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一

一年級三人組，瞳子、可南子、乃梨子，在去年聖誕節過後，明顯的關係好了許多。即使是最不對盤的瞳子與可南子，關係也緩了下來，雖然還不到極好，但至少會打招呼什麼的，比較有高中女生的樣子了。

當然，話題可能就不大「一般高中生」了。乃梨子作為白薔薇花蕾註定不輕鬆，而可南子雖然自動退出，但也被祐巳等人挽留，不時往山百合會跑。而祐巳與瞳子之間到底什麼時候要締結契約這件事，自然成了許多人關注的焦點。估計新聞社會針對這件事大做文章，不過當事人兩位倒是都很鎮靜，氣定神閑的樣子讓山百合會成員也紛紛逼問，明顯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瞳子，祐巳大人有跟你說嗎？」

「說什麼？」

「說要締結契約的事阿。我以為你們不是都有這個意思？」

「乃梨子再說什麼呢，我最近很少去薔薇館，難道祐巳大人有提過嗎？」

「祐巳大人是沒有……可是……」

「可是什麼？可南子，你不是籃球社的主力嗎？怎麼對這件事這麼清楚？」這是怎麼了？怎麼今天兩位一向沉默嚴謹的兩位同伴開始聊起自己的八卦了？

「呃……那是之前……聽人家說的……」被點名的可南子有些尷尬的別開視線，畢竟先前「妹妹」名號爭奪戰自己也是其中一員；在前不久自己與祐巳大人做出各自決定後，一點動靜也沒有的情形下自己也忍不住好奇的八卦了一下。

「如果聽莉莉安瓦報的話，那你們還不如直接問祐巳大人。我先走了，預備鐘已經打了。」

「阿，等等我們～」

瞳子這句話成功的堵住其他兩人的嘴，確實，直接問反倒更準確。不過，祐巳自從升上高年級後，越來越穩重，很有祥子的姿態。這把乃梨子跟可南子給弄鬱悶了，怎麼難得八卦一次也要被如此潑冷水阿！

好在沒過幾天，紅家就有動作了，這也讓山百合會成員個個鬆了一口氣。

祐巳在得到祥子同意後，按著約定時間，在噴水池畔結下姊妹契約。瞳子在經過這一連串與祐巳的接觸與認識後，沒有二話收下了玫瑰念珠。而祥子雖然一臉平靜，但實際上該說是有些得意的，畢竟要讓瞳子主動去接受祐巳遞過去的念珠，就得先融化瞳子的心結。反觀祐巳，一方面既要擔心祥子會不會跟瞳子吃醋，另一方面在校又得讓新認的妹妹叨念，並避免開罪妹妹讓自己變成夾心餅乾。不過換個角度來說，那就是自己在山百合會的負擔會減輕不少，瞳子相當的能幹，對於任何有助歷練的事不大會推辭。

「祐巳大人，這些文件還請您過目。我已經先幫您把需要注意的重點給標示好了。給，這是您的紅茶。」

「謝謝你，小瞳。」

「還有這是您之前請求各社團協助的清單，我已經幫您整理出一份表格。」

「謝謝，小瞳不是還有社團活動嗎?先過去吧，這裡我還忙得來的。」

「是的，祐巳大人。那麼各位不好意思，我先離開了，貴安。」

類似的對話每天都會上演個四、五次以上，弄的由乃頻頻眼紅大嚷，而乃梨子則是因為幫忙先前紅家新出爐的青澀姊妹有功，外加乃梨子與瞳子的私交本就較好，兩人倒也常常結伴同行。至於可南子與瞳子，也因此關係改善許多，沒像之前如此劍拔弩張。就連原本沒私交的可南子乃梨子，偶爾遇見也會打招呼聊天，關係還不差。

在定下姊妹契約後兩星期，祐巳終於受不了自己妹妹老是不叫自己「姊姊」，問了祥子對方也來個「看妳手段」的表情，只好轉移方向，直接向瞳子施壓。祐巳清楚，這個要求一點也不過份，只不過到時候可能還得哄哄愛鬧彆扭、口是心非成性的妹妹。

「小瞳……」

「是？」

「你是不是忘記，該怎麼叫我了？」

「祐—姐…姐……」

瞳子眼神先是驚訝，爾後閃過一絲了然，咬了咬唇正要喊，這才發現這兩個字並不如自己想像中這樣好說。看著眼前剛成為自己姊姊的祐巳，瞳子縱是滿心不甘仍是努力擠出這兩個字—只不過力道比起平日用腹式呼吸法說話的音量差多了。

「很好，小瞳繼續加油喔。對了，週五晚上想請小瞳跟姊姊還有我一起晚餐，方便嗎？」祐巳聽見那聲「姊姊」相當開心，長久以來都被當作小輩看待的怨氣一掃而空，完全忘記喊是喊了，不過習慣難改，還得一段時間才能適應這關係的改變。

「祥子姊姊、祐巳大—姊姊怎麼會突然想要邀我晚餐呢？瞳子還以為您與祥子姊姊不喜其他人打擾。」

「小瞳要是不習慣，慢慢改就是了，當初我也是讓姊姊逼了磨了很久才習慣的。至於原因，小瞳不是別人，只要安全的話，沒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問題。您說是嗎，姊姊？」看見門口悄然矗立的清秀俊拔身影，祐巳揚起一抹頑皮戲謔卻溫柔的笑容，衝著餅乾木門問話。沒意識到自己剛剛一笑，讓門裡門外的人皆變了臉色—瞳子是驚豔，而祥子嘛……

