她就应该假装不在家。
“Fateちゃん。”疾风呼唤着,声音在走廊上回荡,门对面传来微响。
“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
寂静。
“Fateちゃん。”司令再次尝试,“我会把锁弄坏的,别以为我不会那么做哦。”
仍旧一片寂静。
Signum不禁勾起了嘴角。
“一句话都不说呢。”
疾风低声抱怨,闭眼思索。
骑士长犹豫了,她知道这种表情。这种表情,非常的,坏心眼。
“给Harlaown队长,来自脱衣舞娘的信息!”
疾风的声线这次甚至传到了楼下。
“Fate.T.Harlaown,来见一下你梦想中的女孩!见面时全裸哦!”
细微的响动很快演变成了慌乱,从门的另一侧,Signum能清楚听到东西被打碎的声音。仅仅一秒,转瞬即逝的一秒,她想要询问她们中的哪一个人是所谓的【脱衣舞娘】,但鉴于事实和经验最终选择沉默。
紧闭的门迅速打开,Fate站在那里,看起来既惊慌又疲惫。
“你疯了吗疾风?!我的邻居们!”
作为回应,另一扇门被打开,骑士长看到一位老人探出头来。
“Fate,你没事吧?我需要报警吗?”
执务官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她紧张地拼命摇头。“没、没什么的,Hagashi女士,这只是个恶作剧。”
“Fate执务官也可以说就是警察哟。”
疾风边说边阴谋得逞般朝骑士长眨眨眼。
“真的吗?”
老人反问道,盯着那位红发骑士看。
“是的。”Fate回答道,声音颤抖。把目光转回那位司令身上,嘴巴抿成一条线。
“好吧,你赢了。”
“那当然。”疾风吹着口哨,钻进友人家里,Signum紧随其后。
“嘿,看到了吗Signum?那个老人觉得你是脱衣舞娘哦。”
骑士长唯有在Fate关门时叹息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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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字我粘贴看着都汗颜。c辛苦了{:4_348:}
本帖最后由 tilk 于 2017-1-6 22:09 编辑
【Chapter12 其一】
—两年前—
Fate正在赶时间。
她和奈叶共用的房间此时一片混乱,衣柜中的物品被倒在床上。执务官正疯狂地把那些必不可缺的衣物塞到地板上一堆行李袋里。
她快没有时间了。
也许过去几天只是消沉的找借口呆在那个旅馆里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如果她能吞下自尊找人帮忙的话,她现在就不会如此狼狈——在这里,一个人试着把自己的剩余生活装在这些纸箱和行李袋里。
她总是落到没有时间的境地。
Bardiche的闹钟响了起来,Fate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十分钟。还有十分钟奈叶就要回来了。上帝,她绝对不想在那个时候还身在此处。干脆不再折叠,甚至没有把它们从衣架上取下来,Fate只是把那一大堆衣物抱起来随意扔到最近的纸箱里去。
会起皱的。
奈叶一定会给予她一个小小的笑容,然后帮她熨烫整齐每个细微折痕,一边调侃着某个执务官,没错,那声音似乎就近在耳边……
“说真的Fateちゃん,没有我你要怎么办?”
Fate用力咽下喉间的梗塞,眨眨眼赶走那突如其来的痛楚,这的确稍微缓解了她胸口的重压。她试着将那些话语从头脑里清除,抱着箱子走回车边,毫不停留的把行李袋塞到后座。然而等她回到卧室里,一切仍没有任何改观。
绝望。
她很感激自己的私人物品还不算太多。除了Vivio多年前给她的小饰品或是艺术课上的作品,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包起来带走,放到衣服堆的缝隙之中。接下来是一些小物品,譬如那两张和家人一起的照片,母亲送给她的项链,Erio和Caro的信……
八分钟。
总是如此。
她跪坐在床边,笨拙的搜寻着床头柜后的电话充电线。其实不拿也无所谓,反正她极少用手机,除了在地球时和奈叶的联络外,而现在这种情况基本上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Fate总算把那一堆缠绕的线解开,途中膝盖狠狠撞上了墙。咬牙咽下轻哼后收回手,指尖碰触着那擦伤流血的皮肤,她瑟缩了。
“啊,我都说要小心一点的Fateちゃん!快过来,我帮你清理消毒…”
不,住手,别发抖。
自己以前是怎么处理这类事的?
明明以前她一直是和Arf两个人,呆在那个一成不变的地方生活的。在她遇到Lindy和奈叶之前。在她有【家】之前。现在回想起来却是那样让人恐惧,年幼的自己似乎比现在要强大太多,如今她不得不教自己该如何回归那个时候,孤身一人,独自坚强。
老天,她想喝水。
世界上有那么多幸福的人们,在远离此处的地方,这更让她觉得软弱无力。Fate努力站起身,发觉自己正注视着眼前那个相框。
那是多年前奈叶和Vivio一起拍的。
第一次,在她下定决心把自己的存在从这个城市完全抹消开始,她踟蹰了。
她们的家,她认知的生活,被两天前那个夜晚,站在门边的那短短六秒完全摧毁。Fate垂下视线,望向那张大床。
褶皱的衣服与床单。
不,别往那里回忆。
她紧紧闭上眼,咬紧牙关,但熟知的疼痛早已潜伏在胸口,她深知无路可逃。
六分钟。
带走这只会折磨自己的物品毫无理由可言,她对此心知肚明,但仍旧匆匆拿起那个相框,双手颤抖,把它塞到了底层,一边最后封上盒子,视野不自觉模糊。执务官对自己的自虐行为感到愤怒,但反正今天早已归于她此生最糟糕的日子之一。
她打开床头柜,从最深处拿出一个不显眼的笔记本,里面夹着许多古老信封,被黑色细绳仔细绑好。
Fate觉得自己无比愚蠢,知晓这是对自己来说最痛苦的行为,但还是解开了绳结,翻到本子的正中间。那是两条被小心翼翼折叠好的白色发带,被收藏在那里多年,保持着当初她把它放在这里那天的样子。
这条发带。
眼前的一切。她的生命,她的家庭,甚至是她的工作,都由此开始。
她抚摸着那丝绸质感的纯白,突然被汹涌的记忆和情感淹没了。就算她有再好的魔力资质,再高的战斗技巧,就算她救过那么多行星上的那么多人,如果连自己最为珍视的事物都从指尖溜走,一切又有何意义?
那些她未曾开口的全部情感,那些她本应说出口的话语都混杂在一起,告知她遗憾的真正含义。
毕竟是她每次都因为任务立刻飞往次元之海的角落,是她从心底相信奈叶会一直在这里等待她归来。所以现在,她已一无所有,仅剩下这些纸箱和行李袋。但世界还会继续运行,即使没有她时间也不会停止。
当她终于把最后一个纸箱收整完毕时,时间仅剩下一分钟,她从桌上的便签撕下一张纸,然后把那个皱起的便签本塞到口袋里,本子大小刚好。Fate最后环视了一遍她曾经的家,笔尖停在那张纸上,犹豫了片刻。
那些她早已想好的字句,被用整齐的字体简单写下,那样正式、那样陌生,远远比不上多年来奈叶给予她的事物。
三行字。她的署名在最底端。
多年前从宝石种子引发的争斗,最后在这样一张狭窄的纸上完结。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对此奈叶绝不会开心的,她希望自己那时已经抵达宇宙另一端。
她站在变暗的走廊上,手握着门把,肾上腺素已经消退,奔流于血管中的血液已不再躁动,她几乎能听到奈叶正在呼唤她的名字。
门在身后关上,她拒绝回头。
六秒。
她全部的所有物,是那样不值一提,被塞在后座上,她启动了车子引擎,自我辩驳是否干脆把它们全部丢弃。从头再来,重新开始。把这些过往全部烧掉。
副驾驶座上,白色发带一角从盒子边缘露出,引诱着她留下来。
回去那里,等她回来。
试着弥补,一切都会没事的。
留下。
Fate紧紧抓着方向盘,刮上的膝盖正渗出血来,疼痛将她拉回现实。
不远处车子逐渐接近的声音提醒她自己已经做了选择,奈叶也是。
她踩下油门,闹钟响起,转瞬间世界的时间流逝回归正常。
——————
当她在窗口透出的明亮阳光照射下不得不睁开眼时,奈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一切都是那样普通。完美,平静,普通。
她枕着的胸口上下伏动,有着规则的呼吸韵律,和里面包含的那份心跳同样温暖,细不可闻。而那双手仍抱着她,守护和占有欲,也许两者都有。那人的指尖穿过栗发,抚摸着她的背和脖颈。过于温柔让教导官差点又睡过去,但好奇心更胜一筹。
于是她轻轻翻过身面朝对方,在察觉到那修长健美的双腿此时正与自己的紧贴在一起时,她的脸红透了。红瞳注视着她,满是爱恋和困惑。
她的身体是那样贴近。太近了,以至于教导官只要稍微抬头,靠过去几厘米就能…
手的动作停止,教导官察觉到对方近在咫尺的身体僵住了。
“早安。”那个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比往日更显低沉。从她那浓重的黑眼圈和朦胧的眼神来看,很明显她们其中之一并没有好好休息,这足够让奈叶心底一沉。
她还没有做好动弹的心理准备,也丝毫不想去思考【要离开】这个事实产生的万千情绪。教导官只能用力吞咽。
“你完全没睡,对吧?”
“睡了一会。”
她看着对方赤眸里的闪烁的光芒,扭头的小动作,屏住呼吸的瞬间,而这些她都太熟悉了。“说谎。”
Fate轻哼出声但没有辩驳。
她的确是失眠了、况且执务官的夜间轮班也早已让她习惯了熬夜。
在黑暗中,对话和记忆在她的头脑里播放,好几小时循环反复,像是她无力关闭的录像带。让她不得不一遍遍思考天明以后该如何面对如今的状况,面对她们的真实。
知晓这一切会让事情变得更为艰难,这正是她一直努力逃开奈叶的部分,正是自己一直不愿让她面对的部分,正是感情与渴望全部都掩埋在心底的部分。但是现在呢?
