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凯斯温的军队已经完全驻扎在了王国军哨岗中，大家再也不用在荒郊野外野营了，士兵们的士气变得空前高昂，凯斯温已经开始带领副官们制作下一步的战斗计划，听说她很有可能会乘胜追击，迅速占领下一个邻近的小镇。

我也开始了我的惩罚工作，我必须坚持在七天里不使用任何魔法，每天洗干净一百个盘子，我经常累得腰酸背痛，还没等到凯斯温回到卧室我就已经呼呼睡了过去。我变得越来越急躁，满腹牢骚，我已经快忍不住将所有的盘子统统摔到地上了。

这天下午，我仍旧在厨房里做着清洁工作，身边的盘子已经堆得老高，我用刷子狠狠的刷着这些讨厌的东西，一点也没发现已经有人进入了厨房。

她慢慢走到我身后，静静的观察着我的工作。

我用力直了直身子，轻轻锤打着发痛的腰，我从中午一直站到下午，感觉现在自己的腰都快断了。这时候，我看见她走到了我身边，笨手笨脚地替我洗起了盘子。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惊讶的问道，我从来就不会想到赛恩璐德这样的人会到厨房里来，她的举动让我暂时忘记了对她的恐惧。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替我洗干净了剩余的盘子，那双露出枯骨的手既让我欣慰，又令我有丝害怕。

“谢谢你。”我在她背后轻声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愿意为我做这些工作，她应该讨厌我的不是吗？

她依然没有说话，就像把我当成空气一样，擦干净了手，从新戴上手套，然后离开了厨房。

“谢谢你！”我忍不住又大声朝她说了一声：“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也许她需要我的帮助，可是放不下女王的架子，所以才会先为我做了这些事却又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

她还是朝前走着，就像根本没听见我说话一样，我不禁有些急了，这个赛恩璐德，究竟在搞什么鬼呢？是因为我身上有她最好的朋友格兰妮的影子吗？我耸了耸肩，也许是吧，这位女王陛下看来并不像历史书里描述的那样严厉和残酷，格兰妮曾经给她留下了那么深的伤害，她还是这样的在乎格兰妮，我似乎有些渐渐明白了格兰妮为什么会那样深爱上她的原因了……

夕阳慢慢落进了山谷，四周渐渐变得一片漆黑，士兵们操练结束的哨声已经响了起来，凯斯温快要回来了吧。一天之中此刻是我最愉快的时间，我可以整理我们的床铺，为凯斯温准备好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放好洗澡水，然后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一边等她回来。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就像一只盘子挂在漆黑的天空，我把一张纸揉成团，生气地扔向月亮，我讨厌像盘子的任何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扔出去的纸团忽然一下飞了回来，砸在我的脸上，我探出头去，发现赛恩璐德又出现在了对面屋顶上，她用披风把身体裹了起来，躺在了屋顶，她打算就这样在屋顶休息？我忽然生出一丝疑惑，站在窗边朝赛恩璐德问道：“你怎么睡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军营休息？”

赛恩璐德还是就像没听到一样，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斗蓬，把脸别向了另一边。

我已经快被她的不屑一顾激怒了，我实在猜不透这个人的行为，如果她需要一个房间的话这个军营里没有人能阻止她，可是这么冷的天气，她为什么偏偏要睡在我和凯斯温的房间外？是为了方便监视凯斯温的行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艾尔西，我只给你唯一一次忠告……希望你不要破坏你给我留下的好印象，如果我开始变得讨厌你……你会后悔的。”

漆黑的斗蓬下传出这样一句话，我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只不过，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做任何惹她生气的事，她为什么会变得讨厌我？是因为我和凯斯温在一起的原因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赛恩璐德。”我的语气变得有些冰冷，这是我的私事，我不喜欢把别人的私事当成攻击把柄的人。

“你明白的……”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你是一个好女孩，我不希望把你和那些让人恶心做呕的事情联系起来，我担心我会控制不住做出伤害你的事……”

“这是我的私事！”我不由有些生气了：“如果你是因为格兰妮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对这样的感情有所偏见的话那只能是你自己的事！我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我也没有理由接受任何所谓的惩罚！而且……我还有凯斯温，她会保护我，我也同样会保护她，我们不会那么容易让你得逞的！”