「是的，剛巧要與小瞳說明些事情，就當作是來表姐這裡拜訪。小瞳的意見呢？」

「嘶……」

「呃……請讓我先回家告知一聲再回覆，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貴安，祥子姊姊、祐巳大人。」瞳子丟下這句話連忙退出會議室離開薔薇館，走之前不忘在門把翻過大大一張「非請勿進」的牌子。暗地翻了個大白眼急急忙忙逃離，這下薔薇館附近正式成為空城。

「……不解釋一下嗎？」

「我、我……呃，我是想要讓小瞳理解祥子的想法，因為她還沒被我們牽扯進來，我只是不希望小瞳到時候討厭我們……她不是我們……」

「……很疼嗎？」

「有點……」

祥子放開祐巳被掐紅的手背，輕揉一陣過後，拿出隨身白絲帕為祐巳擦了額際的細密汗珠。祐巳扁了下嘴，一臉委屈。祥子被看到臉紅沒辦法，拉起手背輕輕吻上。

「這樣呢，還疼嗎？」

「不會了……」

「回去了？」祥子淡淡問著，可不等回應便收拾好便離開會議室，祐巳見狀急忙跟上，與祥子並肩而行。繞過噴水池，沿著長而直的紅磚道走向正在等候兩人的私人轎車，這一路再無聲響。只見一高一矮兩個纖細修長的女子，手拉著手往校外前進，高的那個一臉淡漠，而稍矮的那位微低著頭像影子般跟隨。

「……祐巳可以不要露出那種笑容嗎？」

「什麼？」

「我去找你的時候，你笑了。你總是這樣溫柔的笑，我很擔心有人會來搶走我的祐巳。」

「那樣的話，這樣的笑我只為祥子保留。」

「笨蛋祐巳，那樣不是明擺著我在跟小瞳吃醋嗎？」

「不是已經吃醋了？」祐巳忍不住噗嗤笑出聲，這下身邊的祥子可真的不滿起來，伸手捏著戀人柔嫩臉頰嬌斥。

「祐巳好壞！到晚上睡覺前，都不準索抱！」

「欸？！怎麼這樣！」

「祐巳想反對我嗎？」祥子板著一張臉，裝作沒看見祐巳可憐兮兮的眼神。實際上，這樣的懲罰間接受害的可是自己呢。這樣也好，讓自己冷靜下來，否則要是讓認識她們的人看到的話，肯定又會說自己跟祐巳快要變成雙胞胎了。

「不……我知道了。」祐巳看著祥子長髮下耳根微紅，揣測大概是祥子在來之前又被調侃了，只好摸摸鼻子忍耐，但並沒放開原本抱著的祥子左手臂，而祥子也沒有阻止。

當天兩人之間的氣氛煞是詭異，兩人新上任不久的總管九鬼揚羽早在兩人進門的時候就察覺到了，除了幫忙清除不該出現的僕人，還憂心忡忡的通知了羽。

默默的恭送兩位主人離開飯廳，九鬼揚羽不禁鬆了口氣，心裡暗暗祈禱明天兩位主人能像平常一樣。今天實在太刺激人，就連從前長年擔任羽的貼身侍女都沒見過這般壓抑詭譎的奇妙氣氛。

「放輕鬆點……祥子越來越愛吃醋了，那是小瞳阿……你的表妹呢、我的妹妹。」

「…………」祥子沒有出聲，擁抱祐巳的雙手攬得更緊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稍微拉開距離：「大概是最近太累了，看見祐巳總會覺得自己不想離開……」

「可是我們終究會長大、一定會離開的………只要祥子記得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這樣能讓祥子不害怕嗎？我會為你做任何事，可是我沒辦法阻止時間的流逝，所以我只能這樣陪著你。下午的時候，是因為看見小瞳，才希望時間能一直停留在這裡吧……」

臥室裡，兩人面對著面，祥子凝視著熟悉刻骨的容顏，輕輕點頭默認。自己確實是看著小瞳與祐巳，想起了兩人剛成為姊妹的時候，忍不住有些嫉妒起能在學校再與祐巳共度一年的瞳子。

「真是的，祥子可是表姊呢，怎麼吃起小瞳的醋呢？我跟祥子，有更深的牽絆不是嗎？」祐巳口吻既甜蜜又有些無奈，對於祥子飽含獨占慾的小舉動，自己從來無法推拒。

「是阿……只是不知為何，在回過神的時候就這樣做了嘛……祐巳沒有這樣想過嗎？」

「我有喔，不過祥子是因為其他原因才懲罰人家的！下午來之前，祥子肯定被蓉子大人她們取笑了對吧？不然怎麼會這樣呢？」

「就是被聖大人取笑了，說……我跟祐巳快要變成雙胞胎了。」這下子，被問到心事的祥子羞紅臉埋在祐巳懷裡，小聲解釋了。

「那有什麼關係？聖大人只是嫉妒了，不要在意喔。下一次聖大人再取笑祥子的話，就換我為祥子報仇，怎麼樣？」

「不要，我要自己將聖大人的心意『回報』回去，祐巳就好好的看著。」

祐巳望著拉開距離的祥子已經恢復往常氣勢高昂的樣子，也跟著微笑同意，伸手摩挲著戀人冷豔臉龐。笑得很輕、很溫柔、很沈靜。眼神像是洞悉了世界的本質一樣，清澈深邃。祥子覺得心擰的緊緊的，有些疼，更多的是甜蜜。這一刻，兩人的心交融緊貼，一如糾纏的柔軟身軀。

