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普蕾希亚·泰斯塔罗莎

此时，普蕾希亚·泰斯塔罗莎被一股郁闷之气缠绕全身。

时之庭园大厅的玉座房间里，普蕾希亚在华饰座椅上，一边把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一边痛苦地喘着气。

眼前的镜面荧幕映出了空中与海上的战场，以及因为突发状况而感到困惑的失败作。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原本瞄准失败作的次元跳跃攻击，却命中了她的对手，那位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少女。

眼见机不可失，普蕾希亚命令失败作夺取少女手中的杖——那存有自己梦寐以求的宝石种子的魔法终端机。

但是，失败作居然愚蠢到对这命令犹疑踌躇。

过去特地让一流的教师来教她魔法与战斗，之后普蕾希亚也亲自执鞭，没想到居然在这节骨眼马前失蹄。

本该与鞭痕一起烙在她身上的记忆，看来已经从那个失败作身上消失殆尽。

之后，原想发出下一道命令的普蕾希亚突然剧烈地咳嗽，连荧幕与次元通讯等都无法维持联系。

次元跳跃攻击，需要消耗极大量的魔力与体力。

以张开防御网的管理局哨兵都不及阻止的速度，超越次元间障壁，并精确地击中如人类般娇小的目标，单凭普通的集中力与魔力是办不到的。

在让肺腑几乎迸裂的剧烈咳嗽停止的同时，普蕾希亚嘴角流出了喉咙深处所溢满出来的苦热血液。

从再次启动播放着影像与声音的荧幕中，普蕾希亚看到白衣少女已经在同伴的协助下恢复意识。

管理局武装人员陆续在其周围出现，并为了防止失败作与其使魔逃走，而在空中散开编出准备围捕的阵型。

果然失败作就是失败作，连这种程度的命令都无法执行。

普蕾希亚的心中与其说是怨恨，不如说已经放弃了一切。

将自己全数心愿寄托的最后希望，看来再也不会顺从自己。

而且这个庭园的位置，也因为刚才的次元跳跃攻击而完全暴露。

管理局员应该转瞬间就会赶到。

不过在那之前，应该还有时间来赌赌最后的可能性。

发出像是故障的笛子一样“嘶”、“咻”的声音，普蕾希亚使尽全力撑开气管勉强保持呼吸。

也得以留存原本光是坐着，就会持续流失的魔力与体力。

说什么都要回收失败作所拥有的宝石种子！

一边维持随时都可能中断的呼吸，一边启动了传送魔法。

普蕾希亚已经一个多月都没合过眼了。

因为一步步迈向末期的绝症，是不允许患者有机会安眠的。

即使是恍惚之中所驱使的魔法技巧，却不曾有丝毫紊乱。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心中那已经跨越正常与疯狂分水岭的自觉，仅存于意识中的片隅。

