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无标题

作者:西瓜ll
更新时间:2010-05-03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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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西瓜ll 于 2010-12-21 05:51 编辑


第十章 谁人设巧与君结义桃花寨,何妨一笑众生百相正邪间

桃花梦里桃花山,桃花寨中桃花仙。

仗义每多屠狗辈,风流不少布衣间。

春宵笙歌桃花运,秋夜笛语芝兰篇。

邀君同踏桃花路,把酒共叙桃花欢。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山道崎岖,我们在一条曲折蜿蜒的林路上行了已然一天,眼见得太阳就快落山,我开始担心能不能找到地方投宿。


尘儿说她的家乡在峨眉山附近,所以我并未直接向王都而去,而是取道恭州,先来了峨眉。


午后困顿,车上的几个人几乎都已经睡着了,只有怜筝还借着天光看书,若有所思。我则一直缩在不显眼的靠门的角落处,静默地看着她,看着窗口照着她的脸的光辉由金黄变作绯红。人都是贪求新鲜的,如何要看一个人看了一年余,仍然愿意看下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看一生,又该是如何的心境。自在西河镇那一晚后,我们很少交谈,就连目光对接都很少。最后她合了书卷,闭眼小憩。


马车晃晃悠悠地,忽然停下了。我扭头撩开马车门帘,眼前是田谦宽实的后背,挡住了我的视线,他没有转过头来,我问:“怎么?”


“怕是有麻烦。”他侧身低声道。我蹙眉,偏头看去。


一个锦衣少年横躺在路中央的一棵断木上,似乎睡着了。他腰间挂剑,足上一双钉着玉石的黑色官靴,面色红润,气息平稳,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似乎有些面熟。我回想片刻,想起日前他也在长安城外晨起客栈中投宿。


“你去唤他起来让咱们借个路不就成了?”我说,“咱们见过他的。”


“怕是没那么容易,”田谦难得的一脸严肃,“这人身份不明,若说是个富家子弟,又怎么会在山中孤身露宿?若说是个平民,这一身未免太奢侈。而且他在长安与咱们碰过面,又在这里出现,恐怕……”


“兴许是江湖上哪个门派的在外历练的弟子。”我不以为意,笑道,“就算是个居心叵测之徒,你怕他?”


田谦眉毛一扬:“我自然不怕!”他跳下马车,走到那断了的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的树前。“小公子,醒醒,醒醒。”他揪了个树枝,蹲下身子去,用枯黄的残叶搔那少年的鼻尖。


少年不耐地挥了挥手,翻了个身继续睡。田谦自是不依不饶,继续骚扰他。


“出什么事儿了?”怜筝睡眼惺忪地出现在我背后,迷迷瞪瞪地伏在我背上。


“没事,是有人挡了路,别担心,马上就解决了——你再去睡会儿吧。”我侧过脸宽慰她,不料正对着了她压在我肩头上的面庞。似乎是同时意识到了什么,她退了几分,我则将目光移回少年和田谦身上。


尚未定神,却见那少年挺剑刺向田谦。剑锋挑破了田谦衣襟擦过肩胛骨,若非他身子灵活,必然是要被穿了肩膀。


少年挽了个剑花,傲然站在断木之上,眼神清明,全然没有初醒时候的呆滞。“让我让路?”少年冷笑,“怀揣买路钱,乃过桃花山。男子过去可以,把马车上的女人和财物留下!”


我忙道:“田谦!多加小心!”田谦头也不转地回我:“主子放心!”话音未落,也是拔剑出鞘,挺剑刺向少年。


这一下,车里的几人都转醒了。惜琴想要下车,被我拦住:“田谦应付得来,没你的事,你在车里呆着。”惜琴没说话,深深看了我一眼,老老实实地坐在了车上。


可是情形不容乐观。那孩子剑招虽多的是花架子,内力却是不弱,居然扛得住田谦刚劲的剑气,以硬碰硬,硬是逼着田谦后退几步,持剑自守。我探了探腰间青锋剑,揣度着要不要下车。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一边的林子里响起了一阵笑声。树林间慢慢悠悠走出一匹青骢马,驮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


马上男子短须齐整,鬓若刀裁,褐衣黑履,却偏生的一张白净的脸。面颊饱满,双眼含笑。周身看来较那年轻的少了许多凌厉,多了几分儒雅,看起来十分和气。


男子未语先笑,甚是洒然:“哈哈哈,老幺,今儿个难得起了个大早,日头落山了都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又跟着易三姚五进城找女娃子去了哩!”他手里拿着一串从路边摘得的青果,无聊地摘下扔来扔去。


“我、我什么时候进城找过女娃儿……”那少年一下子变得面色通红,结巴起来,言辞间夹杂了蜀音,“二哥你扯些啥子!我啥子时候跟着那两个色鬼进城找女娃子了!”他窘迫的模样全然不见方才的霸气,失去了沉稳,此刻看起来分明还是个孩子。


“龟儿子!”树林后面传来一声断喝,又是窜出来两道人影,是两个青年男子,一个是一袭灰衣,另一个和方才那个短须男子一样的褐衣,装束看来相似,只是此二人没有蓄须。灰衣的面色苍白,唇薄眼细,一张脸斯斯文文,面如冠玉,却又阴沉得很;褐衣的是面若秋月,色如春花,格外的精神,长发微微卷着垂过耳朵,颈上还挂着串儿佛珠。


“说哪个是色鬼!”灰衣男子上前狠狠敲了那少年的头一下:“难不成老幺也和婆姨似的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三、三哥……我没说你……”少年面露惊惧,抱着头直躲。


“阿弥陀佛,那就是说我了?”无须的褐衣男子”嘿嘿”一笑,接着说:“虽然说的是实话,可是老子我还是不痛快,好像老小你不是色鬼似的!”说罢也是上前教训起了那少年,不过灰衣的是敲,褐衣的却是呵痒,搞得那少年上蹿下跳,一个劲儿求饶:“五哥……我错了,放过我吧……”那两人不依不饶地追打,而那马上男子则是微笑地看着。