祥子突然覺得自己好笨，可是最笨的還是自己身邊的那個人。心裡湧起的雀躍與害羞、還有心疼，都是因為祐巳的成熟。

「來世，我還是會與祐巳相戀相守的，因為我捨不得放開祐巳。」

「我會等你的。」

這回，祥子終於笑了，僅僅是揚起嘴角，眼神卻滿是繾綣眷戀。

耳畔的話語沒入暖風，留下一地銀光與滿院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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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巳大人……」

「錯了，小瞳要是在叫錯一次，我就要處罰了。」

「姊姊……請您別再鬧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要跟您說。」

「如果小瞳是想跟我說那天的事，我還是一句話：『我不贊成』。」微垂著頭，祐巳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蛋白色的外殼薄如蟬翼，丹青映著裡頭清澈的淺草色，祐巳越趨成熟清麗的輪廓隱約浮顯。杯中的倒影，看得出主人眉頭些許蹙起，眼神含憂，剛才有些嬉鬧的語調在這時收斂無蹤。

「我答應過小瞳，要告訴你這件事。可是姊姊跟我，都不願意拿這件事來增添小瞳的煩惱與憂慮。你還年輕、也還沒被捲入，我們也不希望看見那天的來臨。姊姊或許是有這樣的想法，可是她也告訴過我，說要是可以並不希望把你牽扯進來。不僅僅是因為我們想保護你，也因為我們曾答應過清子阿姨。」

瞳子望著眼前正摩挲杯緣的祐巳，有些動搖。但只是一瞬間，便堅定起自己意識。

「姊姊，您並沒有比我還要大多少，怎麼能說我還小呢？況且，我好歹也是在這樣環境下長大，我還會不清楚嗎？我明白祥子姊姊與您的用心，可是我也相信，我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去決定自己的未來。清子阿姨那裡，我願意自己去說服。我只是跟您說，這決定是我自己思考過後的選擇，希望您能支持。」

「小瞳，我並不是在說你不懂事什麼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在倉促之下做出決定。姊姊她……很辛苦……這對妳來說……太不公平；而我們都不願意……讓你牽扯進來，這也是在得知所有事情前，姊姊跟我一直向清子阿姨爭取的，讓你有個選擇的機會。不過現在看來，好像是我們錯了……」

祐巳揚起苦澀的笑，心疼的望著站在自己眼前的妹妹。瞳子是否真清楚裡頭的險惡與痛苦呢？自己也看出，她與可南子之間那種說不清的氣氛。要是自己鬆口接受瞳子的提議，由瞳子接手祥子的位子；那麼要是之後，她與可南子真的有了什麼糾葛……那豈不是把瞳子逼上與祥子一樣的道路嗎？

自己與祥子走過，知道裡面的苦楚與艱辛，所以不忍也不願意，看著喜愛的後輩步上後塵。

「小瞳，請坐下吧，我有些事想要問你。不管回答是什麼，我只是想知道。」

「……姊姊，請問您想要問我什麼？」

瞳子看著祐巳手勢，略為遲疑一下便拉開椅子。祐巳按下一旁分機吩咐要人送上茶水後，從抽屜中抽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了瞳子。瞳子打開看了裡面的內容物，一下子臉色泛著桃紅，顯得惱怒與尷尬。

「我沒看過裡面的東西，可是我猜我也不需要了……小瞳，你明白為什麼我要把這讓你看嗎？」

「我—」正當瞳子開口要回答時，僕人敲門送上茶水完又退了出去，祐巳只是起身優雅的為瞳子沖好茶，再坐回原位，靠著寬大的皮製椅背，一臉平靜。無意識的不時觸摸著中指上戒指的動作，更激起了瞳子無名心火。

「姊姊，您這是什麼意思？這些並不能改變我的決定。」

「……我從來不認為這些可以，我只是要你想清楚。如果小瞳自己認為可以承受，那麼……我會跟姊姊說的。」無懼於豁然站起的妹妹，祐巳放下手中瓷杯，認真的回應。反而讓瞳子有些無措，身側垂著的拳頭一收一放的，欲言又止。

「姊姊……我……」

「小瞳，你還是回去想想看，好嗎？姊姊跟我……至少這幾年還是沒有問題的，或許不到那時候，小瞳就會給我不一樣的答案了。」

「我……姊姊，您真的認為我跟可南子有什麼嗎？」

「我不知道……只有你或是小可才知道不是嗎？我並沒有要你給我答案，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小瞳……我不知道我這個姊姊是否合格，但是……我不會丟下妹妹不顧的，不論是什麼情況、什麼原因，我將盡力以『你的姊姊』的身份看顧著你，我的妹妹。」

望著眼前姊姊溫柔心疼的微笑，瞳子的眼光默然轉向握緊已經緘封起的紙袋，指甲尖泛白。裡面是照片，是兩人去遊樂園玩的照片。本來還約了乃梨子，不過乃梨子在出發前一天晚上通知說臨時有事無法前去，瞳子沒有辦法只好單獨前往。

不是沒有察覺到自己心境上的改變，所以那天一開始碰面前，其實自己很緊張。後來，在遊玩過程中慢慢的放鬆下來，舉動也比較自然些。可南子似乎也察覺到，臉上的表情也慢慢開朗起來，後來兩人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舉止就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自己，是否也踏上了這條荊棘之路呢？

