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空(四)——米达伦☆GAME OVER
无限的黑暗空间中悬浮着一副巨大的图画，画面中奇幻绚丽的光彩不停的流动着。虽然无法看清画面的内容，但站在画幅前面，仰头微笑着注视着画面的红发少女，却仿佛是在欣赏着世界上最著名的画作一样。
少女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画，良久，她抬手伸向画幅，似乎想抚摩下画面。
然而在她指尖刚刚触摸到画幅那一瞬，无数细小的鬼裂缝以指间触碰点为中心，龟裂开来。着急着想做什么来制止越来越多的裂缝继续蔓延的少女刚向前踏出一步，巨型的画符便碎裂飞散成无数大小不等的碎片……
昏睡了许久的贝利亚被自己的梦惊醒，她猛地睁开双眼，额头上渗出的细密的冷汗使得她的额发紧紧地贴在额头上。
仔细的打量了四周，意识到自己被带到一个朴素的小木屋的贝利亚微微松了口气。而她试图坐起身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小腿，双腿断口处裹着白色的纱布，似乎被人仔细处理过。
仍然被抱在怀中的艾哲尔的头颅未有腐烂的迹象，如果不是没有身体，少年脸上的表情会让人以为他只是在睡觉。
“艾哲尔……”忍不住抱紧怀中的头颅的贝利亚微微的颤抖着，音调了带了点哭腔，“怎么办，塔西娅大人回来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啊……她要杀我啊，我该怎么做，我不知道啊……”
小木屋的门被推开，因为听到屋内动静的唐纳修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走到贝利亚身边，抬手搭在少女因情绪而抖动着的肩膀上。
“唐纳修……”
“冷静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做，你知道的。”素来没什么表情的死士放柔了语气，安慰式地说着。
贝利亚低下头，把下巴抵在怀中头颅的头顶上。
“我不知道。”
那已经不是你曾经最崇拜的大人了，她现在不过只是一个妖魔。虽然想这么提醒，但唐纳修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几声敲门声响起。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妇端着食物缓缓走了过来。
“你终于清醒了，太好了。我煮了一些清淡的稀饭，即便是没食欲也吃几口吧。我叫‘米达伦’，目前暂时居住在这里。”
唐纳修接过老人手中的碗，代替没有什么反应的贝利亚道谢道：“谢谢你，婆婆。”
米达伦注视着贝利亚的腿，和依然被她紧抱着的艾哲尔的头颅。几天前，唐纳修刚带着她途径这里请求借宿时，她简直被吓住了。回想着，老人叹了口气：
“伤口还是痛的厉害吗？可怜的孩子。我这里算是非常安全，虽然我也是被选中的什么玩家，但是请放心，像我这样的老太婆，不会有力气去做什么坏事的。”
外表上看似平静下来的贝利亚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是一具被损坏的洋娃娃，安静地坐着。
只从唐纳修那里了解到些须情况的米达伦摸了摸贝利亚的头，然后说道：
“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出去了。”
为了准备一日所需要的食物，唐纳修跟随着米达伦在树林里拣拾干燥的木枝以及摘采新鲜无毒的菌类。
一边将拾到的枯枝条放到背篓里，唐纳修一边打量着不远处的米达伦。
尽管已经上了年纪，但米达伦的身手依然非常利索。几日前给贝利亚处理伤口的动作也非常熟练，如同受过非常专业训练出的医师。
这位老太太，绝对不是一般的老人。
“怎么了？唐纳修。”正当唐纳修这么思考着的时候，米达伦走到他旁边询问道。
“啊，没。我只是在想，你真厉害。能辨别出菇类是否有毒。”
米达伦轻声笑了笑，道：“因为年轻的时候曾经经历过一段非常缺乏食物的时期。所以不学会辨认就没活下去的机会。虽然这里好象是什么游戏世界，但是植物确是和外界的一模一样。”
“你一进到这个游戏，就出现在这里吗？”
