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夏樹,要走咯?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舞衣左手提兩人份的衣服,另外一手擔心的要去攙扶著那個早已可以自行走路的夏樹,看著已經可以穩當站立於床邊的夏樹,舞衣露出欣慰的笑容,雖然復健的時間比預期的稍微長了點,但是卻可以減少以後會留下後遺症。
「好了,我沒有問題的!」揚起微笑從舞衣的右手拿起自己的所有衣物以及用具,「我自己拿吧。」
「噯?!可是…醫生說妳還不能拿重物。」舞衣一伸手又要去拿走夏樹手上的黑色行李袋。卻被夏樹一個轉身,輕鬆地閃過那只善意的手臂。
「沒問題,相信我吧!」故意舉重似的把玩著稍微有點份量的行李袋,顯示出自己已經”完全”康復的狀況。 朢朔
「欸……真是的。」舞衣露出無奈的表情,率先帶頭走出病房,並沿途與認識的護士小姐道別,眼睛有意無意的注視著走在後頭的夏樹臉上有的雀躍、和期待。
坐著電梯,看著顯示器上的數字一層一層的往下縮減,她就要出院了,出院之後,第一件想做的事情便是回家,回到那個曾經屬於”她們”的家,坐上早就等待在一旁的車子,
兩人踏出計程車,回到位於風華的家,走過破敗的停車棚,曾經屬於那裏的藍色重機,早已經被送去廢車車場支解處裡的一絲不剩了吧。至於屋子那裡,舞衣早就已經帶著命和奈緒裡外稍微的打掃了一下,勉強說是可以住人的地方,但卻還是一間非常需要好好打理的髒屋。後續動作舞衣還是想讓夏樹自己來打掃,畢竟有些東西舞衣還是不敢妄動,看著拿出鑰匙準備開門的夏樹,那猶豫遲疑的舉動,舞衣只是安靜的沒有出聲催促,幫夏樹整理屋子的時候,她看見了一些稍稍推想便可知的事情,但她無意提起、也無意點破,若是當事人不說、她也會默不作聲。
終於在門口站了五分鐘,那扇門還是被打開了,濃重的生氣、久久無人居住的霉味瞬間撲鼻而來。兩人的眉毛不約而同的一起皺成一團。舞衣看著夏樹率先走進去屋子,卻並沒有在玄關換下居家拖鞋的舉動,身為客人的舞衣也不客氣的踩著款式簡單的女鞋一起踩進那間主人回歸的屋子。
看著那些已經被收拾過的痕跡,眼前又想起那天的記憶,瘋狂的、崩潰的、破敗的………她們。
那天她奮力抵抗著靜留,陌生的體熱、粗暴的撫摸、空慟的血色、惶然的不安,像氣球一樣強迫式的膨脹到不可抑止的地步。然後,她─打了靜留。
力道重的不輸那天珠洲城遙的那巴掌,掌心隱隱發疼,卻在發現到自己做了什麼以後,張著嘴想對靜留說抱歉,卻未能說出口。
看著靜留冷靜下來的眼睛,如同紅寶石般的眼睛漸漸失色,然後靜留反而對著我說抱歉,說再沒有下次了,說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困擾著我了。
─為什麼?困擾著我?
─靜留的事情、靜留的心意,從來不是困擾。
然後靜留走了、意外發生了。那團疑問卻還是讓車禍中沉睡著的我、也仍然帶著一團迷茫的困惑,為什麼會對我產生那樣的愛情?很多時候,我都以為必須要像靜留那樣濃烈的感情才叫做愛?於是,對她僅僅只是淺薄喜歡的我,總是於心有愧。然後再次讓靜留失控了,這算是自己活該吧。
「夏樹?」舞衣拍拍夏樹讓她回神,順手拖著她將行李一同拿到樓上去。明亮的紫色環視著這間屋子,轉頭又看看夏樹,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這屋子的主人,終於、回來了。
提著行李沿著樓梯上樓,那天那夜的情景、靜留茫然失色的眼睛,走過曾經屬於靜留的那間房間時,稍腳步不禁停下,門板上的狐狸吊飾還在、那塊由自己填寫上紅眼狐狸的木板也還在,只是、主人不在了。
沉默的嘆氣,已經觸摸到把手的手掌,又安靜的將之縮回身側。然後往前幾步,越過那個房間,打開自己房間。
等夏樹放好行李下樓,舞衣早拿了清掃用具,擦拭著早就被拿下防塵布的餐桌,「阿,下來了?拿著!那邊的碗幫我擦乾。」舞衣順手將一條乾的抹布塞入夏樹的手中,指著廚房流理檯邊那堆早就洗好的一疊碗盤要夏樹擦乾。
「對了,奈緒快到了,那個孩子阿,明明就很在乎夏樹,卻還是嘴上不饒人,一見面就非要鬥嘴不可。」舞衣邊將桌子上的灰拿著抹布快速的一來一回拭去,邊牢騷著對奈緒對夏樹表現奇怪的關心。
「是嗎?我怎麼想都覺得那傢伙是來找碴的。」說著順手又換了條乾抹布繼續下一籃的奮戰「每次都故意挑我的痛處踩。」
「MAMA~~那也是為了讓妳有動力阿,不然妳哪能像現在這樣快的回到這裡。」舞衣拿起骯髒的抹布到流理檯邊清洗著,順手將那些乾淨的碗盤推的遠些。
「是嗎……妳確定不是為了那傢伙的惡趣味?」挑高了眉,問著那一臉心虛又莫可奈何的舞衣。
「阿哈哈~怎麼可能呢,一定是妳想太多了。趕快幫我把那些擦乾淨。」舞衣習慣性的摸摸腦袋發出含混帶過的笑聲,手上的動作依然不含糊的將厚厚的灰塵拭淨。