他们在一边笑着打着,我心中渐紧,不好,看来是遇到了一窝山贼。虽然除了尘儿我几人身上都有功夫,可是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二三四五的排下去,还不知道后面有多少如今之计,能破财免灾自然最好,可是那几人只顾着自己嬉闹,似乎把我们给忘在了一旁……田谦拔剑立在车前,僵硬得无法动作,隐隐向我递眼色。


惜琴不耐烦了,附耳小声说道:“天要黑了,若你不出手,我便出手!”“别急,”我宽慰道:“那个留胡子的似乎是个好说话的人,我和他商量下。和为贵,别动不动就要动手!”惜琴瞅了我一眼,终于顺从地说:“好吧,你去。”


“少爷小心!”爱笙面带忧色地嘱咐我,我回了她一个笑:“没那么严重,别担心。”尘儿隐在内里,倒是没说话,只是朝我莞尔一笑。摇了摇头,我跳下马车,上前拍了下田谦的肩膀,然而,他一动不动。


我心里一沉,抬手点了他几处穴道。他仍旧一动不动。


“别动了,”马上男子懒洋洋的声音传入我耳中:“他被我独门的点穴手法点住,你可是解不开哟。”低头看见田许脚下的青果,我明白了。


“阁下好身手,”我手持着扇子作了揖,“在下杨彻,携带家眷入蜀经商。借过贵地,还望海涵。”


“啧啧,家眷啊……”小胡子“嘿嘿”一笑,“在下岳老二,家住这峨眉山上的桃花寨,至于做的啥子营生嘛,想必杨公子你看看就晓得了。借过可以,只是——”他摸摸小胡子,“入乡随俗,公子总得有所表示噻。”


“岳当家,我只求家眷平安,至于钱财——”我横着踱了几步,轻松说道:“在下此次出来仓促,几个人身上的现银约莫有五百两右,虽然不多,可是也足够寻常百姓家吃穿用度数年了。”我欠了欠身,“虽然这点银两不成敬意,还是斗胆望二当家将我家人穴道解开,再放我们一行前行。”


“嘁,五百两就想打发我二哥。二哥富可敌国,哪里看得上你那点小钱。”那少年在争斗之余忍不住插了句嘴,结果防备不及,被老五偷袭得逞,“五哥……你不厚道,下面哪能随便攻击,看招!”“嘿嘿,老幺,哥哥是看你成人了没,能不能要女娃儿!”


岳老二没有接那少年的话头,倒是笑了笑,打量了我几番说道:“公子,老二我穷惯了,受不起你的五百两哟。”


一介山贼哪里来的富可敌国?见了那岳老二的目光,我挪了挪身子挡住马车,思忖片刻,从怀里掏出了离开洛阳时洛阳枫行的管事强塞给我的银票,“这里足有一万两银子的银票,无记名无番号,当家可放心使用。”


听到“一万两”,另一边的三个人停住了动作,颇为疑惑地看着我。那岳老二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垂眼寻思片刻。


“啧啧啧啧啧啧啧,”他不屑地一笑,“公子莫不是拿我岳某人开心?被查封的钱行,银票拿来有个甚么用?”


我一愣:“‘查封’?岳当家说枫行被查封了?”沿途倒确实没见到多少“枫行”的生意,可若是查封,爱笙和田氏兄弟怎会不与我说?


岳老二眯着眼睛看着我,饶有兴味的模样。他嘿然一笑:“虽然尚未殃及全国,不过也快了,京师附近已然下手,前阵子洛阳也是寻了个由头给封了,却莫名其妙地又被解禁——不过估计也长不了。蜀国日前怕是也会有所动作,虽然镇南王自成一国,可是京里的旨意,他目前还是要顾及的。呵呵,见公子你手中有如此多的枫行银票,劝你还是及早找个还没被查封的地方将现银提出来,免得白白蒙受损失。”


我有些糊涂了,他消息如此之灵通不说,若说他贪财,可是他不要现银,明知这银票还有能用的地方,也是不要;若说他不贪,又为何要做这盗匪的营生?


暂时压下对“枫行”之事的疑虑和对这个岳老二的好奇,我按捺着说:“那当家不肯让路,杨某也没了主意,究竟该怎么做,还望二当家明示,”我顿了顿,挺起身来,“不过,除了要我家人,其余杨某皆可应允。否则,杨某也不会给当家面子了。”


“哟呵,倒是个宁折不弯的主儿。”老三轻蔑地一哂。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眼角余光扫到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偏头看向岳老二,似乎有所求。岳老二看了看他,对我笑道:“公子倒是硬气,岳某本不欲做夺人所爱这等小人之事,不过——岳某本就是个小人,因此也就不怕再当小人之名。”他捻了捻小胡子:“岳某还真就只想要你身后的一名美人。只要公子把人留下,我立即放你们其他人过去。”


略微思索,我沉声道:“你想要哪个人?”


“那个穿红衣服的!”说话的是锦衣少年,说到的——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我似乎已经听到惜琴的讥嘲的一声“嘁”了。


感受到背后目光灼灼,我淡然一笑,吐了两个字:“休想。”


岳老二又笑道:“我便知道你会这般说的。”我挑了挑眉,紧紧盯着他说:“既然知道……”他手上的动作引起了我的注意,“……又为何要问?”果然,我还没说完,他便反手掷过来一颗青果,正向着我肩膀而来。我略一抬手,用铁骨扇把那东西弹开了。“二当家好不厚道。”我笑着,伸手抓住空中那颗弹起的青果,在指尖一转,向后一甩,打在田谦身上。


田谦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他一个踉跄,就要拔剑上前。我将他拦住,向着面带诧异的岳老二一行人道:“二当家的独门点穴功夫并不难学,不过是个力道问题,杨某好歹不是个笨蛋,也希望二当家不要逼人太甚。”


老二哈哈大笑,转向那少年:“老幺,不是哥哥不帮你,若你如这位杨公子一般,那姑娘不用抢就从你了。”说罢懒懒散散一拉缰绳,掉转了方向,口里喊着:“青驴儿,回寨了!”那马便听话地小跑了起来。他回过身子,才看到他背上攀着条青青小蛇,远远地冲着我吐了吐信子。