现在奈叶一脸担心,发丝散乱,眉毛无比可爱的拧成一团,正努力率直地注视着着她,手仍紧紧拉着她。
而这让Fate心痛不已。
明白自己无法再帮她排解困惑,无法亲吻她皱起的眉,安抚她的不安,或是拥抱她,不再让她离开,因为……
Vivio已经到了对卡通喝毛绒玩具不怎么感兴趣的年龄,正坐在客厅地板上抱膝,津津有味的看偶像演唱会片段,再也不是那个喜欢爬到妈妈们床上的小女孩。
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Fate靠向沙发,叹了一口气,一边在十五分钟内第四次看钟。
她们要迟到了。
疾风是怎样说服奈叶参加这次晚宴的,她对此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半强迫要求同去。她一直觉得这类活动非常古板,尽是部队中上层的将军们,那些疾风极力打好人际关系的人。金发执务官的休息时间很有限,但她自然无法对那恳求的眼睛说不。
走廊上传来急匆匆跑脚步声,Fate于是站了起来。奈叶这次有些过于赶时间了,而她很惊讶她们居然还没接到疾风焦急的电话。
“Vivio。”
“是是,我知道。”那孩子回答着,并没有回头,目光仍集中于屏幕。
“那就好。如果有紧急情况发生的话……”
“我知道。你会在几秒内赶回来对吧。”
她隐约闻到了清香,甜美的淡香味,当她回过头想询问那位友人是否准备就绪的时候,言语停在了嘴边。
在她眼前,身着一身蓝色长裙的奈叶那训练后健美的身材被完美的衬托出来,夺走了她的呼吸。栗色长发实属少见的被披散了下来落在肩头,映着窗口的光线。浅色眼影和裙子的色调更让那双温暖的石板蓝双瞳熠熠生辉,从裙子的开缝能隐约瞥见修长的腿。
“那么,”那名Ace原地转了一圈,“Fateちゃん觉得这裙子怎么样呢?”
她眨眨眼。
华丽?美好?让人移不开视线?她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并把此归于缺乏睡眠。
“复杂…”她最后轻声说,因为那是脑中唯一连贯的想法。奈叶堵起了嘴,那个动作和神情让她忆起两人小时候。
“Fateちゃん!你应该说我穿的很合适!”
执务官呆住了,突然回想起自己从前那笨拙的社交技巧,她一直在为之努力,那种纠缠和迷惑的情绪,担心自己是否说错了话,留意他人每一句话里的暗示。但这一切在奈叶面前都毫无作用,她的胸口不由自主绷紧、沉默的每一秒都让她更焦躁。
“我很抱歉。奈叶看起来非常漂亮。”
“比刚才好。”对方叹息,掌心按着咖啡桌。
“其实Fateちゃん只要说自己的最初印象就好了噢,你最清楚的想法。”
她皱眉,Vivio则忍不住咯咯笑着,小时候积累下来的不安又一次悄悄浮现。
但是奈叶太了解她了,看得懂她的那种表情,了解她那绷紧的肩膀和僵硬的表情代表什么。她对她微笑,眼里满是顽皮。
“我看起来怎么样不重要,因为我已经有了最棒的约会对象,所以已经赢了哦。”
Fate的紧张淡去了,认真思索起疾风告诉她的今晚来宾名单。Kato将军?不会,太老了。绝不会是Akiyama,那个人太壮。Ueda队长!也许吧。浅金色眉毛皱起,那位队长既年轻又帅气,但应该已经结婚了。她克制住想揉太阳穴的冲动,老天,今晚看起来会很难熬,奈叶却仍对她笑得灿烂。
“约会对象是谁?”
她的挚友笑出声。
“认真的吗?Fateちゃん?”
“什么?”
一双手环住了执务官的手臂。
“现在你该知道了。”
她终于在那温暖的重量下回归现实。
“Fateちゃん?”
她能感觉到钝痛在眼眶聚集,最近她每天的生活正像是糟糕透顶的早晨,而她对结局心知肚明,她们要回归【正确的】生活,或是手中仅剩的事物,都会演变至此。
她已经熬过太多东西,所以也会熬过这一次,无论现在是如何被痛苦侵蚀。
她的声音在颤抖,话语破碎,但她还是保持理智开口了。
“我想……我想你是时候回去了。”
奈叶捏皱了她的衬衫。“我……我……”
她几乎竭尽全力才放开那个仍窝在自己怀里的人,隐约认识到时间的流逝是如何缓慢。
“求你了,我…我不能。”
留下来。
石板蓝双眼近乎涌出泪水。
【现在你应该知道了。】
一个聪明的行动,也是懦夫的行为。
那梦境般的亲吻感触突然之间清晰浮现让她不得不咬住嘴唇,温热游走于每寸感官。
还记得你是怎样拉住我的手吗?
赤眸紧紧闭起。她只是想要奈叶能幸福而已,这意味着她不得不忍受难以完成的心愿。强而有力的手轻柔但坚定的推开了栗发教导官,两人终于分开。
而Fate感到寒冷刺骨。
奈叶抬起颤抖的脚,那位友人不肯看向她的眼睛,害怕着崩溃,恐惧于哭泣,还有那一旦心软将会造成的伤害。
悔恨、悔恨、悔恨。
“Fate—ちゃん……”
我从不认为自己值得拥有谁的爱情。
“去吧。”她低声回答。“Vivio一定在好奇你去了哪里。”
奈叶觉得无力,木然的套上鞋子转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许久以来占有她整个世界的女孩子。那个她认识多年温柔体贴的女孩又一次消失不见了,那双温暖的眼瞳回归曾经的空白,在夜色里筑起高墙。
她们之间不会没事。她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样子,奈叶对此无比确信。
当她关上身后的门时,不由靠着那扇沉重的木门,她静静等待着,深吸一口气。期望、渴求、期待着Fate能阻止她离开。好几分钟过去,每一秒都折磨着她,因为深知自己不该再留在此地。
但奈叶还是在等待。
数着每一次呼吸心跳,忽视眼中的痛楚和头脑里重复的声音,要她回头。
也许把门轰开。
但四周唯有寂静。
【Chapter11 其二】
现在太晚了。
尤诺焦躁的坐在椅子上,觉得现在打电话回家有些太迟。他用手肘撑着便携型桌子的木板,身在一个难以阻隔沙尘与酷热的帆布帐篷中,伸手拨开被汗湿的一缕刘海。
米德现在已经是深夜。但他所在的地方仍是艳阳高照,酷暑难耐。
他想要好好洗个澡。
在他面前陈列着各种古书和石卷,大多数都已经太过古老被侵蚀的难以解读。尽管他和队友们竭尽了全力,仍难以确定太古遗产的具体位置。这个工作让他不得不来到这里,远离自己的家。他湿润的发丝贴在眼前,还有被束在脑后那长长的马尾也让后颈燥热不已。也许他应该把头发剪短了。
奈叶会介意吗?
那人似乎很喜欢自己的长发,总是时不时把玩着马尾的一端,在那些他觉得她遥不可及的时间点里。
他不禁皱眉。
她不会表达深情,回想起来她从未那样过。她只会在自己的怀抱里呆上刚好的时间,然后紧张地逃开。也许有时,如果他足够幸运的话,会得到脸颊上的一个吻或是嘴唇上的一触即离。
一开始他完全不介意,因为奈叶就是这样的人。她从不轻薄,尤其对待自己真正关心的事,而她对待许多其他问题也一视同仁,不管是恋爱,还是工作或是任务,全力全开直到找到解决办法。
但是渐渐的,一点一点,这些细节开始让他担心起来,重量点滴堆积于他的肩膀,让他心中的平静随之消失。
当牵扯到两人更为成熟的关系时,奈叶,在他看来,并不会太在乎那方面的事,但也绝不会采取主动。她会让自己控制节奏,不会躲开却也不迎上。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做了对方不喜欢的事,因为她从不对此付诸言语,也毫不慌乱。但有时,只在极少的时候,奈叶会默许自己的拥抱,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入睡。
在那些短暂的时间点里感受到的宁静和亲近,还有她的心跳,这些足以弥补太多次她从自己拥抱中离开。那是在他无法入睡的夜晚,在栗色发丝上落下亲吻,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
奈叶真的想要现在的生活吗?她幸福吗?
…她寻求的,是自己吗?
在自己求婚的那个晚上,她接受的那个晚上,尤诺甚至不知他们之间是哪个人更加惊讶。奈叶看着他,目光空白,然后落在他手中的那个钻戒上,那是他拼命辛勤工作买来的,眼神就像看着电影里他人的生活。
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的手汗湿了,思维疯狂旋转,膝盖几乎在颤抖。他犯了最大的错误,这将毁掉所有,他只需看着奈叶的表情就知道这一点。
这正是那人用来结束话题的表情,正是那种期望他是【另一人】的表情……
她没有喜极而泣,她没有拥抱他。
她只是……
“我们可以幸福。”
尤诺静静说着,话语脱口而出,重述着自己的感情和诺言,近乎绝望的握紧戒指。
收下它。收下就好。
只要她别用那种表情看着自己。
也许,有一段时间,她的确是幸福的。她的笑容回来了,像是回归了曾经的她。
但是最近……
尤诺无力的揉着头发。
奈叶爱他,自己对她说出的这句话从未怀疑。但有时,再开口前她会有片刻的犹豫,极其细小不值一提的短暂停顿,就是那样的表情,就像在那一刻,奈叶期望消失到任何地方去,只要不在他身边。
而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司书长怀念多年前的那个人,那个开朗,坚强,对能和友人们一起度过而无比开心的小女孩,那个会会激动地环着他肩膀的奈叶,那个笑起来总是那样耀眼的奈叶……
他无力叹息。
那时的他们是那样年幼,他和她还有……
在想到某个金发执务官时他的下巴绷紧了,正是那个最近回归到奈叶生活里的人。那个给教导官带来许多困惑与争吵的人。
偶尔他也会抱着愚蠢自私的想法,希望Fate能回到她的任务中去,把这些烦心的问题也一并带走。但那不可能,不是吗?自从Fate消失起,奈叶就变得不像她自己了。他很确定假如那个金发执务官再次离开的话,事情只会更糟。
奈叶会藏得更深,变回多年前那个怀抱阴影的小女孩,而自己则会是那个再次尝试用一切办法拉她回来的人。
Fate和奈叶。她们两个人总是在一起,一直都是。他也曾不止一次猜想过两人的关系,但从未有勇气询问。奈叶不会过于深情,她也不擅长撒娇,但和Fate在一起时……
尤诺忆起Vita通知自己去医院的那天,奈叶终于从致命伤昏迷中醒来的日子。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赶到那里,心脏由于奔跑而过速跳动,但当他从门缝里瞥到房间里时,到嘴边的呼唤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双眼睁大,不自觉屏住呼吸。对映入眼前的场景毫无准备。奈叶的确是醒来了,靠着一堆枕头的支撑坐起了身,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脆弱。
Fate跪在她身边,头贴在奈叶的大腿上,指尖用力揉皱床单,正低声啜泣,她正一遍又一遍呼唤友人的名字,声线已泪水而嘶哑。
他从未见过Fate这样无助,也未曾见过她像这样哭泣。就连奈叶失去意识昏睡多天时,她也一直保持着冷静,那样确信与自信,安抚着大家一切都会没事的。
但现在?她放声哭泣着,仿佛之前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倾泻而出,这个瞬间,尤诺觉得自己像是个入侵者。
奈叶在那人耳边呢喃细语,用于安抚的,温暖的,安静的词句,一手轻抚Fate的金发,希望能让友人放松下来,一边微笑着提醒她放慢呼吸,随后低头亲吻友人的前额。
Fate随之抬头,奈叶擦掉她的眼泪,继续低声说着尤诺难以听清的话语。
他退后一步,差点撞上门,清晰察觉到自己不小心踏入了过于隐私的场景。
那才是他怀疑她们之间的感情不仅仅是友情的开端,多年过去,他那晚的造访改变了一切,但尤诺扔记得那人石板蓝双瞳里的痛楚与迷茫——因为Fate。
而那种表情让他胸口刺痛。
他用指节扫过眼睑,平复突如其来的阵痛。他想要曾经的光芒回归那双眼睛,他不希望她再次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最重要的是,他希望她能幸福。
自己还需要更加努力才行,更努力工作,试着为她做更多……
因为他们可以幸福,不是吗?
