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标题

作者:tlice
更新时间:2007-09-16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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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大局


要不怎么说是个兵荒马乱的世道呢,汉奸风波过去没几天,八路这里就又出事了,几乎让顾筝目不暇接——七魂出窍。

说起来这事儿倒是汉奸一事儿的余波,徐老头正法之后八路地盘上着实平静整肃,但日本人那里不安分了。雍山新调来一个中队长三井,为人精明能干,重新查了徐老头的口供和地图之后,断定郭李村有些蹊跷,就又派人来扫荡。

这一队连日本兵都是便衣,都走小路没走大路,加上三井是新来的八路还没来得及摸清门路,结果,日本兵前哨快到村口了,才被八路的哨兵发觉。

警备班班长李铁腿一听汗就下来了。

他怎么在这里?原来杨神父自一睹郭李两位老爷子的风采就念念不忘,这几天正好来拜访。凌初对外国友人素来宽大,让李铁腿带了半个警备班护送——这会儿人都在村里。

李铁腿把村长找来紧急商议了一下,最后商定,村民和杨神父立刻上山,警备班在村口打阻击,同时派了一个战士去求援。

这一战,形势和黑风口那一战相似,打得却更加惨烈。顾筝随着凌初赶来的时候,远处枪声响成一片,是八路在截击撤退的日本兵,但是脚下的郭李村已成废墟。

顾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遍地焦土残桓,什么都没剩下。

顾筝眼前一片模糊,身边的凌初安慰她:“杨神父和村民应该上山了,没事。”

凌初的声音也哽着,顾筝突然想起来,李铁腿和整个警备班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有的事,虽然知道,但非亲身不能明白。这一刻,什么叫真正的国仇家恨,顾筝一下就明白了。

这一战八路打得分外勇猛,把这一队日本兵彻底全歼,副小队长藤田被当场击毙,还生俘了小队长山本。

回来的时候,正好剩下的村民们也刚刚下山。全村几百号人,在山上的时候,被藤田带着人包抄搜捕,只剩下三十七个,其中就包括杨神父,个个脸上一道一道的,简直就是大花脸。

顾筝和凌初都有点意外。杨神父本身形貌特殊,对地形又不熟,虽然李铁腿派了两个战士保护,但从打扫战场的情况来看,这两人在山半腰就遇难了,加上满山老幼自顾不暇,杨神父能活下来真是福大命大。

杨神父却是眼神都木了,没半点活气儿,凌初只以为外国人素来见血如此,也没注意,看着被生俘的山本,还没等开口,对方先开口了,字正腔圆的汉语官话:“东亚病夫——”

“放屁!”

“啪!”

山本被打得一愣,凌初也一怔,就见杨神父含着眼泪,愤怒的浑身打颤,扬起手还想打,被两个八路一左一右搀住了,嘴里还在喊:“放屁!恶魔!”

那口音腔调和郭老爷子李老爷子一摸一样。

那两位老爷子,救了杨神父一命。

原来杨神父爬到半山时日本兵就追上来了,两个警备班的战士上去迎敌,他自己一个人在树林里转得头晕脑胀,看着日本兵蚂蚁一样往山上爬,自己急得乱转也找不着合适的地方。

突然有人猛地一揪杨神父腰带——杨神父就飞起来了,“啪”的摔进一个地窖里,他爬起来往上看,李老爷子拍了拍手,正看着他。杨神父一想就明白了,踩着窖壁上的坎儿就往上爬:“这不行,我和你们一样!”

“一样?”李老爷子一伸手把他又摔下去,呵呵一乐,“中国人还没死绝呢,论不到你!”

杨神父真急了,跳着脚还想往上爬,李老爷子身边的郭老爷子说话了:“日本兵要来了,还闹?”见杨神父清醒过来,又说话:“你替我带句话给凌丫头——当年我们当初跟着李中堂的时候,中国就被日本人欺负,到现在四十年了,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该风水轮流转了!我们现在看不着,可她得让我们能闭上眼睛!”

说完俩老头把盖子一盖,杨神父听着上面一片纷乱,却再也没见着人,直到八路上山,一路收容村民,才知道两位老爷子,肩并肩死在了东山口,一个中了一枪,一个被刺了四刀。

很多年以后,顾筝在美国,听着一些人谈论中国人如何低人一等,如何丑陋的时候,都会想起杨神父那一句古里古怪的带着中国农村口音的“放屁!”

那是一个以忍耐诚信为毕生信条的虔诚的基督徒,在那个中国被占去大半河山,中国军队节节败退,中国人被外国人肆意蹂躏的岁月里,以半个旁观者的身份,对普普通通的中国人作出的评价,也是中国人用自己的血染出来的评价——

“东亚病夫——”

“放屁!”