不知道，毋寧說是不想知道。瞳子有些自嘲的想著，只是將紙袋攢在胸口低頭不語。自己還沒有釐清自己的感覺，沒有辦法回答姊姊的問題。

結果，到頭來還是要姊姊與祥子姊姊保護阿，瞳子。

「祐巳主人……小笠原夫人說想要找您，請您過去一宅一趟。」

「謝謝你揚羽，我這就過去。小瞳要不要過去跟清子阿姨問候呢？」祐巳看著眼前久久不作聲的瞳子，起身拿起一旁衣架的外套穿上，將手伸向瞳子。看著祐巳伸來的手，瞳子最終還是將手放上，跟著祐巳離開。祐巳注意到瞳子另一隻手還拿著牛皮紙袋，笑了笑：

「小瞳，那個給我吧。」

「姊姊要這做什麼？」

瞳子語氣有些惱怒不善，不過祐巳並沒有生氣，只是好脾氣的解釋：「我讓揚羽先收著，等你要回去再給你。不然要是讓清子阿姨發現的話，小瞳可能會被嚴刑逼供喔。」

「欸—欸？！喔……好、好吧。」

「揚羽，麻煩你了。對了，等等小瞳要走的時候，把東西準備好。」

「是的，祐巳主人。」

祐巳交待完身後的總管，溫和的笑了下才牽著瞳子前往小笠原家本宅。現在祥子與祐巳兩人算是半借住在小笠原家，底下僕人也因此呈現一種很奇妙的共生狀態。不過大致上來說算是融洽的，只是稱呼上稍微麻煩了點—祥子與祐巳所在的別館被稱做「二宅」，清子與融所在的本宅又叫「一宅」，純粹只是用來區分。

瞳子自離開二宅大門後就自行縮回手，這讓祐巳有些不解，但僅僅是一會祐巳便收回手淡笑著轉身繼續往本宅走去。瞳子對祐巳的反應同樣感到疑惑，只是默默的跟在祐巳身後，凝視著眼前堅決的背影。午後暖陽照射下讓瞳子幾乎有著眼前的人異常高大的錯覺，忍不住閉上眼輕輕搖頭。

「怎麼了？」

「唔……沒事、只是沙子跑進眼睛裡。」

「很不舒服嗎？讓我看看吧。」

「不、不用了。」

「……好了的話，那我們要加快腳步了喔，不能讓清子阿姨等太久呢。」祐巳眼神直視著瞳子，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在瞳子眼裡，祐巳看見了不解與驚訝，可是自己並不急於在一時之間就讓瞳子去體會著自己的心情、瞭解自己感覺。自己與瞳子還有很多時間，能成為更契合的姊妹的。

「姊姊，您現在幸福嗎？跟祥子姊姊……」

「那麼小瞳，你幸福嗎？」

正當祐巳要繼續前進時，感到衣袖傳來一道力量，是瞳子拉住了袖子。瞳子抬起頭，看著自己姊姊的笑臉，心中有種想揮巴掌的衝動，覺得姊姊的笑蓉溫暖到很礙眼、很刺目。可是，瞳子終究沒有這樣做。

「我、我不知道……」

「小瞳認為的幸福是什麼呢？是結婚能有一個終身依靠、有聰明的小孩來帶給你無數的讚美榮

耀，還是自己事業有成、活的自在？還是說，自己開心就好？那麼，感到開心的原因又是因為什麼呢？如果真的要這樣討論下去，那麼可能一輩子也無法回答小瞳的問題。可是，對於這個問題，我卻能很肯定的跟小瞳說：『我很幸福』。」轉過身，祐巳雙手背在身後，遙望的眼神流露出些許孤傲，臉上的微笑變得有些黯淡。很久，祐巳才收回目光，回應了瞳子。

「既然姊姊剛剛說您可能一輩子也回答不了我的問題，為什麼現在又很肯定的跟我說您很幸福呢？」

「我還沒說完呢，小瞳。我說我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的原因，是因為你並沒有跟我說你所認為的幸福的標準。可是我對於我自己是否感到幸福這件事，是不需要小瞳來告訴、質疑我的，那是因為，我的感覺告訴我這樣。」

「那麼，姊姊的標準又是什麼呢？」

「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知道我很幸福，如此而已。或許是因為，我幸運的能與姊姊相遇、相知、相惜、相守。姊姊對於我、還有我對姊姊的這份感情，或許就是今天我覺得我很幸福的最主要原因。當然，與小瞳認識，也是其中的一個原因。」

瞳子露出迷惑的神色，對於祐巳突然講出這麼具有深度與哲理的話感到疑惑，祐巳只是平靜的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我不知道小瞳心裡的幸福是什麼，我只知道我放棄了一般人眼中所謂『女性的幸福』。在世人眼中，我不過是個人生的失敗者，只因為我決定與一名女子相守一輩子。不管這名女子多麼的優秀，多有才華，可是最終還是逃不過要屈服在輿論壓力與世俗的眼光。那些媒體，總是揣測著，擅自的為姊姊決定說法，我不怪她們為什麼會這樣。我選擇的是條扭曲的道路。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守護祥子……即使如此，我還是覺得很幸福。小瞳知道嗎？姊姊她常常在私下用哽咽的語氣企圖說服我，說她不值得，我總是回姊姊說她絕對值得……因為我所付出的對象不是別人，是那個將幸福帶給我的人啊。」

