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青槐拂地垂 风吹一夜满山关

江晴雪坐了片刻不见洛浮冰，倒是连夜笙转回来笑道：“江小姐方才受委屈了。夜笙在这里陪个不是。”

江晴雪不接话，只是道：“我师姐呢？”

连夜笙道：“方才有位楚姑娘来找她，两人一同走了。”

听得她冷哼一声，连夜笙含笑道：“怎么？你不相信？”

江晴雪道：“你们连家倒像是客栈，不仅龙蛇混杂，随便一个姑娘都可以自由进出。”

连夜笙笑道：“江小姐对着我时甚是聪明伶俐，为何在令师姐面前如此。。。莫不是洛小姐有令人变笨的本事？”

江晴雪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连夜笙又道：“随便一个姑娘自然不行，不知楚门笑陵可不可以自由出入？”

江晴雪一怔道：“楚笑陵？她与我师姐有何关系？”

连夜笙道：“令师姐障眼法骗了整个江湖，让楚破沙曼语可以双宿双飞，楚笑陵自然感激她。洛小姐到了扬州，不盛情款待怕是说不过去。”

江晴雪道：“楚家与风流苑一向交恶，师姐怎会。。。？”接着疑道：“你如何知道师姐没有杀掉四师姐？”

连夜笙只道：“光明正大自然不行，暗里却难说了。楚笑陵与令师姐齐名江湖，自然是了不得的人物，我瞧着两人甚是投契呢！”

江晴雪脱口而出：“我也与师姐齐名，为何不见你。。。说我半点好？”说完自己也脸红起来。连夜笙大笑道：“我以为江小姐是淡泊名利之人，原来也对名声这般在意。”

江晴雪道：“你自己说话噎人，反倒来嘲笑我。”

连夜笙道：“像江小姐这般养在深闺里的鲜花，在男子眼中自是甚好。只是。。。”话到此处停住，江晴雪追问道：“只是什么？”

连夜笙笑而不答，道：“你没有被洛小姐亲过吗？”

本是褪去的红晕又浮在脸上，江晴雪勉强正色道：“整日说些羞人的话，你扮连夜歌那浪荡子再适合不过。”

连夜笙表情微变，很快恢复正常，道：“我自小缺乏管教，江小姐见谅。”

拂袖出门。江晴雪首次见她这般，愣在当场。

第二日，连夜笙在房中调息，忽闻身旁动静，遂收功道：“何人？”

暗处有人道：“风流苑洛浮冰有话传予堂主。”

连夜笙微微皱眉道：“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为何洛浮冰会让你传信？”那人道：“属下本是随雷哲上使监视柳巷，雷哲上使身故后我等身份暴露，所以。。。”

连夜笙点头道：“你且说来。”那人道：“洛浮冰约堂主今晚在前亭相见。”

连夜笙道：“还有什么？”

那人道：“她说事情已成，让堂主务必带上江晴雪以作交换。”

连夜笙沉吟半晌道：“洛浮冰竟这般干脆，倒出乎我意料之外。”遂道：“你去告知洛浮冰，我必会赴约。”

那人应声而退。连夜笙轻轻一笑，起身行至江晴雪房内，见她神情萧索坐在窗边，道：“江小姐可是又在思念师姐？”

江晴雪见了她便在心里哼了一声，道：“你闲着没事做，又来嘲笑我吗？”

连夜笙笑道：“连夜歌是不务正业的浪荡子，自然无事做。”

江晴雪不再理她，自顾看着别处，连夜笙叹了一声道：“小姐即将离去，难道没有丝毫留恋吗？”

江晴雪一震，转脸过来，只听她道：“我已与洛小姐商议，今夜便送你离开。”

江晴雪咬唇道：“我若要走早就走了，你用这种方式让我离开，与师姐带我走有什么分别？”

连夜笙道：“若是夜笙遇到心爱之人，什么名誉都可以不要。”

江晴雪苦笑道：“你我本不是一类人，何况。。。”

连夜笙会意笑道：“何况我根本没什么名声，对不对？”

江晴雪面上一热，不发一言。连夜笙道：“我知道小姐对我有怀疑之心，不过这次，我必会替小姐妥善安排。”