将自己带向无尽暗闇的死亡。

将自己正常思考夺走的疯狂。

在这样的夹缝间，普蕾希亚能够没有崩溃而苟延残喘，单纯是因为自己的执念——有无论用任何代价都想取回的东西。

不过事实上，或许自己早就已经陷入狂乱了也说不定，因为那是个超越常理的愿望。

但是，如果自己不是真的疯了，就还存有一丝丝的可能性。

到目前为止的各方尝试皆告失败，自己的时间也所剩无几。

而可实践愿望的种子，就只剩这次的计划。

传送魔法已经启动。

失败作即将被传送过来。

已经没有所谓的下一步了，只剩最后的赌注。

不过在这之前，普蕾希亚决意亲手葬送这失败作。

又一次，短暂失去了意识。

为了不让自己病殁，也不让自己因罪恶感与悔恨而疯狂。

拼命保持意识清醒的普蕾希亚作了片刻的梦。

和平常的梦境完全相同——

普蕾希亚不惜舍弃一切，也要换回的东西——

魔导工学研究者普蕾希亚·泰斯塔罗莎，与她的独生女艾莉希亚·泰斯塔罗莎，两人一起生活的平稳日子。

米德其路达中央地带郊区的群山绿野中，有着工厂与实验设施栉比鳞次的广大工业园区。

当时普蕾希亚在工业带的某家公司里，以魔导工学研究开发者的身份，不断累积自己的经历。

普蕾希亚于二十三岁结婚，五年后产下一女。

因为生活上没有交集，普蕾希亚在女儿艾莉希亚二岁时离了婚，幸好魔导研究者的薪资相当优渥，两人生活还算得上惬意。

而且在上司的宽宏大量与同事的体贴之下，普蕾希亚得以继续保有工作并兼顾女儿的养育工作。

四岁的艾莉希亚是个健康活泼的女孩，在研究所中深受大家喜爱。

那应对大人也不畏缩且开朗的性格受到众多所员的疼爱，是个完全让人感觉不到她是来自于单亲家庭，不怕生的活泼女孩。

艾莉希亚五岁时，饲养了一只在研究所附近捡到的淡茶色山猫。

原本应该不会亲近人的山猫，不知为何非常亲近艾莉希亚与普蕾希亚。

艾莉希亚替猫取名为“莉妮丝”。

每当普蕾希亚结束一整天工作疲累返家时，艾莉希亚和山猫莉妮丝总会开心地跑来迎接自己。

艾莉希亚会用那左撇子的小手来帮忙母亲做家事，同时笑着对母亲说一整天所发生的事，至于莉妮丝则是以猫特有的奔放感来舒解两人的心情。

亲子与猫一同到寂静的山中远足，在季节风景的围绕下，莉妮丝在山野中奔驰，母女则吃着便当享受自然风景，就是她们周末的乐趣。

普蕾希亚非常的幸福。

要说有什么烦恼的话，顶多就是换季时莉妮丝大量掉毛扫起来很辛苦，还有艾莉希亚偶尔会耍点脾气不爱念书这些小事而已。

现在的工作、现在的家、现在的生活，还有养的猫与钟爱的独生女。

普蕾希亚深爱着现在的一切。

并且认为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一张派任令让普蕾希亚的生活开始蒙上阴霾。

她被擢升为某计划的设计主任，负责开发新大型魔力驱动炉。

不过，并不是从头开始设计，而是接受他人未完成的案子，活用目前的工作成果来完成剩余的设计工作。

这种中途接手的案子非常棘手，尤其是大型机器，像这种使用到大量能源的驱动炉则更是令人头痛。

原本需要相当长的交接时间，但是日程上并不允许。

前任者纰漏百出的管理资料、不知被多少人变更过多少次的设计与系统，再加上绝对不足的时间，让普蕾希亚与工作小组每天面临艰困挑战并怨声载道。

早出晚归的生活，让艾莉希亚增添了几分落寞。

在空求进展的高层们数度修正与评估之下，并不断地单方面追加新机能与方案，使得天方夜谭般的工程更是雪上加霜。

好不容易完成的雏形产品，往往为了加入莫名其妙的新机能而惨遭翻案，为的只是迎合委任厂商的无理命令，而区区一个新人主任根本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普蕾希亚用尽办法激励持续累积疲劳与心理压力的开发小组，并拼命进行开发。

若有幸完成这项严苛的工作，普蕾希亚决定要请调至以前就想去的管理部门。

因为那里比较少加班和假日出勤，虽然责任会变重，但普蕾希亚认为自己能够胜任，周遭也给予肯定。

对于一个只有自己、年幼的孩子，以及一头猫的单亲家庭来说，与家人相处的时间是无价之宝。

只要请调成功，不管是艾莉希亚最爱的假日远足，或者是她长大之后一定会想去的各种游乐设施，都能够尽情享受。

就因为这愿望，普蕾希亚更要不出一点差错地把这个工作完成才行。

但不管过了多久，依然不见开发案有完成的征兆。

高层下达的无理要求、各种变更指令以及单方决定，让小组成员痛感厌烦而接二连三地逃离现场，普蕾希亚被迫进行各种相关善后以及一次又一次的检讨计划。

然而，从本部派来的新人，却开始在桌面下操弄整个开发计划。

挂着“主任助理”的头衔，理论上应该是普蕾希亚的部下，却越权支配着现场。

本来需要精密装配与严格确认的检验程序，在他的手下被削减了好几项。这种没有相关人员检测的状况，可说是完全无视安全标准的指示。

普蕾希亚当然大力反对并提出强烈抗议。

目前所开发的驱动炉，是使用最近才确立的新能源变换机能理论。如果无视安全标准与各种检测来勉强完成，一旦损坏或酿成事故将无端浪费大量金钱与时间，公司信用也会因此折损。