另一名考古学者在帐篷外呼唤他的名字,尤诺疲倦地叹息,告诉自己只要能快点解决这里的工作,就能尽早回家。
回到她身边。
——————
奈叶不安的站在某个公寓门前,捏着裙摆不知所措,试图平复心底的慌乱,轻轻跺脚,再次纠结要不要敲门。她的拳头悬在半空,
咬紧嘴唇。自己的勇气和坚定都去哪里了?
她开始后悔自己这笨拙的想法——直接过来这里找对方。也许自己应该像之前说的那样打电话给她然后约到其他地方见面,那样反而会轻松一点。
但现在箭在弦上,为时已晚。
这只是一场谈天,绝不会发展成白天那样,不会变成自己不加思考,只是捉住友人的手然后倾身向前……
她脸红了。
说到底关于那个吻自己又能说什么?事情过于混乱,在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早已被迷惑,疼痛侵袭内心。于是理所当然的,现在一切变得更糟。
教导官低声呻吟,随后咬牙,还是忍不住把用脸埋入掌心。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晚点再考虑这件事,本以为自己可以有足够的决心敲门,但可笑的是,在这尴尬的时间点她站在对方家门前自言自语,简直像个怪人。
当然,还有对来之前自己的那些行为自暴自弃。教导官换了多套衣服,甚至把整个衣柜的衣服全试了一遍。那又是为什么?
这只不过一场对话,简单的谈天而已。
而她和Fate聊过无数次天,实在是没必要如此折腾自己。
奈叶深吸一口气,挺直肩膀,再次抬手,然后再次踌躇了。这是个糟糕的主意,也许她应该再等一天,先睡一觉。等自己的思考能更加合理连贯再说。
这绝不是逃走。她安慰自己。
这只是制定策略…没错,冷静下来。因为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如果Fate开门的话,自己可能会做出更为愚蠢的行为,譬如说靠过去,又或许Fate会抓住她,把她逼到墙边,然后……
教导官觉得大脑短路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即将结婚的人该有的想法,而这足以让她做决定。她后退了一步,思索着逃走路线,竭尽全力评估眼前的发展,就在这时门从另一侧打开了。
Fate光脚站在门廊边,只穿着短裤和背心,她的金发被束成单马尾,金属框眼镜悬在鼻梁,一脸困惑的皱着眉。
上帝。她看起来是那样美丽。
床。奈叶的大脑恢复运转,Fate已经准备上床睡觉了,而自己现在呆呆的站在这里,仿佛从未见过友人的这一面。
“所以。”她开口了,声音平静。“你要在门外站多久呢。”
“啊……我……”教导官的话断在一半,觉得脸颊烫热。眼镜。Fate什么时候起开始戴眼镜了?她以前见友人戴过一次,就是自己和Vivio过来敲门的早上,她拉着她去超市的那天。而自己没能找到机会询问,但是说真的,Fate实在太适合戴眼镜了。
奈叶又开始不安起来,捏着衣袖犹豫该如何回答,她一定是这样挣扎了太久,因为连眼前这个总是有礼貌的人也开始有些担忧。
“你—你想进来吗?”金发执务官笨拙的发问,没能等到回答只好挪了挪位置。“你知道的,来聊一聊?也许给我一拳?”
“不。”她轻轻摇头回答。看到对方浮现受伤的表情时慌张起来。
“我是说,我不会的…”她变得沮丧起来,在继续开口前稳了稳呼吸。
“为什么我要打Fateちゃん?”
“呃……”金发执务官挠了挠后颈,红着脸低下头去。她本以为今天已经很晚,奈叶大概是改变了主意,关于坦诚之前所有事。在快要放弃,准备躺上床休息时听到了门边支支吾吾的话语声,而她马上就猜到了是谁。
她听着那人在门边纠结了好几分钟后,决定由自己踏出第一步。
但现在她们却像两个孩子般站在门边,让Fate忍不住觉得有些可笑。
“关于之前……”
“那是我的错。”奈叶轻声说。“关于那个,我很抱歉。”
“不不,我是说……那并不坏。”Fate试着回答,但胸口的颤抖背叛了她。她知道自己本可以转身离开,或是中途喊停,任何事。但是她们不该在走廊上争论这件事。何况看着奈叶如初不安实在难以不让人心生怜爱,因为那个人总是先采取行动再思考。
“那个。”她紧张地笑着,把门完全打开,往后推了几步让出空间。“重来吧。进来,我们可以慢慢聊。”
教导官笑了,思绪回到了Shamal的那句话。
“像个成年人那样?”
Fate勾起嘴角,“我们可以试试看。”
——————
“唔。”在奈叶脱鞋时Fate走向厨房,尽量忽视和两天前的晚上发生的事,在同一个地点产生的即视感。但她可以肯定这次回头一定不会在客厅里看到一个衣服半敞开的女性。
她的脉搏因这个想法鼓动不已,舌尖也不禁发麻。再想下去很危险,她花了一分钟才好不容易让自己镇静下来。
“要喝点什么吗?我有茶。”赤眸扫过那个罢工的咖啡机,她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只有茶。”
“不用担心我的。”教导官答道,好奇的看着这个公寓房间和稀疏的家具。Vivio没有开玩笑,这里的确看起来非常落寞,几乎没有什么居住痕迹,和过去那个尤其重视家庭的友人行为形成鲜明对比。
她思考着这两年在Fate身上到底还发生过什么,也许,今晚她终于能得到答案。
她扫过那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摆着各种武器的介绍和外文书籍,最后目光终于落在那个相框上。照片里是多年前的她和Vivio。
而她空有那么多魔法,却对事情的发展无能为力。这个想法让教导官无比受伤。
“嗯。”Fate一边回答一边搜寻着冰箱,拿出两瓶水。她轻哼一声关上了冰箱门,这个行为让奈叶忍不住微笑,友人总是如此顽固。
她之前怎么说的来着,在处理正事时手不能停下?
金发执务官走回客厅,将水递给友人,拧开自己手中的那瓶喝了一口。“随意就好。”
那名Ace点点头,看着对方朝沙发走去,一个黑色的老旧沙发,大概是不怎么使用以致于有些不稳。但更吸引她注意力的却是那人微微叹息,陷进沙发一角时修长的双腿。
教导官再次觉得心跳加速。
那个短裤…实在是非常短。
她看着那个沙发,脸红更甚。
教导官想起了之前在餐厅里的对话,急忙转移视线,在头脑里默默决定下次见到某个司令时一定要敲她的脑袋。想象Fate和银河在这个沙发上,做着某件事,光这一点就让教导官觉得挣扎。她又回想起几小时前的事,于是将水放在桌上,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看向地板。
“怎么了?”
Fate对这奇怪的举动眨眼,推了推眼镜,但红瞳随后睁大,很快理解了缘由。
“噢、噢……”她的表情陷入尴尬。该死的,疾风就不该选那个话题。
“听我说,那个、唔……”她停下来,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说完这句话。
说到底她有什么好解释的?
“这是Fateちゃん的自由。”奈叶替她说完了后半句,仍旧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
“我们,我和她并不是……”她的眉毛蹙成一团,吞吞吐吐。关于自己和银河的事她该从哪里说起?防线已经崩塌,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做到坦诚,那么她们之间就不会有任何改变。她伸手擦过脸颊,口干舌燥。
“我和银河之间,非常……复杂。”
【你不会懂的。】
尽管执务官没有明说,这句话,这句宣称,仍旧传达到了奈叶的心里。
复杂。就像她和奈叶现在这样吗?
