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受傷了呢，白石醫生。」一進門，田所院長背對兩人說道。
「很抱歉。」白石鞠躬致歉，即使感受到側腹傳來的劇痛，還是選擇忍著。
「不，只是小傷就好了。」田所院長轉身，向兩人微笑著。「趁著行動不方便，休息幾天如何？」
「誒？」換來的是白石的驚嘆。
在旁邊聽到院長提出的方案，緋山也覺得白石惠這個人沒可能乖乖的遵守。
畢竟緋山能夠了解白石那般拼命的原因。
「不用了，這點小傷就影響工作，那有違我的專業……」
「專業？」田所院長的語氣稍微沉重了。「一個專業的醫生，至少能給病患有醫好對方的信心。」
「可是…」
「這樣狀態的妳，我看不出所謂的『專業』，而且要是讓病患知道妳負傷動手術，大概會感到不安吧。」
田所院長說罷，白石已經知道自己沒有反擊的餘地了，而在旁看著白石被輕輕教訓，緋山有點得意的感覺。
「要痊癒難免得花上一至兩週……」田所院長喃喃地說，特意強調了白石需要的休息時間。「但似乎妳也不希望吧，所以我只要求妳這四天不准來上班。」
但也顧念了那個堅定不移說自己擁有專業精神的小孩子，田所院長還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是。」白石忽然感受到那些忽然被公司解聘的小職員的心情，就有如現時她所感受的一樣。
白石帶著呆滯的目光離開院長室，已經是下午三時多的事了。
剛被「解聘」的白石，那股失落的心情，強烈到連沒吃午飯而湧出來的胃酸也能抵制的地步。
倒是被她陪著的人，正是吃飯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
「妳不吃嗎？今天的沙拉很好吃喔。」緋山美帆子一邊嚼著一邊說，不論是語氣和表情也能表現出她心情超好的事實。
然而，這份喜悅卻無法渲染別人，至少與緋山距離最近的白石惠沒有被感受到，反是兩人的心情愈來愈大對比。
「緋山醫生想吃的話就連我的份也吃吧……」沒救了，白石跟一個被催眠然後正進行問答的人沒兩樣。
這個沒精打采的白石，緋山認為比起優等生的架勢有趣得多，但這刻感到的不滿只是白石不能迎合自己的心情。說些什麼來鼓勵一下她吧？緋山想。
「…我也想有四天連休呢！」
「緋山醫生不是剛連休了嗎…？」不行。
「還、還不夠啦，我有很多小說未讀完，想趁連休時讀完它們啊。」
「…我沒有想讀的小說，而且之前想讀的都讀完了。」不行。
「而且可以上街啊！購物之類的，我很喜歡的。」
「…我沒有想買的東西。」不行。
「衣服呢？」
「制服也時常穿著…我不太需要其他的。」不行……
「…………」
說是鼓勵，其實緋山每說一句，臉部表情就會繃緊一點，緋山怕自己繼續問下去，臉部的肌肉會一直這樣硬著，這對女孩子一點也不好，所以放棄了。
而且現在的白石，就像僅有幾歲的小女孩一般，亂把任性顯露出來，完全不聽旁人的話。
「那四天連休打算怎樣？那是已經決定了的事啊…」緋山嘆息，剛才的喜色也煙消雲散了。「剛才說的都是一般人假期愛做的事，妳卻偏偏不好……」
「緋山醫生。」
「是？！」白石忽然開口，打斷了緋山的話。
「能陪我一下嗎？」只見到白石苦笑問著。
「…嗯。」
隨後兩人到的是醫院的圖書館。
仔細一想，緋山自從心臟做過第二次手術後，便沒有再來過，也沒有再來的意義了。
緋山並不討厭讀書，自中學時期已經會讀散文，當了醫生當然會看醫學雜誌和專門書類，但始終沒把讀書成為生活習慣。
所以，看著一進入圖書館便很快奔去外科書欄的白石，緋山心裡是很佩服對方能夠如此熱愛讀書。
從外科書欄中尋找剛才鑽進去的身影，緋山只見到白石成為狂妄的袋鼠，毫不猶疑地將一本又一本的書抱在胸前。
「妳拿這麼多幹嘛？」有點不解的緋山問。
「回家讀呀。」白石以平淡的語氣回答，把自己正在做的事看成理所當然一樣。
「四天也用來讀書？」
「對。」答道，白石又再拿了兩本書，見旁邊的緋山沒反應，才緩緩轉頭過去。「…不行嗎？」
我才不會因為妳那可憐的眼神而心軟下來。緋山喃喃自語，一手將白石抱著的書搶了半份過來。
「緋山醫生？」
「這些妳不能借，我全都要看。」緋山擋住了白石的前進，防止對方再拿後面書欄的書。
「誒？」
「『誒』什麼啊！就是不准妳再拿了！」緋山稍微加重了語氣，使附近在書桌看書的幾名護士看了過去，令緋山有點不好意思。「總、總之，這兒再沒有妳能夠借的書，全部都是歸我緋山美帆子的了。」
「那我去內科的。」說罷，白石轉身欲步，左臂卻被緋山捉住了。
嘴巴未說出話來之前，白石已經被緋山一手拉到去借書間，在緋山散發出的怨氣之下，圖書館職員不得不迅速將手續辦好，然後眼見緋山將白石帶離現場。
白石只是慨嘆，一個比自己矮小瘦削的身體，竟然有如此強大的力度，被捉過的左臂都發麻了。
在回去HCU候命的路上，白石偷瞄了緋山一眼。
只見到對方的表情很可怕，眼神也很兇，好像不滿同類入侵自己範圍的猛獸一樣。
當然，白石知道這個情況的成因。
由實習醫生晉升為正式醫生這段期間，與緋山相處未夠兩年，但白石也知道這是緋山美帆子溫柔的表現。
不直率、心裡的意思總是不願由口裡說出，而總是以帶刀帶劍的語言去表達，起初白石都覺得這樣的緋山是個不易親近的人，但自從經歷過許多事後，她知道緋山比誰都要溫柔。
過去曾受挫折的自己，也是被緋山一言一語救贖過來。
想必現在也是，緋山想要自己在家休養而不是花精神讀書吧。
緋山的用意，白石是最清楚不過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