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标题

作者:铎雅
更新时间:2008-01-28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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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铎雅 于 2013-7-19 22:19 编辑


第四幕•山人不解东风语




御都十二年春分前后,国中发生了几件大事:头一件,便是四大藩·中原王府景洛亭至信今上,自缴私符随信附上,于瘦鸥山弃车辇仪仗,飘然不知所终。


在此需为诸藩立一小传:虽废封国久矣,而国中本有六藩,首为尹州瞳王,十三年前杀入关中,为当今正宗;余下五藩——中原王府势力最大,占天子腹背沃野千里;素王府占江北;江南崇王,早已没落;冠州俞王与合德州平沙王各占西北半壁,青州刚好夹在其间,于是芙河商道亦是两派势力犬牙交错。



在此之前江南崇王已在二十多年前因胞妹偕婿作反遭累,贬谪,更姓为“阴”,彻底没落,江南势力后转于海上商会和气堂,逐渐回归京城御座。


国中南:御都二年素王薨,幼主软弱,摄政为太妃情夫蓝淳,而后果然家政荒唐。


瘦鸥山脉原属素王,御都三年,中原王借口行猎瘦鸥山,而后驻兵不返,由此楔入江北平原,顿使素王北线屯兵东西不相连、南北难相顾。而中原王府也不再动作,仍是“借之行猎”,一借便近十年。


如此,江北前后悬刃,北面是孤僻好美食的景洛亭,南面是和气堂背后的女帝——蓝淳几番掂量后唯中原王府马首是瞻。


中原女亲王逍遥出世,可怜瘦鸥山脉南北立时全线鸣警草木皆兵——自然不会是去找人了。


而中原王忽然出走,似乎之前亦与御上有了默契,一日之内瘦鸥山遍插皇旗,江南水师逡巡江上,奈之若何?蓝淳本跳梁小丑,恭敬敬战兢兢接了青寮人头单子。


而后御前着人重新为江北接筋换骨自然乐得轻松。月内兵不血刃平了二藩。


同时,北方芙河商道倒未如预料有什么浮动,各府各道或兴行礼仪、耕耨以时,或脩理职事、不行奸滥……总之一片清明乐利。戴胜降桑时候,更传出了俞王次子迎娶平沙府小姐的新闻。



正是:韶光开令序,淑气动芳年。



御都十一年春分前后,国中桑湖县也发生了几件大事:头一件,是县令办学。


学堂设在了县衙后闲置的库房里,教书的便是降真大人。


那降真香发奋了半月,终于也学前任宇文雍自放自假,立了规矩:自某日起衙门只午后办公,事非紧急正午前不得叨扰——于是学堂正课自然也只上半日,按照督学廖家奶奶及长辛的意思,也不教甚《礼》《德》《学》,除了基本为人道理,只捡最有用的教,正所谓“观星不知帝王事,但卜明日阴雨晴;习书难为贤君子,只通一二三四五”,悠悠半日下来,得失自知。


午间各自回家吃饭,下午降真香升堂办公,学堂里雇来东边的木匠、西边的篾匠,还有药铺先生、料场掌柜——反正平日里生意惨淡,不若在公家学堂讲客授技,一月还赚两钱外快呢。


另一桩:随宇文雍往州府当差的李姓衙役寻了个亲家,将女儿接去州府成亲——其实十年以来,桑湖的女人都是往外嫁的,不出玉门关、胡杨林,就不算嫁得体面。但嫁到州府却是只此一个,据闻还是哪个大户旁系子弟,于是阖县轰动。降真香也受邀请,醒奁、司仪、吃饭,足足忙了一日。


再一桩:是春,竟闹起了狼灾。戈壁狼群多在科尔勒舒冬季牧区活动,今年却比以往向东移了很多,近十只在胡杨林里游荡——故也不能再让孩子出去放羊了,桑湖本就“再没有能做事的男人”,夜间巡检是由降真香带着几个半大孩子来做的,绝非长久之计。——后在大树牌发现一只死狼,牙口上是铁勒子留下的伤,已经溃了很久……原来竟是被有人套来,放至桑湖附近的。


恼人的江湖意气——这大约又与当日白家受辱有关。




不仅是狼灾,越儿山坊夜间的码头生意也大不如从前。且自与白家交恶后,桑湖水价一度涨得厉害,水帮小头目甚是嚣张——这是最要命的,自宇文雍前任到宇文雍,再到降真香,曾多次向州府要求兵屯水源兵民合用,否則乾脆重掘水源,然纷纷石沉大海——还是长辛及时动用老掌柜生前的人脉,才在季春沙暴来之前稳住了局面。


此后有时,长辛干脆早早关了店子,带着一两个人“回越儿山置货”,可能一天两夜都不回来。归来时往往是三四更天,必然是租着五六头骆驼来载新鲜货物,七八九分账算得清楚,自给自足,自然十分洒脱——任凭天下人相难,我自逍遥你奈我何。


