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四

燦亮的白光斜打在站在藤編拱門中的女子。女子身穿一襲白色單肩長禮服，胸口的荷葉邊收束起優美胸型，纖細的腰身綴以仿浪花樣式的米白色擺飾，在右下腹打上直挺美麗的蝴蝶結，足踏希臘風綁腿高跟鞋，手中拿著一束白色的香水百合。淡色全粧襯出女子立體精巧的五官，成熟中雜著些許稚氣，臉上掛著溫暖微笑讓在場許多人怦然心動，對這從未照面的女子升起愛慕之心，紛紛交頭接耳、並猜測著女子的身份與誰是擄獲女子芳心的幸運兒。

「凱薩琳．祐巳．德．蒙特瓦爾小姐。邀請的舞伴是來自日本的小笠原集團現任會長，小笠原祥子。」

階下，祥子下意識調整銀灰色領帶、釦上西裝外套最上面的釦子後，穩定的從帶著祐巳走下的祐巳父親那接過祐巳帶著長過肘部的白手套的小手，讓對方挽著。兩人恭敬地向祐巳父親鞠躬後，走向已經安排好的桌位。

途中靜悄悄的彷彿世界已經暫停運轉一般，幾乎所有的目光都緊跟隨著祥子與祐巳。除了驚豔與愛慕，更多的是好奇、訝異與揣測。

「祥子……」

「祐巳，別看旁邊。」祥子壓低聲線示意，語氣不容拒絕，紳士般的挽手禮變質成十指交扣，這舉動讓許多旁觀者一陣低聲驚呼—當然祐巳也是。

祐巳驚訝的輕聲一呀，隨即閉上嘴不出聲。她看見祥子臉色突然間沉了下來、眉宇緊緊蹙起，揣測對方心情不佳；在加上兩人現在是眾人目光焦距所在，場合上並不適合，只是順從的讓祥子牽著。

「祥子……」祥子不痛嗎？握得好大力……

「嗯？啊……對不起，祐巳……我不是故意的。很疼嗎？」

「還好……祥子怎麼了？」祥子慌張的放鬆力道，但又馬上輕柔牽起十指交扣，這更惹來不少強烈的視線，但此時誰也插不進兩人之中。

「沒什麼……只是覺得那些人很沒有禮貌……」

「我知道呦。」沉默一會後，祥子還是輕聲嘆息默認。

是的，她很不滿，不滿於那些緊盯兩人的目光。或許有無聲的讚美，但更多的是猜忌、嫉妒、憤怒與許多混雜的負面情緒。

做為家族繼承人，從來都不是簡單的工作。顯然祐巳承受的壓力，遠比自己還要大。或許這可以解釋為何祐巳對於小笠原家危機應對能這麼迅速的反應，祐巳總是無意間流露的害怕與受傷不安，亦是如此。

傻瓜，是因為不想再讓我承擔嗎？可是祐巳承受的更多啊……

「嗯……我不喜歡那些人。祐巳也是，我也不喜歡對我隱瞞事情的祐巳。」

「我知道，祥子在氣我隱瞞你……我願意承擔責任，但我保證……我不會再隱瞞祥子。如果一開始有，我也一定會向祥子解釋的。」

「……我相信祐巳。還有啊，說起來我還真不想讓祐巳參加……」

「呵……祥子吃醋了呢，真是我的榮幸。不過今天這個，是無論如何都得出席的，抱歉。」忍不住掩嘴偷笑，說來說去，還不是有人醋勁大發？不過，心裡很甜，因為祥子現在已學著緩慢而坦率的向自己表示那些平常藏在心底不說的情緒。做為情人、妹妹、家人，她都很感謝。

「還笑？祐巳沒忘記我答應你的事吧？我可有好好做到，祐巳的獎勵呢？」

「唔……祥子說說看，我考慮考慮。」

祥子聽見祐巳的俏皮回答與咯咯輕笑，心情也像是被感染一樣輕快些許，有些惡質的瞇起眼、俯頭附在對方身邊耳語，看見情人不期然在三秒內馬上泛紅的臉頰，也愉快的笑了。

「抱歉，爺爺說了今天除非他開口，不然我們別想開溜。」

「那麼我就去跟伯爵大人說，我想跟你有多一點獨處的時間，他就不會反對了吧？」

「呃……啊!那個、祥子、今天很帥氣呢、頭髮也束起來了……」

臉紅的祐巳想不出有什麼可以反駁的，只好僵硬的轉了個話題。祥子也不追問，溫柔微笑著拉開椅子為情人服務，爾後落坐在祐巳身邊時輕聲道謝：

「謝謝你，祐巳，你也很漂亮。」

「咳嗯!咳咳…我說你們阿，能不能給我們一些空氣好呼吸阿。」

聖一臉難過的摀著脖子，惡意的調侃兩位主角，本預期會看見兩人面紅耳赤手足無措的有趣畫面，不過……如意算盤似乎打錯了。

「聖大人，您該不會是因為加東小姐拒絕您的邀請，所以說話才這樣酸溜溜的呢？」

出乎眾人意料的，開口的是一向溫和乖巧的祐巳，聽得出話裡除了調侃、還有些嚴肅。

「哈哈，今天的小祐可不像平常一樣好欺負，聖別費力氣想捉弄了。要是讓小祐生氣，我們可真的救不了你的。」晃忍不住笑了一下，好心的提醒。今天的祐巳表妹不是平民、而是蒙特瓦爾家族繼承人，必要時會做出什麼事連她也無法預測。

