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新月

桑迁要和飞廉联姻了。

谈判的筹码之一，是隐的调查报告书。

涟漪想了很久。关于这些政治上的利害关系，还是一丁点也琢磨不透。

飞廉为什么会同意联姻？而且是以这种几乎是人质的方式联姻。

飞廉并不需要向桑迁让步。即使被当面指出干涉桑迁，大不了加入曲陌一方，没有必要以这种方式。更何况，这么大费周章的控制桑迁舆论，却最终与桑迁联姻？！

这里是位于桑迁帝都焉逢的本部。

大典前的一个晚上。

涟漪有点无聊地在庭院里散步。隐里的大家很少人有晚上散步的习惯。因为任务辛苦的原因，能玩就玩能睡就睡，像散步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没有什么人愿意去做。

三下两下跳到西厢房顶，隐隐能见更西的那出院落昏暗的灯火。

那年刚来到隐的时候，好奇心旺盛，越是禁止的地方，越是想去。结果见到了那个女人。

那是个奇怪的女人。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那女人见到她后并没有吃惊。

反而盛情邀请她去喝茶。她有点惶恐。

两人不着边际的聊了一些东西，并且很莫名其妙的教她跳了一支舞。而后涟漪匆匆告辞。此后一个月里整日提心吊胆，但终究什么也没发生。

她曾问过那女人孩子的名字，端木凌。是的，也就是后来的沐汀。

但涟漪询问那女人的名字时，她却摇摇头道。过去的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的自己也不存在，若不是为了孩子，何苦如此。

但是沐汀现在不在她那里。

那么那里的人是谁？

涟漪站起身来，几个纵跃，就跳到了禁地的院落里。

这个地方是没有人看守的。院里的花草布了正反两个乾元阵。其中又错有风庾阵和地火阵，不说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想出来也难。

——这院子，究竟是一个护盾，还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不过不管是什么，想难住她是不可能的。涟漪所受的训练本身便是侦查训练，破阵这种事，九年前难不住她，现在，当然也一样。

她不知道一向明哲保身的自己为什么突然又像当年初涉江湖一般的冲动。

但是这个院子。就是让她在意。

很在意。

刚刚走出阵法，门就打开了。九年不见，她依旧美丽。

涟漪有些呆楞，这张与她相似的脸，散发着与她截然不同的气质，那是一种岁月沉淀后的凝练。

坐在屋里喝着茶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你……”涟漪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的名字叫楼心月。”那女子缓缓道。

涟漪有些吃惊，之前并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但是由她亲自说出来，还是不免惊讶。

“楼这个姓很少。但是有一族的人几乎都姓楼。”楼心月慢慢饮了口茶道，“飞廉极西，未开化之地。新月一族。二十年前几乎灭族，只有少部分与外族通婚的活了下来。”

“……灭族？”

“那一族的人长相都很相似。因为一族里的男女几乎都是近亲通婚，除了少部分出到外族的。听娘说，族里的人都很善良，但族里的小孩死亡率越非常高，每年死去的孩子越来越多，族里的人也越来越少。活下来的人里，有些会得一些奇怪的病症，并且每年的发病里都要比往年多上几个。我娘还小的时候，外婆就得了一种族里偶然出现的病死了。后来外公就带着她离开了族领地。当时飞廉联盟的成员国已经很多了，外公投奔了当时比较外围的一个国家。之后娘在那成亲，然后生下了我。”

“我跟娘长得很像，继承了她的美貌和族里代代相传的舞蹈。但是十岁的时候，娘得了和外婆一样的病也死了。爹并不善理财，以前还有赌博的坏习惯，因为娘的原因才没有去赌的。娘死了就没人能管爹了。后来我被输到了一个商人手里，那个商人把我带到了泷泽，之后我成了泷泽第一的舞姬。”

涟漪有些呆楞的听着，她并不清楚楼心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还记得你上次见到我，我教你跳的那支舞么？”

“……记得。”

“那是只有我族的女子才能学习的舞蹈。我想，我说了这么多，你也应该猜到什么了。”

“……”

“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但是他们至少有一个，是流着新月族的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