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九
當天稍晚刺耳的電話聲響起,太田英二在看著龍門等人與涼子所帶領的特行組一會得到示意後,才接起受到監控錄音的電話。
祥子沒有得到半點祐巳的消息,整個人快急瘋了。她已經知道是誰下手,可是卻無能為力。早先睡著時,懷抱著心中滿滿的無助與擔憂,如今的鈴聲提起了在場眾人的心,每個人都很疲憊、可是卻也不敢太過放鬆。
「這裡是小笠原公館,請問找誰?」
「小笠原會長。」太田總管聽見連忙將電話遞給祥子
「我是小笠原祥子。」慌忙接過電話,祥子盡力保持著不讓聲音顫抖,他好怕這通神秘電話是打來告訴他說祐巳……
「我有話要轉達,需要見上一面,現在方便嗎?」
「讓我跟祐巳說話!我要知道她還好!」
「抱歉,她被關起來了,我已經盡可能的維護她。我會帶證據給您,就在大門。你叫森本警視把大門的警方人員都叫回來集合就可以找到我。」
「等等!你到底是誰?!」沒有回應,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大門!!!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森本涼子連忙用無線電廣播叫正門的刑警徹回本宅,由祐巳那邊龍門的人偽裝成警方換上。一等所有刑警回到本宅下方廣場集合,所有人都跑出去。
「準!」
「是我,這是證明。」
山本準將身上一直貼身藏著的手鍊交到祥子手上,並將上頭的家徽紋章拿給福澤夫婦。
「這是、這是……你怎麼會有這個……祐巳在哪!告訴我!」
「祥子,冷靜一點,這是……?」
「這是我送給祐巳的,是她十八歲生日禮物……請你,告訴我……祐巳現在人在哪、好不好……」
「請先冷靜,我冒險跑出來就是為了這個。老爺夫人,小姐他要屬下先把交易完成,後天就是交易日,小姐她人先是被扣在虎幫裡,然後被轉到東京灣附近的xxx號倉庫。交易的時候,那邊的守備會減弱,因為他們大部分的人都會去準備交易事宜,就在不遠處。還有,小笠原小姐,請借一步說話。」
蓉子與被晃撐著的祥子對視一眼,由蓉子接手支撐走到一旁隔著一段距離。山本準明白,只壓低聲將祐巳的話原封不動的轉達,語畢致上一禮走回涼子面前。
「森本警視,對方派我送消息過來,說要被害人家屬付美金兩百萬,他就放人,指定要小笠原小姐親自送來。給我們三天時間準備,請指示下一步。」
「你去調人強攻被害者所在的倉庫,而我派人在附近的倉庫,同時也是交易地點埋伏,同意嗎?」涼子看著眼前的搭檔,環顧清子與雲等人,計畫慢慢成型,勾起自信的笑容伸手示意。
「成交。」
一男一女握了手,爾後涼子下令回到原崗位警備後,轉身對眾人說道:
「請準備好贖金兩百萬美金,對方說要讓小笠原小姐親自前往東京灣付贖金。」
雙方家長面面相覷,如果是這樣奇怪的條件,那不會有別人,一定是『那個人』提出的。融與清子率先反對,而後福澤夫婦也跟著反對,其他人也一樣:
「別去,她們的目標是你,你這一去剛好是自投羅網。」
「我要去!」