“是吗……”

低沉的嗓音让我不禁有些战栗。

“艾尔西小姐，请你记住今晚所说的话，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不要以为上尉小姐真的有能力保护你，在我面前她什么都不是，如果你还是要选择继续和她不伦不类的在一起，你将会变得非常痛苦……神会对你们施予惩罚，你们违背了神赋予人们的职责和规律，你们令所有的人蒙羞。”

“你的意思是……你将会代表神来惩罚我们？”

赛恩璐德静静注视着我，默认了我的问话。

“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女王陛下，你讲的笑话也实在太好笑了，我想没有哪一位神会像你这样……这样……嗯……衣衫褴褛，把自己的骨头露在外面的吧？现在实在太晚了，请以后讲笑话给我听的时候挑个好一点的时间，”我打了一个呵欠：“凯斯温要回来了，我还得去为她放洗澡水呢，今晚风有些大，当心别着凉，对了，如果你着凉以后一定要马上告诉我，我想知道神会不会也会着凉，晚安。”我关上窗户，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打开窗户扔给了她一张毯子。

我躺在床上捂着嘴巴又笑了好久，原来赛恩璐德是个不自量力的牛皮精，凭她那些黑魔法就想“惩罚”我和凯斯温？简直是白日做梦。那晚，我把这些事当成笑话告诉了凯斯温，她却并没有和我一样感到好笑，她紧紧搂住了我，然后在我额上吻了一下，低声说道：“艾尔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凯斯温的话让我感觉有些沉重起来，似乎……她并没有把赛恩璐德的话当成笑料，我紧紧的偎在她了的怀中，就像小时候一起面对狼人的危险时那样。

“我也一样。”

我简短的给出了我的答案，心里再次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踏实。

半个月后，探子带回消息说塞拉克亲王已经调派了五万军队给他的一名亲信约瑟夫将军，他们已经准备全力攻击凯斯温的军队，看来王国军哨岗的失陷让塞拉克亲王开始紧张起来了，今后的战事将会越来越激烈，也会越来越艰难。

凯斯温已经决定尽快占领哨岗附近一个名叫博恩的小镇，因为王国军哨岗没有食物和物资来源，起义军坚持不了多久，更重要的是自从小科鲁诺王子失踪以后许多士兵们产生了疑惑，许多人甚至开始怀疑凯斯温实际上是企图利用支持王子的名义推翻阿斯兰王朝，作战动力渐渐开始丧失，所以凯斯温现在必须尽快稳住军心，然后想办法获得更多人的支持，这时候那位复生的女王似乎就可以派上了用场……

起义军在进攻博恩镇的第二天就遭遇了约瑟夫将军所率领的大军，双方已经持续战斗了三天，博恩小镇外到处尸横遍野、战火弥漫，虽然凯斯温把我留在了后方，免得被塞拉克的人发现我已经叛变，但是我还是悄悄来到了离战场不远的地方留意着战事的发展。

约瑟夫将军不愧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军团领袖，他的战略部署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突破的弱点，再加上敌人的军团规模远远超过我们，起义军根本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也许现在撤离才是我们的最佳选择，只不过，作出这样的决定会付出非常沉重的代价，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化成流水，再加上军队已经失去了作战动力，整个起义军可能全部土崩瓦解……

凯斯温的脸上此时看不到任何表情，我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已经绷紧，起义军已经被半包围在了一处狭隘的地方，除非退守进王国哨岗，不然我们迟早会被全部杀光，但是即使退进哨岗我们似乎也没有多大挣扎余地，因为之前屯积的那些食物早就已经快要见底了，要不是为了尽快取得新的资源，凯斯温也不会忽然发起向博恩进军的命令，而且我们也没想到约瑟夫的大军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赶到了前线。

现在究竟该怎么办？凯斯温不由咬紧了下唇，我却只能跪在地上，向神祈求着奇迹的发生……

“1、2、3、4、5、6……9、10，”

树上传来了赛恩璐德的声音，她似乎正在数数。

“1、2、3、4、5……9、10、11……差不多行了。”