突然拔高激烈的語調讓瞳子一瞬間錯愕了，她知道兩人之間的感情相當的深厚，可是沒有想過一向給人有些迷糊脫線印象的祐巳，竟然會讓自己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心裡只是回盪著：「輸了…」二字。

與其說是祐巳的話帶給自己太過強大的震撼力，更多的是對祐巳本身徹底的心服。

如果說第一次交鋒結果，以不甘心收場；再接著的體育祭與身世心結、薔薇大人選舉換成了吸引與疑惑，那麼此時此刻的祐巳給自己的感覺就是……追逐。

那種無以名之，只屬於她的獨特魅力，會吸引著無數身邊的人去追逐、去探索、在不知不覺中改變自己，直到找到各自的解答為止。至於在追逐的過程中，要改變多少，卻是未知數。

說起來，自己也是被這樣的祐巳給吸引的。是年齡造成了兩人之間無言的差距嗎？應該不是。那麼是經歷嗎？這方面實在難以比較，那麼，會是什麼原因呢？

………現在的自己，應該不懂吧。

瞳子自嘲的咧開唇瓣，一向櫻花色的唇有些失去血氣。看著眼前不同往常的、剛上任不久的「姊姊大人」，溫暖的棕眸此刻變得深邃無比，猶如萬年清勁的老松般厚重沈鬱色澤，瞳子感覺到自己笑了。

不懂也沒有關係，只要能從眼前人身上學習、觀察到就好了。

「所以，請小瞳回答我，你幸福嗎？」

「我現在還沒辦法給姊姊您一個完整的回答，但是我認為……能遇上姊姊您，瞳子我覺得…有點幸福。」話才說到一半，就發現自己臉紅了又是怎麼一回事！

『請多多指教，祐巳……姊姊。』瞳子在心裡默默的對著自己、也對著眼前的人誠摯的說著。

「……我期待小瞳能回答我的那一天。」

「您一定會看到的，姊姊。」說罷，兩姊妹相視而笑。祐巳無聲伸出的手，牢牢的與瞳子聯繫在一起。

「走吧。」

底下的一切，都被站在窗戶邊的祥子看的一清二楚。剛才不經意的對上祐巳的眼神，竟被祐巳眼裡那滿載的喜悅的會心微笑給弄的自己臉紅的可以，卻也忍不住低喃著對方的名字，彷彿這樣聲聲的呼喚就能填滿心底那越來越深的愛戀。

「祐巳……」

「哎呀，祥子啊，小祐只不過慢了點。有必要這樣依戀不捨嗎？又不是要出遠門什麼的。」

「母親！您——我不說了，反正說什麼您都會笑話我。」

「你是我女兒，笑話你有什麼不對？」清子涼涼的繼續輕啜杯中燙舌的咖啡。祥子先是羞惱的抗議過後，頓了頓，換上一副冰冷的表情，不過話語聽得出來似乎是想整自己母親：「這、話不是這麼說的！對了，母親……剛剛我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哦？是什麼呢？」

「既然，您與父親並不存在這方面的感情，而我也不需要您擔心……請您去找尋自己的幸福，然後告訴我您找到了沒有。要是……」

「要是……？」清子不禁揚揚眉，杯口掩飾了自己因為驚訝而張大的嘴。一向嚴肅端正的祥子，什麼時候也會不著痕跡的調侃戲弄別人了？不過，會不會弄錯對象了啊？

「要是我跟祐巳結婚的時候您還沒找到，那麼您就得答應我一件事，不能有任何理由。」

「祥子想要讓我做什麼事呢?」

「相親。」

「噗！」「嗄？」「咦？」

這回，清子終於忍不住的把口中的咖啡給噴了出來，而這破壞優雅教養的畫面就讓剛進門的祐巳與瞳子給撞見—當然，最後一句話也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讓兩人都發出了奇怪的回聲。相較於三人的失態，祥子反而一附沒事人的樣子，優雅端正的坐在一旁捧著瓷杯細細品嚐上好的宇治玉露。

清子失態回神後連忙拿過一旁凜送上的手巾擦拭嘴角，完全看不出剛剛狼狽的模樣。清子邊指示祐巳與瞳子坐下，讓一宅總管太田英二端來了平常習慣的茶飲，並叫僕人來擦拭被弄髒的沙發。

「下午好，清子阿姨。」

「你們也好，先坐下吧，小祐、小瞳。小瞳，今天怎麼會過來玩呢？」

「清子阿姨，我是來找姊姊的。準備要離開時正巧您派人去找姊姊，便來向您問候，請您見諒晚輩的無禮。」

「哦，原來如此，抱歉剛剛讓小瞳看笑話了。小祐，你跟祥子去過了嗎？」

「我們已經去過了，清子阿姨。」

「小～祐～不是說好不準在叫我阿姨？」

「啊…對、對不起，我喊習慣了，很難改掉。」祐巳面露困擾神色，微低著頭道歉，沒發現清子眼裡閃過一道精光—事實上，就連祥子與瞳子都沒發現。

「沒有關係，下一次別再叫錯就好。那麼，她是接受還是拒絕？」

「拒絕了，母親。還說這一切與她們無關。」祥子開口，眼神對上一旁的祐巳，祐巳只是頷首表示同意。

「是嗎……那這件事就先到此為止。小瞳，想必祥子跟小祐一定跟你說過了吧。」清子沉默一會，隨即帶過這個話題。

不管眼前兩個孩子以什麼方式去進行，至少都盡過最大的努力了。況且這樣的結果不在意料外，只是證實了兩個孩子又減少了一條路……只要祥子堅持不讓祐巳受到委屈而求得活路，恐怕選項所剩無幾。