山本最终也乖乖的低下了头——在他一对一比试刀法输给凌初之后——在中国人用事实教训了他之后。

这个山本在八路这里并没有呆多久,因为他同时也曾经亲手把顾简最得力的下属开膛破肚,顾简特地遣人用三十支步枪换了他,在雍山县城公开正法。

顾筝并没有籍此回到顾简身边,因为正如凌初和顾简所料,之后日本人大怒,重兵攻打国民军阵地,一时风声鹤唳,顾筝留在相对平稳的八路地盘上,反而安全。

之后顾筝和凌初日渐亲密,几乎每天工作之余,都腻在一起。

其实说起来一多半都是顾筝自己没事找事,比如顾大小姐帮人挑水却把扁担摔坏,就去找凌小司令帮忙修个扁担啦,再比如大小姐心血来潮帮剧团翻译个剧本,凌小司令必定要帮忙润色什么的,一是顾筝这党外民主人士当得有模有样,一般干部遇事会有些忌讳不好开口,二是凌初和顾筝两个人年纪相当,家世相通,凡事都有几分默契亲近,加上八路出于国共合作的大局对两人接触亲近持一面倒的赞成态度,有事没事都习惯把顾大小姐和凌小司令连在一块儿,就这么养成了顾筝遇到事情就直接找凌初的习惯,以至于许鸣过了一个月回来的时候一阵错愕——心高气傲的顾筝什么时候和凌初成了连体婴了?可见八路的公关大大的历害。

但是顾筝却不服气,声称自己是遵循擒贼先擒王的古训云云——八路里拍板可不就是凌初么?

许鸣听得频频点头,就此对八路有了新的担心——或者是老天也看不下去,直接来了一个天谴——顾筝病倒了。

伤寒。

八路缺医少药,用了诸多土法子,对身娇肉贵的顾大小姐都没什么效果,最后凌初拍板——送镇上的医院。

说是医院,其实也不过是个小药铺,掌柜的姓林,是个走过江湖见过世面的老油条,八路鬼子两头照应,胡乱混了个治安会长的头衔,手里也攒下些救急的西药。

凌初打的就是这里的主意。

因为顾筝身份要紧,又是个女孩子多有不便,凌初坚持亲自把她护送到药铺里,理由也很充分,当初凌初生病的时候,凌七少不知道把她送到药铺里多少次,林家药铺熟得不能再熟了,怀疑的人也少。何况凌初的战斗力,比一般的战士还强,女孩子好伪装,脱身也方便。

殷政委研究了半天,最后答应了。凌初带了几个人,一路顺畅无阻的到了林家药铺,熟门熟路把顾筝安置好,点滴挂上,自己坐在床边,顺手拿起一本唐诗翻看,时不时替她掖掖被角,递水端茶,表情认真动作细致,不亚于和干部们在地图上研究战术,看模样举动,却又和顾筝见惯的闺秀姐妹没什么两样,特别是一身学生装,更不像一个水里火里打仗奔波的八路,顾筝看着看着,突然就觉得心里眼前,都有点迷糊了。

“你对我好,也是为了大局吗?”

顾筝的声音很轻,凌初却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唐诗掉在地上,自己下意识的一长串套话就出来了——

“顾小姐开明有为,又有爱国之志,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人才,若不是顾忌顾家家训——”

她声音稍高,把帘外的林掌柜吓个不轻。这地方日本兵伪军特务来来往往,要是被人听见非得出事不可。林掌柜一边冒冷汗一边纳闷,心说凌小司令出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做什么非得这时候招揽顾大小姐啊?莫不是觉得人家烧得迷迷糊糊的好骗?

没等他咳漱,顾筝先把凌初的话截断了。“我不是问你这个。”

“啊?”凌初似乎和发烧的顾筝一样迷糊,“那你是——”

“你们,”顾筝停了一下,盯住凌初的眼睛,“允不允许谈恋爱?”

外面林掌柜突然来了一嗓子:“太君!”接着是一串寒暄的日本话。

凌初猛一回身,正想把那本唐诗捡起来打掩护,手却被顾筝抓住了——“你,能不能谈恋爱?”

你——能不能和我谈恋爱?

