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九）——日中
新德里的午日，阳光干凉的空气中射下。位于首都东区的一条马路上，此刻什么嘈杂也没有，日光直射下来，地面上的沙土闪烁生光。静静立着的树木上，偶尔传出几声蝉鸣，显得周围更加宁静。
“艾哲尔……”
低声呢喃着的贝利亚在小道上奔跑着，数只红色的蝴蝶飞舞在她的身体周围。她慌张的左右张望着，搜寻着自家弟弟的身影。
从昨天起，艾哲尔就没有回来，虽然碧姬和千叶都说不用担心，可是贝利亚却依然不能放心，并且隐隐地觉得，艾哲尔有危险。于是，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她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
无论释放出再多的红蝶去搜寻，可是还是没有艾哲尔的消息。
气喘吁吁的贝利亚着急起来。
“艾哲尔，艾哲尔！”
“啊！”
猛地撞上从拐角处走出来的人，身影不稳的贝利亚身体后倾时，被对方及时扶助了。
“浅葱……瞳。”
看着眼前一脸冷漠地扶住自己的少女，贝利亚微微睁大了眸子：
“为什么你会……”
等贝利亚站稳后才松开手的浅葱瞳以不急不缓的语速说：“果然，你还是偷跑出来了。现在这个时候乱跑如果遇上妖魔，会把计划打乱。”
“啊，对，对不起，”如同做了错事被发现了一般，埋着头的红发少女心虚地道着歉，“我，我马上回去。”
“我陪你去找吧。”
“啊？”抬起头的少女仿有些愣住。
浅葱瞳叹了口气：“现在就算带你回去，说不定你也还是会跑出来。既然这样，我陪你找到艾哲尔好了。”
贝利亚笑着一把抱住浅葱瞳：“谢谢你，小瞳！”
“我记得，”浅葱瞳指着贝利亚身边的蝴蝶问道，“你身边的那些蝶子，似乎是有搜寻功能的吧。”
“是，但是我放出去的红蝶并没有发现艾哲尔，而我也感应不到艾哲尔的冰蝶的能力。”伸出手托住一只从高空飘落的红色蝴蝶的贝利亚答到。
浅葱瞳轻抚着自己下颌，若有所思地问：“你和艾哲尔每次所发出的蝴蝶都是有限制的？”
“对，这些蝴蝶并不是生命体，而是我们的灵力呈现形态，能力越强的话，能释放出的蝴蝶就越多。但蝴蝶并不是唯一的呈现形态，呈现形态根据我们所想的事物发生变化，蝴蝶形态是最好维持的，所以一般都只维持于这种状态，”贝利亚伸出手，越来越多的红蝶从她的手臂中溢出，形成一个球体的飞舞的红蝶降落到地上，便成一只容貌奇特的红色犬，“如果利用犬类说不定能找到，只有，试一试了。”
红色的犬再次跑回贝利亚身边时，已经满是汗水的贝利亚猛地跪坐到地上。红色犬伸出舌头添了添她的手，然后“扑”的一声，身体四散成无数只红蝶。
坐在地上的贝利亚不住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找……找不到……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浅葱瞳正要去扶她起身的时候，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一只獒犬出现在浅葱瞳身边，在她抚摩了一下獒犬的头后，獒幻化成一柄通体漆黑的藏刀出现在她的手中。
贝利亚有些疑惑的抬起头：
“怎么了？”
“有S上位级的妖魔在缓缓地靠近。”抽刀做出战斗准备的浅葱瞳觉得有些奇怪，接近的妖魔的气息非常熟悉，感觉就像是昨天被塔西娅弑杀掉的巴尔似的。
慌忙想站起身的贝利亚突然愣住，一抹冰蓝色从她红色的眸子里划过。她看着眼前的冰蓝色蝴蝶，愣了一两秒后，有些兴奋的起身并转了过去。
“艾哲尔！”
如她所期待的一般，微笑着的艾哲尔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微笑着注视着他们。
“喂，等等！”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的浅葱瞳本想阻止贝利亚，但红发少女却已经高兴地走了过去。