江晴雪本欲反驳，迎上她目光，诚恳之意甚浓，心中竟信了几分，改口道：“你有什么计划，应与我商议才是。”

连夜笙笑笑道：“小姐不妨信我一次。”

连家上下对于两人“出游”备感惊讶，江晴雪在下人灼灼的目光下上了马车，觉得全身上下不自在，待连夜笙上来道：“你即便是做假，也该找些正经事做做。整日给人家这么看着不丢人么？”

连夜笙微笑不语，马车行出片刻方道：“临别贵言，夜笙铭记于心。”

江晴雪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又道：“你答应会接紫茗出来，不能骗我。”连夜笙笑道：“不敢不敢。”

两人不再言语。江晴雪对身旁之人并不信任，心想此次是打着外出游玩的名义，若是发现她有什么不妥之处，自己拚死也要回到连家。

这么想着，心下轻松许多。掀起车帘时天色已然全黑，沿途茂草丛生不见半个人影，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听得连夜笙笑道：“你到扬州许久，还未欣赏过此间景致，外面比之洛阳如何？”

江晴雪觉她语气不似作伪，疑道：“外面哪里有什么景致？”

连夜笙一怔道：“前亭景色甚好，你如何看不到？”向窗外看了一眼，皱眉高声道：“停车！”

马车不停反进，越行越快，不时车内剧烈摇晃起来。连夜笙倒还镇定，见身旁大小姐惊得脸色苍白，便将身子挪了挪，牵住她的手，道：“不用怕，有我在。”

短短六个字出口，江晴雪一颗心霎时间涌出难以名状的情感，对她的反感怀疑竟全部消失。下意识紧紧攥着她手掌，不再松开。

车突然停下，四下瞬间寂静一片，连夜笙低声道：“我出去看看。”

江晴雪脱口而出：“不要，外面很危险。”

连夜笙怔住，稍后轻笑道：“放心，我没事。”

想要挣脱她的手，却甚是费力。外面响起洛浮冰的声音：“出来吧。”

江晴雪大喜过望，唤一声：“师姐！”便放开她手钻出车外。连夜笙凝视自己掌心，突然露出自嘲的笑容，随着她出了马车。

洛浮冰站在车外，任由师妹欢喜地奔过来，只是拿眼瞧着连夜笙，后者一脸悠然道：“洛小姐装神弄鬼起来，比夜笙毫不逊色。”

洛浮冰道：“承让。”

连夜笙道：“我不喜欢说废话，东西呢？”

江晴雪一怔道：“什么东西？”抬头看着洛浮冰，突然有些明白：“师姐，你答应她什么了？”

洛浮冰淡淡道：“放心，我什么也不会答应她。”

连夜笙不动声色，道：“洛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我来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连夜笙脸色微变：“颜遥伊？”

洛浮冰身后闪出两条人影，其中之人高声笑道：“不错，正是姑奶奶我。”

连夜笙恢复常态，笑道：“秦师兄竟也来了，看来今日夜笙必死无疑。”

秦耀拱手笑道：“夜笙师妹果然聪明了得，难怪师傅器重。”

连夜笙道：“若师傅不器重，也不会惹来今日之祸。”

秦耀道：“师妹所言极是。”

人随声至，抽掌便劈去。他掌力浑厚之至，风声大起。连夜笙以手相挡，顿时连退数十步，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她扶住胸口，强笑道：“秦师兄武功大进，可喜可贺。”

颜遥伊得意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你再怎么拖延也没用，你那些虾兵蟹将都被收拾的一干二净了。”

连夜笙道：“两位果然倾巢而出了。”

秦耀笑道：“对付夜笙师妹，谁敢有半点疏忽？”连夜笙反倒笑了：“我若被本门功夫所杀，师傅定要追究。两位既然约了洛小姐，想必是由她动手了？”

秦耀啧啧道：“与夜笙师妹说话，真的省下许多功夫。”

连夜笙望向洛浮冰，道：“洛小姐动手，夜笙绝不会不甘心。”

洛浮冰声音有些不平静：“若非你咄咄相逼，我不会如此。”连夜笙大笑道：“说得好，一切都是我连夜笙作茧自缚，你动手吧。”

洛浮冰暗叹一口气，凝气于掌心，缓缓道：“休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