「聖，你就別鬧了。不過，小祐今天真的很漂亮呢。」

蓉子用眼神示意聖，對方回以一個聳肩。蓉子將視線轉回祥子與祐巳兩人，帶著打趣的語氣評論。

「真的呢，像是一瞬間長大很多一樣。祥子大人也是，一反平常呢。」

「祥子這樣子，最好還是別讓學校裡的同學知道。要不然，你的後援會會員人數肯定會爆增，小祐也是。」

令跟由乃聯手一搭一唱，尤其是「後援會」這三個字很明顯的勾起兩人的注意力，頗有默契的異口同聲詢問。

「「後援會？」」

「啊啦……祐巳大人不知道嗎？學校裡有許多人喜歡祐巳大人，組成了後援會。祥子姊姊的後援會就更不稀奇了，因為祥子姊姊很優秀嘛。」瞳子口吻帶著莫名的酸氣。

「……小瞳，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祥子與祐巳兩人相當吃驚，尤其是祐巳。她從沒有想過後援會這種事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沉默了一會，祐巳突然開口發問。

「是的，祐巳大人？」

「小瞳、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呢？難道說，小瞳是後援會的成員之一？」

「噫!這個…呃…我是聽別人說的，就是這麼一回事。」看著眼前有些彆扭的學妹，祐巳只是露出溫和的微笑，不予置評。

「這樣啊……那麼，就麻煩小瞳保護姊姊跟我，別讓後援會的同學們知道喔。」

說罷，還雙掌合十，討好意味相當明顯。而坐在正對面的瞳子，在祐巳溫言軟語的攻擊下扭捏而帶著些無奈的語氣同意遵守祐巳的請求。事情的轉變讓祥子露出些許得意的神情、嘴角微翹，而其他人則是紛紛掩嘴、視線避開，心上擱著這麼一句話：

『用那麼可愛的語氣，祐巳這是犯規啊犯規！！』

「現在，我僅代表蒙特瓦爾伯爵在此正式宣佈，今日的社交舞會正式開始。」

台上的主持人大聲宣佈後，底下待命的僕役連忙動作起來，整齊有序的保持著餐飲及器具的供給。席上參與的各家少爺千金也都先在分配的桌位上寒暄等等，其中有大半都是在討論今日最受注目的祥子與祐巳，不乏打探與愛慕的目光。

山百合會成員與龍門高幹總共占了兩桌，進餐時保持著一貫的教養，相較它桌的聲響來是有些過於沉悶。儘管如此，正享受著場中播放的輕音樂與美食、還有同伴在身邊的感覺壓倒了對於他人議論聲的不自在感。

風暴的來臨，第一個往往不是打雷，而是……不識相的開口。

眾人輕鬆的談天說笑，山百合會與龍門眾人也不例外，正圍在同一桌你一言我一語的分享著這些天的趣事。而在這之中，被提及最多次的正是兩人在準備參加舞會裝扮時所發生的事。

「吶吶～～還記得前幾天啊，祐巳曾說過：『打死也不穿——』。是說，祐巳那個時後到底想說什麼啊？」

「呃、這個…那個…沒什麼……」祐巳見由乃突然提起前幾天自己脫口而出的小反抗，臉色馬上爆紅，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

「啊!那個我有聽到一些……似乎、是跟內衣有關的樣子呢……？祥子，小祐到底說了什麼啊？我記得你那天不是跟小祐一起試禮服嗎？該不是，小祐不願意穿情趣內衣給祥子看？」江利子見祐巳臉色酡紅，便再接著自家孫女的話繼續爆料，說著不忘偷偷給了對方一個讚賞的眼神，被夾在中間的令只能相當無奈的摀著額頭。

「！！！」

「……不好意思，江利子大人，我們——」祐巳聞言馬上嗆了老大一口茶直咳嗽個不停，好不容易稍微停下後連忙拿過桌上預備的手巾整理儀容。祐巳身邊的祥子拍撫著戀人的背幫忙順氣，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不過不打算回答江利子。

一道陌生的男性聲音打斷了眾人的期待，身為當事人的祥子與祐巳卻因此鬆了一口氣，看著對方做出與自己近似的反應，掩嘴相視而笑。

「佛雷德烈克．歐丁．克里斯第安，奉伯爵之命前來問候。」一位著黑燕尾服的金髮綠眸男子微微屈身行禮，眼眸深邃幽遠如蒼林，相當出眾的五官讓本就已經備受矚目的祐巳與祥子等人更受關切。

「失禮了，佛雷德烈克殿下。未能於第一時間向您問候，還望殿下別見怪。」祐巳微蹙著眉，起身溫婉而恭敬地向對方致上一禮，對方也紳士的回以吻手禮，雙方眼神的交鋒掩飾的相當巧妙。

「您說笑了，事實上在下是來向您請求一件事的，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如不介意的話，殿下但說無妨。」瞥了一眼右手邊的祥子，戀人皺起的眉頭與抿緊拉平的唇線告訴自己有人相當不開心。

「抱歉，這事不方便在此公開，還望您見諒。」來者表情有些抱歉，帶著些許苦惱的神情。祐巳看著身旁的祥子，冰冷的側臉線條僵硬如刀削，輕嘆一聲硬著頭皮開口。

「那麼，請至會客室稍候，我一會便到。」

言下之意，就是請對方給些空間。男子倒也識趣，微微躬身後隨即轉身告退。

「大家，很抱歉，請容我離開一會。祥子，請你跟我過來一下。」

祐巳向在場同伴行了禮，略帶強勢的將祥子拉到一旁。眾人倒也沒去湊熱鬧，不過遠遠瞧見兩人似乎有些異樣，有些擔心。只見祐巳先是試圖安撫祥子，但祥子似乎依舊不開心，散發出的陰沉氣息讓兩人身邊五公尺範圍自動淨空。到最後，祐巳似乎也被惹惱，挫折的逕自丟下祥子離開。而祥子站在原地望著離開的祐巳背影片刻後，才舉步走回。