“呐，艾哲尔，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终于找到艾哲尔的贝利亚松了一口气，艾哲尔看上去没受到什么伤害，真是太好了。
就在贝利亚要接触到自己时，艾哲尔突然开口问道：
“艾哲尔，这个是我的名字？”
“哎？”似乎无法理解艾哲尔的问话，贝利亚不由得停住了向前的脚步。
微笑着的少年再次问出残忍的话语：
“你是谁？”
贝利亚想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但是仍然笑不出来：“艾哲尔，不要开玩笑了。”
“离远点，他身上有巴尔的气息。”走过来挡在贝利亚身前的浅葱瞳说道。
“巴尔？”看也没有看浅葱瞳，依然只是注视着贝利亚的艾哲尔用疑惑的语调重复了句。
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贝利亚看着自己的弟弟，睁大的眼眶内，缩小的瞳仁颤动着。泪水从样框内滚落出来。
“我不知道艾哲尔是谁，也不知道巴尔是谁……”
“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但是，我却记得你的样貌。不知为什么，看到你我这里好痛。”
指了指自己左胸的艾哲尔看着哭着抽泣着的贝利亚，然后露出微笑。
“所以，非常抱歉，你必须死在这里了。”
“他已经妖魔化了，贝利亚。”
抽刀挡在贝利亚身前的浅葱瞳说。听到事实从自己同伴嘴里道出的时候，哭着的贝利亚捂着耳朵跪到地上。
“不对……”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应该是吞噬了死去的巴尔的内丹。巴尔是S上位级妖魔，吞噬如此高段的妖魔的内丹，是无法完全将妖魔的能力转化为己身的能力的。他已经被妖魔的气息感染了。”
不对……
“现在在我们面前的，不过是另一只巴尔。”
不对……
“艾哲尔，已经消失了。”
不对！
瞄了眼身后只是不断哭泣并没有躲避也没有逃走的贝利亚，浅葱瞳“哼”了一声，然后警惕的看着眼前将冰蓝色蝴蝶幻化为锐利武器的艾哲尔。
“你是想杀了我吗，”轻轻挥动着手中有着蝴蝶纹路的半透明蓝色利斧，艾哲尔问，“果然，你们是敌人啊。”
“为什么会想杀她，”就算艾哲尔变成妖魔，第一个要杀的是贝利亚，这点无论怎么也说不过去。不过，问了这句的浅葱瞳又说道，“算了，对于妖魔而言，杀谁都是一样的。”
话刚落音，浅葱瞳便消失了踪影。
迅速转身并持斧横挡与胸前的艾哲尔抵住了从身后袭来的浅葱瞳的攻击。
“很厉害。”艾哲尔笑着称赞道。
以连续的空翻向后退开的浅葱瞳单膝跪地落到地面上，她伸手擦了下额头，然后看了看手中的液体，半眯起眸子。
“冷汗？”
如此低声自言自语的浅葱瞳，回想着刚才与艾哲尔对峙时，自艾哲尔身上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强烈杀气。她站起身，唇角微微上翘：
“有意思。”
“贝利亚，贝利亚姐姐！”
因为被某人摇晃着，熟睡的贝利亚慢慢的睁开眸子，视线中，艾哲尔的脸慢慢地清晰起来。
“艾哲尔？”
慢悠悠地从旅馆的睡床上爬起来，贝利亚揉了揉眼睛道：
“呼……原来刚才的是梦啊？”
“什么？”将湿毛巾递给她的艾哲尔不解的问道。
“算是做噩梦了吧，”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的贝利亚笑着道，“我梦见艾哲尔你吞了妖魔的内丹，变成了妖魔然后第一个要杀的居然就是我。”
“什么白痴梦啊，我才不会做那样愚蠢的事呢，就算变成了妖魔，我也绝对不会伤害姐姐的啊。”如此说着的艾哲尔伸手环抱住贝利亚。
被抱住的贝利亚笑了笑，道：“说得也是。”
刚要伸手回抱着艾哲尔的贝利亚突然发现自己怀里的少年不见了。
“艾哲尔？”