「祥子,聽話!」融忍不住大聲呵斥,女兒的身份今非昔比,她現在可是名義上的掌權人,他不能讓自己女兒這樣冒險。
「我說了,我去!」可是祥子聽不進去,緊緊抓著那條送來的手鍊,彷彿這樣就能獲得勇氣一樣。儘管臉色慘白,但眉宇間的固執與堅定、以及再次直起的背脊都散發著強勢,不容旁人辯駁。
「森本警視,請告訴我接下來要怎麼配合你們。」
「祥子,你連爸爸的話也不聽嗎?」清子並不是很同意女兒的莽撞,看著福澤夫婦的眼神有點抱歉,不過對方只是搖搖頭表示不介意。即使祥子不去,她們還是有辦法。
「……對不起,我沒辦法放任自己坐在這眼睜睜的看著,什麼也不做。所以,請父親母親原諒我,我非去不可。」
「祥子小姐,我們有更安全的方法,願意聽聽看嗎?」
---------------------
三天後凌晨,警視廳特行組的配置人員全體帶著重裝備埋伏在東京灣碼頭。她們正要前往破獲另一個大型毒品交易,主導行動的特行組組長森本涼子用無線mic聯絡組員,等待一聲令下就全部緝拿,不惜開火。
「倒數五秒!5,4,3,2,1!行動開始。」
「警察,統統不許動!雙手舉高放在頭上讓我們看見!」
砰!颼—
T93狙擊步槍率先開戰,正中某位兩腳各跨在船隻上與碼頭渡口的男子
「阿!」「組長快走!這裡有我們!」
「警員倒下!警員倒下!請求海上自衛隊支援,嫌犯船隻往西北西方往公海前進!」
又是一陣槍響,硝煙瀰漫蓋過了哀號,同一時間另一邊也同時行動,只不過……
「去!我頭一次知道裡頭這麼多小嘍嘍!砍到煩耶~」
「她們只是想盡力拖時間而已,管他的,直接強攻!」
「哇勒~說這沒有別的想法只是單純想綁人我就不信!竟然用M2白朗寧半自動機槍!被掃到不就完蛋了?我還想享受我的下半輩子耶~」
躲在木箱後閃過一陣掃射的晃,起身雙手各持一把華瑟PPK99還擊,看見眼前滿坑滿谷的木箱以及分散各處的敵人不由得覺得一陣頭暈。竟然在日本搞大型槍戰?!木箱裡一定不是些好東西!
「要是人沒救到,你會先被扒皮,到時候就不用了!」
羽看了晃一眼,環視己方人馬見絲毫無損才稍稍放下心。打手勢指示分散行動,去找最弱的守備點突破。這麼多木箱,還有一些看得見裡頭的灰黑色,心下在猜測這究竟是毒品還是鈔票,還是更糟糕的自動武器。
「我這邊前方有一扇門,站了……10個!火力強大,我攻不過去!」
舞從左側強行突破,看見不遠處有一扇門,連忙邊透過無線電通訊邊閃過自身右側掃來的一排子彈。但還是不小心被流彈掃到左上臂肱動脈,頓時血液湧出如注。舞靠在木箱後,咬牙扯下右手襯衫袖子,撕成長條狀在傷口上方綁了個童軍結好抑制失血。隨後馬上拉過背上的機槍打開保險栓伺機掃射,但因為勢單力薄,怎樣也衝不破對方的防線。
「50,50,賭一下!風,留在這裡、空跟我過去支援舞。」
羽低聲評估一會,決定讓其他同伴過去支援。按常理,守的越緊的地方往往也守著最骯髒的秘密。
「是的。」
一男子趁著掃射空檔往舞所在的左側方向衝去,期間換彈匣與彈殼掉落的鏗啷鏗啷的聲音不絕於耳,演奏出一場大型金屬樂器交響樂——不過充滿著硝煙味。
砰砰砰!