「祥子，小祐是怎麼跟你說的？」

「……什麼也沒說。」祥子只是抓起眼前還有半杯香檳的杯子仰頭灌下，氣泡酒精衝上鼻腔的輕微刺痛讓祥子眼角滲出淚。

剛才說不隱瞞的祐巳，為什麼對於這件事如此遮掩？只要合理，自己一定會好好讓祐巳去做想做或該做的事。

也或許祐巳有苦衷，自己剛才發脾氣顯得好像有些過份了。

「祥子，小祐一定跟你說了些什麼，不然你不會反應這麼大的。」

蓉子奪過祥子正要添酒的香檳杯，用眼神示意夥伴，其他人也都默契的挪位子讓蓉子能接近正處於爆走邊緣的歇斯底里怪獸。

「……她不希望我跟她一起去。」

「難道小祐沒跟你說理由嗎？」

「她說回來再跟我解釋，可是……」

「那麼，祥子應該等小祐回來好好問清楚，而不是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生悶氣、或是跟小祐發脾氣。我知道祥子是擔心，可是你也該想想小祐在遇見妳之前所經歷的生活，那不是我們一時半刻就可以參與的。如果連你也不體諒小祐，那麼之前的事遲早會再次上演的。你明白嗎，祥子？」

「我明白……姊姊。我只是、只是……會心慌……」

「我們都懂。不過來的人不是普通人，小祐的責任之一就是要跟這些人周旋，跟小祥一樣得出席家族間的聚會一樣。儘管討厭，卻不得不。尤其今天美其名是各家名媛的社交舞會，實際上則是專為小祐舉辦的，這也是為什麼你們這麼受到別人關切，在場人都知道今天這場社交舞會的目的。小祥，體諒小祐點，本來今天她也不希望讓你出席，她想要讓你安穩的藏在後方。但是……似乎還是因為在意你的感受而決定邀請你，我想小祥應該比我更明白。」

羽坐到祥子的另一邊，一手輕搭上對方肩膀。祥子聽見對方的話，沉默半晌才問了第一個問題：

「羽姐姐，他是誰？」

「奧斯沃公爵殿下，瑞典王室繼承人順序第七位；跟蒙特瓦爾家族有血緣關係。能理解為什麼我這樣說了嗎？小祥。」有些苦笑的說出正解，畢竟這樣的事遲早都會碰上，隱瞞毫無意義。

「……」祥子沒有回應，一臉陰鬱的點頭默認。

此時，陷入詭異的沉默。

「抱歉，請讓我靜一下……」突然覺得自己快呼吸不到新鮮空氣，想逃離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

『當祐巳不在自己身邊，自己竟會連一刻鐘也覺得無法忍受，小笠原祥子你真是徹頭徹尾的懦夫！』

越來越無法忍受腦海中激烈的嘲諷，祥子「騰」的一聲行完禮後起身快步離開，留下一臉錯愕的眾人，就連蓉子也難得表現出詫異神色。

「等等，小祥!」

「等等，祥子!」

蓉子與艾莉西亞見狀連忙起身，原本要跟上的晃收到情人的眼色識相的止步。坐在位子上的其他人，看著兩人離開，面面相覷。

一會兒過後，最後雲起身，嚴肅的開口：

「我去找小祐吧。」

「為什麼要找我？祥子在哪裡呢？」完全不自覺自己因為心急的緣故，已經將稱呼全換成祥子。

祐巳此時就站在雲身後不到十公尺距離，左右各站了一位男子。其餘人看見這景象，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暗自慶幸祥子沒看見。

「事實上，應該是小祐先跟我們解釋一下。」因為腳程追不上艾利西亞，剛折返回桌的蓉子銳利的眼神盯著像門神一樣隨侍祐巳兩側的兩位男子，一個金髮一個棕髮，但都是相當迷人帥氣的男性。

啊啦……這還真是不妙，是該慶幸自家怪獸妹妹不在場，還是先跟對方客套一番再來對付呢？

「各位抱歉，這位是安得烈．賽克羅尼．霍亨索倫，而這位是——」

「奧斯沃公爵殿下，我不知道您帶著布蘭豋堡-安斯巴赫選帝侯出現在此有何用意。蒙特瓦爾家已經跟霍亨索倫家族再無瓜葛，我想您應該很清楚，請吧。」雲瞇起眼，被黑色絲質西褲包裹的修長雙腳交疊。伴著交握十指的動作，像隻蓄勢待發的捕食前黑豹般優雅又有著凌厲的氣勢。讓眼前兩位男子也不得不神色嚴肅認真的直視，隱約透出些絕望。

「等等！事實上，我們是來求助。要是因此發生什麼誤會，我們真的很抱歉。」棕髮男子有些歉疚的微微躬身，被夾在中間的祐巳只是露出有些焦慮的神情，眼神在會場中四處游移著。

「好說，只要兩位向我們交待清楚。大人，祥子小姐應該在花園裡。」雲起身，無視了兩位男子，逕自向祐巳低頭示意。祐巳示意讓雲上前，聽見祥子在花園裡頭的消息臉上浮現擔心的表情，平穩冷清的聲音此時有些顫抖。

「對不起，請讓我稍微離開一會。」

「等等！」

「蓉子大人……」

「……小祐，要有耐心一點，你也知道祥子的脾氣的，希望開舞前你們能好好的談談。」蓉子眼神定在祐巳焦急的年輕臉龐上，微微一笑偏頭示意對方快去，而祐巳也只是匆匆行過一禮，望城堡大門走去，腳步急促。

其他人見著因走動而翻飛如白浪的身影遠去，暗吁一口氣後，由羽率先打破僵局：

「那麼，請問兩位有什麼事需要求助於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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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祥子……」祐巳撩起裙擺，有些不淑女的在城堡外的花園小徑上奔跑著，焦急的喊著那個早已刻在心版上的名字。

想跟祥子解釋、想向祥子道歉、想……

「祐巳？」

「祥子、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剛剛不應該那樣說話的，你只是擔心我……別生我的氣，好不好？我不會再這樣了、我什麼都會跟你說的─」見到不遠處突然出現的祥子，祐巳也顧不得教養，快步跑上前從背後緊抱對方，說什麼也不放。