满脸全是泪痕的贝利亚睁开绯红色的眸子，她看着不远处与浅葱瞳战斗着的艾哲尔，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刚才只是我希望这一切都不要发生的梦，只是这样而已吗？
艾哲尔已经不在了。
现在在我眼前的，不过是一只妖魔而已吗。
“就算变成了妖魔，我也绝对不会伤害姐姐的啊。”
红发少女站起身子。
艾哲尔就是艾哲尔，不会改变。
冰蓝色的斧头切入作为人体柔软部分的腰部，被拔出的时候，带出一股红色的液体。
猛地将刀尖插到地上以稳住自己身型的浅葱瞳一手捂着自己受伤的腰部，颤抖的双腿勉强支撑着身体以保持直立。
“哦，你的力量只有这么点？”
艾哲尔微挑了眉毛说道，他看了远处晃悠悠地站起身子的贝利亚一眼，道：“很可惜，你阻止不了我。”
“太自大的人当心被吞掉，”在艾哲尔就要往贝利亚走去时，浅葱瞳伸手拦住了他，“虽然讨厌这个能力，不过，你出来吧，红。”
浅葱瞳手中的剑“嘭”的一声变成了一只红贵宾。
“嘎啊，你也有伤得这么惨重要求小红花大人偶救命命的一天嘎？”红贵宾突然张嘴说出人类的话语。
“闭嘴。”嘎你个头，又不是鸭子。
“算了，看在你诚心诚意的求偶的份上，偶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一次。”这么说着，红贵宾突然又“嘭”的一声，便成了一个有着红棕色长卷发和英俊容貌的高大男子。
“狗变成了男人？”艾哲尔觉得眼前的一幕非常有趣。
“NO、NO、NO，”竖起食指晃了晃，男子一把将浅葱瞳抓起，并使她骑坐到自己肩膀上，“我不过是一把兵器而已，怎么操控，还是MASTER的问题。”
“少废话，红。杀了他。”
被称位红的男子露出相当灿烂的微笑：“YES，MY MASTER。”
躲避不及的艾哲尔被红横扫过来的腿踢中腹部，在红的腿触到艾哲尔的瞬间，他的腿上突然冒出锐利的刀锋。
大量的红色液体冲艾哲尔的腹部喷出。
收回腿的红笑着仰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少女：“真是记仇的MASTER。”
“少罗嗦！”
数只蓝色的蝴蝶从艾哲尔的伤口处飞了出来，很快，由红制造的伤口便消失了。
“变成妖魔后连自动愈合伤口的能力都提升这么多吗？”浅葱瞳皱起眉头。
被数只冰蓝色的蝴蝶环绕着的艾哲尔突然飞到高空中，道：“也许，还多了其他的能力也说不定。”
“高空飞行能力？”浅葱瞳露出讶异的表情，不过，也就是一两秒的事。
艾哲尔道：“虽然近战格斗你确实要略胜一筹，不过，如果我飞到这里，你该怎么攻击我呢？”
“哇，好高好高，MASTER，你觉得该怎么办？”红伸手做出观望状。
浅葱瞳并没有回应红的话。
飞行于空中的艾哲尔突然将身边的蝴蝶幻化成一个巨大的炮筒，他把炮筒搭到肩上，然后瞄准了地面的浅葱瞳。
“既然你想不出办法，那游戏就结束啦？”
炮弹接触到地面发生强烈的爆炸，烟雾散去后，地面上除了一个坑和距离坑较远的贝利亚，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呵呵，居然被炸得灰都不剩了？”
漂浮在空中的艾哲尔笑着说道，但突然，感应到什么的艾哲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回过头，看着身后放大的红的笑脸。
“借助爆炸的冲力跃到这么高的空中吗？”这是什么样的运动神经？
但浅葱瞳并没有给艾哲尔反应的时间，红长出刀刃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切入并划过艾哲尔的背部。
惨叫着的红发少年从空中落了下去。
“还在犹豫什么呢？”
在距离这里非常远的一个屋顶上，毗湿奴看着空中下降的小点，漂亮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哀伤。
“便成妖魔的形态吧，这样，你才会得到你所期望的力量啊。”