三聲槍響,門口少了三個,餘下的人一臉驚慌紛紛掏出身上武器一部分往戰火前線移動,另一半留在原地,不過這沒什麼效。
「阿!我、我的腿!」
「撐著點,兄弟!是誰!有膽就直接出來PK!」一男子瞬間矮下身子,一旁的同伴手忙腳亂的壓著對方的大腿,熱燙的血還不斷的從慌亂的雙手指縫中流出。
「是我們,有意見嗎?」
「靠!是——」話還沒說出來,只見一群人突然現身,人手至少一支槍,槍枝型號不定。
「帶路吧,先生們,如果不想死的話。」
羽一臉笑容的發言,一身戰鬥標準裝備,全身黑銀兩色交錯,手持CZ-75,英武異常。守在門前的只有四人,被8把槍指著,互相看了看之後雙手舉起放棄反抗。留下兩人留守並讓對方繳械,剩下兩人則是用槍抵著後腰處強壓進去開路。
「OMG!你們竟然搞出這種東西,也難怪這幾天沒消息的。我問你,那女孩還活著嗎?」羽看了下進去後七彎八拐的道路以及路上到處散著的白色包裹,還有些小面額鈔票,忍不住用力踢開擋路的白色夾鍊袋,裡頭一粒粒的藥丸散落四處。
「………」被強押的其中一名男子看了下羽,不答話。
「喂,問話了就該回答,這是禮貌吧!」晃無預警抽出大腿包帶上的一隻滾珠原子筆,直接抽出插到另一人的大腿股動脈處。只見對方先是驚慌,爾後馬上軟了身型一臉呆滯,短短幾秒鐘後就攤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這景象讓被問話的男子感到渾身顫慄,抖的像落葉似的。
「還活著……不過也差不多了……誰叫那娘們堅持不說,另外那女孩也是一股狠勁,下起手來毫不留情,聽說是虎幫的千金什麼的……。」
「裡面還有什麼人?怎麼走?」
「一些組長身邊的親信還有那兩個小妞,向右轉兩次就到了。」
悶哼一聲,答話的人馬上雙膝跪地,在無動靜。
「留你一條狗命,我們走!」
正當要準備轉過最後一個彎時,火藥撞擊水泥牆壁的聲音大響、火花四濺。
「該死,這邊防備更厚,放瓦斯吧。」
煙霧四起,羽等人將面具拉上罩住口鼻臉孔,只聽見陣陣咳嗽聲與又一陣混亂的攻擊,便突然陷入一片寧靜。
「好了,前進吧,神經毒效力不錯。」
眾人小心翼翼跨過七橫八倒的雜兵,順手抄走他們的武器。
就當要靠近門口時突然爆出一陣槍擊,龍門等人連忙就地找掩護還擊,等到所有聲響趨於平靜,晃探頭出去眼見那門仍舊直挺挺的站著,甩過背上一管大口徑散彈槍連開三發
碰!!!
門被轟出一個大洞,裡頭衝出來的人馬上被射擊。只見站著的人影一一倒下,剩下的人衝向通道另一頭,主導攻勢的羽等人也不在意,逕自衝了進去。
「少主!」
「統統都別動!你,過來。」
慕容竫凍住身形,她原本正要繼續折磨被綁起來的祐巳,眼見一群人風風火火衝進裡頭,下意識叫了原本被吩咐來監視慕容竫的山本準,不過……
「阿阿!放開我!我叫你放開聽不懂是不是!給我放開你的髒手!」
「你才別動,要不是少主有令,我真巴不得一刀殺了你!」
山本準一到慕容竫身邊馬上奪過對方手上的鞭子,壓制住正極力掙扎的慕容竫並扯過鞭子綁住對方手腕。龍門等人見狀馬上搶步上前幫祐巳鬆綁。只見祐巳身上滿佈著一道又一道的傷痕,手腕又紅又腫,混著血的水撒在地上,晃聞見房間內那帶著血液鐵鏽味的鹹腥風,半蹲下身沾了一點用舌尖試探。
「大夥……你們自己試試看………」
「海水!好狠!」說話的光氣的露出自臥底以來積壓許久的怒氣,揍了慕容竫一拳。慕容竫也是硬脾氣,只是發出一聲悶悶的吃痛聲,譏諷的睨著被其他人制住的光。
「羽、姊姊……祥子呢?」虛弱的祐巳因為這小騷動努力撐開眼皮,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只能從最靠近自己那頭過腰黑長直髮認出是羽,聲音沙啞斷斷續續的。
「她很好,人在外面……別動也別說話,我抱你出去。」
羽小心翼翼的抱起渾身傷痕、制服被扯的破爛的祐巳,祐巳卻已經痛到麻木、連聲音也發不出來,只有擰緊的眉毛與似乎蠕動的嘴唇還能看見祐巳的反應。看見祐巳似乎想說什麼,羽湊近想聽清楚:
「……謝……謝……」
「不客氣,小祐巳………」
祐巳撐起嘴角,只覺意識混沌,全身上下都不受自己支配,最後一件記得的事,就是隱約傳來的救護車刺耳的聲音。
「祐巳!!!你、你、你……好狠心!」祥子看見羽抱著一個人出來,心下暗呼不妙,緊張的上前看見祐巳制服破爛與髒亂,還有些觸目的傷口緩緩的將裡面白色的襯裙染成猩紅,差點沒當場暈倒,全身顫的厲害。
「哈哈哈~我狠?你怎麼不說是她狠!既然我註定得不到她,你也別想!」慕容竫看見祥子的反應,不由得放聲大笑,原本該是嫻靜的臉被心中滿滿的恨意與嫉妒扭曲到猙獰。
哼,眼前的人又有什麼資格開口!就是因為有她,祐巳才不接受自己的!