「……壞蛋……」

「呃？」

「祐巳是壞蛋、大壞蛋……都這樣讓我提心吊膽的……我會怕啊……跟我說實話這麼困難嗎？我不是那樣不講理的人，祐巳只要好好說就好了啊……」從背後擁抱祥子的祐巳下意識的收緊環在對方腰身的雙臂。祥子最後，還是轉過身讓祐巳緊緊摟在懷裡，小力的搥打戀人胸口抗議。

「……請不要討厭我，祥子……」

「我沒有討厭祐巳……我只是擔心……還有不安、我想。」雖然身子又再次溫暖起來，但是心卻忍不住抽痛。有的時候，離開祐巳才發現自己是這樣的脆弱，恨不得祐巳一步也不要離開自己。

「祥子……」看著祥子那副憂慮悲傷的神情，祐巳也覺得心裡忍不住痛了起來。

自己無意要讓對方不開心，今天本來該是一個快樂的日子。但嘴笨的自己，剛剛又搞砸了……

「我是不是很笨呢……明明知道，祐巳只是有重要的事得去處理，我卻認為祐巳會就這樣丟下我一個人，所以剛才、才鬧了脾氣。如果讓祐巳感到不愉快，我道歉。可是……我是真的很怕、很怕祐巳把我一個人丟著、怕祐巳被別人搶走……我不要再看見像上次一樣的畫面了……」垂著頭，連祐巳的眼睛也不敢看。

「傻瓜，我怎麼可能會丟下祥子呢……我只是不希望你誤會我。畢竟，這種場合有些事很容易被說難聽的話，所以剛才才在大廳帶著來找我的遠房表哥，去找雲姐。今天，是我們的日子；其他人的事，都沒辦法比得上。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讓祥子難過的—」

祐巳將祥子如象牙雕像般圓潤光澤的臉頰包在掌心中，緩慢的解釋並安撫著戀人。但正當要提起前段時間受傷的事，祥子出乎意料以一手蓋在祐巳嘴上不讓對方說話。

「我不要聽。只要能看見你好好的、在我身邊，比什麼都重要。」祐巳為祥子輕柔的語氣感到難受，空出一手撫上祥子垂著的臻首，摩挲著對方的臉龐。

兩人的距離瞬間縮短到不到五公分，即使如此，祐巳還是明顯的看見祥子在逃避自己的眼神。

「……我，凱薩琳．祐巳．德．凡多姆-蒙特瓦爾…在我有生之年，只會全心全意的愛你，小笠原祥子。我會一直、一直站在祥子身邊，即使短暫的離開，也一定會回到有你在的地方。」她願意對祥子說上一千次一萬次……只希望對方能夠正視自己，原諒自己不成熟的表現。

「祐巳……」一向害羞內向的祐巳，竟然對自己說了這番話……

「不要哭，祥子還是笑著比較好看。對不起吶……又讓祥子哭了，我很壞對不對？」

祥子只是點了點頭，又馬上搖頭。臉上的淡妝因為淚水而些許暈開。祐巳只是用指尖輕輕抹掉每一滴淚珠，包覆祥子臉頰的其中一手仍是沒有放開。

「祐巳，不論你的過去怎樣，你的現在、未來，只要記得這句話：我，小笠原祥子，我的心只屬於你；也請記得……」

「？」

「你，凱薩琳．祐巳．德．凡多姆-蒙特瓦爾只會也只能是我的……或者我還是叫你福澤祐巳？」

「都可以，只要祥子開心就好。可以給我一個笑臉嗎？今天的祥子很帥也很漂亮，即使……我得說，我也很不喜歡她們看著祥子的眼神……要是讓其他人看見你這樣，我會引來更多情敵，說我是壞人……」

「祐巳本來就是壞人嘛……」

看著戀人破啼為笑，與現在略撅起嘴喃喃埋怨的鬧彆扭樣子，祐巳心裡除了鬆了一口氣，也感受到對方堅強外表下，其實是多麼的敏感而怕受傷害。真的……

其實，自己何嘗不怕呢？可是她不能在祥子面前露出太多類似的情緒，尤其是現在。畢竟，對祥子來說，這是一個她完全陌生的地方，但自己好歹也算這裡的主人之一。

「祥子說是那我就是……這樣好不好？」

祥子輕笑，一手緊貼祐巳放在臉頰上的手，另一隻佔有的摟緊戀人，帶著對方緩緩的就著月光轉圈。祐巳無聲的跟隨著祥子的腳步，臉頰靠上祥子肩頭，嘴角銜著饜足的笑。

祥子低沉如春風吹拂風鈴般的笑聲依稀迴盪在兩人所在的小涼亭中，想起自己剛剛衝動下大膽毫不修飾的表白，這讓祐巳臉紅害羞的躲進對方懷抱。見到祐巳如此不好意思，祥子再一次笑了，好一會才開口：

「祐巳要告訴我了嗎？」

「嗯……來找我的是奧斯沃公爵，爺爺的姊姊的長孫，他是我的遠房表哥。」

「可別告訴我，他是來向你求婚的。」

「不是啦～如果我說，他跟優學長很像的話，祥子有什麼想法？」祐巳察覺到祥子腳步似乎有些踉蹌，得意似的咯咯笑了會。

果然，嚇著對方了。

「……難道，他也像優從前對我一樣，親了祐巳嗎？」像是想到什麼一樣，祥子喃喃自語著，沒察覺自己說什麼不得了的訊息。

「祥子覺得我會讓他這樣做嗎？沒有，從來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只是他的惡形惡狀就跟優學長一樣掩飾起來了。話說回來……優學長、親了祥子？」嗯……這是怎麼回事？！