其余两个年长的也只好无奈地拍拍那少年,说:“老幺,听话!”随后也跟着那岳老二消失了踪迹。那少年恨恨地看了我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我一动不动,只等那些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才赶紧跳回马车,叫田谦马上赶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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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奔了半个时辰,才在树林隐没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客店,也可能是这重重大山里的唯一一家客店。我担心到了深夜仍是找不到可供休息的地方,犹疑了半天,还是决定在此处入宿。


客店名为“栖寒”,店老板是个浓眉大眼的深沉青年,眉宇间很是严肃,远远看来,是一副书生模样,只是近了——


“客官冷门请,啊,不是,客官里面请……哎哟……”语无伦次的店老板手忙脚乱地想要迎进一行人,却自先栽了个跟头,抱着头双腿跪地在门口哭嚷着:“二儿,六儿……你们好狠的心啊……干嘛把看店这么复杂的事情给我撒……”


我一时无语,对这个店老板也不知是同情还是怀疑,只好先把他扶起来,又听说他这店里的厨子小刑因不满老板的懒惰而罢工出走导致他饿了肚子,只好叫了比较擅长厨艺的爱笙下厨做了顿饭——自然,也得请尝试了做饭差点把自己毒死的店老板入席。店老板似乎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饭菜了,风卷残云了一番,满桌饭菜的多半都被店老板享用了,留下满桌子人对着被劫掠过的盘子难以下箸。


“实在是很感谢这位公子的着地。啊,不是,招待,”店老板抹了把嘴,言辞笨拙,似乎忘记了自己才是这家客店的主人。


“敢问公子贵姓呢?”


“在下姓杨。”


“哦,姓……”他突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他怎么了?”我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念想,只好茫然地询问迅速低下身子把脉的怜筝。


惜琴懒散地侧身抱臂说:“爱笙,不是你毒死的吧。”


“……”


“……他脉象平和,气息稳定,应该是睡着了。”怜筝说的不是很确信的模样。


“……田谦,把他抬到客房去,”我转过身,一身疲惫,“大家也都睡了吧。”


半夜,旅店外传来的阵阵怪啸叫我心惊,竟是睡不着了。我起身思量,一路上事情多有烦心,又想到皇上的密旨,满腹烦乱。


耳边传来异响,我披衣出门,忽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似乎夹着什么东西,白色的,在黑夜里分外引人注意。我略一思索,想到了它极有可能是带走了我身边的人,不由得紧张起来,施展轻功跟上去。对方扛着人,动作不便,所以很快就追上了它。


借着些微星光,我只看得出不速之客是个黑衣蒙面男子,左手握刀,右肩膀上搭着个人,看身形,似乎是尘儿。我心中狐疑,问他是谁。他没有回答,直接一刀横劈了过来。刀光闪眼,我躬身躲过,蹲下横扫,却被他跳开,到了旁边一棵树上。


我起身要追,他提起手中的刀向我一扔,我赶紧闪身,跳向一边,起身欲追,却听到耳后生风,那把刀子转了回来。我大惊,回身向旁一错,那刀擦着我鼻尖过去,钉进了树里。


我愣了愣,回过神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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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山上一处平地,布着黑压压的一片民居,约有百十来间房子,周遭便是悬崖峭壁,只一处有出口,立着高大的竹门,竹门上方高高悬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三个大字:“桃花寨”。


“大清早的拍门,是哪个龟儿子嘛,把你老汉儿都吵醒了!”开门的小锁骂骂咧咧地到了竹制的寨门前,解开门闩,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他头上突然挨了一打,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小锁你个笨脑壳就知道睡,说哪个是龟儿子,老子是你家七爷!”


小锁捂着头睁大了眼睛,笑嘻嘻道:“呀,七爷回来了,嘿,大家伙儿,七当家的回来了。”


“呀,七哥。”昨日那个最年少的少年住的离门最近,听到声音立刻惊喜地冲了出来,抱着黑衣男子不松手,“七哥哥你总算是回来了……老小我净被他们欺负了……”


“乖,乖,”老七松开他,笑道,“你是寨子里的八当家,是哥哥们的老小,是寨子的宠物,哪个敢欺负你,都是‘疼爱’你哟!”说着,揪着少年的耳朵轻轻拉了拉。


“啊,七爷。”一道紫色人影飞一般的从正房正门冲了出来,正正扎进老七怀里,还在使劲往里钻,边钻边扭道,“七爷,您终于回来了,奴家还以为你忘记奴家了呢。”声音温温软软,勾魂摄魄。


老七身子僵直,松也不是,抱也不是,苦笑一声,温声道:“大庭广众的,你这又是……还是先起来吧……二嫂……”


“咳咳,”短须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边,伸手拎开那紫衣女子放到一边,一脸笑容,“哟,小家伙回来了,让二哥哥抱抱。”


紫衣女子嘟嘴道:“夫君~你好自私,每次都自己抱老七不让人家抱。”


“娘子,我哪里不让你抱嘛,等晚上老七睡觉的时候你可以想抱多久抱多久嘛……”


“真的?我就知道夫君最好了,么,么。”说着,抱着岳老二的脸啃了两下。


“就两个?再来两个嘛……”


老七看着两人在面前亲亲我我,原先松开的肌肉又紧张起来,最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转头看向贴着墙根一动不动地在一边看天的人。


“……姚五哥,”老七轻声唤道,“你怎么又被钉着了……”说罢上前把他衣服四角的七个夺命镖摘了下来。


姚五哭丧着脸,松了松僵了一夜的筋骨道:“还不是你六姐,把人家勾搭得心痒痒的,但是硬是不从我,又把老子钉着过了一晚。”


“我只是想勾引你,又不是要陪你睡觉。”对面房门突然被从内踢开,一个身着粉红外衫的二十多岁的青年女子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看着老七,柔声道:“七儿回来了,半年不见,又俊俏了许多呢。”说着,伸手抚了抚老七的额发,滑到脸颊上,再顺着臂膀滑到腰间,身体也不断靠近,几乎贴在老七身上,“平日里也不捎个口信,叫六姐好生想念。”女子的脂粉气和体香一起袭来,老七不自觉地吞咽一下,慌忙抓住她的手:“好了,六姐,你还是勾搭五哥吧,勾搭出火来接着把他钉在墙上。”


他抬头看了看院子中越来越多的人,问道:“三哥四哥呢?”“老三最近经常一个人溜出去练功,老四被我派到后山砍柴去了。”岳老二满面微笑,搂着老七的肩膀要带他进厅堂。


“……你总派四哥干这个,他的头何年何月能好?”