「是的……關於我是宮野家的繼承人。」瞳子端正坐姿，雙手嚴謹擺上膝蓋，神色肅穆。她已經從祥子與祐巳口中得知一切，自己一直耿耿於懷的身世心結已經解開—儘管解開的時候很痛、很難受，但已成為過去。

「是的……相信小瞳也不希望回去吧。」

「……我不想，叫那些殺害我親生父母的人做長輩。現在的我，只是松平家的女兒。」

「阿姨想要問你一件事，可以請小瞳按照自己現在意思回答我嗎？」

「阿姨請說。」

「我想要領養你，小瞳願意嗎？尚美她們不同意，說是希望讓你自行決定，所以我現在問你。要

是小瞳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

「我……」瞳子張了口，卻只說得出一個「我」字。她看見一旁祥子與祐巳不贊同與擔心的目光，她明白兩位姊姊在擔心什麼。而自己……對於現今的養父母一直很感激，她不願意因為這件事而失去現在的親人……而路上祐巳那番話動搖了自己早先前來的決心。

「母親，還是算了吧。我相信我跟祐巳一定可以達成您想要的目的。」

「祥子又知道我想要達成什麼目的了？」

「您又何必把小瞳給牽扯進來呢？父親都沒說話了，況且您不是也知道……有那件事的嗎？」

「祥子說得簡單！可是，祥子有沒有考慮到，其他家或許不樂見呢？不論是現在、抑或是未來。」

「您不需要擔心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小祐，我並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小笠原家現在的情況不明朗，有多少人搶著要與天翔搭上線，我們被視作隨時都很有可能被取代的。在商言商，天翔沒道理選擇比較弱小的勢力結盟。柏木家與小笠原家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你們不會不明白。」清子笑了笑，依舊不動聲色，祥子沒聽出自己母親的話中話，直率的表達反對。祐巳這次捕捉到對方眼底藏的極隱蔽的算計目光，心下暗忖，不語。

「母親的意思是，讓我繼續執掌小笠原家族？可是我記得您當初也同意我在履行與祐巳的婚約後，將不再是小笠原家的人這件事。您這樣，會更讓外面的人說話的。況且……到時候要是讓—」

「所以，我需要你們。」

「母親，小瞳可不可以不要算進來呢？我明白您的用意，我同意就是。」

「那麼，小祐打算什麼時候實踐呢？」

「請母親先答應祥子的要求，我自然會告訴您。」

「什麼要求？不把小瞳算在內這點我可以同意喔。」

「請您別再假裝，我聽見了。」

「小祐不可愛，怎麼跟祥子一起呢？要是不同意的話，小祐就要威脅我嗎？」

「我從來不威脅別人的，母親。」

只見清子與祐巳的唇舌之戰越演越烈，聽的一旁的瞳子一頭霧水，而祥子則是在對話中聽出端倪，清冷臉龐浮現一絲紅暈，卻也不敢直接聲援。

「小祐剛剛不是威脅我了嗎？」

「我沒有，一定是您聽錯了。我只是在請求您而已。」

「嘖嘖，小祐這麼希望看到那個畫面嗎？」

「是也不是。」祐巳委婉的表達自己的意思，她並不是真的要清子阿姨去…相親，她只是幫祥子討回一口氣，想來祥子剛剛一定又被清子阿姨給調侃一頓，否則不會在自己與小瞳進門前說出這種從未在人前說過的話。

撇開玩笑成份不談，清子阿姨的建議確實是其中一條安全之路。只要自己跟祥子在完婚後能讓外界轉移目光，那麼不管反對勢力多龐大，最終也只能落敗。只是……

「好吧，那小祐可以告訴我，你打算什麼時候實現。」看見祐巳的表情，清子讚賞的微笑。不愧是繼承人，舉一反三能力非常出色。不過，讓下一代重演一模一樣的境遇，這點祐巳與祥子毫無選擇餘地。

眼前兩個孩子能有孩子，但是只會是女孩。

這是社交舞會後所得知的，關於蒙特瓦爾家族的秘辛，也是近年科學界與醫界所追求的目標之一。

嫡系女繼承人與庶出的男孩……也難怪祐巳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鬆口。

太溫柔了啊！執著著想要保護祥子的小祐巳。

「母親，請等祐巳畢業後再來討論這個問題。既然您答應了，那麼我也放心一點。」祥子揚起英氣的劍眉，目光與祐巳對上一會又分開，微笑有些僵硬。瞳子直到最後都聽不懂三人打什麼啞謎，在寒暄一會後，便起身告退。臨走前，從管家揚羽手中接過牛皮紙袋後，才呼出一聲重氣，安心的離開。

在瞳子離開後，祥子與祐巳待沒多久也告別清子，回到居住的別館。祥子一進大門便將祐巳拉進兩人臥室，有些責怪的詢問，不過眼底的擔心已經說明不是這回事：「我剛剛只是跟母親開玩笑的，祐巳怎麼能答應母親呢？你知道她一定—」

