籐乃家成長的煩惱——肚子疼

晚飯時間。藤乃留夏憑藉其天生的直覺發現今天有點不太對勁，具體哪里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兩位母親神色間有點不同尋常。而之後發生的一件小事證明了她的感覺沒錯。

小孩子都有著挑食的毛病，小留夏也不例外，換作是平日裏不把盤子裏的東西吃完是不准離開餐桌的，可今天就媽媽提醒了她要把青椒吃掉外沒有如平日那樣看著她吃下去，而嚴厲的母親大人更是一句都沒提起，早早的放下碗筷就進了臥室。

太奇怪了！

「靜姬。」某小孩用肘部碰了碰自己姐姐的胳膊喚道。「媽媽們今天有些奇怪哦。」

「好象是的。」靜姬說話聲很低。

就在兩個小孩說話間，連夏樹都進了臥室，而且把門給關上了。臨走前囑咐孩子們自己進房間看電視去，8點的時候她會來給她們鋪床的。

藤乃留夏看著盤子裏剩下的青椒，大眼睛轉了轉，端起盤子跑到廚房將之倒進了垃圾筒。她一路小跑著回來，興奮的臉紅紅的，今天終於可以不用吃這個難吃的東西了。她看了看靜姬的碗，驚訝的發現姐姐不但青椒沒吃，就連她一向愛吃的牛肉都剩下了。

「靜姬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不餓。留夏也幫我倒了吧。」

「好。」應了一聲，端起姐姐的盤子跑到廚房，將剛才做過的壞事又幹了一次，但這回她臨倒前將牛肉全塞自己嘴裏了，只將可惡的青椒給倒掉。事後還不忘在上面放上幾張菜葉，以遮擋視線，防止被母親看出端倪。

然後她塞著滿嘴的牛肉回來了，牽起姐姐的手一起回到她們的房間。打開電視，和往常一樣她讓靜姬先坐上沙發，然後從床上拿來靠枕給姐姐，最後她才抱著另一隻抱枕跳上沙發，要說這小孩還真懂照顧人。

六點整她們愛看的天線寶寶開始了，可今天留夏的心完全不在這上面了，剛才母親們奇怪的舉止讓她的好奇心嚴重氾濫，好想去看一看哦。她把這個想法告訴了靜姬，但後者搖了搖頭說不去了，她要看電視。要知道平日裏兩個小孩粘很牢，做任何事都一起，彼此的提議對方幾乎不會拒絕，留夏雖感奇怪，但也未深思，便獨自一人去了。

輕手輕腳的跑到母親房門邊上，推了推，還好門沒鎖。透過縫隙看到母親大人已經睡到了床上，而媽媽坐在床邊照顧她。

「靜留，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沒想到這次這麼嚴重。」靜留說話時臉有些蒼白。

「是你最近太累了，公司的事就交給我吧，你多休息。」

「別光說我，夏樹你也很累的，前段日子你都整晚的熬夜加班呢。」

「已經奔三了，不比學生時代了，身體不能如此長久打透支下去哦。」夏樹說了句老氣橫秋的話，讓靜留當場笑了出來。

「說起學生時代，夏樹還記得那次的事嗎？」

夏樹楞了一下，剛想問哪次，突然腦中靈光一閃。

「你是說白色情人節事件？」

「夏樹記得很清楚嘛。」

「怎麼可能忘得了！？」夏樹難得的吼了一句，婚後夏樹很少再那樣對靜留說話了。她話中有著羞赧，但更多的是無奈。

那是發生在夏樹還穿著初等部制服時的事，那時她16歲，而藤乃靜留17歲，剛剛當選學生會長沒幾天。那一日夏樹依舊翹課，駕駛機車行駛在風華街頭，恰巧被也翹課外出買茶葉的靜留遇到，於是便一起跑去綠地曬太陽。現在想來那次巧遇也太巧了，應該是靜留早就守侯在那裏等夏樹出現吧。

三月的天，早夜挺冷的，可中午在太陽下卻熱得很。夏樹把外套墊在身下，就穿了件短袖T恤仰躺著，裸露在外的年輕肌膚光滑活力十足，她毫不在意的將這樣的美景暴露在他人眼前，除了眼前人讚歎欣賞的目光以及那隱藏至深不曾表達過的激烈感情外，周圍來往的遊人紛紛朝這裏投來了驚豔的目光，這點讓藤乃靜留很不滿。

夏樹感到身上一沉，她睜開眼，發現那件白色的會長制服覆蓋在自己身體上。她向不遠處的人投去疑問的一瞥，後者笑了笑解釋說那是怕自己著涼。夏樹撇了撇嘴說自己沒有那麼弱不禁風，不過她沒有拒絕靜留的好意。也許是為了表示感謝或者是其他什麼，她拉著靜留的手示意她也躺下來，並含蓄的表示了她可以將自己的肚子當枕頭。紅眸女子很是驚訝，而她很快便笑眯眯的依言行事了，一分鐘後夏樹開始後悔。

