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之荣华 于 2010-6-15 09:20 编辑

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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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小屋，给人感觉即使一阵稍微猛烈的风就可以将屋顶掀飞。一片狼藉，几条带着补丁的衣物被胡乱丢在地上，近乎朽坏的柜子被暴力砸破，松动的抽屉肆意敞开着，看上去已经不止一次的被“彻底”的搜查过了。

“寻找事情的真相？”普莱德修女撇了撇嘴，弯腰扶起一只倒在地上的椅子，却发现椅子的一只腿已经断裂开来。“这里唯一的真相就是：虔诚的人们高呼着主的圣明，彻底捣毁了‘魔女’的巢穴，以至于没有给审判者留下任何有用的证据。”

罗兰没有说话，从地上捡起一件淡红色的裙子，布料非常普通，长年的浆洗也让染料有些褪色。但仍进行过用心的拆改，细密的针线缩小过腰围和前襟，并收拢了裙摆，让一件成人的裙子变成了适合女孩的尺寸。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罗兰指向窗台，那里有着一抹少有的鲜艳颜色：“看那里，如果这样卑微却温馨的家庭，也会产生邪恶的魔女，那么我无法想象……还有什么地方不会遭受魔鬼的腐化。”

窗台上，因无人打扫而蒙上一层薄薄的尘土，粗陋的瓦盆里，两株叫不上名字的野花努力伸展着叶片，沐浴着阳光，淡红和浅紫的花朵，相互凝望，展示出生命的颜色。

这时，拘谨而胆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骑……骑士大人！那个孩子不可能是魔女，她和她的姐姐从小在这里长大，她们……和老玛琳都是信徒，每周都会去教堂礼拜……”

老玛琳就是抚养两个女孩的寡妇，罗兰和普莱德向门口望去，声音的主人是一位中年妇人，朴素的围裙，顽固的污迹因为反复清洗只留下了浅淡的痕迹，袖口上虽然使用了同色的细线和细密的针脚，仍然可以看到层层补丁的痕迹。她的表情紧张，看向骑士和修女的目光充满敬畏，仿佛想要寻找支持和援助一般：“邻居们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然而，路上的行人和房外的围观者在听到这句话后，都迅速的别过自己的目光，匆匆俩开，唯恐和恶魔沾上一点关系。街边比邻的房间迅速关上了门窗，用那四面漏风的木扉和外界划清了界线。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了上来,用布满老茧的手扯住妇人的袖子，低声喝道：“疯婆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快跟我回家，不要给两位大人添麻烦！”同时，男人缩着头冲罗兰骑士笑了一下，满脸的风霜和乡土气息勉强绽放出一个谦卑的表情。

“请等一下。”罗兰走上前去，向妇人和男子微微一笑。瞬间，那笑容仿佛春日的阳光绽放一般，金属的盔甲和腰间的长剑也不能遮掩。罗兰明亮的目光，闪耀的金发，柔和的面庞，让人感到无比的亲切和温暖。以至于完全没有人注意到，普莱德修女什么时候微抬起手臂，又轻轻的收起，以及指甲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神术余晖，低级神术“人类亲和”已经施加在罗兰身上。

“请不要害怕，我和您一样不相信她是魔女。”罗兰慢慢的说道：“如果您知道什么，请一定告诉我，那很可能成为拯救那孩子的证据。”

“骑士大人……这是我的丈夫库鲁特，我，我们就住在街口，和老玛琳做了十五年的邻居……但是我们也不算很亲近。”库鲁特夫人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着她所知道关于这个家庭的一切。“十年前的冬天，灾祸连连，先是尊敬的城主老爷逝世，紧接着百年难遇的大雪压垮了很多房子，寒流突如其来，很多人因此而死，包括老玛琳的丈夫……那两个孩子，就是她在丈夫的葬礼结束后，回家的路上捡到的……”库鲁特夫人并没有太多准备，讲述的故事条理也有些混乱，内容和罗兰骑士与普莱德修女所了解的也相差无几，两个被遗弃的还在襁褓中的双生子，健康的女婴成为了姐姐，病弱的则是妹妹，失去配偶后老玛琳在两个孩子身上倾注了所有的爱，所以她们的童年虽然贫穷却还算温暖。除了自古就有的双生子不祥传说，以及她们出现那年的连连灾祸，这两个女孩从来未曾展现出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今年她们正好十一岁……本来，应该会很平淡的度过吧……直到那天，一个身穿黑袍的女人住进了老玛琳的家里，第二天晚……”突然，库鲁特夫人停住了，嘴唇张合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而她的丈夫搀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接过话头：“第二天晚上，我们还看到老玛琳和两个孩子有说有笑，谁想到……其实我们也不熟，或许其他人知道那孩子和老玛琳发生了什么……”

罗兰面无表情，看着老库鲁特闪烁的目光，然后转过头，望向库鲁特夫人，缓缓开口：“今天上午，我和修女看望过伊芙，她托我向你转达一句话。”

“她说：‘谢谢你。’”看到库鲁特夫人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罗兰将目光投向枫叶广场的方向，那里有着一座正在搭建的绞刑台，语气沉重起来：“您知道玛琳葬在什么地方吗？如果我们无法拯救伊芙的生命，至少在死后……”

“不！”库鲁特夫人发出一声悲鸣，挣脱了丈夫的手臂，大滴的泪珠在眼中溢满，然后顺着饱经风霜的面颊流淌下来：“她是无罪的，更不可能是魔女！一定是那个黑袍的女人，她住进来的第二天晚上，领主阁下的卫队就找过她，还发生了争执！没错，那个女人才是魔女！”

“领主阁下的卫队……莫多斯子爵吗？”罗兰挑了一下眉毛，嘴角微微上翘：“夫人，不要过度担忧，因主之名，无辜者终获救赎。”

普莱德修女玩味的看着骑士安抚着失控的妇人，然后打法她丈夫将其送回家，最终凌乱的房间里，只剩下修女和骑士两人：“真是狡猾呢，罗兰，侍奉主的骑士竟然会捏造谎言。”

“如果只有谎言才能换来真像，我不介意背负妄言的罪名以恢宏主的荣光。”

“这不过是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换个方法来说而已。”普莱德修女揶揄道，尔后的语气又充满了好奇：“你怎么会想到那孩子会对她说‘谢谢你’？如果她们只是普通的邻居，转达那种没头没脑的话不是很奇怪吗？”

“为了普通的邻居，怎么会鼓起勇气来和大圣堂的审判者说话？”罗兰低下头，看着一直拿在手中，一开始从房间地上捡起的淡红色裙子：“你看，这条改小过的裙子，很明显是伊芙或者伊莲的，缩腰的针脚是单线和双线的交替长短针。这种缝纫习惯非常少见，而且，库鲁特夫人的袖口补丁也是这种针脚。所以说，要么老玛琳经常为库鲁特夫人作针线活，这样库鲁特夫人对独立抚养两个女孩的玛琳自然会有所回报；或者就是库鲁特夫人为伊芙姐妹改制了裙子，无论哪种可能，伊芙对她说声谢谢都不会有错。”

“罗兰真了不起，居然能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地方。”修女轻轻笑了起来“我可完全没有观察到她们的衣服甚至补丁什么的，虽然在缝纫和刺绣方面，当年我们一起……”

罗兰的表情突然僵硬起来，右拳紧握，指节泛白，左手捂住了面庞。“当年……在城堡里……”

“对不起……”修女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了罗兰的拳头，在修女温暖的掌心中，紧握的右拳逐渐放松下来，颤抖着，罗兰和普莱德十指缠绕在一起。

少女的轻叹，几不可闻。

“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