普蕾希亚不断地劝说，却遭到委任企业完全漠视。

在主任助理的“效率化”之下，开发进度比起普蕾希亚指挥时要快上许多。

开发小组对所谓的效率化也极力反对，虽然普蕾希亚尽力沟通，但是态度强硬的成员们陆续遭到撤换，原因就是主任助理的靠山在暗地里运作。

就算如此，普蕾希亚仍不放弃，拼命地进行安全检查，尽力为防范任何事故作最妥善的处理。

由于自己是身为能够使用大型魔法的魔导师，所以更深谙运用巨大力量时所需的戒慎与恐惧。

若是运用魔法的话，数十个术式中只要有一个弄错就会引发器材爆炸。

更不用说那驱动炉所使用的能源，是靠消耗大气中的氧来产生魔力的新型燃料，会不会被正式许可都尚未确定的危险物品。所以对这种大型驱动炉，再多的安检手续都是缺一不可的。

在驱动炉开始实机制作后，普蕾希亚就离开研究室，待在工厂附近的开发室中。

因为离家有段距离，所以向公司申请开发室其中一间房间作为宿舍，并把艾莉希亚与莉妮丝接来一起生活。

因为那周边比起自己的房子有更多自然环境，所以艾莉希亚与莉妮丝的游戏场所也因此而扩大。不过母亲虽然近在咫尺，但几乎没时间陪伴自己，这让艾莉希亚更加寂寞。

但艾莉希亚并没有因此对母亲作无理的要求，顶多只会在晚安之吻后，背对着妈妈嘟哝几声罢了。

抱着闹别扭的艾莉希亚，普蕾希亚许了个愿——

希望开发结束之后可以休个大假。

开发的功绩应该会全归到主任助理身上，关于这点自己也不想多说些什么了，请调到管理部工作的事也以后再说吧。

必要的话，甚至换个工作也可以，身为硕士毕业的一流魔导师，普蕾希亚并不担心就业问题。

不再让独生女感到寂寞，成了普蕾希亚每天入睡前的唯一念头。

从报告书来看，开发状况“相当顺利”。

实机已组装完成，再过不久就要加入燃料进行运转实验了。

大多被选为安检人员的普蕾希亚与她的小组，在燃料运转实验之前，却几乎完全禁止与机器接触。

虽然心中满是疑问，但仍旧不断对设计图与确认书进行安全检测，努力做出让现场人员使用的安全基准指南。

手册的精细度也受到高层认可，所以特例让普蕾希亚除了主任职务之外，同时兼任“安全基准负责人”。对这点，老实说普蕾希亚一点都不感到高兴。

不过上级同意让工作人员于第一次运转实验结束与确认之后，可以休假5天这点倒是令人相当欣慰。

但是，那个事故却以谁都无法预料的形式，以及谁都料想不到的规模爆发了。

在注入运转实验用的燃料时，发动机的一部分无端自行启动。

当时普蕾希亚为了防止运转时可能发生的危险，召集硕士班的朋友，指示他们展开防御结界。

普蕾希亚确实指示要等结界展开完毕之后，才可以注入燃料。

但是主任助理为了有效率的修正已经延误的运转实验时间，居然把这个危险的步骤提前了。

当普蕾希亚发现时，发动机已经运转了6成。

紧急停止讯号也没有作用。

这时，普蕾希亚才第一次察觉自己申请的，在文件上被批准的安全措施几乎全数遭到废除。

虽然身处绝望之中，但是普蕾希亚与其相关人员总算是阻止了失控的发动机，并提出将有爆炸疑虑的驱动炉，传送到预先确保的安全地区的意见。

但是高层与主任助理却不答应，因为一旦传送的话就要重新制造实验机。

他们认为普蕾希亚应该有加装不让其失控、以及防止危险状况的配套措施，可以将机器停止才对。

往后普蕾希亚梦到这时的情景，都让她因为后悔与憎恨而十分郁闷。

这一刻，是普蕾希亚可对自己命运作抉择的最后选项。

不管是因此而离职、还是支付赔偿金，要是那时把驱动炉传送走就没事了。

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用来强制停止的反应装置，成为具体的导火线。

如预期中驱动炉所应该产生的巨大能量，以超越众人料想的威力炸开了驱动炉，并且让工厂内部受到极为严重的损害，但是因为普蕾希亚等人预设的结界，使得参观者与工作人员可以躲过第一波的冲击。

