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人日空相忆 山雨欲来风满楼

自那日洛浮冰离去，江晴雪如同丢了三魂七魄，整日神色萎靡。那连夜歌似乎厌恶更深，连一面也不愿多见，不日竟推说苏州生意吃紧要去帮忙。连家上下都知他意欲何为，却碍着他那不知为何地位超然的父亲面上不敢多问，不日便敲锣打鼓送他离去。

江晴雪不闻不问，连家乐得清闲，暗里直称这亲结得妙，这么个名声响亮又柔弱易欺的媳妇，实在合了所有人的心意。只有紫茗见小姐一日似一日憔悴心里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转眼已是五月，晨间天气甚佳，江晴雪始终拗不过，随了紫茗在花园散步。走上长廊迎面撞着一人，抬眼望去，一张俊脸目朗似星。

江晴雪认得是当家正房的二少爷连启枫，为了避嫌施礼后匆匆离去，对方也彬彬告辞，紫茗看着不由长吁短叹起来。江晴雪不耐烦避开她，耳边又传来悠扬琴声。

虽然知道是何人所奏，还是身不由己被吸引了去，听得天籁般的声音和曲清唱。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唱毕回身笑道：“六嫂安好？夜笙有礼了。”

江晴雪看着这张肖似连夜歌的脸，又想起她的所作所为，冷笑道：“我若是安好，七小姐岂非不痛快了？”

连夜笙不以为忤，笑道：“听闻六哥走了数日，六嫂独守空闺，定是思念了？”

江晴雪简直要仰天大笑：“若有半个人思念他，我江晴雪立即在你面前自刎。”

连夜笙含笑道：“六嫂似乎很喜欢自刎。”江晴雪越发觉得此人可恶，道：“一个姑娘家整日装神弄鬼，心思恶毒不说，嘴也恶毒。”

连夜笙竟笑出声来：“六嫂号称洛阳第一才女，骂人的本事可是不高。”江晴雪哼了一声道：“谁骂你了？”话出口后发现实在不像对着敌人的态度，转身便走，连夜笙在身后笑道：“六嫂这么怕见着我么？”

江晴雪收拾心情，回身道：“我何时怕过你来？”

连夜笙道：“六嫂既然不怕我，为何急着离去？”

江晴雪冷笑道：“我可没有耐心整日对着觊觎本门心法的人。”连夜笙笑道：“六嫂误会了，连家好歹是武林世家，小妹又得异人指点，对贵门心法绝无觊觎之意。”

江晴雪一怔道：“为何那日你。。。”

连夜笙道：“小妹久闻洛姑娘出了名的冷若冰霜，同门也能狠心杀掉。见着她对六嫂处处关心不由好奇，便出言试探。岂知这一试，却对六嫂肃然起敬。六嫂忠孝两全，实在令人佩服万分。”

江晴雪听得全身冰冷，咬牙道：“你。。。你这人。。。”齿间打颤，不知该如何开口。那连夜笙起身作揖笑道：“小妹自幼独居，平日里难免寂寞无聊，六嫂大人有大量，原谅则各。”

江晴雪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整个人呆在原处。

连夜笙暗叹一声，道：“六嫂如此，实叫夜笙心下不安。”

江晴雪面露苦笑道：“你无需不安，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跟着一个心狠手辣之人逃走，更不会背叛风流苑。”

是夜风雨大作，江晴雪睡得极不安稳，梦着四师姐满身鲜血向她呼唤，视线一转，却是洛浮冰手中滴血长剑，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四下极黑，隐隐见着有人身影浮动，出声道：“是紫茗么？”

那人不答话，继续向床前挪动，江晴雪听得气息渐重，赫然发现竟是个男人。她一惊之下非同小可，连夜歌远在苏州，这里平日也甚少人出入。在枕边摸出匕首攥在手里，喝道：“谁？”

人影渐近，江晴雪一颗心快要跳出胸口。那人揭开帷帐便向着他砍去，却被轻易挡开。适时一道闪雷照着那人脸庞，竟是二少爷连启枫！

他反手夺下匕首，低声阴笑道：“春宵苦短，让江姑娘久等，是启枫的不是了。”