顾筝觉得心里想的其实是这个意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本来担心自己临阵失常,在日本兵面前漏了马脚,可真到这时候,她却只一心想要在这么个无关国事无关大局无关安危的问题上讨个明白。

她的手很紧也很烫,凌初的眼睛就定住了,眼神清亮如水,好像没听见日本兵的军靴声似的,也没理地上的书,俯下身,很轻很轻的在顾筝耳边说:“我们允许自由恋爱。”

那个日军中队长三井掀帘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两个女孩子靠在床头亲密耳语,长得都是白净清秀,一看可知出身良好,和寻常人家的两个女孩子没什么两样,唯一出奇的是,对他竟然视若无睹。

林掌柜汗都下来了,一个劲儿的赔笑脸说这两个侄女被宠坏了日后一定严加教训,三井嘿嘿一笑,不以为杵,放下帘子又踱出来和林掌柜聊天。

后来林掌柜才知道,这位擅长逆向思维,在他眼中,如果中国人对皇军太过殷勤必定另有所图,大大可疑,反而那种不理不睬的才是中国人的正常表现——

林掌柜听得频频擦汗,不是担心凌初,而是突然觉得自己性命难保——


后来顾筝出国,结交了几个真正的闺中好友,谈起此事,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是顾筝竟然会选择在那种时候表白,虽然刺激浪漫也稍显唐突,二是凌初在那样的关头,竟然还能明白顾筝的心思。而且,顾筝这么表白,不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么?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接受这样的事的,特别是凌初这样的背景。

顾筝说就是因为那个时候,见惯了生死离合,那么多变数,离死亡那么近,那些平常生活中的顾虑,都成了奢侈品。她只怕凌初不在了,自己再也问不出那句话来。只是没想到,平时看着那么笨的凌初,居然真的明白了。至于喜欢不喜欢什么的,顾筝又不是白痴,如果凌初没有一丝半点的喜欢她,她会问么?

那时的中国人骨子里都透着含蓄,不似西方人坦白,可是或者就因为这一脉相承的含蓄,才会在身无彩凤双飞翼的时候,仍然能心有灵犀一点通。


其实之后顾筝和凌初的生活并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凌初每日仍然忙着和鬼子汉奸打交道,顾筝也一样每天给八路帮忙或者帮倒忙,遇到事情仍然是第一时间找凌小司令解决——和之前比实在没什么改变。

后来仍然有好事者追问——这样也太不可思议——顾筝想想说,如果说变了的,大概就是心情吧。

明明是和以前一样的日子,突然变得更有滋有味,举手投足好像都和平时不一样,心里多了份牵挂——每一刻都觉得自己变得更柔软更包容,女孩子的特质一点点的觉醒——仿佛整个世界都悄悄苏醒了。

好景不长,日军的扫荡了三个月一无所获,又退了回去。

顾简这一次派副官来接顾筝,凌初干净利落的就答应了,当即把顾筝找来,副官看着顾大小姐一身英姿飒爽的八路军装差点吐血,紧急从一个士绅手里购了一条裙子请顾筝换装。

顾筝知道自己哥哥的脾气,加之几个月不见不欲令其不快,也就少见的听了这么一次。

等她一袭黄裙出来,八路这帮土老帽都傻眼了。只有凌初丝毫不以为意,大有美人如尘土之态,让顾筝略有不快。凌初素来少言,直到送到村口,才俯下身,小心的采了一朵雍山里最常见的黄色的野花,揣入胸口的口袋,轻轻按了按,冲着顾筝安静的笑了笑——

以往她这个表情每次都会让顾筝暗暗脸红,但这一次,顾筝眼圈却红了。


七 黄花


之后顾筝赴美深造,埋头苦读直到抗战结束。8月15日,日本天皇正式宣告投降,顾大小姐为人干脆,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回国。

五年能把一个人改变多少,看顾筝就知道了——整个雍县对一个彬彬有礼颇识大体的顾小姐极度不适应,连刚刚反正的保安团团长徐二虎在内,看着传说中刁蛮无比的顾大小姐对人嫣然一笑都吓得找不到北了。

此事顾筝听说八路军已经北撤心里着实失望,面上紧着敷衍说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曾被凌初小司令救过想要再次感谢云云,可那遗憾劲儿还是能看出来。

顾小姐逢人就叹息,整整叹息了三天,天天陪着她的徐二虎就有点架不住了,后来干脆不吭声了,最后说既然顾大小姐一派盛情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筝一进凌家大门就觉出情形不妙,等进了灵堂看见崭新的黑漆灵牌眼睛瞬间就红了,再没了仪态大方的劲儿,一反手把徐二虎胳膊掐住,声音都是哑的:“谁?!”

那架式那人要是徐二虎估计顾筝一口就咬在他喉咙上了。

“谁?”徐二虎叹了口气,“顾旅长呗。”

他说完就觉得胳膊上的手劲越来越小,顾筝软绵绵的向下坠,徐二虎眼疾手快一扶,顾筝已经醒过神来,说我没事我就是有点晕。然后死死盯着徐二虎说你继续说,从头说,仔细说!