“也许我们可以从头说起?”奈叶回答着,希望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介意。那个人已经开始变得紧绷,过于紧绷,从她肩膀瑟缩的肌肉看得一清二楚。而她们只是触及表面,甚至还没有深入问题。
“从Fateちゃん离开的那天晚上起开始,那是一切的起点。”
噢。一个细小的皱眉。那件事。
Fate喝了一大口水,渴求现在手里的会是酒精。“那没什么好说的。”她叹息着,指尖施力,陷入塑料瓶让其凹陷变形。她又戴回了那个面具,又一次看起来难以企及。
“我看到了眼前所见,然后我离开了。”
奈叶的十指缠在一起置于腿上,内心和这个行为同样混乱。Fate包着绷带的那幕又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她不得不抑制自己寻找那人太阳穴上伤疤的冲动。
“在—在那之前。”她倒抽一口气,担心声音是否和身体一样正在颤抖。她不得不提醒自己现在正是自己所寻求的,是她把友人推到这一步,她在渴望答案。
“你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
“那天晚上?”她的反问显得麻木,那晚是五个月地狱般折磨的顶点。Fate和Teana一直在搜查和追捕一群人口贩子,那就是奈叶知道的全部。然而教导官不知道的是,那群罪犯诱拐儿童的理由。
而这正是Fate关心的来源。
“你确定要从那里开始听吗?”她下意识碰触着那个旧伤,左太阳穴偶尔还是会刺痛。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准备好回忆过往,但那人点了点头,她的心狠狠一沉。
“Fateちゃん,拜托你,我需要知道事实。我必须要知道,那一直让我难以放下。”
金发执务官陷入沉默。
她一直拼尽全力对奈叶隐瞒这类事,让她远离那些行星边缘的纷争,但事已至此,她再难以回绝对方的请求。她从来都做不到。她的指尖穿过金发,下巴绷紧。
“好吧。但请记住我不能告诉你全部。这个案子有一部分仍旧……没有解决。”
这是个谎言,但她接下来说的话却是最为贴近的事实。“我知道我在那个任务途中就断了联系。但那是有理由的,Teana和我已经深入敌人的老巢,任何和外界的交流都有可能向嫌疑人泄漏我们的所在之地。”
像她说的那样,光是找到那里就让她和Teana花了不少时间,从一个行星追到另一个,一个星系到另一个。等她们找到那个基地时,对方已经造成了许多不可挽回的伤害。她回想起细节,眼里闪过痛苦。
“有不少孩子被卷进其中。最后变成了人质。虽然我…”她用力吞咽。“我只成功救出了其中三个,四十七个里面的三个。”
这就是让她难逃梦魇的任务,让她在睡梦中呻吟挣扎,因害怕、不甘而全身冷汗,只是提起就让她确信今晚自己又将难以入眠。
“剩下的……我们没能赶上。我试着追过去,想救出更多人,但我疏忽了。”
Fate给了奈叶一个疲惫的笑,“Teana,你训练的那个固执的孩子。你的教诲的确深入了她心底,她很清楚该什么时候行动,什么时候插手。”
执务官的话语暂停了,她扔记得那辛辣的浓烟,过于厚重以至于只要稍微深呼吸就能闻到焦糊味。有一部分是由于她的雷电攻击。但绝大多数来自更糟糕的一方。她被那些尸体绊倒,身上大小伤口血流不止,扔极力反抗着搭档想再度深入现场,回去那个早已没有挽回余地的场所。
“Teana把我拖了出来。你看到的就是那晚留下来的。”她指着左眼附近的伤疤。
“如果不是Teana的话我恐怕已经死了。她直接把我扛在肩上,不肯听我一句辩解,不管我怎么挣扎,威胁,或是不满。她一遍又一遍告诉我,【队长,我要是让你进去的话奈叶さん一定会杀了我。】”
Fate忍不住自嘲,
“现在回想起来我不得不说,像那样在Teana面前哭泣实在有点丢脸。”
“我,我不知道。”奈叶不知所措。
“谁也没有告诉我任何事。”
“她们的确不该说。这是绝密的。”Fate喃喃自语,“幸存者的隐私是第一位。就连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我只想说Teana是个好孩子。”
她咽下喉间的梗塞,痛楚沉淀于胸口,却不知道哪一部分才是最辛苦的。“如果不是她我就回不来了。后来我一直都呆在医院里,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要能回家的话,只要我能熬到家里,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终于看向了奈叶,那眼神中的痛苦足矣让教导官眩晕。
“不管怎么说,我回家了。”
奈叶突然觉得非常,非常想吐。
那天晚上,她过于沉浸在自己的孤独和难过中,无法忍受那些“不知道的”担忧,但现在她知晓了全部,被隐瞒的事实,却不知道哪一方更为糟糕。
对于友人的远离她怀抱了许久的愤怒都迅速化为了排山倒海的自责,她对此不知如何是好。尽管Fate此时近在咫尺,伸手就能碰触,看起来却遥不可及。像是一个蜷缩在沙发上,映照出过往的那个小女孩。
“我猜这对我那天晚上的决定有很大的影响。”Fate继续说着。她已经走了这么远,已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现在一切都分崩离析,再难掩盖。
“我看着你,看起来是那么的平和,安全,普通。不被一切战火吞噬,你站在那里……”她的声线充满动摇,无力而犹豫,即使如此也没有停下来。
“你是那样美丽。就在那时我明白了,我只是那样…恍然发现了。”
“Fateちゃん……”
教导官眼眶灼热,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所有的伤害和困惑,现在听到这样的独白简直像是梦境,她们最终选择坦诚,在这两年里到底失去了什么?
那个甜美,温柔的Fate执务官去了哪里?
眼前这个支离破碎,遍体鳞伤的人是谁?
她试图开口,话语却难以形成。
“我想这才是你所期望的生活,一个普通的生活,对吗?”她扬起虚弱的笑容。
“你经历过那么多生死攸关,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在你那次事故之后,在你拼命救出Vivio之后,你一直全力全开的战斗,每天都那样努力,你值得普通幸福的生活。现在呢?”现在她已经属于另一个人。
现在,Fate却要回归为了和平而奋斗的任务中去,回归那些难以入眠的夜晚里,回归一场又一场殊死搏斗。
等待着自己在某个不知名的黑暗处死去,被一个官方纪念印记所取代。
Fate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放松肩膀,苦笑着抑制想逃离的想法。
“现在,你要结婚了。”
普通。
奈叶咀嚼着这个词。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们任何一个人的预想,她越是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是普通的样子,是事情该有的样子,她就越发意识到自己在不可救药的撒着谎。普通,应该是那样子。
这些词语砸在她心上,刺穿了她。当她终于
找回声音,词句仍旧卡在唇齿间。金发执务官不得不拉近一些好听清她说了什么。
“那你呢?难道Fateちゃん不值得普通生活吗?”
她摇摇头。
“对我来说没有普通。我从来就不是普通的。考虑一下【我】的出生和过往就很清楚了。我想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不是因为自豪或是荣誉,而是因为我有义务这样做。每次我身在其中,都不得不提醒自己如果我发生了什么的话,或是我就这样放弃的话,我的朋友们和家人就会受到伤害。”
教导官发觉担忧和焦躁让她的胃部绞痛,Fate的话语足矣让她惊慌。她努力维持的冷静早已烟消云散。
“但是Fateちゃん已经做得够多了!”
她的手握拳,终于忍不住咬牙叫喊,一部分来源于多年来友人的远离,一部分来源于自身的罪恶感。
“你会没命的!”
金发执务官看起来有些不解,在沙发上挪了一下位置。
“奈叶,就算我真的在哪一次战斗中被击坠了,或是牺牲了,那就说明情况已经非常糟糕,如果走到那一步的话,恐怕无辜的人们也早就难以幸免。但最让我恐惧的是那样的灾难会波及到这里。”
赤眸定格在教导官身上。
“会波及到你,Vivio,你的家人,我的家人,我曾爱过的所有人。我不能忍受明知道那样的危险存在,而我却不去加以阻止,为了守护你和其他的安全。”
“但是我可以战斗。我会战斗。我不是那种需要被保护的小女孩!”
“我知道你不是。”她平静地说。“但这就是我知道的做法,我唯一能做的事。”
“像这样?”奈叶反驳道,缩短了彼此的距离,一手碰上那人胸前的伤疤的位置。肌肤的温暖沿着背心传来,她的眼神放柔了。
“你要我怎么和Vivio说?说你在某个遥远的星球上,在千万里之外牺牲了,只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一直担心自己的死亡会对他人造成伤害,这也是她隐藏心意的一大理由。比起平稳,普通的生活,自己又能给奈叶什么呢?
“Fateちゃん…”教导官低声开口。
“这听起来也许太过自我中心,也许的确是那样,但……我实在不知道如果失去你我该怎么做。你离开的时候,我的生命就好像被开了一个大洞,一切都让人痛苦。那实在太痛了,无论我做什么,这种疼痛都无法停止。”她想到了尤诺,想到了疾风的质疑,心脏再次被撕裂开。
“奈叶,不是只有你有那种感觉。”她终于承认。“我是那么迷失,甚至于对善良的人做出了糟糕透顶的事。”
教导官知道她在说谁,但她没有接话。
“我很孤单。”Fate继续说下去,“又混乱,又不知所措。我甚至形容不出来。但是她就在那里,陪着我,我却利用了她。”
她握住了奈叶的手,拉开对方用力的指节,使得彼此十指交缠。
“但我和你保证,我没有说谎。我不会对你说谎。我的确很在意银河,但那不是爱情。我不认为自己还能爱上他人,在我察觉到对你的感情后…这一点对任何人都不公平。”
奈叶用力吞咽,脸颊不禁开始发热。又一次,她们又一次直面逃避许久的问题,而她依旧不知该说什么。
友人无力地笑笑,“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发觉到的。实际上我只想赶快让这件事过去然后回归工作。”
教导官捏紧了她的手。温暖,又柔软的手。
彼此的指尖扔交缠在一起。
“我—我很抱歉。对我做过的事。”
“嗯?”
“之前、在婚纱店里。”她的脸红加深了,不得不逃开目光交错。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难以自持…大概是,太生气?”
教导官看起来有些慌乱。
“也许用生气这个词不太准确。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你知道的?我必须要找一条出路,却因此知道了Fateちゃん的感情。”
她再次努力吞咽。
““Fateちゃん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我…”
“我知道。”金发执务官安静回答,眼神蒙上了一层阴云。
“我不能伤害他。”
“我知道。”
“他是……他是个善良的人。”
“我知道。”
“不要这么说!Fateちゃん并不知道!”
奈叶觉得血气上涌,游走于脊椎。这全都很伤人,太过痛苦,她知道这也伤害了Fate。
但对方只是默默,所有这一切,为了自己全盘忍受。石板蓝双瞳看着彼此握紧的双手,发觉到她们都在发抖。
她的胃绞在一起,视线模糊。
这个人,这个如此美好的人为了自己一次又一次选择牺牲,她不值得她这样付出。而这次那个人又要这样做。
她的母亲和疾风,她们一直都是正确的。只是自己拒绝去注意,害怕去承认。
她爱Fate。
但这份认知有着过高的代价。正确的事,错误的选项,那些诺言,都将她撕成碎片。
Fate恢复了一点冷静。“难道你觉得我想让这件事对我们两个人都如此艰难吗?因为说实话,我希望一切能赶快结束。”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
“让我们把这件事做个了断,好吗?”
做个了断?破碎不堪,破碎的心。
为什么Fate要表现的这么了然?她没有喊叫,也没有哭泣,她看起来像是已经放弃了全部,只把奈叶的需求放在首位,甚至胜于她自己的感情,多年来都是如此。
她从不去怀疑友人的决断,除非是涉及到一些危险的工作,她也绝不会强迫奈叶去做任何事。Fate只是单纯希望她能幸福,而这一点却让她心如刀绞。她紧紧闭上眼。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这样做?”
“怎么做?”
“表现的好像一切都会好起来!事实并非如此!”奈叶终于哭出声,“没有任何一方会好起来!”
一切发生的是那样迅速,前一分钟教导官还在拼命克制抓住友人肩膀摇晃的冲动,下一分钟Fate就松开了她的手,抱住了她的腰。
她被拉到对方的大腿上,被那双温暖的手紧紧拥抱着,近在咫尺。
她努力呼出一口气,心跳在肋骨间激鸣,无力的靠向对方的肩。
Fate的唇停在她的耳边。那柔软的声线让她的理性逐渐远离。
“对,并不会好起来,所以告诉我。”
拥抱收紧,温热的吐息扫过发梢。
“我该怎么做?”
噢不、不可以。
Fate几乎颤抖,奈叶能感觉到她的肌肉微微战栗着,在自己伸展开的五指之下。
“别这样做。”
她呢喃着,把脸埋入执务官的肩膀,呼吸着对方熟悉的香味,允许自己沉浸其中,哪怕深知没有推开对方的行为不可饶恕。“请不要这样做,在你知道我不能的时候……”
“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Fate努力应答,声线却摇摆不定。
教导官闭上了眼,灼热而眩晕。
这不是童话故事,并不会有一个完美结局。但她能感觉到那人的心跳,和自己的是那样贴近,重合在一起。有那么万分之一毫秒,一切是几乎都不太重要了。
她转过头,唇扫过对方喉咙处的肌肤,无视了头脑中那个声音的警告。Fate僵在原地,放松了拥抱。奈叶再次抬头,知晓这是不该发生的,知晓自己又做错了,但当Fate倾身吻上她时,所有思考都化为寂静。
就像初次发生时那样,回放了一遍。所有的感情和认知都汹涌而出,麻痹了她的感官。
她发誓自己的身体在对方的手臂中融化了,一个吻变成了两个,直到Fate的指尖抚摸着她的脸颊时奈叶才发觉自己正在哭泣。
执务官喘息着,拉开距离,红瞳狼狈的闭起。“我…对不起。”
“我也是……”
奈叶试着安慰,但她自身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努力咽下喉间的梗塞。
“是我说出那些话,然后才……”
“那是我的错。”Fate的回答很轻,抬起头用拇指拭去教导官眼角的泪水。“为什么每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会让你哭?”
