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上)
辛那努大军已经渐渐开进了阿斯兰帝国的心脏部位,在我的指挥和协助下,曾经的“敌人”几乎已经占领了我的故国四分之三的土地,此刻我感觉不到任何内疚和痛心,因为如今的阿斯兰帝国已经没有任何再让我保护它的动力。
我分明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和其他女孩子一样渴望着爱情、深深厌恶着争斗。如果不是那场离奇的遭遇的话,也许我和心爱的艾尔西已经搬到了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养着一只狗和一只猫,计划着、烦恼着、希翼着,过着和普通人没有两样的生活。
可是神却吝啬于赐予我们这些,仿佛我和她就像两块同极的磁铁,当太靠近时就会狠狠的从对方身边弹离。命运一次又一次的捉弄让我们身心疲惫,却并没能阻挡住我们的脚步,我会用这股无与伦比的力量击溃所有阻挡我的东西,哪怕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黎明时分的阿斯兰王都四处悄无声息,预料中的大规模抵抗根本就没有发生,侦察兵们搜遍了全城到处都没有发现一个人,难道这些市民们都已经逃走了吗?我心里不由感到纳闷……
“主教大人,我们的士兵已经占领了阿斯兰王宫和公会学院,将辛那努国旗插在了这座城市的最顶端,不过……我想提醒你的是,这座城市上空似乎正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雾,我猜不出是什么原因……”
托泰斯毕躬毕敬的对我说道,他的身体因为兴奋有些微微发抖,眼睛却又射出好似鹰一样警惕的精光。
“我已经看见了……”
在军队靠近王都的时候我就已经发觉了这里不太对劲,全城不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他们究竟到哪里去了?还有艾尔西……她现在究竟在哪里?这个王国大片的领土都已经被辛那努军攻下,赛恩璐德还能把她藏在什么地方?
这时候,空气中飘来一阵妖异的声音:“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凯斯温上尉,我已经准备好即将和格兰妮举行婚礼,可是她坚持希望能看见你,所以我只好请你到我们的婚礼上做客,记住,我只邀请了你,别带多余的人来……”
我听出这是赛恩璐德的声音,她的话几乎快让我发狂,眼前的城市充满了危险,我命令大军暂时驻扎在城外,然后循着声音的来源赶到了一座高高的塔下。
这是一座漆黑的高塔,厚重的塔门紧闭着,塔身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其中正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大家都小心翼翼,为了确保我的安全,托泰斯下令三十名士兵先进入塔中侦测情况。士兵们拿着武器慢慢靠近了黑塔,忽然间,距离塔门五十米的地面冲天而起一股巨大的黑色火焰,瞬间将三十名士兵烧成了灰烬,辛那努军看得瞠目结舌,就连托泰斯额上都不由涌出一丝细汗,这样的魔力就连他也从来没见到过。
我下令所有的士兵都不许再靠近黑塔,赛恩璐德一定就藏在这座塔里,我决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变化成了巨龙,展开翅膀飞上了塔顶准备从上方进入。这时候,赛恩璐德的声音再次传进了我的耳朵:“鲁莽的人,你就不看看这座塔楼能承受你那副笨重的身躯吗?格兰妮可就在你的脚下……”
她的话让我不由一振,无奈只好重新落回地上变成了人样。
看来赛恩璐德是打定了主意要我独自进入塔中,我嘱咐托泰斯暂时管理大军,随时准备接应我和艾尔西,随后,我紧了紧身上的红衣斗蓬,迈开步子机械的一步一步走向了塔门。
地上窜起的黑色火焰对我没有作用,我平安的来到了塔门前,伸出双手用力推开了厚厚的塔门,我不急不缓地走上了漆黑的螺旋楼梯,全身的神经都在紧绷,赛恩璐德究竟准备了什么样的“节目”在前方等着我?我的心忐忑不安,我绝不甘心败在她的手上,艾尔西注定永远只能是我的女人,绝不可能被她从我手里夺走……
螺旋楼梯通向了塔楼第一层宽阔的空间,面前出现了四座高大的黑色雕塑,我仔细检查之后感觉没有任何异常,这才转身准备继续步上第二层阶梯。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异动,我想也没想迅速侧身一躲,刚才所站的位置竟被一只黑色巨斧剁裂了一条大缝,楼梯被砸断了一大节,那四座雕塑的周身冒出了坚硬的钢刺,像炮弹一样朝我乱冲乱撞过来,雕塑手上的武器宛似长了眼睛,无论我躲到什么地方,巨大又沉重的刀斧很快就会朝我头上砸来。
我拼命按捺下狂跳不止的心,一边敏捷的躲避,一边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对手”,这些雕塑不是普通的魔法产物,好像是由魔法驱动的机械,赛恩璐德现在正躲在高高的塔顶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四只“大家伙”全部变成一堆废铁。
我的指甲一下变得又尖又长,身体很快变成了之前的怪物模样,这样的变化能让我的战斗能力迅速提高几十倍,我迅速落到了一只黑色雕塑的手臂上,照准手腕处狠狠一爪劈了过去,手掌连着武器一起落在了地上,我迅速又从掌心里释放出几只光球,将这只手臂连同武器一起炸成了碎片,回身再将雕塑的身躯一阵乱抓乱划,很快这只雕塑便被划成了碎块,再也动不了一丝。紧接着第二座、第三座、第四座,直到我的脚下落满了碎石铁片,这些东西再也没有威胁了,我终于才抹了把额上的汗,长长喘了口气。
赛恩璐德接下来又准备了什么来“迎接”我?漆黑的楼梯好似通向了一个不知名的世界,我的心渐渐有些忐忑不安,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一定要尽快找到艾尔西……
我迅速跑上了第二层阶梯,长长的楼梯将我的脑子都绕得有些眩晕,终于,面前再次出现了一层宽阔的空间,这一次的情况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
大厅正中央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只牢笼,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被关在里面,她惊恐的看着我,脸上透着丝说不出的复杂。
我慢慢走到了牢笼下,奇怪的看着她,赛恩璐德为什么要把一个陌生的女人关在这里?她究竟又在搞什么鬼?