巨大的冰晶状羽翅冲艾哲尔背部伸了出来，肌肤逐渐变成蓝色的艾哲尔整个人如同冰制作的一样，显得透明。
直射大地的阳光透过他的身体，显得越发的耀眼。
“妖魔形态……”看着发生变化的艾哲尔，与红一起落到地面上的浅葱瞳感到相当不妙。
艾哲尔缓缓的张开双眼，绯红色的眸子如同镶嵌在冰晶上的红宝石一般。他偏过头，看了浅葱瞳一眼。只是看了一眼，原本坐在红肩膀上的少女的身体突然裂开无数伤口，然后向后滑落倒在了地面上。
本想伸手抓住浅葱瞳的红突然被打飞出去，在他落到地面之前，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艾哲尔又将幻化为利剑的手插进他胸口，把他钉到地面上。
看着这一切的浅葱瞳忍不住有些发抖：
“已经完全失去人类理智……谁也无法阻止他了吗？”
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她身边跃过，她抬起头，看见贝利亚摇摇晃晃地朝艾哲尔走去。
“不要过去，他现在是完全失去理智的妖魔。他不是艾哲尔了！”
浅葱瞳的呼喊使得原本想切下红的头颅的艾哲尔转过身来，他看了贝利亚一眼，站起身，将剑从红身体里拔出，轻轻一挥甩掉剑上的血液，然后将剑尖对准贝利亚的心脏，朝她刺了过去。
“过来，艾哲尔，到姐姐这里来！”
贝利亚并没有躲避艾哲尔的攻击，相反，她站在原地，张开双手吼道，像是要拥抱艾哲尔一样。
剑穿透了红发少女的身体，鲜红的液体顺着剑柄淌下。
“艾哲尔，快点清醒过来。”红发少女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妖魔，笑着说道。
躺在地面的浅葱瞳惊讶的发现，在艾哲尔的剑要刺入贝利亚心脏的时候，剑尖突然向下移了位置，插入了贝利亚的腰侧。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杀掉眼前的人的艾哲尔任由对方把他死死抱住，然后他看到无数红色的蝴蝶从抱着他的人的背后飞出，形成了巨大的火焰状羽翼，并且将他们两人都包裹起来。
“艾哲尔，清醒过来，我是你姐姐，我是贝利亚。”
艾哲尔感到有着带有温度的水滴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而后，有很长一段画面从他脑海里闪过。
“贝利亚……姐姐。”
《死海文书》中记载，神所创造的首位炽天使，贝利亚•托利亚在沐浴火山熔岩时落下的眼泪，在眼泪与熔岩接触的瞬间，诞生了有着蓝色羽翼的智天使——艾哲尔•托利亚。
回想着以前看过的某文献的红不由的笑了笑。
“不是很有意思的一幕吗？”
“贝利亚姐姐……”变回人类形态的艾哲尔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看着自贝利亚身后伸出的剑，哭泣着摇着头，“对不起，对不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不，不要……”
贝利亚抱着终于清醒过来的艾哲尔，很开心的笑着：
“你终于回来了，艾哲尔。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姐姐……”虽然还想自责，也着急要治疗贝利亚伤口的艾哲尔听到贝利亚的话语后，却只是反手回抱住她。
把头搭在艾哲尔肩上的贝利亚突然抬起头，察觉到贝利亚身体僵硬住的艾哲尔回过头，也不由地愣住了。
“塔西娅大人。”
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散发出璀璨的光彩。
抽出双刃剑的塔西娅如同微笑着的女神，她看着依然抱着艾哲尔的贝利亚，道：
“离开那个妖魔然后过来。”
“艾哲尔已经恢复神志了……”
“可是他终归是妖魔，他不过只是，有着艾哲尔意志的妖魔而已。贝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