她的笑摇摇欲坠,
“那不是Fateちゃん的错。”
“一定是的。”
“不是的。”教导官伸手贴上自己的脸,想要反驳。“因为我是个糟糕的人,做了这些糟糕的事。”
金发执务官的碰触没有停止,她碰过的地方皮肤开始发烫。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哪怕是一秒。”
教导官下意识贴近对方的动作,这让Fate心跳加速,试着更靠近了一点。
这个人是如此美丽,一直都是如此,这个认知再次点燃了她的嫉妒心。
奈叶的未婚夫?尤诺最好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清澈的石板蓝被泪水润湿,但刚才的想法让Fate清醒过来,足够让她移开手。
她又一次变得毫无防备,是时候回归现实了。“我想现在你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我已经有过整整两年的【私人空间】了。”奈叶吸了一口气,抓紧对方的肩膀。
“你敢再说一遍。”
“唔……会没事的。”
她强迫自己说出这句毫无说服力的话,深知彼此都不会相信。“我们会没事的。问题都会解决,到最后,会回到过去的样子。”
“Fateちゃん。”教导官呼唤出声,再难发一语。“我不觉得我们可以……”
但是Fate只是沉默的再次抱住她,把那位Ace的身体拉向沙发。对方微弱的反驳很快归于平静,她的头半依靠着对方的肩,贴近Fate的下巴。
泪水再次于教导官眼眶中打转,那双手正缓缓安抚着她的背,直到现在,在这么久之后她又一次和这个人依偎在一起时,奈叶才发觉自己是如此想念这种感触。
罪恶感又回来了。【不忠】这个词语悬在心底,充满了她的思绪。
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错误的。她对此心知肚明。而有一个人也同样爱她,那个她许下诺言的人,那此刻又为何如此难以抽离?
金发执务官一言不发。指尖拨弄着对方的栗发。她们以前这样做过多少次?有多少个夜晚她们在彼此的臂弯里入睡?
朋友,甚至是挚友,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捉着对方的背心,发觉自己又一次想要放声哭泣。近在耳边的心跳加速跳动,她难以分辨到底是自己的,还是Fate的。
那个人深吸一口气。
“奈叶……这……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做。”
教导官的心随着这句话狠狠揪紧,知道Fate是正确的,但还不想承认。她闭紧双眼,贴近执务官给予的温度,咽下所有理智。
“今晚……只有今晚,拜托?”
她的声音嘶哑,努力尝试。
“我知道这很自私,我已经向Fateちゃん提了太多请求,但是这一次就好…”
还能再失去什么呢……
那双手把她拉近,拥紧了她。
——————————————————————————————————
帮作者桑贴的。
wb的app里只能一段一段复制{:4_334:}是该改改这个bug了。默默换成了电脑。。。
【Chapter11 其一】
她的嘴唇像着了火。
Fate无法理解。前一分钟她还被愤怒冲昏头脑,努力避开自己从不擅长的争执,接下来呢?她试着平息剥夺思考上涌的血液,却徒劳无功。奈叶的母亲挑了挑眉看向她,执务官害怕自己通红的脸会被那人注意到。
她下意识回答了Vivio开朗的声音并回以笑容,尽管头脑中正反复放映着那必输无疑的游戏,这…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仅仅是半个心跳一次呼吸的须臾,奈叶就那样踮起脚尖,然后,然后她……
她的心脏再次揪痛起来,低头望向自己的大腿。指尖纠一起,思绪躁动着,一边轻轻跺脚努力平息游走于脊椎的奇妙感觉和上升的肾上腺素。哪怕是最艰苦的战斗也不会让她如此狼狈,现在为何难以抑制颤抖呢?
发展至此,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不管奈叶之前说了什么,是如何困惑,不管她把事情在头脑里回放多少遍,那个吻都不应该发生。
但那种感触就在那里。那个人泪水的味道,她那乱了的栗发,美好的腰际线条,还有那柔软的唇,全部都在那里。
一切都是真实的,太过真实的认知足够让她头疼不已。她捏紧五指,拼尽全力让身体放松下来。不能在这里,她不可以,不能在这个该死的婚纱店里。
那人的吻尝起来有泪水的咸涩。
但最糟糕的是,让她濒临崩溃边缘的是她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意。那隐藏于寂静中许久的情感已脱口而出,现在,奈叶都知道了。只是一个无比愚蠢,不值一提的字,却会让她本以所剩无几的平静日常彻底混乱。
选择忽视现实,伸手拥紧奈叶是那样简单…
她脸红更甚,连Vivio都陷入沉默,但这已经是她克制自己不握拳的极限。
克制力?开什么玩笑。
之前草率的,或者更糟,在怒火里没能克制住说出口的话语已经足够伤人,现在任何行动都陷入危险境地。当奈叶吻她的时候,她心知肚明——自己本应该拒绝的。但那份感情,那份长期以来灼烧五脏六腑的感情早已占据了主导,至于现在?
亲吻朋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但亲吻一个已经有恋人的朋友就有些微妙了,更何况是在这里,当奈叶正在为了另一个人试穿婚纱的时间点?这样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
多年来Fate的确也搞砸过不少事,但这种情况?噢上帝,这一定会带来非常麻烦的后果,而罪恶感已经开始吞没她。
“Fate妈妈?”有人拉了拉她的手臂,拉回了游戏的眼神。她只能给予那孩子一个无力而歉意的苦笑,思索着自己到底这样一脸严肃的在这坐了多久。作为总是需要做正确决定的执务官,她又一次提醒自己友人正戴着戒指这个事实。
“我不该留在这。”
她自言自语着、迈开步子只觉得双腿恍若橡胶,自己是哪里不正常了吧?也许是。
“Fate?你真的没事吗?”桃子关切的询问声响起,却让执务官僵在原地。
请不要这样问我……她在心底无声请求,试着在对方注视下挤出笑容。求求你了上帝,别问我这样的问题。
奈叶试衣间的门打开了,金发执务官迅速转移视线,差点扭伤脖子。那人已经换回家常服(这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简单的牛仔裤和衬衫,同样在门边愣了一秒,似乎没有料到Fate还在这里。
当看到那石板蓝双瞳仍残留着哭泣的红肿痕迹时,心脏的痛楚加剧,让她几乎难以站稳。桃子的眼神定格在走神的女儿身上,她的女儿拒绝望向那位友人,双手握拳,太过用力以至于指节泛白。
噢。
高町家的母亲把疑问咽了下去,将手置于膝盖。Fate看起来正极力忍耐冲到自己的女儿身边去,如果她和Vivio能再晚回来一会,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呢?她能轻而易举看出刚才发生过某些事,从这两个童年挚友奇怪的反应和女儿狼狈的样子来看,桃子知道自己此时最好施以援手。
“Fate。”桃子耐心开口,对方一脸惊慌的看过来,眼里满是罪恶感。“我知道我们之前打扰你购物了,想离开的话请随意,不用太纠结的。”
Fate看着友人,红瞳满是担忧。而那人只回了一个点头,她则把回应当成无言请求。
作为执务官的镇定自若,面不改色,多年来从战斗与绝望处境里练就的素质,都在几秒内化为泡影。毫无用处。她只觉得难以呼吸,被失落和无助包围。
她呢喃着道别,在腿还留有力气没有背叛自己时迅速转身逃离。直到她回到车里,把身子蜷于驾驶座上,脸埋在掌心,才发觉自己又忘了买咖啡机。
她是多么讨厌这个星球。
——————
几小时后,桃子站在通往厨房的走廊里,看着女儿手足无措的在家中奔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擦那些根本不需要清洁的桌子,焦躁不安地盯着炉子上沸腾的茶壶。
当奈叶在十分钟内第三次清洗水池时,她下决心去询问,很明显有什么正让女儿抓狂。
她双手抱在胸前,靠着墙。一脸关切的望向女儿。简直像是走到了死胡同。
“奈叶,今天发生了什么?”
教导官身体瑟缩,手上的海绵落在水池里。
“什么事也没有。”她的回答是那样匆忙,却暧昧不明,同时下意识吞咽,尽全力保持不动摇的神情。思考背叛了行为,她想起Fate深情又满是痛楚的眼神,想起她那被水蒸汽包围的完美裸裎,想起那紧紧拥抱自己的温暖手臂…
“什么也没有。”教导官试着再次重述,嘴唇干涩,舌头像是打了结。“一切顺利。”
她就像是正在急速沉默的轮船,而目之所急找不到海岸。
桃子缓缓露出微笑,“这么多年了,你真的觉得能骗过自己的母亲吗?”
“我没有!”她极力反驳,倒吸一口气踮起脚尖。“不、我是说……”
好几秒,谁也没有说话。
奈叶弯起手指,用力握拳再松开。时间的流逝难以察觉,教导官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不堪一击。“妈妈…”
她舔了舔嘴唇,思索着为何突然如此烫热。
“妈妈……我……”
Fateちゃん。我吻了Fateちゃん。我只是那样抓住她的手,寻求自己所索求的,我…
桃子抬起头耐心等待。
我所渴望的……
罪恶感席卷而来,将她的心脏撕成碎片,穿梭于四肢百骸。
“我…我做了很糟糕的事…”
她觉得刺痛,于是用手背擦过眼眶,理智又一次提醒自己生命中【某个人】的存在,那个突然之间变得如此遥远的人。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而自己做了承诺,那些约定如今都显得毫无意义。
自己的内心想将他推开,而他在她最为挣扎的时候一直陪伴着,这就是自己用来回报对方善意的行为吗?
教导官的视野模糊了。
对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她甚至想象不出来。而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对这份信任的践踏。
在Fate那晚离开之前,她从未发觉到友人遥不可及的那份伤害会那样深刻。比她参加过的任何一次任务,比之前那人长期航行不在家的日子都要糟糕。而自己无法忍受那份绝望与孤独,尤诺则一直陪在她身边,说着安慰的话语与温柔的誓言。
他是个好人,他对自己很真心,这种认知在教导官头脑里一次又一次响起。和尤诺在一起自己将不会再承受孤独,不用只是苦苦等待。他的陪伴像是支柱,帮她慢慢愈合伤口,而奈叶也相信,随着时日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和他,可以走向美好结局,不是吗?