岳老二嘿然一笑,道:“我也没想让他好过,嘿嘿,他好了,寨子里又要分担一批人力去砍柴了,你给发饷钱?”


“那大哥呢?”


“哼,艾老大那个笨猫儿,上个月偷偷溜去了成都的倚翠阁逍遥,我名下**无数,他偏偏去了别个开的**不说,居然一晚上花了一千六百五十四两喝花酒,而且——居然没有过夜!”


“……他怎么花的这么些钱……”


“进门打赏**、龟奴各五十两,交给**二百两要她打赏给门口的乞丐,吃花酒花了五百两,叫了七个花魁,打赏姑娘七百两,喝酒不小心打破白玉杯子两个,赔了五十两,花酒喝的晕头转向,自己马丢了,居然花了一百零四两买了倚翠阁后院拉磨的驴骑了回来,把身上的钱花得干干净净!要不是默儿去成都办事在路上捡到了他,他和那头驴都得饿死。”


“叫默儿捡到他……那他还不如饿死了……”


“默儿这次还好,带他回来的时候一路上还喂他吃糠和白菜叶子了。默儿骑驴,他跟着小跑回来的。”


“……这次还好,果真还是手下留情了……那么老大现在在哪里?”


“嗯,我叫他去看山下的那家客店了,正好叫六儿和团儿休息几日……”


两人在厅里正叙着家常,忽见外面一个喽啰慌慌张张闯进大堂,高声报:“报!报、报、报、报、报、报、报、报、报、报、报!”


“抱什么?”岳老二不耐烦道,“小破,你也想抱七爷?”


“啊……不是……二当家的,有人闯寨!”


“闯寨?”岳老二剑眉一挑,冷笑道:“还真是遇到刺儿头了。”说罢起身要出去,身边的七当家也立刻起来要跟着出去看看,被岳老二拦下:“七弟刚回来,好好休息休息,这点小事,你二哥一会儿就能处理好。”七当家也不推辞,便坐下喝茶了。


岳老二带着几个兄弟匆匆出了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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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是何人呐,”短须男子笑得一如昨日,诡谲奸诈,“原来还是杨公子你哟,怎么,想好要把人送给我兄弟了吗?”


我皱眉看着他,抬头看了看他头上的“桃花寨”三个字,道:“岳二爷是桃花寨的寨主么?”


“公子有何赐教呢?”岳老二笑而不答,只是问。


“二当家何必装傻充愣,”我冷声道,“昨儿个说是放了我们,又怎么出尔反尔,夜里做出偷偷摸摸的行径?”


“什么?”岳老二一挑眉毛,斜眼看了下昨天那个少年,道,“老小还是没死心么?”


“二哥……老小昨晚老老实实呆在山上的。”


“嗯,呵,杨公子,何必血口喷人呢,我们是土匪,却不是小偷,既然昨天说放过你们,就必然不会再染指你家人——怎么?今天杨公子你独自上山,难不成是将那一车如花美眷都丢了?啧啧,可惜啊可惜,给岳某人留一个两个也好啊,哈哈……”


我心中压火,昨日尘儿不见后便嘱咐田谦照顾好她们几个,连夜上了山,没想到山上机关重重,暗合八卦阵法,让我绕了几个时辰才上山不说,看岳老二这姿态,也是不愿交人。我拱手道:“既然二当家如此说话,杨某只好告辞了。”我心想直要没戏,就只能暗中夺人,便准备转身离去。


“慢!杨公子当我这桃花寨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岳老二冷笑道。


我顿时觉得耳后生风,急忙偏头,一枚叶形飞镖擦耳而过。我掩耳回头,看到一个绝色的粉红衣裙女子站在岳老二身边,她朝我一笑,百媚顿生。


“二当家,怎么对杨某如此偏爱,不舍得杨某离去了么?”我不动声色地拭去耳上血迹,瞥向那粉红衣裙的女子,道,“杨某不喜擅拿别人东西,姑娘所赠的东西,还是姑娘自己保管的好。”随后将刚才夹到的那枚镖向她眉心扔去。


我用的劲道不大,那镖被她轻轻松松躲过,她却又向我抛了个媚眼,附耳对岳老二道:“二哥,这位公子还真的是十分有趣呢,留下来给六儿玩如何?”


“切,六儿看上这小子?那老五我给你把他留下来就是!”昨日那个带佛珠的男子从旁挥舞一把大刀向我劈来,我慌忙闪身,绕到他背后,意欲点他的穴,不想那老五却比我快,回身又是一刀横劈过来。


我仰身,他一刀劈空,我扫他下盘,将他绊倒,他复又起身,还想杀我。


“不想你家老大死的话,就给我住手!”身后传来爱笙的声音,面前众人似乎都是一愣,我回头,看到爱笙用剑迫着昨日的那个店老板站在寨门口。老五钢刀落地,我急忙到了爱笙身后。


“爱笙……你怎么独自来了?他们呢?”


“少爷,咱们先下山吧。”笙儿沉着道,“他们还在往山上走,我担心您的安危,所以带着这家伙先来了。”


“老大!你,你怎么被小姑娘捉住了?”


“二儿啊……”店老板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撒,我昨天晕过去了,早上醒来就看到这个女娃儿拿着我的牌子问我到底是谁,然后就把我押着上山了。”


“……什么牌子?”