“对，”米达伦点了点头，“我看这里很少有人经过，而且恰巧有个废弃但设备还算齐全的木屋，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像我这把年纪的人，很少会有很大的野心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平静的过完余生，然后死去。让我去和其他来到这里的年轻人搏斗实在太为难老人家了。”
米达伦絮絮叨叨的抱怨着，唐纳修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点下头。
突然传来的尖叫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意识到这是贝利亚的声音后，唐纳修立刻迅速的朝木屋的方向跑去。
“怎么了！”
担心的大声询问着的唐纳修刚要伸手推门，就感到里面的人立刻把门抵住。他皱起眉头，将一手放到门上，说：“你怎么下床了，快点开门让我进去。”
木屋里，滚落下床然后爬到门边的死死把门抵住的贝利亚背靠着门坐着，因为爬行，原本腿上断口处的绷带散落开来，地面上留下另人心惊的两条血道。
因为贝利亚并没有出声回答自己，唐纳修忍不住再次开口问：“到底怎么了？你没事吧！”
“唐纳修，从现在起，你不是我的死士了。”
一拳重重地砸到门上，唐纳修吼道：“你玩什么任性！快点开门啊！”
贝利亚低下头，红色的额发挡住了她大半边脸。
“我已经没有除魔能力，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除魔师了。”
塔西娅斩断了她的双腿，完全毁掉了原本在贝利亚体内封印着的火焰兽内丹。在体内所有的妖魔气息从腿上的断口流出的时候，原本的除魔能力也随着一起消失了。
现在的贝利娅，不过是失去双腿，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普通人类罢了。
“喂，让我进去！我说过，只要你还要和妖魔战斗，我就永远都是你的死士。”
贝利亚突然激动起来：“我才不要！我已经是一个普通人类了，根本没必要去面对什么妖魔！”
“混蛋，这不过是你躲避的一个借口……”
就在唐纳修试图强行推开门的时候，却被米达伦制止住了。
“能让我，单独和她说两句吗？”
唐纳修点了点头，然后退到了一边。
米达伦跪了下来，将双手贴在门上。
“孩子，是我，我是米达伦。可以的话，请你平静下来，单独听我说两句，好吗？”
门内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于是米达伦再次说了起来：
“贝利亚，你知道吗，现在的你非常的弱，但是你真的是宁愿自己这么一直弱下去吗？你的弱，并不是因为你失去了双脚和新人类所具有的除魔能力。所具有多少能力，并不代表这个人有多强。”
“你现在很弱，是因为你在恐惧。你在恐惧什么？是身边的人离去？还是被人伤害？如果你能够消除自己心里的恐惧，即使没有除魔能力，你也会获得作为一个普通人，所能拥有的最大力量。”
“即使不可预测的未来多么可怕，只要你能消除自己心中的恐惧，那么你就会有面对它的勇气。”
“所谓的强，就是因为知道弱点；所谓的弱点，就是因为知道恐惧；所谓的恐惧，就是因为拥有珍贵的东西；所谓拥有珍贵的东西，就是因为强。”
“我很害怕，很的非常非常害怕。我最仰慕的人要杀我，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门微微露出一条缝，尽管没看到，但米达伦察觉到门另侧的红发少女蜷缩着哭了起来，“但是，我并不想死在这里，我也有很多想要珍惜的东西，不想要这么轻易放弃。”
贝利亚不停的抹去脸上的泪水，很久自己都没有这样哭过了。
“我不想自己这么软弱，我想要变强，我想要有保护自己和自己珍视的事物的能力，还有继续战斗下去的能力！”
米达伦微笑着点点头，她站起身，单手把原本向内开的门向外拉开。
“本来我这个老婆子已经没有战斗之类的欲望。但是，我非常欣赏你，经历了这么多不属于你这个年龄段的小孩能经历的事后，还能有站起来的勇气，”将贝利亚抱回床上，米达伦继续说道，“所以我会帮你，让你重新获得双腿以及身为普通人类，所能拥有的强大能力。”
“婆婆……”
看着有些吃惊的贝利亚，米达伦微微一笑：“重新自我介绍下。在外界，我年轻的时候，是没有名字而以‘米达伦’作为代号的特工。”
看着米达伦从一个外部开起来只是普通背包，内部却有很大空间的储物包内取出的工具和铁皮电管，贝利亚突然意识到什么：“人造机械腿！”