但是Fate回来了。
于是现在…
所有的感情,这些她从未注意到的感情,现在却已经太迟。她曾珍视的一切都已难以触及,现在仅剩一片混乱。一片丑陋而无解的混乱。像是在她曾无比确信自己想要的生命中引爆了一颗炸弹,而如今碎片散落四处,她仅想逃离。像是一切在爱情里破裂的思绪都在告知她为时已晚。
Fate爱她。
现在,一切都让人疼痛不已,因她知晓自己丢失了无可取代之物。
“我做了很糟糕的事。”奈叶轻声说,发誓自己仍能感受到Fate的唇贴在自己的上面,仍能感觉到Fate的双手将她拥于怀中,这让她浑身无力。
“我—我怕自己重蹈覆辙。”
——————
奈叶的身体陷在沙发里,指尖无力的握紧母亲递过来的茶杯。她没有勇气告诉母亲一切,但母亲投来的温和目光告诉她对方可能已经全部猜到了。
“你知道吗。”桃子叹了一口气,在女儿旁边坐下。“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完全能理解你现在的情况从何而来。”
教导官皱眉。
“你父亲……”她摇头微笑,继续说下去。
“你父亲曾有过最糟糕的工作。在他重伤前我就试着劝过他许多次,但你懂你父亲。”
奈叶点点头,固执,坚定不移。正是自己被描述为和父亲最相似的地方。
“有一段时间……嗯…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桃子停顿了片刻,笑容消失,被记忆中的痛楚所取代。
在母亲试着将阴云从眉眼间赶走时,教导官发觉到有太多事已经改变。母亲已经不再年轻,却还有那么多的未知是她从未询问过的。她看着细小的皱纹爬山母亲眼角,又一次清晰的认知到了这个事实。
“在你出生之前,有一段时间我曾考虑过离开他。”
“什么?离开爸爸?不可能的!”
石板蓝双瞳因为这句话睁大了,她的父母?全世界最恩爱的夫妻?父母的关系从小就被视为高町家模范,也是奈叶一直以来的憧憬。尽管他们偶尔也会像其他夫妻那样吵架,但两人的感情绝不会出现一丝裂痕。他们互相信任,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幸福。
只是思索那种可能性就让教导官胸口沉重。
“是真的。我无法再忍耐他那样毫无规律的工作,无法忍受不知道他是否安全,或者会不会在半夜接到一个电话告诉我…”
桃子的话断在一半,意味深长的看了女儿一眼。“我知道这感觉你一定很清楚。”
她让身体在沙发中陷得更深。
“我请求他,和他商量,但他放不下。他说自己在做有意义的工作,说自己是在帮助他人。”桃子因那份记忆摇头。
“但对于守在家里的人来说,这一切并不容易,不是吗?”
奈叶想到在等待中的年月,那些充斥着担忧、不安和想念的夜晚,等待着来自Fate的联络,这种想法让她的思绪暂停了。
Fate。自己已经自动把母亲的故事联想到了那人身上,而不是……
“我遇到了一个不错的人。”母亲的话语仍在继续,“他细致,温柔,又很会关心他人。关键是,他很普通。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再也不用忍耐那些绝望和头痛,可以做一个平静而快乐的妻子。”
“可是?”
她反问道,已经知道事情有所转折。
“可是。”桃子的笑容转为柔和,
“我太爱你父亲了,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未来生活。我不得不询问自己,我那么爱他,怎么能半途而废,思考这样是否合理。”
那当然不合理。
她从来都讨厌半途而废。每一次训练新人时她都会将这种想法狠狠粉碎,从未改变。
世界上没有走到一半这种说法,那意味着你将会重伤甚至死亡,而哪一边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那么又是什么,让她撕碎自己的心?
退一万步来说,最近的折磨好歹让她知道自己的感情并不是思路。但这又将她拉回了无尽的自责感里。半途,分崩离析。
她能够用半个心爱着一个男人,并对此心满意足吗?还是说……
如果对方爱着的只是她的一部分呢?
这样…公平吗?
她对Fate抱有那种心情到底多久了?
是从自己害怕失去她,害怕那种痛楚,哪怕只是在瞬间渴求更多开始的?还是从她意识到Fate不能成为自己恋人,感到强烈嫉妒开始的?或是…
或是她一直以来都抱有这份感情。
她从未想过和任何人约会,因为她们两个人总是在一起,从来都是。她从未对其他朋友心怀爱恋,从未和他们裹着毛毯,在沙发上蜷成一团。从未和其他人一起入睡,即使知道有别的房间,也只想更靠近对方一些。
只属于Fate的柔软和温暖…
她忆起了那份热度,忆起自己心脏在胸口飞跃,那让她头晕目眩,忘记呼吸的碰触,还有安抚的话语和落在耳边轻柔的吻。
爱意。
Fate爱着她。
那种感情。一直等在原地的感情,她并非从未注意到,自己一直有所感觉,只是不知该如何命名。于是在被孤独淹没后她放开了手,忽视了所有人早已知晓的事实。
在经历了许多错误后,甚至不得不通过某个紫发搜查官的行为,才让她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但现实是如此残酷混乱……
教导官觉得麻木无力。
“这会很痛苦。”桃子静静地说。“也许会比你至今为止做过的任何选择都要痛苦。”
奈叶垂下了头。
“但你不得不做出选择。你不可能永远拴着谁,因为那对任何人都不公平。不论你做什么,都请一定要遵循本心,也请这样对Fate和尤诺。”
教导官退缩了。她从未提到Fate的名字,但自己的母亲不是笨蛋。【正确】的做法是停止和友人之间的纠缠,和自己的未婚夫举行婚礼。但她的心却沉重不已。
她要怎么对尤诺开口,告诉他当他在宇宙另一边时自己亲吻了最好的朋友?他对此会作何评价?她已经花了太久担心失去他们其中之一,如今却可能同时失去他们两个人。
她爱尤诺,对此她毫不怀疑。
为何让周围人认可这一点会这样艰难?
那么,Fate呢?
她要如何再直视那双赤红的眼眸,在已经知晓里面包含了多少爱意的现在?她要如何再在那人身边装作一切都若无其事?
还有自己接近那人时爆发的感情,迷惑,气恼,让她做出连最为疯狂的梦境里也未曾期望过的事。意识深处那沉静的声音再次回归,告诉教导官如果她真的那么爱尤诺,那从一开始她就根本不会去亲吻Fate。
奈叶拨弄着手指上的戒指,仍难以习惯这份重量。她给那位善良友人许下的诺言是那样沉重,现在她不得不询问自己还能否真诚面对尤诺,那个一心一意爱着她,信任着她的人,告诉他自己做了什么……
“你还好吗?”
桃子那微凉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抚平她蹙起的眉毛。奈叶几乎难以克制呜咽,靠上了母亲的肩膀,祈求着哪怕只有这一会也好,自己能回归当初的小女孩。
那是可以将错误归咎于年龄和缺乏经验的时间,但在自己深知正确与错误决定的现在,她毫无借口可循。
教导官屏住呼吸,在心底数到十,希望胸口那灼热的疼痛能够淡去,她的母亲环抱着她,吻着她的额头。那是只有母亲才能给予女儿的关心和支持。
“相信我,总会解决的。”
“我知道,但是、有人会因此受伤。”
奈叶的回答是那样脆弱,声线因绷紧而颤抖,心中的恐惧突然爆发。
“我不担心自己会怎么样,但是现在无论怎么选,我都会失去某个人。”
“噢、长大不仅仅意味着晚餐的糖果或是通宵。”桃子抚摸着女儿的栗发,试着开了个玩笑。
她无力地叹息,朝天花板眨眨眼。
“这是我一直告诉Vivio的话呢,她实在长大的太快了。”
“她是个坚强的孩子,就像她妈妈一样。我知道以后她会一切顺利的。”
教导官终于笑了。
“高町家的女孩子都很坚强。”
“没错。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爸爸也是吗?”
教导官依偎的更近,咯咯笑着,无比感激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关心和支撑她的家庭。她仍然记得当自己告诉父亲尤诺的事时,那个人的表情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阵亡了。
尽管尤诺很好的扮演了恋人的角色,她发誓自己的父亲仍对此抱怨不已。
“只要你还没有结婚的话。”
桃子的语气半玩笑半认真,“你就还是他眼里那个可爱又顽固的小女孩。”
“才不是呢。”奈叶坚定地宣称,朝楼上卧室挥挥手。“这一点请放过我。”
“噢?”她的母亲挑了挑眉,表情戏谑。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放过你?”
她满怀感激,心情轻松了许多。
“因为我是最棒的孩子,不是吗?”
客厅随后爆发出两人的笑声,教导官觉得邀请母亲来住几天是自己她这几个月以来做过的最好决定,忍不住思索起那位友人会不会听自己的劝告去看望Lindyさん。直到她望见墙上的时钟才发觉已经时间已晚。
“噢不。”
她轻声说,急忙站起身来,却因为坐的太久而关节麻木。今晚她还有一件事不得不做,一件她已经渴望了很久,非常重要的事。
尤其是在发生过白天的事之后,交流对彼此来说就为更需要。
“妈妈,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当然。”
“我,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我不知会花多久,你能帮我照顾一下Vivio吗?”
“没问题。”
“谢谢你。妈妈。”
教导官叹息了,凑近给了母亲一个拥抱,喉间的梗塞此刻完全因为另一个理由。
“你是最棒的。”
桃子嘴角勾起,拍了拍女儿的背,抽离拥抱前朝她眨了眨眼。
“替我和Fate问好。”
教导官的脸瞬间红透了,这正是验证她猜测的最佳证据。
【Chapter10】
“Fateちゃん。”疾风调皮地笑了,“快坐下,我们正聊到你呢。”
赤红的双眸扫过围坐在桌上的成员们,她一脸疑惑。某位教导官此时正尽可能把自己蜷成一小团,恨不得藏到地板下去。而她身边的八神司令显得毫不在意,脸上仍满是笑意。但只要从Signum的表情来看,Fate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Vita面对着原星辰分队的队员们低声抱怨,昴激动地向自己打招呼,Teana只能无奈摇头,对她敬重的金发执务官做了个“抱歉”的口型。
Fate挑挑眉,“通常来说,这种情况下我最好应该赶快抽身离开吧?”
“一点没错。”铁锤骑士坚定赞同
“等等,不要这么反社交嘛。”疾风答道,一边率直的挥了挥手,“大家好久都没聚在一起过了,不如坐下来一起聊天吧?”