语气凶狠,声音还是哑的。


原来抗战胜利自然是普天同庆的好事,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一大堆,比如国共两党,日本人一投降,三角缺了一边,人民内部矛盾立刻就上升成了新的敌我矛盾,关于这一点,双方的观点都十分明确,只是对此的认识各有不同。

共产党素来纪律严明,虽然一派警惕,但毕竟重庆延安两党谈判如火如荼,自身实力又稍弱,正在争取国内国外民主人士同情的当口,绝不肯先发第一枪;而国民党素以正统自居,顾简更是”官匪不两立”的忠实信徒,加之黄埔出身深知蒋校长的心思做派,明知必有一战,又深知凌初实力不弱,便起了“先下手为强”的心思。

正好按照协议共军整编,凌初一部奉命北上,顾简设宴,见凌初只带了七八个警卫孤身应邀而来,一时兴起,顺手就把饯别宴改成了鸿门宴。

那一夜,凌初坐在桌边一动不动,听着窗外的枪声渐渐稀落飘零,面白如纸,唇间一片殷红。直到窗外一片死寂,凌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提出要投诚,条件也十分苛刻,一不缴械,二要顾简亲自来请。

顾简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礼贤下士,警卫长不敢怠慢,亲自把小小的庭院布置的荷枪实弹,凌初坐在房中冷眼旁观,手里只管把玩随身的长刀,桌上的配枪动也不动,就是这样也把警卫长吓得不轻——八路军凌小司令的刀法,那可是名不虚传啊。

顾简听到回报也留了心眼,进门时只跨了小小一步,才要说话,不想凌初自己站了起来,扬起眉毛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话,左手按了按胸口的口袋,右手刀光一闪——

“就抹脖子了。顾旅长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


《雍县县志》上这一段说的很简单,“1945年10月12日夜,八路军雍山分区司令员凌初,为国民军第八独立旅困于雍山县城,不屈就义。”

——那一年,中国得到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消息是8月10日,刚刚满两个月;日本天皇正式宣告投降是8月15日,还不足两个月;中国战区日本在南京正式投降是9月9日,也才过一个月。那一年,10月10日国共双方发表了《双十协定》,才过两天;10月11日毛泽东返回延安,亦不过是一夜之前。


“凌小司令的刀法,果然名不虚传。”临走时徐二虎扭头看了看倚在灵牌边上的长刀,突然就又叹了一句,“听人说凌小司令这刀专门杀小鬼子,没想到杀了那么多小鬼子,头一个死在这刀下的中国人就是她自己——真他妈的不吉利!”

顾筝缓过神就去找凌家当家人去了,凌老太太已经年过七十依然精明能干,听顾筝诉完来意,推脱得不露声色:“丫头,不是我舍不得,这刀妨主,不吉利。”

顾筝从菩萨玉帝一直讲到进化论子不语眼看着老太太也不松口,心中一急扑通跪在当堂,泪如雨下:“伯母,我也想被这刀妨!”

老太太看着顾的脸呆了呆,叹了一声,什么也没再说,亲手从供桌上取下那柄刀,送给了顾筝。

几个月之后国共战事重开,顾筝只身重回美国,除必要的行李之外,只有这柄刀和一包花种,之后每至夏日,房外必定是黄花摇曳,独伴孤窗。

五年之后顾简几经周折也旅居美国,却与顾筝避不见面,直到临终的前一天。

那一天下午,顾简带着氧气面罩举动艰难的指挥长子顾涛翻找自己几十年的日记,良久,终于指定一页,令顾涛捧到顾筝面前。

那一页的记载只有短短的一行——

“民国34年10月12日,共匪凌初伏诛。其人行事,干脆利落,不失大将之风。”

余下整整一页都是空白。

在泛黄的纸张之间,夹着一个印刷粗糙的党证,党证里夹着一朵小小的干花,那种花,在雍山夏天的时候,会开得漫山遍野,一片金黄。

顾筝眼神一下子就转不开了,颤抖着以手掩口,顾简望着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种,然后顾家子弟和顾筝的学生们愕然的看着自己素来冷静寡言的老师高贵矜持的姑姑竟然当众嚎啕,不能自已,而素来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顾简长叹一声,泪如雨下。

那天晚上,顾筝一直陪在顾简身边,直到第二天凌晨顾简去世。

那个晚上,顾简对顾筝说了很多事,还有最后凌初对顾简说的那一句——

“我不是死在顾家人手上。”

他说他开始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凌初明明早萌死志却一直等到在自己面前交待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才动手,直到战败旅居美国,见到了自己唯一的妹妹如何形单影只痛不欲生,如何对自己形同陌路深恶痛绝。

幸亏她当时说了那么一句,不然我到死也没脸见你。顾简最后说。

顾筝泣不成声。

“我不是死在顾家人手上。”

这么多年,顾筝想过,怨过,恨过,甚至也想放弃过,却怎么也舍不得扔不下。可凌初留下的话,却让顾筝觉得,这一辈子,遇到这个人,真的也不枉此生了。


本帖最后由 tlice 于 2007-9-26 09:4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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