小掌柜踏踏实实料理自家生意,经常“回越儿山置货”,于是冠州戈壁兜儿屯八处驻兵,连带州府官道附近再度警声四起——自然,除了收到公函匪警的县令,桑湖人对此几乎是浑然不知,即便模糊听说了,也不关心,如此这般模糊下去。


当然偶尔还是会来麻烦的。



时在暮春,阳和方起。桑湖县衙,几个胡商围着县令桌案忿忿滔滔。


虽然县令听不懂,但看几人捶胸顿足拍着停在院子里那几只骆驼光秃秃的驼峰,也就明白了大概了——定遭劫了……算算脚程,十之八九是遭了长辛的道。正在想如何处置,就见见习衙役之一的小洋葱拖着疑犯的手进了院门——“大人先生!我给找来个懂胡人话的。” ——把长辛带到堂上,又旋身回课堂去了。


洋葱小鬼,你还真是赶着官司上衙门,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期几个胡商都没有指认长辛,只是颇为激动地扯住长辛口若悬河,连连指戳向堂上,显然是对半个时辰来一直云里雾里的昏官大为愤怒。


长辛见此一行,倒也是面不改色,复观堂上秀眉深锁满头官司的降真香时,睑睫间飘扬起星火亮色,一份孩童玩性呼之欲出。




小掌柜偏偏脑袋:“唉?不先签务公文书么?”


县令愣了愣,“哦”了声,在案上胡乱翻出张文书:“越儿山驿掌柜长辛,近前。”


趁递务公文书的当儿,降真香低问:“唉……不是你做的吧?”


长辛:“就是。当时蒙面,所以他们不认得我。”


县令拿着文书的手悬在半空僵住,小掌柜径自将那张薄纸轻轻扯下来:“喂,签在哪里?”


降真香瞥见几个商人满脸狐疑,在后面探头探脑——甚感尴尬,擦擦额角:“既如此,你还来此作甚,万一……?”。


长辛也不回答,也不拿笔,就用食指往砚里压了些墨,随便敲了个指印,断了县令的话。水翦明眸看案前那人纠结,心情大好,转身走到院子里,和胡商们站在一处。


降真香摇摇头,颓然向后靠在椅背里,望着长辛瞬间明朗起来的一张俏脸——说实在话,虽然苦恼,但长辛那样子,她倒是乐见的。


是夜初遇,当头一箭,自家劣马引得伊人展颜,那正是“未见其人,便闻其声”,自然以为她是个惯好心情的,谁料到真见了面,就再未见她开心过……怨懑、伤心,再而后也算共经患难了,也常予照顾,见面却也总淡淡的,就仿佛——什么“仿佛”,显然自己糊里糊涂就是辜负了人家。


长辛在院子先与几个胡人交谈,而后仰头朗声道:“大人,他们说自己在贵境遭遇匪徒,要求缉凶,若追缉不利,还要上州府告大人你。”


降真香勉强振作精神:“且问他:凶顽相貌可曾看清?若没看清相貌,本县自然也就无从追起了。”


长辛回头问了。那几个人慌乱起来——看得出,虽然穿着整齐,却是商道上的新手……想来,也只有新手才会在遭劫后还到衙门报官闹事——于是几人商量了半晌,最年长的那位出来比划陈述,显然不得要领。


“匪徒劲装蒙面,天又黑,故而看不太清,只知道仿佛往大沙海方向去了。”


降真香微怔——大沙海,即天漠沙海,本是天堑,万千凶险,而进出天漠沙海如履平地,长辛小掌柜果然了得。


说至“大沙海”那老者竟呜咽起来,干柴似的手捂住脸,另外几人也面露悲戚之色,扶住老者,你一言我一句,断断续续凄凉陈情。


他们是科尔勒舒边沿的牧民,因为去年雪灾,原有的春季牧场几乎寸草不生,也没本事去和别家争地,好在一族里多是有所存积的,于是商量着带着存货去冠州州府换些东西熬过春天。先前已经和州府商人说好了价钱,如今这头一次便失了信用,怎生是好?再这样下去,只好去给人当佣兵,吃断头饭了呜呜呜...


降真香听着,紧眉,看长辛立在满院日光里,一面将话分毫不差地译过来,一面低了眉睫,开小差似地拨转着腰间刀鞘上的银钉。理所当然,死不悔改。



一盏茶后,堂下归于寂静,呜呜嘤嘤。


……


县大人咳嗽声,朝小掌柜招手。


女孩子伏在公案前,背着光,额线鬓角一片软色,声音清甜,而坦荡荡看过来的蓝眸却凶狠干脆:“你别作梦,行有行规。”


降真香听了,也向前靠近些,低道:“若论行规,我该抓你。”


春暮夏初,眼前那星点花火般的坏小孩神色飞扬起来,瞬时晴光漫空而来。


小掌柜忽地拈过案上那张务工文书,双手捏着文书两沿,明眸善睐:“你一辈子都不能抓我的,我若被抓,你也得死——不然这个算什么?”