駐足觀望的遊人有增無減，如果說剛開始是令藤乃靜留感到不滿的話，現在則是令玖我夏樹感到惱怒，那些人眼中異樣的曖昧讓人想忽視都難。於是她立刻坐起來用凜冽的目光將那些人逼退，拉了靜留的手就想起身換地方，卻發現對方的手好涼。

「你的手怎麼那麼冷？」

「沒什麼，我一直這樣。」

「胡說！我上次摸到的時候不是這麼冷的。」

「夏樹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說在某些特定的時候我的手一直如此。」

某些特定的時候，這幾個字讓夏樹怔忡了一下，明白過來後臉立刻變得很難看。

「你怎麼不早說！？這種時候要注意保暖，早知如此我就不會拉你躺草地了。」

「我知道。我知道夏樹會這麼做，所以我不說。事實證明我的決定是明智的，要不如此怎麼可以睡到夏樹彈性十足的小肚子呢。」說著靜留笑得開心極了。

「笨蛋。」夏樹嘟囔一句，拉了她的手就走，直到她們坐到某個咖啡廳的長椅上夏樹依然沒有鬆開手。她將靜留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裏，用掌心的溫度去溫暖她。

「直到你的手很我的一樣暖，否則你別想離開這裏。」有些霸道又孩子氣的，夏樹那麼說了。

「連廁所都不能上嗎？」

「別老提怪問題！」

「呵呵。」紅眸女子又笑了。輕快的笑容遠比她在學校內那優美高雅的笑真誠上千倍，夏樹覺得很不可思議，為何一個人笑起來可以有如此大的差異呢？

靜留很享受這樣的接觸，她安靜得坐著，用柔和的眼神望著那個明明是關心的話卻一定要用硬邦邦的口吻說出來的人。此時咖啡廳人很少，兩人坐的是角落靠窗的位置，夏樹給自己點了杯奶茶，給靜留的是紅茶，至於為何是紅茶而不是靜留喝慣的綠茶，恐怕多少參雜了一點惡作劇的心理，只是靜留毫無不妥的就那麼喝了下去，讓夏樹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侍從在送上飲料後就再也沒有出現，於是這裏安靜極了。

如果可以，藤乃靜留真的希望這種美好的時光可以永遠繼續下去，只可惜意外總是來得那麼及時，及時到令人懊惱。更讓人懊惱的是——打破這個美好氛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夏樹立刻就發現到了，掌中的手顫抖了起來，而對面的人笑容也變得勉勉強強，臉色蒼白，額頭有虛汗冒出。夏樹馬上離開座位來到靜留身前，期間手沒有放開過。

「很疼？」她貼近她，讓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在緊要關頭，夏樹愛臉紅的毛病從來就沒有出現過，於是臉紅的人就換靜留了。

「……嗯。」

夏樹想了想，試圖送開手卻沒有成功，靜留牢牢的抓住她不放。

「我去買止痛藥。」她這樣安慰著她。

靜留不說話，只是搖頭不鬆手。

「那麼我陪你坐會，看看情況是否會好轉，如果還是很疼立刻告訴我。」

靜留點了點頭。

虛汗從靜留額頭顆顆滾落，夏樹只得用沒被抓住的右手替靜留擦汗，眼見她還是什麼都不說，夏樹狠了狠心將手抽回，在靜留抗議前抱住了她。

「真不聽話，我讓你告訴我的，明明還是很疼吧。幹嗎不說。」她在她耳邊輕聲道，親眼看到靜留白皙的臉龐慢慢轉紅，要不是現在情況緊急，她真的好想多看幾眼。

她小心的攙扶著靜留往門口走去，攔了輛出租就想上醫院，卻被靜留固執的拒絕，她沒有堅持己見，想了想又報了另一個位址。靜留彎著腰坐在後座上，下垂的頭很輕易就阻擋了視線，讓夏樹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天知道她有多驚訝，那個地址她知道，雖然從來就沒有去過可她知道，那是夏樹公寓的地址！

車子開得飛快，期間夏樹似乎下去過一次，藤乃靜留依稀記得自己抓著她胳膊像小孩子那樣撒嬌不放手，最後夏樹不得不脫下自己外套讓靜留抱著暫代替身。目的地很快到了，靜留是被夏樹抱下車的，她已經無法自己下車行走了。後來的事情她記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抱著自己的懷抱是那樣的溫暖，溫暖到讓人不想離開，等她再睜開眼，她已經睡在夏樹的床上了。