“就是柔儿给我做的牌子撒,写着‘艾穆,性平和,不会武功,无杀伤力,喜晕,健忘,望好心人拾到晕倒的他将其送上峨眉山桃花寨,必有重谢’那个。”


“……”


这家伙居然是桃花寨的老大,我心中觉得不可思议,但为今之计,还是借着这个人质赶紧逃离这里才是真的,便小心翼翼地后退,准备离开。


“二儿,救我撒,人家不想做人质撒。”


“你……你个笨老大……”岳老二话音中透出明显的焦虑,我不敢放松,脚下的步子加快了。


突然,岳老二的声音再度响起,“杨……杨……杨!”不容我二人反应,面前那个身材魁梧的艾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和爱笙都是一愣,就这个发呆的工夫,岳老二掷来两枚石子将我二人的穴道点住了。


岳老二叹了口气,道:“祸福相生,老大这毛病还是管用的,五儿六儿,把老大抬回去。”他转过脸来看向我,冷冷道:“至于这两个人,哼,胆敢上我桃花寨挑衅的人,还真是头一遭,来人,把这两人拉到后山喂兔子。”


我倒行气血,想要冲破穴道,却没能如愿,昨日点开田谦穴道时是借用的岳老二的力道,今日他点穴靠的是技巧,我竟无法单凭自己的力量将它冲开。


正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一道红色影子跃到我面前,用剑柄将上前的喽啰打退后横剑立在我身前。“哼,二当家还真是有意思,拿她喂兔子,不怕你家的兔子不消化么?”惜琴讥诮地拔剑指在躺在地上的艾穆脖颈,接着说:“不过也好,把你们老大拿去喂我家的驴,也算是交换了。”


我说不出话来,只看到惜琴脖后有道擦伤,想必是她上山时强行破阵受的伤,不觉焦急,盯着岳老二看他的反应。


“小娘子身手不错,”岳老二一脸笑容,道,“只是,就算是我不进不退地这么拖着,最后胜的还是我。”


“哦,是吗?”惜琴冷笑,手中剑动,昏迷不醒的艾穆颈间立刻流出一抹殷红,“那就看看这人的血能多到让你拖到何时!”


从旁又传来一道声音,却是怜筝:“你这桃花寨八卦五行的阵法排得不错,不过方才听你家老大说全是他做的,若是此人死了,你这寨子也就没那么安全了吧。”


岳老二脸色未变,缓缓说道:“事情还可以商榷,姑娘不必做得鱼死网破,若是老大真死了,几位也不必废话了。”


“自然不会让他死。”怜筝哂道,从容从侧袋中摸出一支药瓶,给昏迷流血的艾穆上药,一边上药一边似乎无意说道,“方才过那片竹障阵的时候似乎听你家老大说因为他常常昏迷导致没有及时通知阵法更改而误伤了你们不少寨匪啊,连二当家也曾被竹箭削去了半撇胡子。连割脖子都不醒,还真是条硬汉,呵。”


岳老二盯着她的动作,没有答话,只是下意识摸了摸唇髭。


怜筝上了金创药,又拿出另一只瓶子,岳老二皱眉道:“休想在我眼前下毒!”怜筝白了他一眼,在自己唇上勾了一抹,随后径直把那瓶子放在艾穆鼻子下蹭了蹭,岳老二又摸了摸唇髭,面露疑惑。


说也奇特,那被割了脖子都没醒来的艾穆居然打了个喷嚏醒转过来,一脸茫然地仰天躺着。


岳老二面露惊异,呼道:“老大!”他转向怜筝:“你怎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怜筝傲然道:“我可是神医贺仲的徒弟,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别说是此时把他唤醒,将他这个毛病根除也是轻而易举。”


“二儿,现在是咋回事撒?”躺在地上的艾穆委屈地看向岳老二,而后者一脸思索。这时,后面跑来一个小喽啰,与岳老二附耳说了几句。他向厅堂方向看了一眼,转过身来看着我,忽然手一动,解开了我的穴道。


我活动了一下筋骨,上前挡住怜筝道:“二当家是明白人,杨某就此别过。”旁边的惜琴咕哝一句:“见鬼,又晕了。”我朝地上瞥了一眼,果然,艾穆又晕过去了。


“神医贺仲隐匿多年,不成想还有如此深得其传的弟子在世。”岳老二看着昏迷的艾穆叹了口气,“我寨子里异人不少,却始终没有寻到一个有能耐的名医。”


我面色微变,“二当家太高看了,舍妹只是初涉杏林,无知无能,二当家——”


“你说什么!”怜筝声音抬高,明显不快,“你说谁?你说谁无能?”我低声道:“怜儿,别闹!”“我哪里有闹,你什么意思?”她却不依不饶,拽着我胳膊,“我刚才不还把那个艾老大给弄醒了么!”


“你——你听不出来他话里有话?难道你要留在这里?”我不得不回身解释,心中微愠。“我才没要留下,我在问你刚才什么意思!”她怒气冲冲看着我。我也盯着她,不解地问:“不对吗?”周遭诸人表情和眼神都怪异起来,一时沉寂。


“呵呵,杨贤弟家中还是如此热闹,令妹医术不错,不如就给楚某个面子,和和气气地留下如何?”一道温和低沉的声音传来,我诧讶这声音熟悉,循声看去,却没有看到人。


“这样吧,几位暂且留在桃花寨里,”岳老二眉头紧皱,看了看寨门外,继续说,“直到老大的晕头症好了——小破,你去把寨门关上。”他抬手解开了爱笙的穴道,转向屋里人:“老七,这次给你面子了。”


“老七?”我看着从室内走出的温文尔雅的楚生,一如长安时见到的那般苍白文静,一时惊诧地说不出话来,但见他向我点了点头,淡然一笑道:“贤弟自然放心,有楚某在,断断不会让你们少半根汗毛。”


不顾我阻拦,怜筝带着愠怒的眼神和搬着昏迷的艾穆的喽啰一处去了,我赶紧让田谦跟着她一道。不多时,我们几个被带进寨子纵深处,沿途见了几只黑白猫,和许多稀奇古怪的机件。岳老二意图分开我三人,我便嘱咐惜琴爱笙二人相互照应,让她们两人留在了一起。最后,我独自留在了一间客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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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阳光透过窗前的竹叶照到身上,暖意袭人,耳畔一直响着流水声和木轮转动的声音,窗外看去,一座水车正缓缓转着。我颇感兴趣地看着那水车,似乎连带着其他东西在转。


午饭是由一个温柔的女子送进来的,她个子不高,眉清目秀,说话声音较小,像害怕惊扰了谁一样。“姑娘,”我忍不住低声叫住了她,“姑娘怎么称呼?”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眨了两下,说:“叫我路柔好了。”


“……路柔姑娘,请问,我其他家人都在哪里?我能不能出去见他们一面?能否让七当家的来见我一面?”