新型燃料的能源在附近一带爆散开来，并发出让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的金**力光。能源发生反应而产生的光与热，让附近一带有如蒸汽室般的酷热。不过，若没有达到特定浓度的话，并不会因为热或是爆炸而产生第二波的伤害。

但是，接下来的瞬间，让普蕾希亚与熟悉魔导能源的人不寒而栗——

能源发生完全反应。

能源与氧发生反应，氧消耗之后转化成光与热。

虽然自己所张设的结界，是连大气中的有毒物质或是粉尘，都能够隔绝的完全遮断性结界。

但是结界外的生物呢？

宿舍的房间里，艾莉希亚与莉妮丝就像是平常玩累了在睡觉的模样。

艾莉希亚倚靠着沙发侧躺着，莉妮丝则在艾莉希亚的脚边以如同伸展前脚般的姿势趴在地上。

在她们的身边，率先赶到的医疗小组手拿氧气面罩低头不语。

普蕾希亚为了预防万一，在房间里也张设了防御结界。这是为了不让爆炸或其他灾害波及到艾莉希亚与莉妮丝所做的预防工作。

但是，会与氧发生反应的微粒能源，则可不受限制的进入结界内，并将空气中所有的氧消耗殆尽。

而且被吸入肺中的微粒，也会和血液中的氧发生反应。

恐怕她们是在几次呼吸之间，还没感觉到痛苦就已经死亡了。

普蕾希亚俯视着女儿与猫，喉头仿佛被扼住一般。

当然这附近的氧气依然十分稀薄，但是最主要是因为她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到底发生什么事？现在是怎么了？

她完全无法理解。

突然间，普蕾希亚往桌上望去。

在散落的儿童画具旁，艾莉希亚的写生簿静静地摊在那里。

不知是不是艾莉希亚害羞，就算再怎么拜托，都不愿让普蕾希亚看那本写生簿里的任何图画。

普蕾希亚恍神中翻了翻那本写生簿。

里面画了很多以小孩子笔触画的简陋图案。

有像是蛋糕或饼干等点心的图，以及应该是以莉妮丝当模特儿的素描画。

不过，大部分的画页几乎都被同一个女性所填满。

旁边写着“妈妈”——那是微笑着的普蕾希亚。

过了片刻，普蕾希亚发出了泣不成声的嘶喊。

如同什么被毁坏了一般，仿佛会永远持续，笔墨无法形容的凌厉恸哭。

关于原因的调查，管理局并未介入。

安全标准的设定误因被归咎到普蕾希亚身上。对此强烈反驳的普蕾希亚则对公司提出告诉，事件责任归属双方靠官司来解决。

但是在判决上，普蕾希亚是毫无胜算的。

因为负责安全标准的就是普蕾希亚，没有彻底控管也是事实。另外，公司对普蕾希亚也表达了这样的意愿：若撤消告诉就不追究她的刑事责任，对于不幸身亡的艾莉希亚也将支付一定的赔偿金。

再三的考虑之后，普蕾希亚接受了这个条件，之后她在米德其路达中央地区附近失去其踪影。

而整个事件，则是以普蕾希亚以违法手段使用违法能源，并把计划达成优先于安全确认之上的形式留下记录。

之后，普蕾希亚就在其他地区从事魔导研究。

普蕾希亚所进行的研究，在当时研究者间掀起不小的话题。

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般地埋首于研究，并不断有所成就的普蕾希亚，甚至让新职场的同僚们感到恐怖。

