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少年爱丽斯 于 2010-9-5 19:44 编辑

『其四 长生』（下）

自村庄那日两人各自与其部门同僚接头后，一路上走得更慢。一方面是由于马匹盘缠尽失，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对头派过来灭她们口的人级别越来越高，频率也越来越高，又没增援，一路走来委实辛苦。

长生思忖想必是荷则大人那边已查出了诸多线索，把那人逼急了。可你查归查，好歹派个帮手来呀。本来青寮贯彻的原则是把女人当男人用，现在根本就是把女人不当人用了，剥削得忒离谱，回去得跟降真大人好好说说。

锦昭自然也对形势猜到了八九分。想她替素王爷入京灭口，但那三个死鬼也非是省油的灯，事先已请了各路高手保护，本是为了防青寮，却没想过素王爷会对他们出手。因他们未曾料到素王爷已知他们三人之上另有天官冢宰那边的一品大员作头。那大员自己不出面，但对素王府的事情了如指掌，可素王爷却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她杀了那三人，又故意交个块饼给青寮的长生，那位大员自然就坐不住，派各路杀手来灭口夺名册。她引出那些豪侠，只是为了查出雇主。但靠她一己之力实难抵挡，又不宜大张声势。又阴差阳错复遇长生，便拖着她，等于拖个保镖。然而知道长生在利用她则是从途中借机接头及不急赶路上看出来的，却没料到青寮势力如此庞杂，看样子竟会比素王先一步逮到那人，果然素王府气数终焉？若是终了也好，横竖她也吃不了多少亏。

确定自己没有吃亏是十三日之后，长生亲口告知她荷则朔与名清已活捉那人，花名册也已上缴，素王府算是彻底玩儿完。长生向同僚交代了解蛊毒的事宜，青寮并不会深究锦昭之事。此次任务算是圆满完成，她俩可高枕无忧地打道回府了。

然而老天爷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待到达琴泊州郊外的一片树林时，雨下得好像天都快要塌下来了，二人只得逃到棵大树底下暂避，被浇得犹如落水鬼。长生显话痨本色，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言下之意是我为你受了那么多苦你都不夸夸我犒劳一下吗？！锦昭一只耳朵进一直耳朵出，扯东扯西横竖就是不接她的茬，长生被气得半死。

却见雨雾迷蒙中走来一个娉婷身影，手执绢伞，青丝白衣，腰间那抹亮红犹为扎眼，那美人在十丈开外的地方停住脚步，朝她们微微一笑，烟雨拢翠，眉目如画，当真顾盼生姿，红颜一笑撼上苍。

锦昭看得两眼发直，想素王竟然临死前还要拉她们作垫背，委实恶毒。

长生边按住剑柄戒备边不满嘀咕：“你至于么你，明明自己就是个美人，身边还有个美人”，嘀咕完又叹：“美则美矣，然一看就是个薄命的。”

锦昭却依然不为所动：“……你知道她是谁么？”

“神仙？妖怪？”，长生敛起了玩戏表情，自嘲地笑了笑，“雪滴血、伞中剑、笑红颜，不是名动天下的长生剑荷则雅是谁？”

锦昭笑答：“你与她共用一个名字，可见颇有缘分”，语音未落，手中蛛丝针已尽数飞出，那针本为透明，此时更与雨雾化为一体，难以辨识。长生同时提气一跃，飞身至三丈高，点树借力，如蛟龙出海，直逼荷则雅近身，出剑疾刺。

荷则雅笑得淡然，轻转伞柄，一股无形之气如盾急张，冲得一片雨帘蹦飞，蛛丝针被猛地弹开数丈，打落高处一片树叶。长生随到，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避开针势，却一剑刺空，转而疾出马踏飞燕，足尖轻点伞头，只听裂帛之声乍起，伞面伞骨分崩尽毁，四尺长生剑应声而出，如白虹贯日。 十步一杀之剑，百步不留行！

长生与锦昭俱觉，那荷则雅虽笑得如蜻蜓点水，然眸中的笑意却是浓墨重彩，婉转流连得让人骨头冷，当真妖孽啊妖孽！

雨水从荷则雅的发梢滴下，在滴落到地上的一瞬，她转守为攻，扬剑而起。

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剑！从来没人看到她如何出剑，看见她出剑的人，都已经死在她的剑下，连作者也没能看到她如何出剑，故以下武戏部分省略。

长生与锦昭交换眼神，兵分两路。锦昭轻功了得，跃至大树上段，在空中左右奇袭，以内力化雨为针，和着蛛丝针一齐拍去，针势强劲；长生则在地上疾攻，招招直刺要害，剑如游龙，二人攻守互交错变幻，配合得天衣无缝，攻势密集。尽管如此，荷则雅却完全未被打乱阵脚，你来我往甚为轻松。而她出剑凌厉，速度奇快，削巨木如削泥土，二人皆被她的剑气所伤，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不速战速决的话恐怕会很不妙。

彼时雨势渐收，天空乌云散开，慢慢有几道阳光穿过密密的树叶洒了进来。三人已互战一刻，长生与锦昭负伤多处，荷则雅见她二人相视一笑，后齐齐往后一跃，跳出二十多步。

只见阳光下荷则雅周身二十步之内布满了蛛丝，于巨木间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如百千蛛网，那蛛丝如利刃，真正牵一发而动全身。

荷则雅嘴角微扬，似嗔似笑：“有意思，不过你们当真以为这东西能拦住我？”

长生用眼睛杀人，狠狠地笑回去：“长生剑剑气凌厉，自然是拦不住，不过拖住你的那会儿足够让我等脱身了”，否则我们蹿来蹿去累个半死布阵干吗？

锦昭心中犹疑：“顺便问一句，你不是荷则朔的表妹么，对我倒是情有可原，可长生是青寮之人，怎么要连她一起灭口？”

“灭口？”荷则雅作茫然状，“只是听说她叫长生，又听别人也称她长生剑，觉得有趣，反正无所事事，故而来找你们解闷，看看到底是怎样一把长生剑，而已。”

长生与锦昭听罢双双吐血，顿觉伤口更深了……

荷则雅笑得愈发妖孽，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玉瓶，丢给锦昭，“这是顺道替你捎过来的，不要苦着张脸了，来，笑笑，如今恢复自由身了，欢喜不欢喜？”

锦昭与长生同干笑：“欢喜……甚欢喜……”

荷则雅：“……算了你们还是哭吧……”

……

事后，锦昭如约把账册给了长生，长生顺利交差。锦昭蛊毒已解，素王府已败，在青寮例行手续后又京都游玩了几日，后决定去往他乡另谋生计，二人于华盖关辞别。

长生赠了锦昭一匹良驹，笑道：“我不问你往哪里去，纵使天下再大，若是有心有缘，自会相见。”

锦昭亦笑：“好一句有心有缘，人生路漫漫，自当相见。”

长生又问：“话说……青寮之人众多，你为何偏偏选中了我？”

锦昭挑眉：“那你又为何偏偏会跟我走？”

长生面浮薄红，扭捏：“……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锦昭点头笑：“是，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长生：“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锦昭：“后会有期！”

锦昭轻夹马腹，那马四蹄飞扬，绝尘而去。行至远山，勒马回望，但见山高水远，满目芳菲，长生细细的身形依旧立在那里，遂璀然一笑，策马而去。

长生目送锦昭消失在视野中，心中稍有失落，又觉无妨，亦笑笑，遂从怀中掏出锦囊里的那块饼，咬了一口。

“……真难吃！”

—— 长生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