她的眼神从疾风身上游移到了奈叶那边,又回到疾风。“没必要害羞。”棕发友人还在尝试,“赶快坐好。”
她犹豫了片刻,在必然的心烦意乱和与她视为家人的大家一起吃午餐间挣扎,最终还是被击败般叹了一口气,从后桌那边拉来一把空椅子,椅腿滑过瓷砖地面发出轻响。
“我等会肯定会后悔的。”
“是啊。”
“Vita你在帮倒忙。”疾风戏谑地笑着挪了一下自己的椅子。
“坐在教导队的'白色恶魔'身边吧,我觉得她下一秒就要把我打飞到大气层去了。”
她遵循了友人的请求,悄悄看了一眼某个被以昵称称呼的教导官。但那人却一点也不像疾风描述的那样让人害怕,反而一脸想要消失到地下三尺的表情。
“看来我还是不问比较好?”她伸手接过Signum从桌子对面递过的热咖啡。
“唔、是的。”对方的回答很轻,脸颊通红。
她啜了一口咖啡,因味道而瑟缩,决定改变话题(不管之前是什么奇怪的话题)。她再次在头脑里提醒自己要记得新买咖啡机,对骑士给予的关照回以微笑。
“你的脸还好吗?”
她问道,指着对方下巴上的淤青。
“至少比你好。”
“也许我们可以投票决定?”疾风提议道。
“唉、某个开关又打开了。”
“是啊。毕竟是吾主。”Signum表示赞同,尽管面向恋人的是充满爱意的笑容。
“我可没说要投给你哦?”
司令假装对此漠不关心。
副队长窃笑着轻哼出声。“看来某人今晚要睡沙发了。”
Fate在听到“沙发”这个词时忍不住脸红了,当她察觉到这一点已为时过晚。手肘下的桌面在疾风倾身向前时稍微晃动,那人往常的湛蓝双瞳颜色加深了。
如果说调戏金发执务官是一个挑战的话,那她刚刚已全盘接受。
“Fateちゃん,什么时候开始沙发变成你的敏感词汇了?”
友人僵住了。“才没有。”不明理由的沉默接踵而至,“我是说,并不是。”
“噢?”
从她左边投来教导官强烈的好奇视线,Fate禁不住坐立不安起来。
“连到床上去都忍耐不了嘛?”
她的血液瞬间上涌,疾风戳到了痛处,她完全知晓这个话题会造成多大的麻烦。
“我—我们能不能好好吃饭?拜托了?”
“啊。”昴眨眨眼,Teana察觉到了不妙但来不及制止。“是说和银姐一起在酒吧的那天晚上吗?”
Signum伸腿狠狠踢了靠近执务官那边的桌脚一下,桌面应声晃动,放在角落的咖啡杯随之打翻,深褐色染上了Fate的大腿。她惊讶地轻呼后站起,奈叶和疾风也想要起身。
“抱歉,是我疏忽了。”骑士安静道歉,朝她们递过一叠纸巾。“原谅我的粗心。”
如果不是她的大腿有些灼烧感,Fate此时真想冲过去拥抱那个骑士。她只能感激地点头,“没、没事的。不过今天和你们的午餐就不得不到此为止了呢。”
奈叶犹豫了片刻,踮起脚尖伸手碰触友人的前额。“我有多余的训练服,Fateちゃん肯定合身。”
“呃、不用麻烦的。”她努力尝试,却又难掩对教导官此时脸上某种情感的担忧。
“不麻烦。”栗发友人回答,转身面对疾风和其他人。“我想这样可以吧?”
“好好、在她扛不住之前赶快离开这里。”
“那个,”Fate叹息了,“我没关系。真的…”
奈叶没有再多发一语,而是拉起友人的手径直出了餐厅,完全无视了某个执务官半推辞的抗议。八神司令看着她们离开,挑眉暗喜。“这样应该不错。”
“我已经很含蓄了。”Signum再次抬起杯子说。“那样才不叫含蓄啊。”Vita继续抱怨。
“不管怎么说,任务完成。”疾风露出狡黠的笑意,戳了戳恋人的肩膀。
“表现不错,但是你今晚还是要睡沙发哦。”
昴无奈的叹息出声,看着Teana一脸无辜。
“我觉得我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事?”
她的搭档只好把脸埋在掌心里。
——————
Fate本以为她会被带去休息室或者至少是更衣室,但从未预料到奈叶会拉着她回到自己专属的办公室。
她迷惑的看着友人站在办公室门前,当对方输入密码开锁前交握的手无意识增加了力度时,她的心跳也急剧加速。
等她们进入房间,她立刻把距离拉开,站在门边看着友人翻找着靠墙的衣柜。红眸扫过房间桌上的文件和其他物品,当她看到某张熟悉的照片时,嘴角禁不住上扬。
“Fateちゃん,别那么小心翼翼站在那里。”教导官没有回头,“随意就好。”
“谢谢你。”她一边回答一边朝着桌子走近几步,稍稍弯腰让视线与那张照片齐平,那是奈叶出院,她终于通过执务官考试时拍的。
当然,那天大家组织了派对庆祝。
Fate整晚都在担心奈叶的一举一动,怕她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她随时随地陪在友人身边,神情紧绷,像个保镖般防范着哪怕一丝一毫可能会有的伤害。在她第N次询问那名Ace是否安好时,对方终于按捺不住了。
“Fateちゃん。”奈叶不满地嘟囔,在沙发上挪动身子把两人的距离缩短,捉住友人的一只手,让彼此十指交缠。
“我知道你很担心,但我不是玻璃做的,并不会突然坏掉哦。”
Fate咬着下唇,试图反驳对方的确很脆弱,尤其是刚出院的现在,但一对上那清澈的石板蓝,话语就被咽了回去。
“对不起。”她轻声回答,无力地笑笑,“我不由自主就…”
“我明白。”友人叹息,捏了一下她的掌心,随后将头靠上她的肩膀。“笨蛋。”
金发女孩听到了母亲相机发出的咔嚓声,还有来自疾风的调侃,她迅速回神,红色蔓延到耳根。
“妈妈!”
“啊。”教导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时候我们还那么小。”
她点点头,直起身子。
“是呢,时间过得太快。”
“那天对我来说倒过得有点恍惚,大概是止痛药的原因。”她不好意思的承认。“所以我很庆幸Lindyさん拍了照,尽管有时候看着它会让我觉得自己开始上年纪了。”
Fate将视线落回那张照片上,心底被温暖的怀念感包围。年月飞速流逝,尽管过去也好,现在也罢,她们都面临着许多问题,但某些地方,在彼此的灵魂深处,仍保留着那份孩子气。
她露出笑容,抬头看着教导官的眼睛。
“我不觉得你有变老。”
对方也笑了。“Fateちゃん,需要我提醒你Vivio再过四年就可以喝酒了吗?光是想起这个就让我觉得自己要有白头发了。”
执务官的笑容放柔了,还没来得及阻止自己细想已经开口。
“我眼里只看到和当年一样可爱的女孩。”
奈叶僵了几秒,红晕爬上脸颊,她努力组织着回应,而Fate则被迟到的惊慌淹没,最近自己总是做出这样的事,这让她害怕不已。
“唔。”她朝友人手中的衣服偏头示意,“这是给我的?”
“噢。”教导官的眉毛蹙起,把那套衣服推向对方手里。“是的。”
那种苦涩的感觉再次回归到执务官的唇齿间,她不得不尽全力抽身逃离。想说的言语就在这里,塞满了思绪却堵在喉间,相比而言,持续空洞的对话要轻松太多。Fate突然记起自己刚回来时,Vivio对此那直白的描述。好像是说她们看起来像离婚了?
“谢谢。”
“唔嗯,不客气。一定会合身的。”手中恢复空无一物,教导官开始慌张,不安地搅着自己的手指。
她发觉她们两个人之间每次对话都会这样收尾,笨拙而尴尬,像是彼此突然是个陌生人,尽管至今为止她们已经和对方一起度过了三分之二的时光。
Fate把它展开,看着那无比熟悉的训练服,眉毛皱起。惊讶于那条挂在手臂处的裤子,她立刻就认出了那个左膝盖上的补丁,那是某次模拟战时Erio击中留下的,差点让她的腿受伤。从那以后她就开始换上防护服参加训练,但这套衣服就那么原封不动留了下来。现在回想起来,在她离开前收拾自己与奈叶共用衣柜里的东西时,唯独没有找到这套衣服…
“这是我的。”她说道。“我那时还刻意过来…”话语停住,再说下去只会更尴尬。
教导官脸红更甚,满是罪恶感的转移视线。
“我不想它们被弄丢。”
弄丢?那不可能。
在把自己的所有物从她们的房子里搬走后的第二天,奈叶又为何会在意这个衣柜?她并不是对衣服不见感到生气,只是觉得不解,而对方此时的表现更让人难以琢磨。
她觉得自己现在大概是进入了疾风口里的“战斗模式”,一脸严肃,因为奈叶的冷静几乎在她的凝视下破碎了。
“好吧。”教导官最终选择坦白,仍不习惯友人此刻的目光。“我、我是故意把这套衣服留下来的。也许,我只是,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回来找它,你不接听任何我的电话,所以我想你大概能,唔、我不知道,来找我?也许能和我谈一谈?”
“我现在就在说话。”她回答的很谨慎,却难以抑制胸口高昂的激鸣,她觉得有些眩晕。
也许她们都难逃破碎。
奈叶竭尽全力摇了摇头。
“我们不该在这里谈,首先,我还在工作。第二…”她指着金发友人的腿。
“你还在依赖Signum的救场。”
救场?
恐慌回归心中。
“请遵守约定。”教导官几乎是呢喃出声。
“拜托了。”
Fate只能麻木的点头。
“那么,今晚见?”
“嗯。”
奈叶做了个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一手拨开前额的发丝。
“我一会还要去市里处理一些事,结束后会给Fateちゃん打电话,然后我们在哪里见面都可以。”当那人和她擦身而过走向门边时,执务官觉得胃部绞痛。
“在这里换衣服就好了。”
她听到那人把手放上门把,电子锁被打开的声音,她背对着她,目光聚集于那张照片。
转身离开。
她所重视的人总是离她而去,而自己正是放手让他们走的那一个,每次都是如此。
“奈叶。”
脚步停顿下来。
“奈叶、无论如何。”
她的眼眶刺痛,因泪水而灼热。
“我很抱歉。”
道歉,说对不起,她总是在这样做。
她听到友人倒吸了一口气,那样细不可闻,如果不是竖起耳朵一定无法察觉。
“我也是,Fateちゃん。”
——————
她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透过车窗抬头看了一眼外面。车子此时正停在购物中心的停车场,视野中太阳已经缓缓落山。
Fate发觉距离面对某件从自己回来起就全力逃走的事还有一些时间,她决定以此为借口此来更换自己那个老旧的咖啡机。
她需要喝点什么,考虑到接下来的发展,她决定暂时不碰酒精饮料,毕竟那只会进一步动摇她的理智。
坐在家里空等还不如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
她沿着街道走向最近的电器店,目睹一群嬉笑着的年轻女孩走过,她避开人流,差点贴上目的地店铺的墙壁。Fate等着她们走过去,橱窗上的倒影将她拉回了现实。
一记直球。
那是一个婚纱店。
新鲜空气。她咬牙看着眼前的场景,却很快发现这个行为太过愚蠢。
透过玻璃窗格,店面靠里面的地方,就在那个巨大的试衣镜前面…
诚挚邀请您参加…
奈叶站在那里,绕着原地转了一圈。纯白的婚纱裙包裹着她那美好的躯体,她提着裙子边缘,转身朝坐在长凳上的谁人害羞的谈笑着。栗色长发盘在后颈,在那个店子里,在即将燃烧殆尽的日光中,她看起来恍若海市蜃楼般虚幻。
“我总是对你做出这样的事。”
Fate瞬间觉得心被提到了喉间。
对她来说,奈叶总是美丽的。但是此时此刻眼前所见之景,却足以让她忘记呼吸。周围的世界再难映入眼帘,她发觉自己已经在原地站了太久。沿着这条路走过去只会带来痛楚,她对此心知肚明,但她仍朝着那冰冷的橱窗伸出手去。
这就是一切该有的样子吗?在她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决心守着那遥远的记忆以后?