「你到底對祐巳做了什麼?!!」祥子已經失去冷靜,衝到慕容竫面前撼著對方肩膀,不過對方為了激怒祥子,只是冷冷的說著反話。
「還能有什麼?你沒有眼睛,看不到嗎?你想的到的我都做了。」
事實上,祐巳儘管被下藥,但還是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只是喪失原本的氣力。祐巳的極力反抗,在加上也不知是哪來的小刀讓自己受了不小的傷,這才發狠折磨對方。
「你住嘴!!!」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祥子壓著手腕,臉色前所未有的鐵青。同時心裡也惴惴不安,若是…
「夠了,祥子。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小祐,快點上來吧,小祐需要你。」
若不是一旁的蓉子等人拉住祥子,並強行將祥子扯上救護車,難保祥子不會真的全然失控。
「對……祐巳需要我……」
此時媒體也尾隨警方而至,揚長離開現場的救護車滿載著許多懸著的心。
----------------
這是哪裡?怎麼一片黑暗……
好像……有人在叫我……
『祐巳……』
好漂亮的人……是天使嗎?她,認識我?
『祐巳……醒來好嗎?我是祥子阿……』
祥子?對了……是我的姊姊……小笠原祥子……
祥子怎麼了?是在哭嗎?抱歉呢……是我這妹妹不好,一定又……做錯了什麼讓你傷心吧?
可是我……好累好累……讓妹妹我任性一次,先休息一下……
---------------------------
「祐巳,第四天了呢………你快點醒好嗎?我好想你……」
「祥子,去休息好嗎?」
「姊姊……讓我留在這……我要等祐巳醒來……」
祥子沒有回頭,只是坐在病床旁握著祐巳的手,溫柔的幫祐巳順著髮絲。站在門外,兩人的雙親透過病房的玻璃看著裡頭祥子與蓉子僵持的情形,不免面面相覷。
「祥子這孩子……唉……」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來人一邊拄著拐杖,另一邊有人攙扶,緩慢笨重的腳步在醫院走廊迴盪。
「父親(小笠原會長閣下)……」
「省點禮吧,情況怎樣?」
「還在密切觀察,初步診斷有輕微腦震盪、內出血、左小腿肱骨骨折,被打了迷幻劑,還有無數外傷。已經注射解毒劑加速代謝排出,骨折沒有大礙已經上了石膏固定,內出血面積過大導致昏迷,還有點失溫與脫水症狀。」
作為主治醫師的海在祐巳雙親的示意下,緩緩開口將診斷念了出來。
「會昏迷很久嗎?」
「不知道……現在的昏迷是在讓身體盡量回復,也不清楚多久會醒來。盡量讓病人靜養,要是有人陪著說話關心或許會比較快醒……所以祥子小姐她……」
「我知道了,謝謝你醫生小姐。融,清子……跟我來……福澤先生、女士,希望您們的孩子能早點醒來。」
老人又看了看玻璃門內,輕搖了搖頭拄著拐杖離開。祥子雙親對視一眼,向祐巳雙親示意後跟著離開。
而裡頭的蓉子見頑固的妹妹怎樣也勸不動,乾脆轉身離開病房。
「伯父伯母……」
「沒關係的,水野小姐。請你去休息吧,這幾天你們也辛苦了,還是讓這兩個孩子獨處一下吧。我們會在這顧著她們的。」
「好的,那麼我先回去了,伯父伯母。」