我听见了她在喃喃自语，纳闷的从树下悄悄看向她，她的目光朝我躲藏的灌木丛瞟了一眼，我似乎听见自己的心“咯噔！”跳了一下，随即，我看见她的身体慢慢漂浮到了空中，周围罩着淡淡的紫色光芒，我张大了嘴巴，惊讶的看见她把手掌伸向战场的方向，晴朗的天空渐渐阴沉下来了，无数乌云迅速集中到了战场上空，刺眼的雷电不停地在云层中快速滚动，就像被抓住的鱼一样拼命想要跳出渔夫的网。我的心不受控制的拼命跳动起来，好似立刻快要跳出了喉咙，忽然间，从战场上空的云层里落下了无数道闪电，整个大地都发出了阵阵摇晃，我的心仿佛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跳动，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怎么呼吸，强烈的恐惧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我看见……我看见战场中的那些死尸开始慢慢站立起来，死尸大军朝约瑟夫将军的军队发起了攻击，我亲眼看见死人们拿起生前所用过的武器砍断了活人们的脖子，约瑟夫将军的军队根本就没有反击的力量，他们无法让这些死尸再次死去，王国军几乎一下间溃不成军，约瑟夫将军骑着一匹红色的战马转身逃向博恩镇，瞬间一道闪电劈在了他的头顶，连人带马烧成了一块黑炭，我的心脏再次经历了一次猛烈的冲击，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惨状……

“艾尔西！”凯斯温迅速回到我的身边一把抱紧我，用手遮住我的眼睛，不让我再看见那些场面。

忽然间一道电闪电打在了我们的脚边，我吓得一下跳了起来，挣脱了凯斯温的怀抱，头上再次传来赛恩璐德的声音：“这只是一个警告，不想有麻烦的话就不要忘记我对你们说过的话。”

我和凯斯温互相凝望着对方，我第一次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无可奈何，她仔仔细细的为我拍干净身上的尘土，一边轻声对我说道：“艾尔西……我们似乎闯了大祸……我们唤醒了一个魔鬼……我们所有人，包括塞拉克，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的生命都已经掌握在了她的手中。”

“不……不会的……”我不敢相信的摇着头：“虽然她有强大的魔法，但是……但是魔法对你根本不起作用不是吗？你一定可以打败她的。”

可是凯斯温却摇了摇头。

“我对付不了那些死尸，它们的数量太多了，赛恩璐德似乎就是在等今天，她宁愿放弃对起义军的控制，随着战斗次数的增加，她的亡灵军队只会越来越多，她是一个可怕的人，不……这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魔力……她身上隐藏了太多的秘密……”

“我们一定能想办法打败她的……”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我希望能让自己那颗狂跳的心快点冷静下来：“就像对付那只狼人一样，对，一切都会变好的，凯斯温……”我们不禁再次捏紧了对方的手：“所有的问题都能够解决，别忘了我们还可以向墨菲院长求助，他一定可以帮助我们……”

我的手感受着凯斯温手心里的温暖，可是，另一只冰冷的手却硬将我拉了开来，赛恩璐德再次把我从凯斯温身边带走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我带离人群，我不想要再过和其他人隔绝的生活，我愤怒地看着赛恩璐德，无声地向她提出抗议。

“艾尔西……”

她的声音似乎温柔了许多，可是还是充满了严厉。

“和我待在一起究竟有什么不好？是因为我没有和那个上尉一样漂亮的脸？”

“不是。”

我背过了身去，我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这样的勇气。

“那是因为……你讨厌我吗？”

她的语气中出人意料的夹杂着丝委屈。

“是。我讨厌你。我喜欢和凯斯温待在一起，我不想要被别人限制自由！”

我以为自己会为这番话付出代价，可是……她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她沉默了好久，作出了一个让我吃惊的动作，她捏着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胸膛上，我能感觉到她胸腔里的心还在有规律的跳动着。

“格兰妮……不，应该是艾尔西，不管今后发生任何事，请你记住，也许……这颗心是为了和你相遇才会再次跳动。”

说完之后，她再次牵起了我的手，带领剩下的军队驻进了博恩镇，从此以后，我开始陷入了对凯斯温无休止的思念之中，我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赛恩璐德说的那句话究竟隐藏了什么意思……

本帖最后由 冰与火 于 2007-12-18 00:31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