當兩人將屋子打掃完畢,累癱在沙發上當屍體的時候,奈緒拖著一身汗淋淋的身體走了進來,也躺在沙發上玩起屍體遊戲。
「奈緒?」慵懶的眸子往由右前方掃去,問出疑惑。
「沒什麼,不過就遇上一個中等部的死小鬼,鬧的很不高興。」白淨的指間輕佻的把火紅的髮往後撥了撥,斜眼看著自己對向的玖我夏樹。
「阿哈!真難得奈緒會吃鱉。」
話才這麼說完,眼刀馬上掃殺過去,舞衣不怕的繼續笑著,畢竟在舞衣看來她是只沒啥威脅的小老虎罷了。
「笨蛋狗狗,今天本小姐就不和妳玩了,媽媽說今天要弄好吃的可樂餅,問問你們來不?」
「不了,今天就好好的讓夏樹休息,我想明天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舞衣擺擺手,把身體又攤回沙發上。
奈緒只是淡淡的轉過頭,沒有多做表示,然後涼涼的冷氣機安靜的散發著冷空氣,三人各自佔據一方沙發休息著,然後睡著。若不是奈緒最愛的媽媽打來吵醒三人,那麼、會睡到晚上也說不定。於是、下午四點奈緒隨便的揮揮手算是說拜拜,然後抓起包包回家了,剩下的兩人則是走上十五分鐘的路程去超市買上新鮮的食材和快煮麵,準備做上三碗舞衣牌的神級拉麵打發掉晚餐。
夜,命依舊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拿著遙控器轉著最近迷上的海綿寶寶卡通,然後隨著海綿寶寶、派大星的無俚頭搞笑而跟著哈哈大笑。舞衣和夏樹在廚房洗完餐具後,舞衣拉著夏樹來到二樓的書房。
「夏樹,願意說說妳和會長?」舞衣坐在木頭的椅子上問著對面的夏樹,其實她並不是真的想知道當中發生的事情,只是希望夏樹自己說出來最好,旁敲側擊的模式已經不適用現在的情況,所以她直接問了。
「…………」碧色安靜的看著舞衣褪去稚氣的臉龐,經過一年的高等部會長、以及現任的大學部學生會長磨練舞衣身上那股令人安靜信賴的感覺更加沉穩可靠。閉上眼睛、把想說的、想問的細細整理一次。
然後長達兩個小時中,舞衣當起最好的聆聽者,用耳朵見證著玖我夏樹和藤乃靜留的最初以及現在。低啞的嗓音毫無保留的訴說著一切,包含那漫天飛舞的血色楓葉之中、被靜留侵犯未遂,還有最後之時她親吻了靜留,把自己能想到的東西都給了靜留,後來的重生同居、不知所措的生活,然後便是靜留再次的惶然崩潰………
「………,我說阿、夏樹妳真的是,很………遲鈍吶。」聽完之後舞衣露出一臉被打敗的樣子,只差沒有做出失意體前屈的樣子。
「明明也愛上會長了吧!為什麼還要執著在喜歡、最重要這兩個詞上面。」突然舞衣說完,走過去壓在夏樹身上,瞬間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痛!!」舞衣撫著紅腫的右臉淚眼汪汪的瞪著那個始作俑者。
「對不起!但是妳……、是妳太……」乾淨、率直的眸子頓時慌亂無措了起來,那只是女性下意識的反射性本能。
「雖然這樣說沒錯,妳也太用力了吧!」舞衣摸著熱呼呼的臉頰感到非常的委屈,比預料中的反應來的大很多、很多「我記得會長抱妳、親妳臉頰的時候,妳可是都沒有反抗的乖乖牌呢,我只是抱一下怎麼就被………」
委屈,很委屈,超級的委曲,「所以我說、妳也不自覺的太偏心了吧,明明就是不喜歡讓人近身的人,為什麼會長對妳那樣又摟又抱的,何況還對妳做了那樣出格的事情,之後妳也沒有什麼激烈的拒絕反應阿。答案很明顯了吧。」
「明明就是愛著會長的吧。喜歡阿、愛阿什麼的,不就是那回事嗎,見不到的時候會想念,對方沮喪的時候只想給他加油鼓勵,對方微笑的時候也覺得高興,無論被對方怎麼樣的調戲也都無法生氣,還有親近的舉動並不會討厭、只是害羞……吧。」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舞衣紅了臉。
「害羞……嗎?」低頭細細的思考,正常的靜留的觸碰的確是不討厭,甚至說的上喜歡,只是每次都因為靜留的壞嘴巴老愛欺負愛臉紅的自己,所以才被掩飾的很好。
─是很喜歡的啊!
很、喜、歡!那種喜歡的感覺超越任何人,比任何人都重要,也比任何人都念念地掛心不忘,那被靜留抱著好像連心底的傷痕都被擁抱著撫慰。喜歡靜留的樣子、喜歡靜留的微笑、喜歡靜留的軟儂調侃、喜歡被靜留注視的感覺、喜歡靜留的溫言關心、靜留的一切、喜歡二字並不足以形容那交錯在心底的、以朋友為藉口、以最重要的人這詞來模糊解釋的─愛情。
─真的很、可惡吶………
靜留、我一直在想著妳,妳呢?
這樣遲鈍的我,還來得及挽回嗎?
再次對妳伸出手的我,妳還可願意回應?
「去找會長吧,無論結果、總比帶著未開口的遺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