首书便言——伏尘东望,如面君恭陈:实查某某,谨守理义,可为国工,(县令公印)佐证。


县令大人已然用自家堂上大印,为越儿山掌柜作了“良民”的佐证。


……呃,这个……



这个算什么呢?想当今世上,所谓文书,不过文书,都是散漫油滑惯了的,哪里有谁记得还有个“欺君”的要命刀刃悬在这一张薄纸上。


要推说“失察”罢,还不至于累了别人,但细细算来——药酒蜜茶,以及后来隔日便让小鬼带回来的菜肴点心,此外越儿山坊,还是降真家官学唯一的股东,都是有目共睹的。


何况,她确知长辛底细。几番公函问下来,哪次回函不是装傻充愣。


何况,她名声本就不太好,经越儿山一役,江湖上似乎已将她和她传得分章分段了,期间前因后果,谁都比她清楚。


更何况,她又确实喜欢她,贫土寒界,实想要交这个朋友。


这个算什么呢?相利?勾结?……



降真香思忖半刻,轻轻叩了下桌子:“额,算,官匪一家?”


一家。还是这个词好。


纸张翩跹,女孩子“噗哧”一声,笑颜如花,降真目之所触,花动一山春色。




眼前那份盖了朱红大印的公文,县大人眯着眼睛看了遍。


这回落了把柄在她手里,只看你如何判吧。


桌案对面的小女子,端的是得意欢喜,还非鲜灵灵描出几分匪气。直接看进降真香深色眼睛,毫不避讳。


四目相望,靠得屈实有些太近,竟似耳鬓厮磨。降真香端详眼前这漫空晴暖,颇为受用,莞尔,向前再凑近半寸,微侧开。


呼地吹撩起女孩左边的耳坠子。


——生生把眼前人震退了一大步,登时慌了阵脚,捂住耳朵狠狠瞪过来。


霞蔚蒸腾。



女孩子这一退,也让开了光线,县令便即正色,没事人一样提笔令曰:“先让他们报个清单上来,也好判断。”


于是:……皮毛若干,酵酪若干,虫草若干……



报毕,就听堂上那县令判道:原告我国我县遭匪遇劫,吾之不力尔之不慎,责任各半,且喜县中有仁士、乡间多义绅……自愿捐物相助。你们随后跟着去领东西罢……


正要结案,拍惊堂木的手早被人扯住。


自然,眼下已不见了那娇妍霸道志得意满,晴空色一瞬不瞬只盯着降真香。


——“你说清楚,仁士是哪个?义绅又是哪个?!”


降真香呵呵了声,垂目,小心答道:“……自然是长辛你啊。”



不意外,隐见雷霆渐起。


没奈何,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换些货给他们罢,别让他们看出来就是了,你昨日是‘劫富’,合着今日就当是‘济贫’罢,各不相干么……何况,我是知道的,你家又不缺这些……”


小掌柜眉心起皱,包子面颊:“ 不 干 。”


县大人正色道:“说起来,我也算商门出徒,深知商不毁信,人家初入此道,和人有约,又逢困境,不该断人生计啊。”


长辛移开目光,向后又退一步:“你是官家小姐,我是匪盗当家,自然没好师傅平白教这些道理,莫拿来和我说话!只告诉你,头可断不可回就是我们的规矩,当今世道,同我类者,动辄心存不忍,莫说做生意养家,断是活不到今日的。”


那人愣住,哭笑不得:“我是在和你说‘为贼为官’这回事么……”


长辛将那张务工文书折起塞进袖中,哼道:“为官?待罪之官,凭个‘不查’罪,也就该死了,况还是个自己说‘官匪一家’的昏官……”停一停,偏了偏脑袋,“对外,你也不敢认这‘一家’就是了。”


“谁说?”闻言,降真大人将卷宗一合:“若一日真披枷戴锁对簿公堂,我也一样回答。”



正纠缠,忽听顶上一声钝响。来得极快,隐约看见一个短影,应似暗器,然竟趁空裂日之势,不仅院中人大多懵在当场,长辛也怔了怔,暗暗惊罕!