像是察觉到她的存在般,那个暗金色的小脑袋从长凳探出,异色双瞳立刻锁定了她。Fate不自觉后退一步,但已经太迟了。奈叶的目光跟随女儿移了过来,笑容消失不见。
她无路可逃。
在那双满是沉重的石板蓝双瞳注视之下,她还没来得及反应Vivio就已经跑到了外面,拖着她走进那间店子,一边兴奋地说着什么。
执务官四下张望,唯独不敢看向友人。
她害怕着那人的话语,又害怕对方一言不发。脉搏在耳中轰鸣让她几乎听不到Vivio喋喋不休的话语。
“Fate妈妈!”
“唔、嗯?”注意力终于回到女儿身上,那孩子仍抓着她的手。
Vivio嘟着嘴,她小时候曾无数次见过奈叶同样的表情。“我说我饿扁了,想去对街买点吃的。在我回来前你能帮奈叶妈妈吗?”
帮忙?
“Vivio…”
奈叶试着开口,声音里明显充斥着担忧。
“我保证很快回来!”那孩子站起身亲吻了Fate脸颊,“谢谢你!Fate妈妈!”
“哎…?”她看着那个身影跑出店门,眨了眨眼,等时针终于重新开始走动时那孩子已经穿过了半条街。
见鬼,这是发生了什么?
“抱歉。”教导官轻声回答。“我妈妈在你来之前刚出去,我觉得Vivio等不及她回来了。”
Fate垂下肩,“我只是想买个咖啡机……”
对方对此报以笑意,“我不会硬让Fateちゃん留在这里,有事的话可以先走哦。”
“我要是走了Vivio会生气的。”她调整心神,终于愿意看向友人的眼睛。
“这就是你说的事情吧?”
“嗯。”教导官紧张地笑着,“但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
“在今天第三次换过衣服后,我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碰上更多麻烦事了。”
“说到换衣服……”奈叶脸红了。“这里现在谁都不在了,Fateちゃん能帮帮我吗?”
噢。这个?她觉得自己的下巴肌肉绷紧了,
这简直糟糕透顶。
——————
看到奈叶在婚纱店里已经足够让她吃惊,而要跟随友人去试衣间更是让她濒临崩溃。当门关上时,Fate发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发痛,思索着还可能会发生什么。
今天本来就是飓风般让人心绪混乱的一天,而她现在竟正和引发这种慌乱的罪魁祸首呆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
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教导官挪开了一些距离,脱下高跟鞋,整理着裙摆。
“很奇怪吧?”
Fate皱眉,低声发问,而奈叶正偏头取下用于固定的发夹。
“什么?你说婚纱布料吗?”
奈叶忍住笑意,对友人这种迂回的问法毫不惊讶。她取下最后一个发夹,指尖梳着披散于肩膀的栗色长发。
“我是说,关于结婚这件事。”
“啊。”
执务官看着远处的墙,赤眸呆滞了几秒,忽然之间像是远在天边。奈叶看着她又一次躲进自己的世界,而她讨厌这样,不得不拼命克制想伸出手去抓住友人肩膀强迫她回来的冲动。可是回来之后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教导官决定一笔带过,尽管胸口绷紧了,害怕那位友人的反应。这一切都来自于那个夜晚,来自孤独与不安爆发的错误,但其中最糟糕的是,Fate对此选择逃开,沉默不语。
“我…我不知道。”那人呢喃着,靠着墙双手抱在胸前。“我没有那样的对象。”
“没有吗?”
金发执务官摇摇头。
“没有。”她的笑容既细微又悲伤,转瞬即逝,奈叶差一点就错过了。
教导官显得焦躁不安,突然对此时发生的对话有了实感,她捏着纯白的裙摆欲言又止。
Fate正在坦白,也许现在是一个好时机?
她转移视线,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仍难掩颤抖。
“那……那银河呢?”
对方眯起眼睛,思绪被从不知名的地方拉了回来。她的沉默反而给了教导官答案。
“果然。”
执务官僵在原地,下巴绷紧。
“等等,你总是提起她,总是在问她的事,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吗?”
石板蓝闪烁着某种激烈情绪。
“当然有。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你和她之间发生过什么。”
“我不觉得有关。”Fate的回答很冷静,尽管声线被极力压低。经过多年的疑惑和心碎,她的耐心已消磨殆尽,这种发展绝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奈叶,你就要结婚了,为什么你要对我和他人特别的关系这么有意见?”
教导官的脸红透了。
“Fateちゃん还是不肯承认。尽管你身上…”
话语断在一半,她捏紧了拳头。
“意见?你才是对尤诺有意见的那个人!”
Fate用力吞咽。
“你知道吗?算了。我不想多说。”
她离开靠着的墙壁,迈出一步。
“我现在就走,免得我又说出什么愚蠢的话引发争吵。”
“好!随便你!”教导官呛了回去,双手在空气中挥舞。
“离开就好!反正Fateちゃん总是这么做!”
执务官的嘴长大了,几乎难以想象她刚刚听到的话,她惊讶地看向她。
“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
奈叶的气音已经在哽咽里难以辨清,终于放声哭泣起来。她已经不在乎了,这一切都太过愚蠢,太让人迷惑。仅仅是看着友人的脸就让她悲伤到难以自持,又愤怒不已,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理解原因。
她站在这里,抓着自己的婚纱裙,在这个狭小的世界一角,这个乱成一团的世界里,她再也不想在乎其他。她的声音颤抖着,言语也仅剩支离破碎。
“你只是那样逃开了。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者你去了哪里,甚至不知道你还是否平安。你怎么能对我,对Vivio做出这样的事情?就那样一言不发…只是离开……”
她抽泣着。
“我犯下了错误,但是你…你都不肯……”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Fate尝试着,翻涌的情绪让她眼眶模糊。
“我终于回家,在那么久之后…却看到了那种场景。”
“我犯了错,你却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教导官伸手捂住眼睛,努力压抑泪水,止住话语,只想停止这一切。
“然后现在,我已经犯了更多错……”
Fate忽然发觉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不知自己期望着什么。虽然她在心里准备了无数次,头脑里也已经演习过无数次这样的对话,却没有一次和此时此刻挂钩。
她只知道她不能忍受那个人的泪水。
她缓缓往前踏了一步,朝沉重的空气中伸出手去,将两人的距离缩短,拉开奈叶的手。
决心轻而易举再次远去。
错误?她自己也犯了许多错。
那人正在发抖,泪水几乎要在她的温暖里决堤。
“对不起。”
她轻声呢喃,唇扫过那人的太阳穴。
“我很抱歉。”
教导官试图推开她,迷惑,气恼,尴尬,她已经无从分辨。Fate伸手,用拇指轻轻擦去了她的泪水,和她几天前做的一模一样。但这次却不一样,这回这个动作只让一切更糟。奈叶抓着友人的手腕,用力把她拉得更近。有太多的事她现在无法理解,关于那些点点滴滴,关于现在的一切。
她只是想让自己的朋友回来。
她想要那些拥抱,在夜晚入睡前的聊天,一时兴起的外出晚餐,笑容与话语,窗子上响起的轻敲。她想要在早晨醒来时看见Fate的面容,那睡眼朦胧的样子,那乱蓬蓬的金发,她想要聆听Fate讲述那些她去过的场所的故事,告诉自己她做了些什么,她想要Fate再给Vivio和自己做早餐,她想要……
突然之间,像是她们回到了九岁。
Fate站在桥上,即将离去,伸手擦去了她的泪水,她最为想要的,是多年前认识的那个女孩子,那个温柔,温暖,可爱的人。
但这正是问题所在,不是吗?她们长大了,心越来越远,有太多事情已经改变。
奈叶的指尖捉紧对方的外套,思维再次告诉自己应该把那个人推开,她深知自己应该这样做,深呼吸,冷静一下。
但行动总是快于思考,只留Fate僵在原地。
她踮起脚尖,没有思考,无法思考。
这实在发生的太快了,但当唇相贴,金发执务官将呼吸咽下去时,时间也终于停止。
这和她所知道的任何一次亲吻都不相同。
Fate的手马上环上了她的腰际,将她抱紧。
她碰触到的唇是那样柔软,往日的亲吻都只是一种“应该去做”的行为,甚至有些尴尬,只是一种恋人间该有的行为。现在却不一样,她战栗着,乱成一团,心跳得发痛。
这种感触游走于脊椎,让她的膝盖发软。
当Fate换了个姿势,舌尖舔着她的下唇时,奈叶几乎感到眩晕。
教导官的手指穿梭于对方的金发中,试图让彼此更贴近,她思索着亲吻是否应该像是这个样子,因为她很肯定自己已经融化在那有力的手臂和高温的唇瓣里。
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
她再也无法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胃绞痛着,脚底的地面仿佛正在倾斜。
当Fate总算放开手时,石板蓝和赤红都睁大了,难以呼吸,房间正在旋转。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这个动作让教导官清醒过来,挣扎的思绪席卷而来。
“我……那个……”
“是我不好。”她试着开口,深知对方一定会把错归结到她自己身上再加以责备,但她的声音破碎不已,她怀疑友人能清晰的发觉到自己正在颤抖。她试着移动,在吻落于耳根时心跳又一次暂停。
“不是的。”Fate细语着,那双手臂把她拥的更紧。
“我离开,是因为我太爱你,不能再留下。”
在试衣间外,奈叶能听到女儿的声音由远而近,还有她的母亲。她们已经没有时间了。Fate开始抽身远离,教导官下意识拉住她,还不愿意就这样放手让她走,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吻的含义,觉得只要自己能找回呼吸的话,一切都不至于太糟。
“今晚。”她的声音几乎难以辨别,脸颊烫热。“你答应过我的。”
“嗯。今晚。”
Fate回答,在走向那扇门,迎向教导官的家人们前最后捏紧了一次她的手。
当她离开后,房间里再次回归奈叶孤身一人。她的身子无力地靠向墙壁后滑下,用已经冰凉的手心盖住前额。
她知晓了,
一切再也不可能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