“这个呀,你放心好了,”她甜甜一笑,“她们都被安置得很好,小刑回来了,给做了很多好吃的。你可以自由出入房间啊,但是千万别被团儿发现,不然她会当你是外来入侵,把你打个半死的。”


“……不是这个问题……”我站起来。


“哎呀你站起来作甚,坐下,不按时用膳,若肠胃有恙可如何是好?”她拍了拍我的头,转身出门了。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我还想再说什么,她已经把门关上了。


我愣愣地看着我的午饭,还好,似乎不是很辣,是些清淡的山珍,白米粥,还有一小碟腌制的莴笋。叹了口气,银针试过毒后,少少用了一些。


路柔又进来一次,收走了我用过的碗筷,仍旧是带着那种人畜无害的微笑,仍是没有正面答复我的问题。


午后开了一次房门,但立刻感到门外到处都是眼线,我思忖一阵还是关了门退回房中。


很快就入了夜,门外传来一阵大笑:“招待不周,楚某一回来就得应付一大家子人,这才得空来见杨贤弟,来来来,好夜如斯,自当对酒当歌。”人随话落,这次进来的是一袭黑布衣衫的楚生。


我被他引到白日相持的庭院当间坐下,桌上已然备好几样酒菜。我五味杂陈地看着酒杯,道:“楚先生,我那几位家人如何了?”


他啜了一口酒,笑道:“尊夫人自然无恙,倒是我家老小一直抓耳挠腮的在她门口晃;至于令妹,还和笙儿姑娘在老大房中不曾出来,今日费了诸多口舌与老二说明你们的来路,他信了你可以治好老大,才肯作罢。稍后我会带你去看他们。”


我稍稍宽慰,放松下来:“楚先生,杨某怎么都没想到,你居然是……是山寨里的七当家。”


“世事那么纷杂,你有几样能完全参透呢?”


“楚先生如此书生的人,又怎么会和……”我吞下了后半句话,默默饮酒。


楚七笑道:“这就是因缘造化了。”他向我敬了一杯酒,说起了桃花寨的由来。


“你可知道隆嘉十年发生的一起案子?时任工部侍郎的易诺贪污了皇帝修建接仙台的三千万两银子私自逃跑。”


“见过那案宗。”


“那易诺,就是我家老三,”楚七笑得高深莫测,“三哥是峨眉山上黑风寨的少主,不想做个世袭的土匪所以考取了隆嘉八年的状元,做了两年工部侍郎,结果发现那皇帝贪婪之程度比土匪有过之而无不及。黄河泛滥,灾民流离,两国边界战事又起,而那皇帝却大兴土木要修接仙台为自己延寿,于是三哥带着原来黑风寨的一帮弟兄抢了皇帝的钱散发给黄河流域的灾民,自己回到了峨眉山上,重振黑风寨。”


“可是没做多久土匪,三哥就又烦了,觉得这土匪的日子实在是无聊,他又是个斯文人,天天和一帮莽汉在一起也是无趣,就想着再做一票生意解散了黑风寨了事。”


“于是一干寨匪选了个黄道吉日冲下山,埋伏在路边。三哥选来选去,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胡子带领的一行人似乎很是有钱,就下令动手。”


“结果,三哥那一伙土匪被这小胡子和他的手下打劫了,连黑风寨都给了人家。”


我情不自禁道:“那小胡子就是二当家?”


楚七点头道:“是矣,二哥是生意人,财可当国,全国三分之一的**都是他名下的产业,手下自然高手如云,三哥抢他当然是栽到他手里了。不过,二哥晓得三哥姓名后知道三哥气节,也是敬重他,所以接受黑风寨后只是嫌名字不够香艳给改成了‘桃花寨’,这寨主一职,名义上还是由三哥担任的,而二哥也就由原来的天南地北变为定居峨眉山。”


“说到二哥,也许你知道,二哥姓岳,名瑟。”


我讶然:“岳瑟?那不是隆嘉二年的状元?”


“是,二哥当年科场一篇奇文名震天下,至今为人传诵,却厌恶皇帝崇道,拒不做官,甘心做个商人。他接手桃花寨后,便以此处为一个据点,继续他的生意。”


“我知道他的文章,去年科考前温习的时候还背诵过,痛快淋漓,书写汉家霸道,确实是好文章。”我有些激动,也没太在意自己的言谈。


“嗯?贤弟参加过科举?去年的恩科么?”楚七笑道,“不知成绩如何?”


我不禁收声,沉吟片刻道:“小弟惭愧,没能考中,至今还只是个秀才而已——楚兄接着说其他几位当家吧。”


“五年前,二哥在峨眉山下遇到了个昏迷的男子,他还带着个小姑娘,很是沉默,名字也叫杨默,就一直在那男子身边坐着,用叶子盛水给他喝,说这男子是自己姐夫,叫艾穆。二哥把他们带上了山。二哥本不是什么收容过客的好心人,本想把那默儿卖了,待艾穆醒来后把他扔了,没想到那艾穆十分有趣,醒来后呆呆傻傻的,不太记得过去的事情,走路会踩到猫,性子还算纯良,就是懒了些。二哥无意中说了句‘艳阳高照’,艾穆玩猫儿玩的正开心,‘噗通’一下就倒下了,一晕就是一炷香。”


“二哥问那默儿,默儿说只要别人说‘杨’或者‘思’,艾穆就会晕倒。二哥觉得好玩,生生玩了老大一个月,醒来就说‘杨杨扬’,结果玩到最后老大一晕就是十二个时辰,醒来后虚弱不堪,二哥才算是饶过他,格外注意了不去刺激老大,桃花寨里的人很少说这两个字。后来二哥发现艾穆在机械上面是个天才,便把他和默儿留在了寨子里。”


“五哥姓姚名涅……也许你对他名字不甚熟悉,但是一定也读过他的文章,他是南朝武德十二年的状元,扬州人士。”


“五当家也是状元……”我苦笑道,“怎么状元都来做土匪了?”