「我知道，我不希望祥子受傷……對不起、我本來很不想同意的。」

「……我知道。這樣的結果早在爺爺跟我們說得時候，大概可以聯想得到。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母親的建議僅僅是個備案……」

「我瞭解……這是最萬不得已的下下策，除非外面情形已經非常的糟，我不會去做的。祥子……」祐巳鬱悶的伸手圈著祥子頸項，緊緊挨在戀人懷裡。祥子並不是拒絕那樣的可能，只是她們都太年輕，年輕到在此之前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繼承人，所有的問題與混亂都是環繞著這個頭銜所生。

「……算了，我們先別談這個。祐巳，今天小瞳來找你，你是怎麼讓小瞳放棄的？」祥子環住坐在大腿上的祐巳柳腰，輕嘆一聲選擇暫時逃避，隨即將話題轉向另一件大事。

「我只是要小瞳想想，還有把玲奈姊拿來的紙袋給了小瞳。」

「袋子裡是什麼？」

「小瞳與小可的照片，我沒猜錯的話。」

「……祐巳，小瞳跟你說了些什麼呢？在過來的路上。」

「小瞳問我幸不幸福，我只是要小瞳自己想，什麼才叫幸福、還有現在的她幸不幸福，這樣。」

「那祐巳呢？」

「當然是……」

「是……？」

祐巳話說到一半又停住，弄的祥子也緊張兮兮的。只見祐巳睜開其中一眼，俏皮的回答：「我很幸福呦，祥子。」

「……祐巳，你剛剛是故意的？！」

「沒有，我怎麼敢呢，親愛的…姊姊。」

「……對了祐巳，剛才只是跟母親說玩笑話：怎麼說我都不可能—」祐巳伸出纖纖素手，臉色微紅，遮住祥子嘴巴。祥子也會意閉嘴，調整了一下位置讓祐巳更舒服的偎著。

「現在沒辦法，看來母親是不打算讓我放棄執掌。這樣的話換成我對祐巳失信了。」

「我不介意……等這段風波過後，情況會好轉的。」

「……那也要祐巳—」

「欸—欸？！不、不是說等、要等—」望著祥子一臉嚴肅，似乎是認真的考慮著清子的想法，祐巳心慌起來，講話也跟著結結巴巴的。

「說來說去，我們怎樣也逃不掉，不如——」

「那那那也不是現在啊！祥子在說什麼！剛剛不是還說——你！祥子捉弄我？！」

「呵……誰讓祐巳呢？」見祐巳百面相再現，祥子欣賞夠了才放鬆不再掩飾早已高高揚起的嘴角，抬手優雅的遮嘴輕笑。想當然，祐巳回過神後又羞又惱的蹭到祥子懷裡，嘴上不免埋怨。

「小氣鬼……」

「我就小氣，祐巳有意見嗎？」

「沒、沒有，沒有意見。」憤憤的瞪了祥子一眼，臉紅的埋進祥子懷裡。

「乖、……我不會不尊重祐巳的，這是我們的事……跟母親、爺爺、還是其他人都沒有關係……」祥子不以為意，只是將下巴靠在祐巳頭頂輕磨，一雙手輕慢的在祐巳曲線優美的背上拍撫。

「嗯……抱歉、我有點累……讓我休息一下……」祥子的手似乎有著異樣的魔力，沒多久祐巳就開始打盹，頭無意識的在祥子豐滿酥胸上磨蹭。

「祐巳、祐巳？起來，想要休息的話去躺床比較舒服。」

「不要……會冷……好溫暖……」

祥子看著祐巳弓起背脊一聳一聳在自己身上磨蹭的迷糊樣，像極了睡糊塗的小貓，寵溺愉悅的笑了，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雙眼閉上頭向後仰，調整了讓自己更舒服的姿勢，就這樣抱著祐巳在單座沙發上小睡起來。祐巳睡夢中只是模糊的咕噥幾聲，絲毫不覺得不舒服。

一覺醒來，祥子動了動僵硬的脖頸，手臂上酸麻的感覺傳來。低下頭，發現祐巳緊抓著上身襯衫不放，靠著自己肩膀與上臂。祥子不敢吵醒戀人，小心的讓祐巳身體重心轉移到另一邊身子。稍微活動過麻掉的手，祥子伸指撥開祐巳的瀏海，看見祐巳眼框下浮現淡淡黑影很是心疼。從額前至櫻唇落下細密且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唇上的力道重了點。

「唔……？」祥子…？

「祐巳最近很累。」有人又勉強自己了……

「還好……只是唸書念得比較晚。對不起，剛剛我好像睡著了，你的手是不是麻掉了？」

「這沒什麼……以後早點休息，別把自己弄的這麼累，你不是一個人。」

「嗯……」祐巳讓自己的臉往祥子手指上蹭去，頗有討糖吃的孩子氣。祥子只是靜靜的摩挲一會，再次讓祐巳的頭靠在肩膀上。

「祐巳是在念考試的範圍嗎？」

「嗯，提早念總是比較放心。」

「那意思是考試沒問題囉？」

「呃……祥子也知道我日本史很糟糕，很難說啦……」

「這樣阿……祐巳想跟我去約會嗎？」

「想！什麼時候？我去把日程拿來—」祐巳開心的站了起來，不過似乎是因為午睡後身體還有些不聽使喚，馬上膝蓋一軟就要摔到地上，還是祥子眼明手快的將戀人拉近懷裡，看似有些不悅的輕皺眉頭。「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想要約會可以，有一個條件。」

