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崖殇
已经退到了极限。
再往后一步可就真的得摔下去。
所以沐雨没有动了。
燕七也没有动。
这般对峙了不知多久,崖上却来了另一个人。
——涟漪。
鬓角已经汗湿,衣衫因为一路狂奔有些凌乱。喘着气,一手支着腰,想说什么,一时因为上气不接下气却又说不出来。
燕七回过头去,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涟漪却不看他,向沐雨道:“将心法写了吧,我自向堂主求情不杀你。”
沐雨笑了,这般也是在算计她么?只是心里却突然有些希望,希望这番话是出自关心呢?
涟漪见沐雨突然笑,心下不安,急急又道:“你这般跳了,难道不管沐汀了么?”
沐雨收了笑,直直看着涟漪,也不说话。
涟漪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开口,却听得沐雨道:“涟漪,若不是这般境遇下相见,咱们想必可以成为极好的朋友吧。”
“……”涟漪没料沐雨忽然说出这来,愣着一时接不上话来。
“汀儿她,也叫过你娘吧。便看在咱们也认识这么久,汀儿也叫了你娘的份上,不指望别的,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就算是什么听风术,她也只还是一个孩子。”
涟漪一惊,这般开口,怎么听怎么像在交代遗言,脑中千般电似闪过,却还是不知作何言语。
“还有。”沐雨浅浅的笑,涟漪看着有些发怔,这人是要做什么?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言罢也不管那涟漪表情一瞬间僵住,又看向燕七,脸上换了笑,“回去跟端木齐说,想要千里神行,他还不够格呢。”
二人一听这话,慌忙向前奔去,却不及沐雨一个纵身,直直便坠了下去!
待奔到崖边,低头往下望,只见了云雾深深,哪里又看得到人的影子……?
松鹤顶陡峭至极,有仅次于桑迁归藏山舍身崖的险名。方才沐雨所跳之处,虽非松鹤山最险要之处,但也陡峭险峻,多出是向内凹进的峭壁,便是武林高手坠下也难寻借力之所,望之令人生畏。更不用说崖下十二弯的泠水借了回旋的水流之力凶险异常,水下怪石乱布,暗流纵横,一旦落入尸体也指不定能找见。便是最有经验的舟子也决计不敢行过。简直是必死无疑。
燕七重重一叹,蹲下了身子:“嘁!这就跳了,要我怎么回去交代!”
涟漪脑子里想着沐雨方才的话,只觉得脚下发软,手足冰凉,险些站立不住。
二人默住良久,又长长一声叹息,一并下了山。
回去见了端木齐,端木齐却摆摆手,也未责罚二人,只叹道:“若是这番轻易便追上了,也不叫千里神行了。只是可惜了燕七你,我原本是想将那心法与你的。然其终究是千里神行传人,慎重起见还是派人搜寻一番,若是能搜出什么那是最好不过。这分坛里人手不足,辛苦你们了。”言罢似是又想起什么,忽然换了口气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属下自当尽力。”二人见他背过身去,若有所思的模样,互望一眼,具是不解,仍是各各告退了。
“这个沐雨,也没想这般便逼死了她。可惜了可惜了,一个好对手。”燕七心里有些感慨,“只是这天大地大,却非是只有一死这一途么?堂主这次亲自到东昆,便只是为了见这么一个人?”他像是想到什么,而后又摇摇头,喃喃道:“活不了吧……”
涟漪半晌却没有接话,燕七觉得不对劲,碰碰她,这才回过神来:“怎么?”
“不舒服么?要不先回房休息吧。”燕七皱皱眉,忽然想起了沐雨在崖上说的一番话。
“……那我先走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涟漪离去,不明所以,摇摇头走开了。
房里沐汀睡得正香。沐汀自来了这里,谁的话都不听,只在涟漪身边时乖巧,端木齐虽是有些不快,也只得随了她去。是以沐汀与涟漪住在一起。
在门前站着,她心里满是歉疚。这些日子沐汀黏着她,闲余时候总爱说些与沐雨同行时的见闻,言谈间流露的幸福让人心不自觉的柔软。而今日发生的事,她便成了破坏沐汀这份幸福的凶手。
还在犹豫间,房门却忽然开了,涟漪惊觉,才想起沐汀身负听风术,这般在门前徘徊,她又岂会察觉不到?苦笑了摇摇头,该来的总是躲不过。那厢沐汀虽察觉涟漪有些不对劲,小孩子心性毕竟想不到那许多,只抱着涟漪的手轻晃道:“娘,爹呢?不是说汀儿乖乖在房里呆着,爹爹办完事就会来找汀儿了么?”
涟漪不知怎么跟她说,要说,你的爹已经被我和你燕叔叔逼死了么?
“娘?”
“没什么。你爹她,有很急很重要的事,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汀儿要乖乖的,知道么?”涟漪下意识俯身抱住沐汀,生怕她从她的眼睛里,发现她在说谎的事实。
沐汀乖乖让她抱着,半晌轻轻道:“娘,你哭了么?”
涟漪一怔,放开沐汀往脸上摸去——
没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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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临之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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