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北京的天气阴沉的很适合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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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辞去了先前的工作，在以前所上的中学里找到了一个教务助理的事情做，薪水虽然比之前少了很多，但是在这个小城镇里却也足够了花销。

每天再也不用挤在狭小拥挤的公交车或者地铁上，我骑着高中时的单车，沿着横贯小镇的那一条河堤沿途而上就来到了工作的中学，温柔而透彻的风顺着棉质衬衫的衣袖蜿蜒的席卷着整个身体，让人感到一丝潜在的愉悦。路途上经过的人都会打招呼，有我认识的却已辨别不清的人，也有尚未分辨出而不认识的人，但他们也并不在意——这个小城镇的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病。我工作的学校是我和杜暖暖所毕业的中学，我把车停在以前上学时所惯常停放的位置，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少年的时期，一切却并非如此。

或者这本该就是我的生活，所以最终我也只能回到这里来。

就在我回家的那一天，杜暖暖就打来了电话。她不安的问着我，以为我在工作中遇到了什么伤害性的事件。

“真的什么都没有，就是觉得在那里没意思了，所以回来了。而且，我想我家里人了。”我这么对她说，没有半点儿虚言。

杜暖暖却还是不放心，一个劲儿的问这问那，我回答着，这确实只是一次很平常的事件。在临末的时候，我对杜暖暖说：“租的那间房子你叫贺亦麒一起去住吧？自己承担租金的话也不算轻松，而且这样还能有个照顾的人。”之后的那一秒便陷入了冗长的沉默，杜暖暖没有回答是与否，她敷衍的说了些什么，挂断了电话。

杜暖暖啊，你明明，明明已经不在需要我了，不是么？

之后，杜暖暖会经常过来看我，有时是她自己，有时是和贺亦麒，拿一些好吃而这里不容易买到的东西，和我说些我们所共同认识的人的最新消息。很多的时候我们只是坐在学校后面操场的长椅上聊上一会儿，她就要匆匆的回家吃饭，然后赶晚上的飞机回去。

杜暖暖还是像往常那样握着我的手，微笑的叫我的名字，她说：“坐在这里就好像回到了高中时候一样。那个时候，我们也经常坐在这里呢。”她只需要坐在这里就能够吸引住别人的注意，有意无意的大家都会看向这里，看向盈盈发光的杜暖暖。

后来，有一次她说：“亦麒搬过来了。”我点点头。在此之前我知道贺亦麒已经提过很多次想要搬过去了，所以这件事情也只是必然的结果。我说：“这样很好啊，一起生活。”我看见杜暖暖绽出的那一抹笑容，里面饱含着温暖。

于是，我抽回了手，站起身来说：“今天来我家吃一顿饭吧？”她便答应了。

再后来，到了年底。我和杜暖暖就都忙了起来，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很多，其间我拒绝过她要过来的想法几次后，便整整2个月没有见到她了。

在期末考试刚刚过去的那一天，传达室说有人找我，就在我以为是杜暖暖的时候，发现来找我的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他说：“我是杨教授。”我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在某种意义上，眼前这个男人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我对于他的印象更多的是他的研究，我记得很多次的时候，我躺在一台圆筒机器的中心，里面幽暗冰冷，实验的过程会发出刺耳的嘈杂，我看很多面孔，看很多图片，身体被指示不能动弹，以至于时间久了，便会以为自己只是一具会说话的尸体。

每次结束实验被机器推出来时，都会觉得恍如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一般，身体僵硬而麻木。我撑起身，杨教授就会走过来，一边表扬着我做得很好，一边摸摸我的头。就像现在一样，他说听我父母说我回来了，所以顺道就来看看我，他这样说着，带着善意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请他到附近的小餐馆吃午饭，我们坐在餐桌前，他就像长久未见的长辈般问着我最近的情况。我说：“我刚才已经不知道你是谁了。”他笑了起来，说他能理解。

时间会在身体上切割撕裂开无法磨灭的伤痕，有些人成长了，有些人老去了，有些东西却仍旧如此。我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渐渐苍老的男人说：“杨教授，你还是一点儿也没变。”他又笑了，他说：“很多人都这样说我，可能是搞学术的都是这样。不过，成诺啊，你也还是那个样子。”我说：“怎么可能还是小时候的那个样子呢？”

杨教授摇头，“是某些性格或者气质方面。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么一个孩子，做实验的过程不哭不闹也不反抗，让做的事情都乖乖做好，逆来顺受的样子让人很心疼。但是，成诺……”他说着，用着我所熟识的低沉声音，“现在的你仍旧是这样的一副表情。”

窗外，树木干枯的枝桠张牙舞爪的四散伸展，经过的人裹着厚重的外衣匆匆而过，我看着杨教授，想着：

这又该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本帖最后由 leoliu 于 2009-4-19 15:25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