「你剛才已經有點神智不清了，你知不知道。」夏樹就坐在她床邊，表情非常嚴肅。

「不知道呢。」將被子拉高遮住自己半張臉，靜留怯怯的回答。

「所以現在告訴你知道！」夏樹嘟起了嘴生氣，本來是該發火的，只是自己那樣裝受的態度讓她氣不起來吧。

靜留眨眨眼，露出純真的表情，看上去無辜極了。

「別裝！」夏樹吼了一聲後立刻洩氣了，撫著額頭歎氣，突然又撲哧一下笑了出來。「靜留你犯規，裝可愛是不對的。」

「不裝的話夏樹要罵我的。」聲音還是那樣怯怯弱弱的。

「別那樣說話，我不習慣。」夏樹擺了擺手。「我不罵你。」

「真的？」

「真的。」

「哦，那我要睡了，夏樹晚安。」

「別逃避問題，我話還沒說完！」扯下靜留蓋到頭上去的被子，夏樹氣呼呼的瞪著那張在被下竊笑的臉。

「沒有下次了。」夏樹又變成一開始那樣的嚴肅。「明白我的意思嗎？」

「對不起，下次不會再麻煩到夏樹了。」夏樹肯定她沒有看錯，她親眼看到那對美麗的紅眸就那樣黯淡了下去。

「你沒明白我意思。」夏樹皺起了眉頭，因為自己的話顯然被人誤解了。「我是說下次在這樣的日子裏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實在不行就請假，哦~也不用請假那麼麻煩，你翹課也不比我少。」

「夏樹壞心眼。」

「我說的是實話！你這出勤表上蓋滿公假的假公濟私學生會長。啊！彆扭來扭去的，也別亂拉人家枕頭！都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靜留莞爾，這孩子關心人的方式為何就不能用更婉轉些的方式表達出來呢？

在吃過止痛藥後靜留就睡下了，夏樹為此特地將冬天才用的暖手爐拿了出來，讓靜留放在腹部。然後，靜留在夏樹的注視下睡去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嘴角含帶的滿足笑意讓夏樹費了好大勁才忍住捏她臉的衝動。

那一次過後靜留有了夏樹家的鑰匙，更是成了她家常客，而她也始終遵守著和夏樹的約定，不曾再發生那麼嚴重的經痛。

這件事已經過去六年了。誰都沒有料到，今天又發生了，果然是最近太累了嗎？

「抱歉呢夏樹，我沒有遵守約定。」

「說什麼傻話呢，如果這個是人力能夠阻止的，那你就成神仙了。」夏樹泡了杯白開水放床頭櫃上，攙靜留坐起吃了藥。

「我躺一下就好，夏樹你去照顧孩子們吧。」

「孩子們在看電視，等八點我過去哄她們睡。所以現在，包括八點之後我所有的時間都是你的。你快躺下，乖的話我給你講故事。」夏樹捉狹的說。

「啊啦~那我要聽大蛇與小狗狗的故事。」

「好，那我就講小狐狸與帥狼狼的故事。」

「討厭啦，夏樹。」

「抗議無效。」

在母親們和樂融融的談笑中，小留夏悄悄離開了。

「原來母親大人是肚子痛啊。」小留夏不懂什麼是經痛，她聽不懂，但看媽媽在替母親大人輕輕的揉肚子故有此猜測。

她跑回房間驚訝的發現電視機開著，沙發上卻沒有人，靜姬已經躺上床睡了。留夏蹦到床上發現靜姬弓著身體，小臉白白的。

「靜姬你怎麼了！？」留夏急了，怎麼才跑開一會兒就這樣了。

「肚子有點疼，馬上就好的。」

留夏一驚，介面道「我立刻替你去拿藥！」

留夏飛快的跑著，走廊上滿是她慌亂的腳步聲，所以人還沒到夏樹就聽到了，比她先一步的拉開了門。

「留夏，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在走廊裏跑。」

「媽媽媽媽，快！快給我藥！」小傢伙跑太急了，喘得很厲害。

「什麼藥？」夏樹懵了。

「就是你給母親大人吃的藥啊！」

「你要那個做什麼！？」夏樹太驚訝了，聲音過響，讓已經閉上眼休息的靜留給聽到了。

「夏樹怎麼了？」

「沒什麼，你睡吧。」夏樹回頭沖房裏喊道，然後她轉回頭。

「別瞎鬧！快回房和靜姬一起睡。」夏樹壓低聲音，不想讓靜留聽到再操心。

「沒瞎鬧啊！靜姬她肚——她經痛啦！快給我藥！」

玖我夏樹發誓，這句話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而且是永生難忘，其衝擊之大讓她當場腳下一滑摔倒了。

「你……你說什麼！？」

其實小留夏是想說肚子疼的，可這小孩愛裝深沉，她自以為肚子疼就是經痛，既然大人們都那麼說，那她就說大人說的話好了。而這個笑話在很多年後依然被藤乃家的人所提起，每每都讓留夏尷尬不已。只不過有趣的是，當十多年後靜姬真的發生這個問題的時候，跑去向夏樹要藥的人還是留夏，當時兩人表情都挺怪異。

而現在，一大一小兩個人就在臥室門口對峙，大眼瞪小眼。等夏樹搞明白事情真相趕到孩子房間的時候靜姬已經不疼了，其實她只是孩子常常有的肚疼而已，不要緊的。夏樹搖頭歎氣的回到臥室把事情給靜留一說，靜留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自然後遺症也出來了，又疼上了，夏樹不得不繼續替她按摩。

這一夜就在夏樹的昏昏欲睡中過去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