「條件？什麼條件？」

「這次考試，別隱藏實力。至少拿個全班前五給我看，如何？」有關於祐巳在學業上的表現，她猜想應該是故意的，正好借這次機會，來驗證一下。不過，祐巳坦承糟糕的日本史程度，也確實是……很慘。

「祥子……」祐巳有些為難，就算其他學科都發揮出來，光是日本史那門，就會拉低整體成績。除此之外，一下子成績提昇太多，也很容易被說閒話，要達成這樣的約會條件可不簡單。況且，祥子目的一定不是只有約會……

「想約會，就努力給我看囉。雖然山百合會成員並沒有要求學業成績，不過好歹要做做榜樣吧，未來的紅薔薇大人。」

「我、我、我知道了！」

「祐巳，我很期待。最近雖然只有等著開庭以及畢業典禮，可是公司的事還是很多，所以可能好一陣子我們都不能好好的放輕鬆。說起來，今年的三年級送別會，祐巳跟小由還有志摩子打算怎麼做？」祥子輕嘆一聲，手拂過祐巳捲曲髮尾，輕巧的將祐巳攬進懷裡。現在卡在一個最兵荒馬亂的時期，她知道祐巳身上的事實在太多了。

除了山百合會主辦的全校三年級送別會、山百合會自己內部的送別會、畢業典禮送辭，還得忙天翔與審理庭傳喚。以祐巳認真的個性，一定會做到筋疲力竭才休息，看來得多注意些。學業上，祐巳除了悽慘的日本史，其他的只要上課有聽講、按步就班練習，應該都不成問題，這也是自己敢提出這樣的約會條件的理由之一。

「秘密！哪有人偷偷問的！」

「祐巳真小氣，讓我提前知道又不會怎樣。」嘴上雖然這樣說著，但祥子還是溫柔的將祐巳安置好，起身走去房間內兩人共享的桌子，東翻西找著。

「提前知道就沒有驚喜了。我保證祥子會喜歡的，相信我。」

「我怎麼會不相信祐巳呢。對了，來這裡……」

「嗯…？」祐巳見祥子對著自己招手，起身走了過去。兩人的臥室擺了張古典四角鎏漆檜木桌，平整寬大的桌面上文具擺設一應俱全。

「你被賣掉了喔，而我就是你的買主。」

「沒關係，我會去找賣掉我的人算帳。」祥子笑了笑，將站在自己身邊搭著肩膀的祐巳拉坐在大腿上，打開了桌上已經拆封的信封。拿出裡面的內容物遞給祐巳：

「給小祥：

艾莉西亞開了份食療清單，你可以拿給羽山主廚。這對你跟小祐的身體都有調理保養的功用。對了，畢業典禮結束後，請跟小祐一起到總部，我們很高興小祥馴服了我們最頭痛的妹妹，為了你們的未來，這份禮物還請務必收下。切記，別事先讓小祐知道。

p.s附件是提前的畢業小驚喜，小祐的構想，當然是我們的私房錢出的。

雲」

「祐巳給我什麼驚喜？」

「祥子看不就知道？」祐巳撥開祥子捏著自己臉頰的手，回了一個甜笑。沒看到這封郵件，還真忘記上次在處理公事的時候，提起想要跟祥子一起去夏日祭典。祥子應該比自己這非純日本人去的次數還少，說不定根本沒去過。

「藤屋？那裡不是日本知名的手工和裁老店？難不成，那也是天翔的？」看著附件裡藤屋的收據與下單號副本，祥子吃驚的轉頭望向祐巳。自己的和服，都是在藤屋訂製。藤屋最特別的是所有的東西都是僅此一件，絕對不會有撞衫的問題。祥子因為學習茶道與花道的緣故，自然少不了穿和服的機會，自己一向不會特別在意那些瑣事，從前都是母親與母親的貼身侍女凜來打理，若不是因為某次母親向祐巳問起和裁，知道自己的和服是在那裡訂製，根本不會注意到藤屋的名字。

「你想太多了，雲姊姊他們是那裡的老客戶。我想跟你一起去夏日祭典，需要件新浴衣。至於其他的……我想就算了，藤屋的東西不便宜……跟平民型的我實在不搭。況且，現在狀況也不適合我消費這些東西。」祐巳看了下收據所載商品內容，也不禁吃了一驚。藤屋的東西價格雖然不是最貴，可是畢竟具有高知名度，用料上不會不捨得。

上面只載明浴衣、振袖是兩份，其餘不限，沒寫明其中所使用的布料與剪裁、珮飾，這樣算下去的商品價值可能遠遠高過自己的預估。也真虧雲等人下血本，那張藤屋收據根本就是嫁妝清單？應該是這種感覺吧……

「胡說，哪有這回事呢？我很喜歡祐巳之前社交舞會穿正裝的樣子。去換件衣服，我們走吧。」祥子看著祐巳瞬間漲紅臉，思考一會大概瞭解了原因，忍不住笑著輕拍戀人大腿示意，祐巳會意的起身，但臉上明顯疑惑。

「走？走去哪裡？」

「當然是去藤屋，祐巳的浴衣當然得由我來挑。」祥子平靜的穿上慣常的黑色立領大衣，為祐巳披上同款式的酒紅色大衣，細心調整衣領後伸出掌心。祐巳只是驚訝一會，便燦爛的對著眼前清俊的人影笑著放上自己的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