楚七抚掌大笑:“道士都成了国之辅臣,武夫都做了皇帝,状元来做土匪有何不可?何况五哥不止做过状元。你可看见他脖子上的佛珠?五哥长在寺庙里,剃度出家,从小吃斋念佛长大,参悟佛法,没多少年就成为禅宗名家。主持本想将方丈之位传给他,他却在核桃树下被核桃砸的大彻大悟,还俗经商卖核桃去了。没几年就成了一方富豪,那年去扬州消遣,可以说的上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人生得意须尽欢’。”


“江淮地方,纸醉金迷,五哥便成了风月场上的名人,四处追捧花魁头牌,偷香窃玉。他看上了当时很有名的一个花魁,可是最后发现得不到她的心,人家心里念的是个赶考的举子,对五哥的财大气粗很是鄙夷。五哥不服,当年报考参加科考,一举夺魁,身穿着大红袍骑马观花,回来时却发现那花魁已和那举子私奔了。五哥心中悲愤,把状元袍脱了扔进了秦淮河里,继续寻花问柳。那天进了二哥开的**,张嘴就要最红的姑娘,这回,他是真正遇到了命里的克星——”楚七悠然一笑,喝了口茶,突然举起左手,指间夹了个夺命镖。


我一愣,越过楚七的肩膀看过去,是那一袭粉红的老六。


“叶六姐,我要讲故事呢,杀了你的老七,谁给你写故事看?”楚七调侃道。


老六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手臂轻轻搭在楚七肩膀上,粉面含笑,媚眼如丝。她看着我,用温温软软的声音道了句“公子夜安”,随后将嘴唇凑向老七耳廓,娇滴滴地说道:“七儿乖,好好讲,讲得不好我杀了你。”说罢起身折回,进了房间,合门时候低眉轻笑。


我合上了半张着的嘴,心悄悄跳得快了些。一低头才看到,手心里都是汗了。楚七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额头,面露微笑:“接着讲……老五遇到的克星就是六姐叶照。”


“叶照!”


“对,叶照。六姐本不姓叶,但是因为她刚出道时候做的几桩案子被误以为是叶寂然做的,江湖上更盛传她是叶寂然的妹妹,也恰好她的暗器夺命镖有一招叫做‘叶照花林’,所以六姐干脆改姓为叶。”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我轻轻念到,“杀手叶照,叶形夺命镖,‘叶照花林’也是当得上的……只是这两年似乎没有她的消息,不想她居然是在桃花寨里。”


“六姐从小被作为杀手培养长大,虽有倾国倾城的容颜,却没有寻常女儿的幸福。身为女子,哪一个不是希望被众星捧月,被爱人精心呵护呢?楚某一介男儿,难以体会女儿情怀,杨贤弟你觉得呢?”


我讶然此问,觉得尴尬,抬起了头,却看到楚七的眼睛看向别处,仿佛没注意到什么。


“……六姐想拥有寻常女子的生活,却不知如何取得,苦闷之下进了二哥开的**,成了那家**的头牌……”


“噗……”因为太吃惊,我没含住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抬头时看到楚七的手挡在我面前,指间又是一枚叶形夺命镖。他忧郁地说道:“贤弟,不能沉不住气,要严肃。”我掩口轻咳,看了看叶照的房间,向楚七点了点头。


“于是我当晚点的头牌就是叶照……”旁边突然传来的深沉男声又一次吓到了我,回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姚涅正贴墙站着,一脸沮丧。


“我从没见过比她更妩媚的女人,心神为其所夺,就算是倾家荡产也想一亲香泽,于是我和全楼的嫖客竞价,买下了和她的一夜。”


“结果呢……”


“结果就如同现在我的样子,我进房间后被她勾引得**中烧,正要动手就被她七枚夺命镖钉在了墙上。”


我上前查看,这才看出来姚涅站的姿势很是别扭,发髻间加上衣袖腰间裤腿上恰好是七枚夺命镖,把他死死钉在墙上,还不可妄动,那镖都是贴肉扎进墙里,带有倒钩,一动就容易受伤。


楚七轻咳一声,上前替姚涅摘了七枚镖,苦笑道:“五哥啊五哥,你当初追着她来了桃花寨,被老二戏弄了半死,结果还是留在寨子里成了五当家的,按年齿你是老四的,非要装小排老五,这样就挨着老六了。几年了,照例每晚被钉在墙上,你累不累?”


姚涅一瞪眼,咕哝一句:“小孩子懂个屁,老子困觉去了。”说罢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楚七摇摇头,回来坐下,说道:“五哥心肠好,有毅力,也能吃苦,办事勤快,比老大勤劳太多,二哥很信任他。”


“嗯,看出耐力来了。”我还想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沉重脚步声。


“欸,七儿,你回来了。”一道爽朗男声传入耳中,我起身转头,看到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结实男子,头戴钢盔,长得却是白白净净,很是书生。他身后跟着几个人,抬着几棵断裂的树。


“四哥,我今天刚回来的,这位是我的朋友,来寨子里做客的猫公子,猫公子,这是我四哥白墨。”


“四当家好……晚生猫……猫……”为什么是猫?


“呵,猫公子,别站起来了,你坐……我去放柴。”说罢匆匆离去了。


楚七声音中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杨公子,因为老大的毛病,加上他喜欢猫,我们寨子里对内谈到‘杨’的时候都用‘猫’代替。”


“原来如此……四当家看起来很勇猛。”


“四哥是个外家功夫的练家子,当年一身的硬气功可以说是金刚不坏之身,唯一的弱点是头部抗击能力太弱,在一次比武中被人伤了头,因而落败。那以后就苦练铁头功,结果伤上加伤,留下了病根儿,比武时候突然发狂,把对手撞死,因愧疚而出走了。他记忆时好时坏,来到寨子里是因为头疼病发作,见树就撞,撞倒了峨眉山下的一片林子,恰好大哥当时研究一套机械需要很多木材,二哥就把老四留下了。”


“……二当家识人善任。”


“呵呵……二哥喜欢收集有趣的人。我家老小,名为花歆,听二哥说老小似乎看上了……杨贤弟的夫人?”