蓉子臨走前,回頭看著房內那一坐一臥的兩道瘦弱身影,眼間的憂慮又濃了些。
空蕩蕩的病房裡,只有安祥的躺在床上的白色天使與守在一旁的墨綠色女神。
------------------
『祥子?祥子?』
我追上前,卻發現怎樣也走不到對方身邊。孤身一人,四周漆黑一片讓我有點畏懼。虛浮的腳步讓我覺得有點不真實,我這就竟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
『祐巳,快過來這邊,我們一起回去吧。』
高挑女子在不遠處向我招著手,無論是她那頭亮麗的長髮、還是眼神裡那抹溫暖寵溺的笑意,都說明了她是我在這世界上最喜歡的姊姊、我的情人,小笠原祥子。可是我卻怎樣走不到她身邊,看似沒幾步的距離卻怎樣也跨不過。
『等等我!祥子~~』
我對著墨藍色背影大喊,卻沒有半點回應。我希望她等等我,在努力一下,我就能到你身邊。
『祥子、祥子……別走……』
無論我在怎麼走,就是撞不出這片黑,眼看著那抹眷戀絕對不會被錯認的背影就要離開視域,我忍不住蹲下身,卻感到對方聲音從不遠方傳來,抬起頭看見那清澈的淺色眼眸
『祐巳,我在這裡喔,我們一起回去了?』
『嗯!』
我抓住向我伸來那雙纖細優美的柔夷,終於……我回到祥子身邊、回到我的歸宿。
-----------------
祥子依例來到祐巳病床前看顧著,這一星期以來,祥子每天在學校過後就來見祐巳,公司自有融等人。可祐巳依舊兀自躺在病床上,一聲回應也沒。而龍門、山百合會眾人都陸陸續續來看過,只見祥子一天比一天還要憔悴,原本豐潤的臉頰完全喪失了神采、瘦了下去,顴骨明顯可見。
「祐巳還沒醒嗎?快要聖誕節了,大家都在等你呢……小懶豬,睡了一個星期也該起來了吧…?」撫摸著祐巳瘦削蒼白的小臉,祥子細緻的眉頭打著無數死結,從腹部開始都纏著厚厚的繃帶,打著石膏的左腿被醫用吊帶吊起。看一處祥子就感到心臟一陣疼,想像著這些傷要是在自己身上那是怎樣的痛,祐巳是怎麼撐過來的……?
傻瓜……祐巳是大傻瓜、大笨蛋……
為什麼要這樣……
「祐巳……又弄的全身是傷,不是答應我不會在受傷了?又不守信用了,要懲罰你……」說罷祥子輕輕的覆上一吻,貼著祐巳柔軟依舊卻失了溫度與紅潤的唇,淚又從眼角滾出劃過頰線。
「快點醒過來,這是姊姊的……命令……」
「祐巳、祐巳……別這樣對我……你不是要我相信你嗎?可是我不想看到這樣的祐巳阿……」
祥子不由得趴在床邊啜泣,這一星期她沒有一天不是哭著入睡、腦中只想著祐巳。她只希望祐巳醒來安慰她、鼓勵她甚至取笑她,別讓她這樣提心吊膽的,深怕對方一覺不醒。
「……祥子……怎麼哭了?別哭喔…一定……又是我做錯事……讓你傷心了吧……對不、起吶…」像是喘不過氣,一字一句都說得很艱難。
祐巳雙眼微瞇,似乎還沒辦法完全睜開。一隻手以極緩慢的動作抬起後放在祥子低著的頭頂上,連輕撫安慰的力氣也沒有。
「祐巳!?祐巳,你醒了?」
感受到頭上突如其來的重量,祥子動作之大,儀態之慌亂直把椅子撞倒在地,下意識的按下一直握著沒放的緊急鈴,隨著祐巳住院一起駐守的海本來眼睛已經瞇成一條線,在附近一條僻靜走廊的手術床靠著牆打瞌睡了,聽見是醫院緊急傳喚鈴,看了身上暫時配戴的call機,連忙跳起來衝向祐巳的房間,邊奔跑邊按下腰間手機上的快速撥通鍵對著免持大喊:
「是我、海、快來醫院!」
喀!