「……一次、很小的時候。」在祐巳突然銳利起來的目光下，祥子老實交待了，同時也感覺到懷裡的人收緊的雙手，與明顯可聞的呼吸聲。

祐巳、反應好奇怪啊……？

「祐—？！」

只見懷裡的嬌小人兒低著頭，好半晌不出聲，讓祥子有些擔心。稍微拉開距離想查看，卻被祐巳狠狠的吻上，近乎粗魯。

粗暴的吻逐漸軟化溫柔，直到祥子因為呼吸不過來，抗議的輕推著祐巳肩膀，祐巳才戀戀不捨的放開。換氣時仍舊一臉不甘願，似乎有些悻悻然的說道：

「不可輕饒呢……柏、木、優。」

「祐巳，優表哥只是親了臉頰一下。而你呢……可是連我都數不清了……」祥子緩過氣，第一時間回吻戀人。唇分之際，祥子有些不懷好意的迸出這句話，果然祐巳馬上漲紅臉，橫了祥子一眼好半晌才結結巴巴的回應。

「這、這不一樣!!!優這樣做只是為了要捉弄祥子…可是我不是他……絕對不會！」

對於祐巳的抗議，祥子只是不置可否的輕笑並輕點對方鼻尖，繼續帶著祐巳在月光下緩慢轉著。

「也對……祐巳就只是祐巳，要是哪天祐巳變得像優一樣，我也會很困擾的。」

「咳、咳嗯!祥祥子在、再說些什麼啊……我怎麼可能變得跟優一樣～」

「只是說有這種可能性而已，祐巳。那他來找你有什麼事嗎？」

「……這家伙自作自受，現在遭到報應了。」翻了下白眼，那笨蛋自己醉酒招來的，當初還說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會沾染上瘟神呢。

「祐巳，他是不是對你做過什麼事？怎麼這樣說話呢？」祥子摸著祐巳放下的細軟棕髮，這才發現髮根部份有些是金色的，實際上祐巳髮色應該是金棕色—柔和的銅金與棕褐的混和。在月光的折射下，更襯出棕髮人兒獨有的魅力與美。

「……他在我小的時候，曾經在『某次』家宴上，把蟲放到我的飲料裡。不過，之後我有報復回去了。」

「祐巳，真是的……別再這樣了喔。」

「嘻…別擔心，我才不是那麼會記仇的人，大部分時候他還算是值得信賴的表哥。他有些麻煩，所以才來找我。」

「……那麼，我可以——」

「可以啊，已經答應你了。」祐巳下巴靠著祥子肩膀，有些不安的輕蹭對方。

「祐巳雖然嘴上這樣說，可是眼神卻不是這樣說的。」

「因為、我怕祥子受傷……你也知道，我們在的是怎樣的世界。表哥來找我的原因，說是私事也不大像，但跟家族利益絕對脫不了關係。我還好，但是祥子很有可能因為我而受到連累——」自己願意為對方做任何事，唯獨不願意看見對方受到一絲傷害，即使……讓對方受傷的人是自己也一樣。

「那麼，讓我保護你。我想要知道所有的你，祐巳。包括那些你之前沒告訴我的，我都想。」低柔的聲音蕩在祐巳耳邊，兩人頸窩交接的身影在月光下有種朦朧而虛幻的美麗。祐巳像是滿足又似是感慨般輕聲嘆息，稍微拉開距離，抬起一手。祥子會意的輕握，兩人停下步伐凝望著彼此。

「祥子，我不能。」

「為什麼？」

「我想要被你需要，我想證明我能保護好自己心愛的人。跟你說喔…..」

「嗯？」

「蒙特瓦爾家家訓第一條，伴侶至上，讓伴侶受到任何危險或是在任何情形下受傷的人，不配姓蒙特瓦爾。所以，我告訴自己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危險。祥子的心意，我很高興，真的。可是，這是我的責任。」握著祥子的手，雙手執起輕輕吻上手背，祐巳的舉止十足像個覲見女王的貴族，眼神溫柔懇切。這讓祥子難得臉紅起來，卻不願抽出那雙被溫暖的手。但是對於決定的事，祥子是不可能輕易放棄的。

「祐巳，既然如此我也應該負起同樣的責任。我也不希望一直被你保護，讓你擔心我的安危。」

「基本防身術，祥子，這是我的底線。只有這件事，我沒辦法答應。我不希望再發生類似之前的事，讓祥子因為我擔心難過。能不能讓我一次？就這件事。」

「可是祐巳—」

聽見祐巳的輕嘆，祥子還想說些什麼，卻聽見有細微的人聲。

「小祥～小祐～你們在哪？得趕快回去呢～」

「我們在這，艾莉西亞姊姊。」

「啊、就說要伯爵大人在裡面放幾部高爾夫球車備用就不要，穿高跟鞋找人腳很痛欸……」

「我跟爺爺說一聲吧。不過我可不保證他會同意喔，畢竟你也知道他老是說—」

「多運動有益身心健康，對對，我還不清楚嗎？不過穿高跟鞋又是另外一回事好不好!?」交叉著手，有些沒好氣的看著翩翩走來的兩位後輩的艾莉西亞，不時替換著重心，看來是真的挺受罪的。祐巳給了一個抱歉與感激的眼神，對方也只是回以搖頭淺笑彎身示意，三人往城堡方向走去。

「祥子、小祐，你們該去準備了。」

「好的，姊姊。」

蓉子等人見祥子與祐巳親暱的牽手並肩走來，只是饒有趣味的看著兩人。不過蓉子很快的就轉移話題，不讓自己怪獸妹妹起疑心——畢竟，等等單獨與祥子相處的時候才是最好欺負的時候嘛～