“呃……确有此事,险些将我等扣留。”


“二哥虽然做些拐卖人口的营生,不过却是不喜欢抢人的,所以那日故意找了个理由没有得手,答应老小去抢你们也是因为疼爱老小的缘故。”


“八当家……十分年少啊,功夫倒是不错。”


“老小不只是武功好而已……”楚七悠哉地呷了一口茶,道,“老小是个弃婴,被一个屠户收养,读书时候显露出了数算天赋,心算快而准,记忆力很好,百十来个数字一眼可以记住,一个不差的写出来。他养父便以他为幌子四处赚钱,钱是赚了不少,老小心中却有了恶念。行至洛阳的表演的时候,老小梦游将养父杀了。”


我一惊,不禁感到些许悲凉。


“衙役抓了老小,老二当时恰好在洛阳,觉得这孩子很有趣,就打点了牢里上下,把老小弄了出来。”


“然后就留在桃花寨了?”


“没有,二哥不是那么轻易接纳人成为家人的人,他把老小卖到了金边。”


“……为什么?”


“因为花钱了,所以要把钱赚回来,二哥是个财迷。”


“……然后如何?”


“老小在那边呆了两年,突然有一天跑了回来,到了桃花寨来找老二,又黑又瘦的,还剃了光头,那时候,才十一岁吧。二哥觉得感动,就把他留在桃花寨了。”


“……呃,桃花寨人才济济。”


随后,楚七又兴致勃勃地与我聊起了桃花寨的布局,和其他的一些人,比如老大身边沉默寡言的养蝙蝠的默儿,和山下无名客店的养着只爱咬人的兔子的厨子刑儿,还有岳瑟的年轻妖娆的正室十五望月。岳瑟妻妾成群,光在桃花寨的就是十几个。桃花寨寨匪在山前山后都开了个客店,山阴的叫无名客店,山阳的叫有间客栈,由桃花寨上的三个美人花团儿,叶照,和夜半醉共管,用来抢劫入住房客。


“说了这么多……”我看着他的眼睛,回忆起在长安和他对饮的情景,笑道,“七当家还没向我介绍你自己。”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道:“我,就是个四处乱跑的编故事的人而已。”说罢哈哈大笑,叫手下上酒。


我举杯敬他,道:“故事听了个差不多,这杯酒后,请七当家带杨某去舍妹那边。”他回敬,点头应允。


我们都没有提起长安,没有提起郑清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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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片竹林小路,看清楚艾老大的房间旁边养着几只憨厚可爱的黑白熊。


“老大就喜欢这些动物,贤弟请进。”楚七屏退了旁人,带我进了艾老大的房间,房内并无多少布置,木料、墨斗、刨子倒是满满当当的,俨然一个工具间。床前的桌案被人扒出了一块地方,有人正伏案而眠,是怜筝,而田谦则倚着墙坐在地上假寐状。我上前,楚七默不作声地退出了房门。


床上面色苍白的艾穆还在昏迷中,颈上被惜琴划伤的伤口已经愈合,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居然听到“杨”或者“思”便会晕倒,真是个古怪的病症。我解了方才楚七拿给我的披风,给怜筝盖上,却不小心把她惊醒了。


“嗯……你来了。”她揉揉惺忪睡眼,活动了一下胳膊。我缓声说道:“若是没睡足再睡会儿吧,我让七当家给你找张床休息。”


她轻轻捏着自己的颈部说道:“不必了,这个艾穆真是伤神。”


我蹙眉看着她:“他的病,你确定你能治么?”


“那还用问吗,那当然是……说实话……我不确定……”怜筝眼神闪烁,最后还是低了头。


方才与楚七的交谈中得知尘儿并不在此,看来这次上山是白白耗了时光。虽与七当家有故,但看岳老二的乖张脾性,让我们安然离开也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我叹了口气,“你开始给他闻的那个药是哪里来的?”


“是在洛阳的时候陆茗给我的,他那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药,他说闻了这个,除非人已死,否则就算是昏迷得再厉害也能立即醒转。可惜……他第二次晕的时候就不管用了,恐怕是药性变弱了。”


我苦笑:“所以,怜筝公主,你夸下的海口,该怎么兑现呢?”


“呃,这个……”她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师父说过,看病如问案,必须弄清原因……若是能知道艾穆这怪病的病因,大概也就能治好他了。”


我大致把方才听说的艾穆的事情与她说了:“……艾穆记忆很差,刚来桃花寨时候被岳瑟折磨了一个月,记忆变得更差,那时候已经全然忘记自己是谁了,更不要说他的过去,”我分析道,“他身边的默儿倒是知道艾穆的往事,但是她很沉默,似乎不愿谈起过去,且她性格倔强,专和艾穆作对,由她入手也是麻烦。”


怜筝深深地看着我,满怀希望地说:“是很难,不过,你应该有办法的……吧……”


我看着她,笑了笑:“你应该把‘应该’换成‘一定’,把‘吧’字去掉。”她眼中熠熠闪亮,却又想起了什么一样把头偏向一边。


我约莫猜出她心思烦乱处,所以没去问。我们路上已经耽搁了许久,现已经是腊月,所幸估算行程,到蜀国王都已不太远了。见岳老二为人,这桃花寨的事情若能解决得好,说不定对我要做的事情多有助益。


旁边艾穆发出一声呻吟,似乎是醒了,口中喃喃喊着口渴。他是心病,心病只能心药医。



西瓜:其实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上大学比高中还事儿多。。。。。。

果然,人不能闲,闲则生忙。。。

如果生活只有学习的话多好。。。。。

如果只有工作多好。。。。。

如果只有恋爱多好。。。。。。

快一年的时间写了十几万字的东西,不过不是小说,是作业= =

许久没有更新了,本来想这个假期把桃花寨的部分更完,可确定了一万六还是发现这章没有结束。这章感情戏不多,主线也不太多,只是铺陈背景,出现了几个以后会出现用到的人物。过年去了趟四川,实地考察了一下,山中生活真是有趣……下章一定得更完桃花寨啊,我快受不了自己了……

权当我向伟大的寨匪和文中的几位写手致敬了。

几位当家的原型,艾老大(柒度心寒) 岳老二(月色撩忍)(网络屏蔽中) 易老三(易梓潇) 白老四(白墨言) 姚老五(佛笑我妖孽) 叶照(宫夜瞾) 楚七(杨惑) 那位老小花歆(花中无缺)

让大家久等,对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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