電話另一頭馬上掛斷,海也沒多管衝進祐巳病房內發現護士們正在檢查一旁的心電圖等儀器,連忙推開護士們擠上前。
「心跳正常、血壓正常、腦壓正常……對光線有反應、有意識能力,幸好………」
海看著一旁儀器裡的高高低低的曲線,掀開祐巳雙眼眼皮用身上的小手電筒照了下,檢查手肘的針頭有沒有脫落、或是繃帶有沒有滲血,目前為止一切正常。
「祥子……在哪裡……?」祐巳被止痛藥效力弄的迷迷糊糊的,眼睛努力的想睜開。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祐巳怎麼樣、很痛嗎?會不會餓,我去拜託護士小姐準備些吃的——」祥子緊張的握著祐巳的手,問了一連串話也不等祐巳回答就要起身,卻被病床上的人勾住小指頭,那力道隨時都有可能拉不住對方。
「……別走,別離開………」
祐巳努力的睜開朦朧雙眼,感覺四肢都不是自己的,頭腦還很鈍,只能認出那頭顯眼卻失去光澤的墨藍色長髮,與一旁綁成馬尾的金棕色長髮的兩個人影。想伸手抓住那抹墨藍色的身影,可是卻像用盡全身力氣般虛軟無力。
「好好,我不離開、我不走我不走………」
祥子先是僵直了身子,爾後在海的幫助下將椅子立起,雙手小心包覆著祐巳指關節清晰可見的手,坐在祐巳床邊。額頭貼著交疊的手不語。祐巳努力再次抬手放在祥子的頭上,無聲的一下一下小力的摩挲著。
「祥子……別哭了喔……笑一個給我看……好、不好……」
「祐巳,先別說話……你才剛醒,還很虛弱……」
「我…覺得…還有點…力氣,先讓我……說完好嗎?」
祥子抬起頭,眼睛涵著滿滿的淚如反射湖水的粼光,顯出這段時間難得的神采。祐巳沒插針頭的手疲軟的滑到祥子纖瘦的肩膀,另一手被祥子攢的緊緊的,無聲的凝視一小會兒,祐巳調整過呼吸後才緩慢的開口,乾澀沙啞的幾乎聽不出是祐巳原本甜美悅耳的聲音,可祥子還是聽見戀人那彷若蚊蚋的呼喚,連聽一個字都覺得心疼不已:
「對不起……為了不讓祥子受傷,所以、我自己去見了學妹。畢竟……」
「她從頭到尾都是要妳,跟大島田她們沒有關係,我知道。祐巳……如果只是這件事—」
「我答應過祥子不會在受傷,我又打破承諾了。祥子……不會生我的氣吧?我很高興……我能保護祥子……看到你沒有任何事……比什麼都還開心;我的手告訴我……祥子沒有好好的照顧自己……海姊姊,幫我監督、好嗎?」
「不會的……從現在起,我會好好的照顧自己,不會讓祐巳擔心的…你只需要好好的休息,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你的,醫生對嗎?」祥子轉過頭看著身邊的海,海只是露出溫和的微笑點頭。
「嗯,你就安心的休息,我會顧著你們的。」
「還有……我想這件事應該、要讓祥子知道……不管學妹說了什麼,都只是、為了要激怒你而已。別擔心…我是不是……」
祥子抽出一手摀住祐巳還想說些什麼的嘴,眼裡的粼光像是快傾瀉而出,傾身在祐巳額上輕輕一吻。祐巳因為祥子的反應揚起嘴角,放鬆的閉上了一直在打架的眼皮。
嗶───
電子聲過後,海走出房間。附近的等待區早就坐著一群人焦急的等著消息,一接到消息就紛紛用最快速度趕來,就連剛回到住所的也一樣。至於蓉子等山百合會的夥伴,則未在緊急通知的名單內,為的是不耽誤學業。
「小祐巳怎麼樣?醒了嗎?」
「剛醒沒多久,昏迷整整一星期的她很虛弱,我會要護士持續打葡萄糖液點滴維持最低攝取熱量;祥子小姐的身體狀況也不是很好,大概是過度緊繃導致,我會監督她們。除此之外,暫時沒有大問題,至少現在為止。」
「醫生,祥子……不打算回去嗎?」
海輕搖了搖頭,雙方父母親眼神交會一會,四人上前一步微微低頭:
「那兩個孩子,就麻煩了。」
「請別擔心,我們會好好照顧她們的。」一行人恭敬送走雙方家長,領頭的雲看了下病房內的兩人,輕嘆一聲下令:
「海,麻煩你安頓好她們。風,你留在這。其他人,都先回去休息一會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