「祥子，我們走吧？小祐就跟雲她們去。」

「是的，蓉子大人。」

蓉子與祥子到達充當更衣室的其中一間客房，祥子走向衣櫃拿出備好的禮服，背對著蓉子卸下身上的男性裝扮。蓉子保持著淑女教養，只是側面向門口詢問：

「祥子，跟小祐談過了嗎？你知道，小祐很擔心你。」

「嗯……是我不好，我該更體諒祐巳一些的，姊姊說得對。」

「我來幫你吧。那麼，有關那兩位迷人的門神又是怎麼一回事呢？」看見祥子試圖要拉起背後的拉鍊，蓉子走向自己的妹妹幫忙，嘴上依舊不依不饒的逼問。

「一位是祐巳的親戚，另一位聽說是……他的戀人。祐巳只是不希望我卷進去，所以才不願意讓我去。謝謝你，姊姊。」

「不客氣。我說祥子，你這脾氣也真該改改了，可不是每一次都會這麼順利呢。換做其他人，可能就不只這樣了，或許會一氣之下一走了之喔。」

「我……是的，姊姊。」

祥子有些愧疚的低下頭，而蓉子見祥子似是在反省的樣子，溫暖的拍拍妹妹的手，並肩離開客房。

「祥子，在開始之前，我想要問你。有關婚約，你是認真的嗎？」

「是的，我不會後悔我所做的決定……只要跟祐巳在一起，那就夠了。」

「包括放棄在你們一起離開前的一切？」

「不是的，我只是放棄了小笠原這個姓氏。我並沒有放棄我的家人、朋友，也沒有放棄您，姊姊。事實上，我多了很多有趣的夥伴，也覺得過得比以前更好，這都是因為我遇見大家、遇見祐巳……當然還有您，姊姊。」步下長階準備被介紹出場時，蓉子有些不放心的看著自己妹妹，不知道自己不勸阻她是否是對的。祥子回眸一笑，那是蓉子從未見過的絢麗笑容。聽見祥子的回答後，蓉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一會，隨後也笑了。

「我很高興能有你做我的妹妹，祥子。」

「我也是，姊姊。」

「既然這樣，那麼就請告訴我，妳跟小祐到底在花園裡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以至於要海醫生找人呢？」

「姊、姊姊!!!」

「祥子以為為什麼只有我呢？如果只是說個話，說什麼也不可能拖到最後一刻才進來。」

「……只是跳了隻舞。」

「啊，是這樣……畢竟今天月亮很漂亮。雖然往常都是跳華爾茲，不過等一下或許你跟小祐會為我們展現一下這些天以來特訓的舞技？」蓉子抵著下頜竊笑。跳舞？她就不信祥子真的會在那種曖昧氣氛下跳舞。不過……要是祥子堅持這理由，她也有辦法繼續捉弄下去。

「姊姊?!嗯，或許吧。」

祥子輕訝一聲，隨後羞澀的模糊回應，光是想像就覺得自己也忍不住又要臉紅了。一旁的蓉子見到自家妹妹臉色微微醺紅、些微失神的樣子，抿唇忍笑邊輕推對方：

「去吧，小祐在等妳呢，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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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祥子離開的期間，祐巳也在另一間房間換裝。

「……有點不敢相信，當年還是個孩子的小祐長大，已經遇上自己喜歡的人、要接下繼承人的位置了……」羽拉過底下部份裙擺用胸針別在側腰處，妝點寶藍色的長禮服，頸上戴著不久前被授予的、象徵家族繼承人的法國榮譽軍團司令勳位領勳章。於後要對方原地轉圈好讓自己與珊穠查看，雲則是被兩人聯手趕到門外充當警衛了。

「真不錯呢，我保證小祥會想辦法把小祐你給—」現任天翔集團董事長專秘，同時也是其中一名家族成員的珊穠．薇婕克放下平常嚴肅的樣子，難得調侃了祐巳。祐巳臉紅的馬上雙手環胸，想遮住開得很低的禮服胸口，發出不知是害羞還是惱怒的抗議。

「珊穠姐!!!妳、那……那是因為禮服的關係!」

「小祐別否認，妳真該看看今天妳第一次出場的時候小祥臉上的表情。那時候蓉子她們直說很怕祥子當場爆發，等不到儀式結束就把妳強行帶走呢。」

「那麼，我現在這樣不是更糟嗎？」輕拉上自己身上的低胸禮服胸口布料，忍不住苦笑幾聲。

「別擔心，你們可以先離開。至於奧斯沃公爵他們，雲跟她們說明天傍晚再到會客室。要給小祐跟小祥一點休息時間嘛……」羽直起身，為祐巳插上髮飾與薄紗披肩的同時嘴上仍是持續取笑著。這件低胸禮服襯托出了祐巳鮮少露出的強勢壓迫與高貴的氣息，唯一缺點就是很露......除了胸口露出大半，後背也開了大v鏤空，僅留少許布料繞過窄肩撐起禮服。

「羽、羽姐姐!!!等等、你們……有什麼企圖？」

「沒有～我們只是盡職為老闆著想的部下～絕對、絕對沒有陰謀～」兩位下屬一搭一唱的矢口否認，祐巳也只是狐疑的挑著眉，交叉著手問道，沒注意到自己姿勢實在不大恰當：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兩位應該沒忘記，我們17日得回去庭訊吧？」

「當然沒忘記，問題是現在也不是星期一。就當作是迷你休假，法院攻防戰要打多久妳應該很清楚，等結束的時候，您不是升三年級要不就是接近畢業了。」

「別拖太久，我要『他』付出代價。」

「不留餘地？」

「不需要，我不會讓他有機會。」

此時祐巳渾身散發出肅殺與冰冷的氣息，原本可愛的杏眼凌厲的瞇了起來。不過羽跟珊穠只是退了兩步，深深彎腰行禮。

「是的，殿下。」

從踏出房的那一刻，福澤祐巳正式披上名為「凱薩琳．祐巳．德．凡多姆-蒙特瓦爾」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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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得先感謝各位來參加今日的社交晚會。請帖上也說明的相當清楚，所以我想我就不多廢話了。我明白各位都見過我的子女、以及大部分的孫子女。不過，今日的社交舞會當然不只是為了介紹，更重要的是要向各位宣佈我的繼位人。」

「而我已經決定，由我最小的孫女，作為蒙特瓦爾家族下一任繼承人。至於最小的孫子，將於明年社交舞會後正式接手『那個組織』。我想我也不需多說，各位都明白。如果有人反對的，請馬上提出。」有著一頭灰白髮老人眼神環視場下，眼神凌厲如鷹隼。而在對方示意下，祐巳向前站了一步，勇敢迎接所有眼光，不論是善或不善，臉上始終帶著一抹淡淡微笑。但是陪同祐巳一起向前的祥子，眼神與臉色可就沒有如此好看了，冰冷的足以凍死人。