普蕾希亚于数年间分别让许多计划成功实行，从作业成果及专利上获取莫大财富后，突然销声匿迹。

普蕾希亚真正想要的是，进行某项研究要用的资金以及技术。

以艾莉希亚的赔偿金及自己所获得的财富，普蕾希亚买下了一座移动庭园。

被过去的主人命名为“时之庭园”，是有如遗迹般的古董。但是这种东西只要能动，就没什么问题。

艾莉希亚与莉妮丝的遗体，被慎重地收纳于注满保存液的保存槽中。

倘若只是单纯的“遗体保存”，应该有持久性更佳的保存方法。事实上会这么做，是因为普蕾希亚可没有把艾莉希亚当遗体看待。

艾莉希亚并没有死去，只是睡着了而已。

为了让在保存液中睡着的女儿醒来，普蕾希亚于是待在时之庭园中埋首研究。

最初，是从极小的生物开始。

昆虫、爬虫类，然后是小型哺乳类。

普蕾希亚想要掌握的是生命的创造与再生，之后她也成功地以各种动物达成实验。

创造本身与使魔生成并没有太大差异，但成品终究是魔法生物。

“再生”则是在死后极短的时间内能够达成，但是在完全死亡之后是不可能的。

“生命再生”是魔法中最不可侵犯的领域。

也可换言为不可能之领域。

所谓的魔法，是将自然原理或物理法则程式化，而死亡是把这些加以消除的作业。

如果只是修正损坏的数行是有可能的。

但是要从庞大的原始资料全部消失的状态之下，恢复到与原来相同的状况，简直难如登天。

在程式消失的瞬间，执行程式的容器也会损坏。

而已损坏的容器，不管输入什么程式都绝对不会再次启动。

虽然要让其动作并不是不可能，不过那和用丝线或机械来操控并没太大差别，距恢复原样也还有一段遥远的差距。

这就是从魔法的技术，来解读“死亡”的概念。

普蕾希亚思索的是，开发作为“新容器”、得以写入任何程式的人造生命体，还有就是如何将原有记忆写入这人造生命体中。

方法是有的。

将艾莉希亚的细胞当作素材来培养，完成之后再给予原有的记忆。

虽然原意并非如此，但艾莉希亚的记忆被某种程度的保存下来。

若拥有艾莉希亚的记忆并保有与生前相同的外表，那不管对普蕾希亚或艾莉希亚来说，都是艾莉希亚本人才对。

在任职于人造生命体研究工作时，开发小组把这个研究命名为“F·A·T·E计划”，普蕾希亚继续进行其后续研究，只花了数年就制造出完全的素体。

完全和保存槽中睡着的艾莉希亚一模一样的姿态。

再来只要把艾莉希亚的记忆，转录到沉浸于培养液中静静呼吸着的那个素体中，“容器”就会成为“新生命”而觉醒。

普蕾希亚因为自己的悲愿即将达成而打从心底高兴。在“艾莉希亚”回复所有记忆，重拾那往日的笑容之前，先进行莉妮丝的再生工作。

若以此法再生的生命，只有与本来的生命同样的寿命而已。

但猫的生命并没有那么长，用相同的方法来进行再生的话，也会比艾莉希亚先死去。

普蕾希亚不想看到艾莉希亚因为将来莉妮丝死亡而悲伤，所以让其成为只要主人还活着，不被完全破坏或是放弃契约，就能够继续存活的使魔。

复苏成普蕾希亚使魔的莉妮丝，变成更加聪明、体贴主人心意的宠物。

但是原本以为终于复原的“亲子”关系，很快地就笼罩阴影。

因为很多事情都不对劲。

苏醒的“艾莉希亚”意识，到现在依然相当模糊，只能进行简单的对话而已。

声音分毫不差是艾莉希亚的声音，但是说话的方式却有些许不同。

为什么会这样，普蕾希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认为说不定只是单纯还没完全清醒意识而已。