女人紧紧注视着我,好像看见了失去很久的宝物一般,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好像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呜咽,可惜我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我抬起头问她道,女人抓住了牢笼的栏杆,眼神变得有些焦急,她张开口努力地对我说:“你真的……是奎亚斯的孩子吗?”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快说不出话,看得出她已经非常努力了。
我点了点头,我从来就不羞于向别人承认自己的身份。
女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从我心里闪过,黑暗里一柄长长的剑朝我猛地劈了过来,我毫不费力的接住了长剑,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朝我发起的攻击。
“迪欧,别这样做……她是你奎亚斯舅舅的女儿……你的堂姐凯斯温……”
女人的叫喊狠狠惊了我一跳,该死的,赛恩璐德难道找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就想来冒充我的亲人吗?我把男孩摔在地上,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根本没有通向塔楼上方的楼梯,我的心越来越急躁不安,现在应该怎样做?我究竟要怎样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再不想办法找到艾尔西的话她随时会多一分危险!
这时候,赛恩璐德的声音忽然在大厅中回响了起来:“上尉小姐,恭喜你来到了这里,你的芙拉瑟姑姑还有小堂弟迪欧已经等你很久了,你们可以多聊些时候,享受一下亲人的团聚。”
赛恩璐德的话让我越来越犹疑,父亲早就对我说过萨菲尔家除了我们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不过,我倒是听说过父亲有一个妹妹的事,只可惜在我八岁的时候芙拉瑟姑姑就在一场事故中被一群盗匪杀死了,难道……我的那位姑姑还没有死,而且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我回过头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男孩,他的眉眼和父亲真的很相像,再过几年应该就会长成一位和父亲一样英俊的大男孩了吧,实在太相像了……这个男孩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父亲,我的心中渐渐涌起一丝暖流。
“凯斯温……过来让我好好看一看你……”
女人在牢笼中向我伸出了手,她的脸上写满了渴望,我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任她轻轻抚着我的脸,但愿我现在的模样没有吓坏她……
“孩子……你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她的眼中落出了豆大的泪滴,我看得出那是真正的亲人心痛时的泪水:“难道……奎亚斯真的和那只龙成为了夫妻?”
我亲了亲她的手心,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已经在心中确认了她的身份:“芙拉瑟姑姑,我一定会把你和迪欧救出去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惊恐的看着我的迪欧,伸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此时,赛恩璐德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真是令人动容的场面啊,凯斯温上尉……你们的亲情实在太让我感动了,和你比起来我实在是一个令人发指的恶魔,为了完成一副新的躯体,我宁愿牺牲掉小科鲁诺和塞拉克亲王,他们可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你呢?上尉小姐?你应该不会像我一样吧?艾尔西可是一直在夸你是个怎样善良怎样温柔的人呢……对了,忘记告诉你,如果你还想继续寻找艾尔西的话……打开上一层大门的钥匙就在你姑姑和堂弟的肚子里……”
“迪欧?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如果想要和母亲活着从这座塔里出去,那就必须杀死这个半人半龙的女人,你也是萨菲尔家族的人,不要让我失望了……哈哈哈哈。”
赛恩璐德的话就想一颗炮弹,在我的脑中“嗡——”一声炸裂开了……可恶的赛恩璐德……可恶的恶魔……原来这就是她的计划,面对眼前的亲人,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杀死他们?还是被他们杀死?我的手在微微颤抖……面对一个孩子和一个手无寸铁的母亲,我实在下不了手,更何况他们是我的姑姑和堂弟……可是我更加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艾尔西是我的一切,失去她我就会像落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空气仿佛已经渐渐的冻结。脑中的思绪仍在纠缠着、错乱着,我仍旧无法作出任何决定,直到腰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我吃惊的慢慢低下头,我看见迪欧的长剑已经贯穿了我的小腹,失望与痛苦从我心底引燃了怒火,我一下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将刀尖没入了迪欧的胸口,他定定的看着我,一双大眼中满是惊惧,然后像块木雕一样直直地倒在了地上。牢笼中的芙拉瑟姑姑被惊呆了,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杀死在了面前,而凶手竟然就是自己的亲侄女,沙哑的喉咙再也说不出了一句话……
忽然间,我想起了那时真正的红衣主教对我说过的话……
“你会完成的……”
直到现在,我似乎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切仿佛早已注定了一般,萨菲尔家族正慢慢走向死亡,而我,就是最终的刽子手……
我的脑中正闪过以前的片断,眼中已经看不见了芙拉瑟姑姑那张惊惧的脸,短刀一下没入了芙拉瑟姑姑的胸膛,通向上一层的阶梯慢慢显露了出来。
父亲,也许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做您骄傲的女儿了,我已经越来越偏离了您对我的期望,命运是一个邪恶的使徒,它已将我变成了和赛恩璐德一样的恶魔,为了那份爱情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可是……我却宁愿这样做,无论付出任何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