江晴雪又惊又怕，大声喊道：“来人！紫茗。。。”话到一半被生生掐断，整个人摔至里侧，连启枫笑道：“江姑娘不乖乖听话，休怪启枫不会怜香惜玉。”

说着扑上来将她在压在身下，江晴雪拼命挣扎，被他死死束住，渐渐无力反抗，连启枫笑道：“这就对了。”

俯下身亲吻她，江晴雪再无法挣扎，心如死灰，眼里流下泪来，轻声啜泣道：“师姐，救我。。。”

连启枫甚是得意，正欲施为，身边传来一阵低语：“二哥好兴致。”

连夜笙不知何时站在床边，一袭白衣如同鬼魅。连启枫不由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不是去苏州了吗？”

连夜笙笑道：“二哥可是糊涂了？我是夜笙。”

连启枫小声嘟囔道：“不是都一样？”连夜笙脸色渐变，道：“二哥兴致这般好，不若夜笙唤大伯前来，共饮一番可好？”

连启枫变色道：“不必了。”放开已经呆滞的江晴雪，翻身下床，轻哼一声道：“你忍心让她受活寡？”

连夜笙目光一寒：“不劳二哥操心。”连启枫似乎很是怕她，慌忙走掉。连夜笙望向床里，听江晴雪低声哭泣，不知为何心痛，道：“夜深了，六嫂早些安歇吧。”

江晴雪目视她消瘦的身影，突然停止哭声，道：“你就是连夜歌，对不对？”

连夜笙身形一晃，停步嗤笑道：“六嫂莫不是在说梦话？”语气却有一丝颤抖。江晴雪道：“如若不然，他方才说那句都一样是什么意思？”

连夜笙笑道：“六嫂真能胡思乱想，六哥是男是女，六嫂不是很清楚吗？”

江晴雪一步不让：“你也很清楚我是不是真的清楚。分明就是此地无银。”

连夜笙道：“六嫂若是坚持，夜笙大可把六哥找回来。”

江晴雪冷哼道：“那最好，让我看看他是否施了什么易容术。”

连夜笙回身道：“你真是一个不可爱的女人，难怪洛姑娘要弃你而去了。”

江晴雪冷笑道：“声东击西，你还熟读兵法。若不给我一个交待，休怪我将连家这等丑事宣扬出去。”

连夜笙首次觉出面前这人难缠，顿了一顿，突然上前扣住她脉门，寒声道：“江晴雪嫁入连家后自尽，你猜有没有人不信？”

江晴雪疼得眼泪再度涌出，却只是笑：“反正我已是个活死人，你要取我的命，我求之不得。”

连夜笙与她对视半晌，忽然松开手道：“你只要继续过平常的生活，我可以保证，过不了多久，你便可以和洛姑娘远走高飞，风流苑的名声也不会有一丝受损。”

江晴雪娇躯一震，目露怀疑之色道：“你凭什么保证？”

连夜笙道：“话已至此。江小姐是聪明人，想必不会拿自己一生幸福开玩笑。再者嫁个女子，小姐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言罢便离去，江晴雪怔怔坐在床上，只觉方才之事，犹如一梦。

后园之中，有家仆打扮之人单膝跪地，沉声道：“堂主为何不杀了她？”

连夜笙冷冷道：“门主让你来助我，可不是指挥我。”

那人忙道：“属下不敢，只是她已知道堂主假扮之事，属下恐怕日后行事不便。”

连夜笙道：“不必担心，她一门心思只想着她师姐，有她在也可掩人耳目，只是连启枫，你差人去提点提点他。”

那人道：“属下明白，属下即刻去办。”

连夜笙道：“苏州那边可有出什么岔子？”

那人道：“有涟裳姑娘撑着，绝无半点差错。堂主大可放心。”连夜笙点头道：“没事的话，你先下去吧。”

猛然想起什么，道：“给我好生看着江晴雪，今日之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进房之后心生感应，屋内亮起来，床上幔帐之内坐了一人，娇笑道：“许久不见，堂主越发厉害了。”

本帖最后由 箭之巫女 于 2006-8-7 12:47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