“对。孩子你先忍一下，”米达伦将贝利亚的手绑了起来，然后把一张布塞进她嘴里，防止她因痛苦而咬伤自己。接着瞬间的工夫她切除了贝利亚腿部断口上有些愈合的表面，“接上机械腿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唐纳修，你死死的按住她。必须把她动弹程度降到最小，因为这是需要把经脉骨头与金属物连接起来的细致活。”
唐纳修点了点头，立刻照办。
米达伦用酒精给伤口消毒并且将金属皮与管道除菌后，开始为贝利亚制作并接上第一条腿……
几乎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肉与金属才慢慢贴合到一起的贝利亚才下床练习走动。虽然最开始不习惯，但逐渐的，不断练习的贝利亚也能行走得与常人无异。再加上金属腿所具有的一些能力，能掌控它的贝利亚逐渐有了比以前更快的速度与更优的弹跳力。
“贝利亚，你在以前的战斗中，有习惯使用的武器吗？”与往常一样替贝利亚检查机械腿有无异状的米打伦突然询问到。
贝利亚摇了摇头：“有用过赋有除魔能力的枪和剑，不过那都是我的能力所幻化出来的。”
“既然没有武器。那就不需要更费力去寻找。做为一个普通人类，所具有的最能发泄自己情绪和最强的武器就是……”
带着猛烈劲道到拳头似乎带着风，但在要接触到贝利亚鼻子时，停了下来。
“拳头？”
被非常迅速的拳头所吓到的贝利亚隔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对，人的身体训练到及至，其实就是最强的武器。内部的气，外体的力结合在一起，会诞生出摧毁一切的力量。”
贝利亚愣了下，突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之前，塔西娅与湿毗奴的战斗中，瓦解掉强大的S级妖魔的攻击的，不是本身的除魔能力，而是将自身气凝聚在指尖瞬间爆发出的剑气。
“无论会怎样辛苦和危险都好，请你教我以发气为基础的格斗技巧！”
米达伦缓缓地开口说：“这可不是只是辛苦和危险就能学会的。这是在与人对战时才能学会的技术。如果你能在接下来的十二天内不被我杀掉并且战胜我，你就会学会。”
“我明白。”
一向慈祥的微笑着的米达伦突然严肃起来：“那么跟我到树林里来吧。接下来的十二天内，不可以走出树林，每天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我只给你一个提示，如果今天之内感受不到气，你是活不过今天的。”
才进入树林，米达伦立刻就对贝利亚发动了攻击，而红发少女这才明确的感觉到，此刻身手异常矫健的老人，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借助着机械腿附带的功能，贝利亚勉强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当中活命。她讶异的看着以手为仞攻击自己的米达伦。
眼前的老人居然会剑气！
然而米达伦不会给她想太多的时间，眨眼便移动到贝利亚毫无防备的背后的米达伦抬手用指尖砍像贝利亚。
即使疼痛也不敢在放松警惕的贝利亚加快了速度逃进树林里。如米达伦所说，如果她感受不到气，不能运用气来硬化身体肌肉，她根本没办法活过今日。
身侧突然出现的米达伦的脸让全速奔跑着的贝利亚心底一惊，立刻迅速的蹬腿像另侧弹跳后退。一棵碗口粗壮的树的倒下代替了及时避开的贝利亚。
虽然是老人，但是米达伦非常之强，这种强悍，甚至凌驾于许多除魔师！
“好厉害！”
感叹着的贝利亚正想转身逃跑时，就被跃至自己身前的米达伦扼制住了喉咙。抬手举起贝利亚，米达伦道：
“逃跑时，最大的不利因素就是速度完全不够，又将背部完全暴露给敌人。”
轻松的使贝利亚双手骨头错位，米达伦抓着贝利亚的手轻而易举的一挥，将贝利亚甩进树林后的深水潭偏中心的深水区域。
一个巨大的水花溅起，双手行动能力被剥夺的贝利亚沉了下去。
双手无法滑动，机械脚在水里又非常之重。尽管憋着气，还是不断下沉的贝利亚有些慌张。
最多再坚持一会，不能换气的自己变会因缺氧而不由自主地张开嘴，肺部进水。
几乎要到极限的贝利亚拼命的思索着，既然刚才就可以直接杀死自己的米达伦要把自己丢到水里来，一定是有什么寓意。
到底是什么……
突然，因长时间没有唤气而头晕的贝利亚突然想到，在外界的一个偏远而小的国家有一个奇怪的习俗。
把初生的婴儿扔到浅海里，如果婴儿能在水里活下来，那么他便有继续活下去的权力。而婴儿之所以能在水里存活，便不能靠鼻子来呼吸氧气，而是靠全身的毛孔来呼吸水里的氧气！
