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夜桎页 于 2009-11-13 12:48 编辑
《淮南子》曰:“立冬,不周风至,则脩宫室,缮边城。”
立冬水始冰,四立之冬在即,原本就水土不服的苏礼对寒冷尤其敏感,光是在这楼门风口站着等元鹏消息这会,脸色便灰淡了许多,等那信使一出门,立马指着痰盆便要吐。
羽儿一边拍抚着背替苏礼顺着气,一边拿着药丸捧茶放到苏礼面前。
“姑娘,服粒雪参丸吧。”
苏礼一闻那浓浓的参味便有些反胃,可嘴里一嘴酸苦之味说不出话来,便摇摇手表示不愿服用。只满满的灌了杯茶漱过口,便瘫软在榻上。
“姑娘留着这个吧。” 羽儿跪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深绿色小瓶,捧至苏礼面前。
“九华聚魂丹。姑娘体弱,羽儿实在担心,此药虽不养人却能解急。姑娘何时觉得不适,一定记得取粒含在舌下。”羽儿直直跪着,言辞里也知道此药珍贵。苏礼也不说话,半晌。
“这药,苦吗?”苏礼小小声问一句。
羽儿一时受了惊似的看着苏礼,随后轻轻笑出声来,眼角更加显得温顺了。将瓶塞打开,把瓶子捧过头顶。
"不苦的。"
她一打开,苏礼便知道这药苦不了的。
百花香味在打开的那一瞬间便弥漫了整个房间,这样的药又怎么会苦呢。
“那就好了。起码可以当糖吃吃了。” 苏礼微笑,拿过瓶子倒了一粒放进嘴里。
“姑娘喜欢当糖吃,也是好的。”
药自然是好药。眼前这个名叫羽儿的姑娘,虽不辨深浅敌友,但起码很好用。
这样就够了。
对苏礼来说。
这样就够了。
也多亏了那丸药,苏礼把自己裹在棉裘里又精神了会,直到晚饭过后才沉沉入睡。
羽儿守着苏礼,看着她要把自己埋进被子的架势和完全自作自受憋气到酡红的脸,笑笑替她掖了掖被子,一夜无言。
相对苏礼这厢的宁静,元鹏的房间却可以称得上冷肃。
男人的手,捏皱了手心薄薄的素纸。菲薄的手感清楚说明纸中没有浸入任何秘药。和这外表一样,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写。
许久,元鹏叹口气。把纸揉成团随手放在茶几上。纸团边放着剖成两半的蜡壳,旋开的金属筒上厚厚的火漆模模糊糊印着“苏礼”二字。
“你下去吧。” 元鹏抚了抚手,对着空旷的房间说了句。
“座首,可需属下将信重新封死?” 他面前竟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来。正是那下午接过苏礼密信的信使,此时他垂手而立,低低问着。
“不用了。封不封,都要还给她的。”
“是。”
“以后苏姑娘的信,还是送去洛阳罢。”
“是。”是答话间,男人的声音随着身形已经隐没。
素来刚硬的身躯终于软了下来。他看看自己的手,依旧是那么苍劲有力,今天早晨都随便捏碎了茶几,震慑了那群武夫。对那个女人的动作却做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反策。当前大势难料,人无完人,若没有半点把柄捏着自己手里,这样的对手,元鹏又怎敢与之谋。
似是不愿再想下去,元鹏反手端起几上茶杯就口便要喝下去,却发现杯中茶汤早已冰凉。元鹏不比苏礼,是外家高手,气海深沉,丹田似火,区区凉茶不放在心上,就这么灌下去还觉身上燥热。又走到窗前,看着夜空廊桥,月照露亭,霜凝瓦白,美似琼台,加之冷风拂面心里慢慢冷静,思索起整个事情前后来。这一琢磨,总算把之前隐隐觉得不对的东西,悄悄搅了上来。
思及此,元鹏立马从袖囊中掏出一支精细碳棒,撕下一小片袖衽,就着窗台点点月光写下行字,一声悠长鸽哨,不久一只金钩晨风便降在元鹏右臂,也不知是这晨风下力巧妙还是元鹏运力精到,那钢钩似的爪子竟然没抓破元鹏的衣服。元鹏将写好的字条卷好塞进晨风脚上套的小金筒中。一振臂,晨风逆风而起,扑腾往东去了。
剩下的,却不是等待。
三日后,顺表未上,诏安未下,淮东路安抚使晋元鹏归顺有功,封扬州兵马都副钤辖。扬州兵马都钤辖柳炳祁招抚有功,待表。
立冬将至。古语所述,缮脩边城,囤积粮草,防备外寇,都是现下就碰见的事情。好在扬州富庶,素有“苏湖熟,天下足”美称,加之实行博仓屯粮政策,粮食绝不匮乏。只是这时冬将至,军士御寒的衣袄一时却不见得能齐全。这原本是元鹏最棘手的事情,现下这烫手山芋却被苏礼巧手一转丢给了朝廷。
但眼下衣袄还未发到军士手中,冬天已经来了。
北宋盐茶田矿商船杂各类税务,其中,江南田茶税课尤重。导致”地之垦者十才二三,税之入者又十无五六"“茶课十之课八,茶农忍痛宁愿不采”。扬州依仗运河之利,内河海航商业发达,富在官商,不在平民。苏礼本身是商人出身,对劫富济贫没有感觉。在听到元鹏等人打算强硬从扬州富商手中讨取军用时立刻出口反对。
此时,风雨楼堂众才看到这个几日前便静静坐在角落的瘦弱女子。
元鹏想不通为何平时淡定的苏礼,在借富济民大义上如此反对。也就没贸然表示什么,只静静看她。
“他们都是大宋子民,他们家财并非都是不义得来。为何如此仇富。各位已是官身,卫国为大。眼下钱财不如现材,要紧的是如何购置棉帛,赶制军衣。”苏礼现下已经围上雪白皮裘含着那“糖”,怀里还揣着暖手小炉,十足小女人慵懒模样。加上话又轻,还不等说完,就有性急之人冲上去打断。
“你是何等。。” 元鹏撇了撇嘴,示意安静。又看着苏礼。
“官军原是如何,各位不是比我清楚么? 三百六十行,行行云集,各路手艺,路路精湛,如今这官军终于能正经干自己的事。这抢的活,也该还给百姓了。”
“你是说,在民间征用军资?这怎么能行!”
苏礼无声取笑的眼神,虚虚的看向门外。并不接过话茬。
“这位姑娘的意思是,用军饷到民间购买棉帛,然后雇用民工赶制军衣。是吧。”
远远的话语伴着清脆的笑声传了进来。一个火红霓衫的女子明眸笑靥直直走了进来。
这风雨楼堂众都是堂主以上身份,都是江湖出身,都认得这人似的。齐齐抱拳行了礼。
“见过楼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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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对。。应该是昨天了。。
对不起。。不知道什么原因的,写到现在才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