但是这种不安感并没有消失。

普蕾希亚一心想让“艾莉希亚”开心，所以特意让她看到成为使魔而苏醒过来的莉妮丝，但是“艾莉希亚”却完全不记得莉妮丝。

尽管如此，也许是觉得乖乖不动的猫很可爱，所以“艾莉希亚”伸出了右手来抚摸莉妮丝的头。

这让普蕾希亚得知这个“艾莉希亚”是个右撇子而大为错愕。

就算到了这步田地，她依然一心希望眼前的少女就是艾莉希亚，所以告诉她种种往事，期盼她能重拾以前的记忆。

但是少女的记忆都是与母亲的快乐回忆，还有自己对母亲深厚的情感而已。而在几天之后，不对劲的感觉变成了肯定。

艾莉希亚并没有继承到普蕾希亚的魔力资质，但这个少女却明确地继承了。

而且少女的魔法光发出宛如雷光辉煌般的金色美丽光彩。看在普蕾希亚眼里，却和当时夺走自己一切的那道不祥之光如出一辙。

忍无可忍。

眼前这个少女以腼腆笑容抬头望着自己的视线、和艾莉希亚神似的模样、金色的魔法光，全部都像是在数落自己的失败并加以嘲笑。

之后这个“不是艾莉希亚的未知物体”在普蕾希亚眼中，看起来就像是夺走自己爱情与艾莉希亚过去，身分不明的恶魔一般。

普蕾希亚让少女再一次沉眠。

然后把少女记忆中“自己叫做艾莉希亚”的资料给消除掉。

虽然可能会因为什么契机而再想起来，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至于她继承了自己的魔法资质，还可说是“有点用处”。

如果还行不通，接下来就只能使用严重违法的禁忌之术了。但如此一来，普蕾希亚就需要一个负责执行的人。

幸运的是，那少女深信自己是她的母亲。

只要利用这点的话，她应该会拼命为自己工作吧。

就某层意义来说，这种不用一一的加以详细命令，就能自律行动的性能最令人欣慰。

但是要作为这个计划的执行者，还需要一位传授她一般战技与魔法的教育者。

普蕾希亚不经意地发觉到在脚边端正坐着、抬头看着自己，像是等待着命令而静候着的薄茶色山猫。

她又察觉到另一个失败作。

艾莉希亚捡回来的、真正的莉妮丝并不是这样子的猫。

不顾主人方不方便就直接在脚边磨蹭撒娇；并会在任何地方摩擦背部，把毛弄得到处都是；心情不好时任谁叫都叫不动，你不想要它来的时候却会主动跑来跟你撒娇。

就是那么具有猫个性的一只猫。

但是，现在在自己脚边处处为主人着想、为主人行动的这个魔法生物，不过就是外表像是莉妮丝的“不是莉妮丝的未知物体”罢了。

让它成为使魔也就等同这样的说法。

假的艾莉希亚和假的莉妮丝。

只要把假的东西放在一起就好了，普蕾希亚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就做出了结论。

育成使魔，要比培育人类来得容易多了。

只要压缩自己的知识和技术并贯注其中，顺利的话，只要一个多月就可以完成一个近乎完美的使魔。

一个继承了普蕾希亚的魔力，能够操使普蕾希亚所拥有的众多知识与魔法的教师。

虽然要维持她的存在相当辛苦，但并不是就让她一直活下去。

只要定下当育成结束时会自行终止并自我销毁的契约，就能省下不少麻烦。

只剩下给予完成的莉妮丝人类的姿态，让她去培育那个失败作就可以了。

不过，要对拥有独立人格的使魔，说明所有来龙去脉是件麻烦事，而且如果因为莫名的忠诚心而妨碍自己的目的，或是被其叛离的话都很令人头痛，所以普蕾希亚并未吐实。

反正只要命令她在自己忙于研究时照顾女儿，并教育她成为一流的魔导师，那么原本母性强烈的山猫一定会全心全意来培育那个失败作。

虽然讨厌叫那个失败作艾莉希亚，但也不能没有名字。

考虑了几秒之后，普蕾希亚以计划的名字“F·A·T·E”帮她取名为菲特。

但是想到要帮她取名字，不就等同于是那孩子的母亲一样了吗？

艾莉希亚是自己的独生女，并没有兄弟姐妹。

她一直和自己两个人生活着。

普蕾希亚想着今后具体计划的同时，也想着艾莉希亚苏醒时，发现莉妮丝不在身边的话该怎么解释。

只要再准备一只新的莉妮丝，艾莉希亚应该就会开心地展现笑容吧？

想着艾莉希亚的笑靥，普蕾希亚感到自己心中涌起了睽违多年的笑意。

从这一刻起，普蕾希亚就已经慢慢堕入疯狂了。

本帖最后由 秘密人偶 于 2007-8-21 05:13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