一陣沉默，卻不見任何動靜。老人見狀，嘴角微揚，語氣透著些許輕鬆。

「如果沒有的話，那麼我想要同時宣佈，在我最小的孫女作為繼承人的同時，還有一件喜事要向各位報告。那就是，出身日本古老大家，小笠原家族的現任會長—小笠原祥子將與我的孫女訂下婚約，於兩人大學畢業後喜結良緣、並積極合作，相信這一定會為蒙特瓦爾家族帶來另一個新高峰。」

說罷，老人只是扠手等待。不過沒靜默多久，就有稀疏的掌聲從底下站得滿滿的人群傳來，漸漸轉為聲浪，像是沒有停歇一般久久不散。

繃著一張臉的祐巳與祥子顯然放鬆下來，露出輕鬆的微笑。而一旁，灰白頭髮的祐巳爺爺也跟著底下人群鼓起掌來，帶著歲月刻劃的嚴肅臉龐也露出微笑，點點頭讓兩位晚輩上前。祥子與祐巳兩人偷偷覷了對方一眼，一齊向一身正裝的老人行了禮。向階下人群也鞠了一躬後，牽手並肩走下。

『這樣一來，一切終於塵埃落定。接下來，就是你的時代了，小孫女。』看著並肩步下長階的兩位晚輩的背影，老人拿過一旁僕人奉上的純麥蘇格蘭威士忌，高舉著向階下人群示意，台下幾乎是人手一杯回敬過後，等待著祐巳與祥子兩人開場。

祥子站在舞池中心率先微微屈膝、掌心向上，向祐巳邀舞。祐巳順從的放上手，讓祥子輕攬在腰上，另一手十指交握。

祐巳由於身份以及身為在場年紀最小名媛，理所當然肩負了開場舞的責任。

兩人的第一支舞，是正統的華爾茲。

隨著節奏，兩人邊跳著，想起與華爾茲的緣份兩人忍不住會心的對彼此微笑。

「祐巳，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跳華爾茲的時候嗎？」

「是一年級話劇練習時，在體育館。第二次則是話劇結束後的營火晚會……還聽見『瑪利亞之心』呢。」

「是喔，都是46拍。第三次，是在祐巳家過夜的時候。」邊說著，祥子抬手讓幾乎偎進懷裡的祐巳轉了圈，繼續著只屬於兩人的舞。

「第四次，是我生日的時候。今天……不算上練習是第五次呢。」祐巳眼神未曾與祥子斷開，但放在祥子肩膀上的力道加重了些，露出羞澀的微笑。這樣算起來，兩人跳華爾茲，總是在對兩人有意義的日子。

傳統上，一旦參加了社交舞會，便象徵著成年，正式進入各式社交活動。

這也是為什麼，自己前思後想，還是決定邀請祥子。自己希望祥子作為自己的舞伴，同時也是變相的向其他與會者宣告自己已經有對象了，杜絕其他有著不良念頭的人接近。

兩人只是凝視著彼此，一舉一動默契十足。開場舞過後，祥子按禮儀對祐巳行了吻手禮表示感謝賞光，祐巳也微微屈膝還禮。但兩人都沒有離場，十指又再次自動交握。

與第一支舞風格迥異的森巴舞曲，炒熱了現場的氣氛。這回，祥子與祐巳兩人被其他人團團圍繞，空間顯得有些擁擠，但不影響兩人。祐巳發現祥子雖然舞姿依舊優雅，但似乎有點心神不定，遂俏皮的揚起嘴角，主動靠近對方，趁著舞步在臉頰上留下輕吻。

「妳不專心……」

「祐巳？妳怎麼……？」

祐巳回眸勾著一抹誘人的笑，蹲下又緩慢的偎著祥子曼妙的身體曲線站起，有意無意的貼近輕蹭。纖細的腰肢隨著舞步搖曳在祥子已然燃起火焰的藍瞳內，祥子呼吸漸漸急促，每一次轉圈使力的力道越來越大。祐巳察覺到祥子的轉變與眼神，輕輕一笑，挑逗似的隨著舞步一下出現在祥子背後朝對方耳邊呼氣、一下又出現在祥子眼前做出可愛又魅惑到令人想大喊犯規的表情，最後乾脆將雙手圈在祥子頸上，交錯著、繞著彼此旋轉。

「祐巳……我想早點離開。」祥子眼神偷偷覷往四周人群，看見有不少帶著愛慕的目光心裡不由得泛出陣陣酸意，主動隨著舞步宣示性的吻了祐巳臉頰一下。讓原本專注跟舞的祐巳臉色微紅，有些埋怨似的望了祥子一眼。

「可是、這隻舞還沒完呢。等下再說，好不好？」

「喔………」祥子有些無奈的應聲，但手上力道絲毫不放鬆，像是極度害怕對方跑走一樣。祐巳感覺到祥子的不對勁，但沒出聲制止，只是有些害羞的低下頭縱容戀人。

陣著組曲換段的空檔，兩人默契的交換了扮演的角色，換成祐巳領舞。

祐巳的手由下而上撩起裙擺露出白皙修長的腿部曲線，而祥子也配合祐巳使力讓祐巳抱著腰枝勾腿騰空旋轉一圈，後順著作用力向下劈腿，這樣高難度的技巧引來了舞池畔陣陣口哨讚賞掌聲。兩道美麗的身影在舞池裡展現對彼此的深厚感情，找不出一絲隙縫可介入兩人之間的事實讓在場許多愛慕兩人的人士紛紛不甘心的暗嘆，同時也不得不承認兩人確實很相配。