“放轻松，集中精力，仔细感受，一定可以感受得到的，一定能感受到，气透过肌理毛孔，进入身体的感觉，”强忍着继续憋着气的贝利亚在心里鼓励自己，她不断地缓慢下沉，而感到水压越来越大，“一定要感受到，一定感觉的到……”
已经是傍晚了，米达伦依然站在岸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平静的潭水水面。
终于，似乎察觉到水面底下的动静的米达伦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感觉到了吗？”
终于冒出水面的贝利亚简直想破口骂脏话，要知道强行打开全身气控后又自行以奇怪的姿势在水底接上错位的双手所产生的内部痛楚远大于表面外伤。不过当她看到了岸边的米达伦后，立刻又有了潜入水底的想法。
“休息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内，你最好在补眠和进食的空档学会如何操纵体内气流的运行，否则，你一样活不过明天。”
不愧是特工，完全的斯巴达式教育。如此感叹着，贝利亚忍不住想，其实自己应该是在学会纵气的空档来吃饭休息吧。
第十二天很快就来到了，然而这十二对于贝利亚来说，简直就是地狱。在第一天完后休息的时间里，她并没有掌握到纵气的方法，而没有掌握到的下场就是，休息时间过了的几个小时后，她全身密集的剑伤如果再深入十来厘米，她就等于被整个肢解了。
几乎完全没有休息时间的十二天，贝利亚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做的事，但一直集中精力不断强化自身的她似乎知道了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强化了手臂皮肤抵消了米达伦剑气的贝利亚终于打算尝试反击，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空隙，她学着米达伦的样子，将气集中在指尖上。
而这时候，她突然发现一丝淡红色的气体随着凝聚的气从自己指尖溢了出来。本来完全消失了的除魔能力被强行激活了。
数只蝴蝶从聚气的指尖飞出，幻化成坚硬的红色拳套覆盖在贝利亚手臂上。没有停下来的手仞转变为拳，击向米达伦。
原本以为会打中米达伦的拳头被轻松拦下。看着单手轻易地接住了自己拳头的老人，正以为自己要被打的贝利亚突然看到原本带着杀气的老人突然再次恢复成十二天前的慈祥面容。
“拳的力量太小，线路太直。不过，恭喜你，你已经学会发气了。而且，似乎你的除魔能力也开始恢复了。”
缓缓放下手，米达伦由衷的恭喜着。
贝利亚看着自己手上的拳套，然后朝米达伦鞠了一躬：
“谢谢你，婆婆。我不会忘记您的教导的！”
“回木屋去找你的同伴，然后离开这里吧。让我这种日子不多的老太婆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刚跑回到木屋，贝利亚便看到站在屋子正中的唐纳修。她吸了口气，然后走到唐纳修身边，抬头注视着这个有着一头漆黑长发的少年。
“对不起，唐纳修。虽然那天我叫你离开，不过，我很高兴，你并没有离开我。因为如果你也离开的话，我想我会彻底崩溃的。”
唐纳修回望着贝利亚，继续等着她下面的话语。
“很谢谢你还在。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仍然是我的死士，继续协助我。即使我以后再次失去除魔能力，即使手腕上这金色手镯已经不在。”
“好。”
“那么，请协助我，弑杀SS级妖魔，塔西娅。”
独自回到木屋内，米达伦坐回床上。
她的右手垂着，如果脱下衣服一定会发现她的整条右手已经完全肿起来。贝利亚那一拳，让她右臂骨骼完全碎裂。
“真是非常聪明的孩子。如果没有超于超人的智慧和领悟力，即使再给十二天，也是无法学会发气的，”米达伦微笑着自言自语，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右手的疼痛，“她一定会，成为非常厉害的人物的。”
“只会杀人，满手血腥的家伙老了也会想帮助人？”以轻柔的语气询问着，塔西娅出现在小木屋门口。
“你是？”
并不打算告诉米达伦自己的名字，塔西娅说道：“因为你的多管闲事，打破了我原本的计划。不好意思，你得死在这里了。”
话刚落音，米达伦的身体便被整个切割开来。
缓缓放下右手，以一记无形剑气杀了米达伦的塔西娅依然站在原地。
玩家，米达伦，神喻名：天使之王，GAME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