众人凝神看去:堂眉上“明镜高悬”掉漆木匾正中,竟钉了一支明晃晃银惨惨的东西,上附红笺,颤战未歇。


堂下大乱,一众人大呼小叫,拉着骆驼推挤涌向两旁墙根,院子里顿时炸得没了开交。


降真香站起来,仰着头望那封信,眨眨眼:“送信——好歹方便人拿才是。”


长辛白了她一眼,左脚踩上县令大椅扶手,微顿,借力旋起,身齐于匾,伸手扯下那支东西,落回原地,丢到县令大桌上。


竟是一支青雀驮黑珍长簪,头羽齐全,半旧不新。


降真香拾起那簪子,看了一回,眉弓微高,而后才拆下红笺展开。


短短一纵墨迹而已。


——五日后谢春灯会,借三分夜色,邀君清赏。届时故人于月亮城东飘朊楼金缕阁恭候。


降真香靠在大椅里,远远儿眯着看了眼手中那支簪子,“唉?”了一声。


抬头见身旁那人七分好奇三分懵懂地盯着那张红笺,不禁笑了,伸手将那张红笺递了过去:“请柬。”要看不要?


俏脸攸然转开去,当然没接。


县令大人拿镇纸将红笺和一些散碎文书压好,自忖自言:“……从这里走芙河道至舒布洛克,需半月;走桑湖残道,再由科尔勒舒转至舒布洛克,也需五六日,这金缕阁故人之约也忒紧了,谈什么‘清赏’。”


更别说,自己目前还被一道圣旨禁足于桑湖百里内,一出此界,难免麻烦。虽说月亮城·舒布洛克将将在桑湖正西百里内,但若从科尔勒舒取道,却必过百里之界,勿论青州芙河了。


长辛吃了一惊,回头:“金缕阁?飘朊楼金缕阁?”


降真香点头。


——“你知不知道,飘朊楼是白家开的。”


这厮摇头,然后傻乎乎拖出一个“哦”字。


长辛恼得伸手就推了一记:“喂!”


县令大人拿着那锋利长簪晃了晃:“你别担心,要杀我今日也就得手了,何必再花那冤枉本钱。这几日狼灾闹得厉害,我去看看故人,顺路也好买些枪火回来,在舒布洛克那边枪火卖得便宜,章程也简单…”


“你怕死不怕?!”长辛一下子打断降真香的话头,问到脸上。


怔了怔,县令坐在椅子里咳嗽一声,移开目光看在堂下贴墙根一字站开的胡商们惊魂未定,巴巴盯着檐外一片清空好阳。


长辛最恨此人拖泥带水、迷糊混账,容不得她避开:“说明白究竟怕不怕死?若不怕,我就此丢开手,我也不再做你这赔本生意!说,你到底怕不怕?”


降真香顿着,短了几分精明样子,想了会儿,茫茫然抬头,笑:“原先不大怕,现在……”


那日荷则朔于白扈门饯行,笑她被灌了化功散时,竟醉汉一般,生死关头聒噪喃喃:降真香不畏死,但若此世间,也有一人能像母亲对那位一般真心待我,现下死了岂不太亏……


降真香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个心思。当时只是一笑。


命犯桃花?一语成谶?


长辛看那县令懵懂傻笑,弯弯两道琥珀金,见牙不见眼,大不似平日假模假样,竟也算是老树呈秋色,空池浸月华——原来她真笑起来还是傻成这样的啊...神色不自觉也缓了些。


降真大人单手微拳挡着嘴,乐:“现在虽是怕了,但故人相邀,焉能不去?”


长辛掉头就走,被降真香一把拉住袖子:“我都说我怕了。”


正欲发作,忽感手心沁凉,被塞进了一块物什,如冰似锦,细腻非常——想越儿山坊扼于商道关节,西域中原种种珍奇,长辛自小也不知看了多少,此时捏着这物件,竟是毫无头绪。展开看时,是半块透明青蓝的佩珞,巧夺天工:雕为有情木,镂作无根兰。更有一阵说不明的清香味道扑面而来。


长辛微怔,压低声音:“海妍玉?”


海妍,深海藏玉,石自生香,放眼全国不过传说中那一二块而已。


女孩子将那东西翻过来又看一回,又凑在鼻端嗅了嗅,瞠大眼睛。


女县令笑笑:“我加冠那天,师傅送的礼物,都说很值钱的。一来了了‘仁士义绅’和那些牧民的帐;二,想越儿山‘续为国工’——刚刚想了想,从这儿到月亮城,要不出方圆百里之界,又要如期赴约,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渡大沙海,只能求小掌柜帮衬成全,帮不才指个明路,保不才出入平安......”一叹,将那簪尾上的流苏对着光晃了晃:你看,事端已找上了门,又岂是躲就能躲得开的,与其黑灯瞎火缩在县衙等他再来找你,不如趁着月亮城花灯如昼,自己慢慢踱过去找他,凭他叙旧还是寻仇,起码自己心下就松快多了。


……


掌柜垂目睥着手心里微冻起的一汪蔚澈湖水,再看拎着簪子出神的降真,撇撇嘴。


本帖最后由 铎雅 于 2008-7-15 12:4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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