一個旋轉，拉近，傾身倒下，美麗如綻放著的天堂鳥花；多彩而絢爛。

「舞結束了，可以離開了嗎，祐巳？」

「……還很早呢……」輕嘆一聲，不是不明白祥子的意圖，但是身為主人與今日的目光焦點，總不好跳完兩隻舞就『落跑』。雖然舞會容許先行退場，但考量到今天的目的，兩人至少也得待到一半。

「可是，我不想看到其他人看著祐巳……還是說，祐巳願意看我跟"其他人"跳？」

祥子倒在祐巳臂彎裡，環在對方頸上，腰部由祐巳單手支撐。祐巳因為低領口而使得包在綢質禮服下的山谷若隱若現，讓祥子偷偷吞了口無味卻滾燙的唾液。眼神卻隨著說出的話向外望了望，攬著戀人居高臨下的祐巳當然也注意到了。

「我是絕對不會讓祥子這樣做的，跳舞什麼的，只有我可以！」

「祐巳，你的手不酸嗎？」場上只剩下她們兩人讓祥子有些尷尬，可是祐巳又不收回撐在腰間的手，根本站也不是、說是抱好像還差得遠了。只好出言提醒一下，好歹看一下場合，沒看見旁人一副想要撲上來把兩人吃到連骨頭都不剩的樣子嗎？

「……走吧，我們回去。」看向舞池旁正觀察自己與祥子的無良爺爺一眼，瞧見對方眼中的戲謔。祐巳閉上眼一會後，認命的讓祥子恢復站姿，強勢卻不失溫柔的拉著祥子手腕，無視一旁波波襲來的驚呼，離開了舞會所在的廳房。

不遠處靠著長梯旁大理石欄杆，有著灰白色頭髮、一身正裝的祐巳爺爺，爽朗的放聲笑了起來。

「不愧是小祐巳，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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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巳，怎麼走這麼快？」

「沒關係，我們快離開吧。不然我怕爺爺派人跟在我們後面。」

「應該不會吧？我覺得伯爵大人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騙鬼!!!哪天爺爺不做這種事他就不叫查爾斯．康斯坦丁．凡多姆-蒙特瓦爾!!』即使祐巳心裡這樣想著，也不可能跟祥子如此說，只好溫柔的勸哄著對方：

「別說爺爺了，雲姊姊幫我安排明天傍晚跟表哥在會客室相談，祥子願意一起來嗎？」

「那是當然的。」

祥子輕點頭的同時忍不住笑著，祐巳見祥子如此，不解中帶著些許無奈：

「祥子笑什麼呢……」

「沒什麼，嗯，沒事。」

「少來!祥子一定有事情瞞著我。到底是什麼事嘛～」

「真的沒什麼……」

「哼!不說就算了……祥子都這樣……」

祐巳被祥子沒頭沒腦的笑聲弄的鬧起彆扭，乾脆轉頭不看對方，不過祥子不介意的將戀人拉近懷裡，沉聲在對方耳邊呢喃：

「只是想跟你說你好漂亮……是最美的天使……」從今天見到祐巳換上禮服開始，就一直想對祐巳說這句話。

曾幾何時，兩人初遇時對方稍嫌青澀的樣子已經蛻變的如此成熟。自己認為一向比自己堅強的祐巳隨著年紀增加，多了幾分圓滑與獨特的魅力。

遇見祐巳，是聖母瑪利亞大人賜予的奇蹟。為自己送來這一生最珍視的人，能無怨無悔的支持自己、包容自己；卻也能在自己軟弱的時候挺身保護自己，甘願承受一切。

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取代祐巳了。

「欸？是、是這樣的嗎……？」

祐巳聽見驀的紅透雙耳，低下頭不敢直視戀人過於炙烈卻又真摯的視線。

祥子……怎麼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樣肉麻的話？雖然、雖然自己是很開心啦……被公認容貌出色的情人如此讚美怎麼可能不開心嘛～

「當然是阿……祐巳是我的天使喔。」

「天使什麼的，祥子才是吧……」

「不，你才是……」

兩人遠去的交談聲就像地上交錯的疊影般，甜蜜的在空中交織出只屬於兩人的樂曲。

社交舞會，英文為debutante。按定義是上流社會近似成年禮的儀式。

一旦參加社交舞會，除了成年外，也象徵正式在上層社會展開社交活動。一般來說，最低年齡限制要達到18歲，不過並非制式規定。與會者通常基本上得符合1.出身名望2.權勢、財富影響力。不過有些會有特別私人規定，需要聰明（有高學歷），身材苗條（禮服尺寸考量）等等不一而足。

原本此詞即是由法文轉化，在更早前，社交舞會是女子唯一有機會認識異性的場合，多帶有尋找對象之意。時至今日，並未有太大的不同。

社交舞會不限制一定得攜帶舞伴出席。但若攜帶舞伴，在傳統上幾乎是視同雙方家族對於各種面向的合作或是聯繫有更進一步的關係。除了得是門當戶對，還得有足夠的財富支撐，規矩異常繁雜。舞會開始時，一律是以全稱呼名出場，然後各名媛父親會在一旁讓女兒挽手，如有舞伴便將手交給女兒舞伴。舞伴得向對方父親行禮才能離開出場舞台，並在台階兩旁排成兩列，而通常屬於主辦舞會的家族裡的名媛，會是最後一個出場的。而舞會流程，由主辦舞會家族決定，沒有固定規矩。但普遍會分配桌位，方便與會者進餐與休憩時交流。開舞前，介紹完畢後與會者會在座位上等待一會，這段時間是自由時間，亦提供餐點供與會者享受。宣佈開舞後，先由年紀最小者開舞；第二支舞後開放其他人下舞池。至於若有什麼事要向與會者宣佈，有可能在開場，或是中途，或是結束，端看安排的時間點而定。同時，舞會亦容許先行退場，但基本得在開場舞過後。

至於參加的裝束，傳統上出場禮服得必須是白色長禮服，戴小皇冠與長過手肘的白手套。至於開場後是否更換裝束，並非制式規定。文內祥子與祐巳兩人更換裝束，是為彰顯隆重與尊重彼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