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2
幽暗的天空再也擠不出一滴雨水，只剩雷聲在天空鳴響。都會中心廣場時鐘顯示十一點二十分，但大多數的人都知道，那壁鍾已經壞了好幾個月，正確來說現在已經是半夜一點了。以一個守家的主婦來說，現在應該是乖乖就寢的時間。雖然臻凱琪已經就寢，但地點卻是南街的三流演藝廳後檯。
「吶，妳相信一見鍾情嗎？」全身赤裸，臻凱琪趴伏在由戲服墊出的床鋪，悠哉的問著身邊同樣裸露的女人。
「那妳相信有白馬王子嗎？」伸手四處搜索，終於給她找到了一包香菸，她抽出一根，無奈沒有打火機。
「以前…相信過。」
說到白馬王子，大概是每個女孩從小的心願吧，就像童話故事裡，坐上白馬，然後與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但是這樣的理想到了長大後就破滅了，才沒有什麼王子，還是巫婆呢，全是嚇小孩子的東西。
「真可愛。」紅燕伊不知哪找來的打火機，她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在臻凱琪的臉上，雖然對方不閃躲，但也不代表她喜歡那樣。
臻凱琪坐起身，伸手拿過對方手指間的香煙，然後將它拈息。
「妳還沒回答我呢。」
紅燕伊不理會臻凱琪，她笑著趴上對方光滑的大腿，臉頰輕柔的磨蹭。被她這舉動弄得無奈的臻凱琪，沒好氣的拍拍她的頭，手指順過她艷紅的長髮，居然意外柔順，原本看起來是波浪捲，沒想到居然不會打結。
「…我是看了妳的海報，才決定要過來的…」
想著不久前在信件中發現的廣告傳單，雖然有被輪胎輾過的痕跡，但是上面映著的舞姬依然吸引了她的注意。為了見上舞蹈家一面，用像純情高中女生才有的毅力跑來，感覺好像回到了過去，那種對偶像才有的執著。
「對我一見鍾情？」
支起上半身，紅燕伊笑著靠近臻凱琪。沒想到這年紀的女人，居然會對一個海報上的女人一見鍾情，真有意思，更何況還是有夫之婦，看來我這回還真是招來了不得了的人物呢。
「…說起來很不好意思，不過好像是這樣沒錯。」
就算是現在，心也依然跳得厲害。
「妳呢？又為什麼…要對我…做這種事？」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意外的發展。根本就沒想過和舞姬有親密接觸，雖然當她對自己微笑時，那煞那的悸動是千真萬確，但演變成了不可收拾的場面，現在該親吻，該牽手，連不該碰的都碰了，說起來真是的過於荒謬的一夜情，更何況還是和女人…
「妳別搞錯了，我可沒對妳有什麼一見鍾情那種東西。」
什麼少女情愫的，在我身體裡根本沒有。
臻凱琪垮下笑臉，雖然早就不抱太大的期望，但聽到真相時不免有點失落。
見對方垂頭喪氣的模樣，紅燕伊只覺得非常有趣，不過是一句話，她反應竟然這麼大。將雙手搭上對方的肩，她硬是把臻凱琪拉到自己面前，兩人額頭貼額頭，鼻子碰鼻子。
「我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
豪不客氣地將自己的唇貼上去，舌尖挑逗地輕舔臻凱琪柔嫩的唇瓣。
「我只知道我想要妳。」
※
水蒸氣模糊了鏡子，伸手一擦，倒映出的是自己憔悴的面容，甚至懷疑那根本不是我的臉孔。
隨手拿起浴巾包裹住身子，手臂和大腿上都留有那晚的痕跡，淡色粉紅是佔有過的宣示，顏色已經退去了不少，估計不久就會消失。走出浴室，頭髮上的水珠滴上義大利進口地毯，可她絲毫不介意。
我，臻凱琪－－詹氏集團第三代董事的妻子。目前住在北區豪宅商圈裡，平時一個人在家打理家務事，沒有子女，有空時會參與烹飪教室或是才藝班，對上流社會的活動絲毫不感興趣。
不過最近多了一件秘密，那就是和南區舞姬發生的親密關係。
『親愛的，今晚有很重要的應酬，就不回家了，愛妳的裕。』
答錄機冰冷的聲音讓臻凱琪無奈的嘆息，也不是說非常期待丈夫回來，但也沒有丈夫明明人在同一個城市，卻總是有應酬而沒辦法回家的，怎麼說都太可疑，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真過分…他就以為我不知道是去搞外遇嗎…
拖著沉重步伐走回臥房。今晚又要一個人睡了。床單上沒有丈夫的味道，因為自從上星期乾洗後他就一直沒回家過夜。飄著檸檬香的棉被讓臻凱琪煩躁，她翻了一圈，然後又翻回來。腦子裡都塞了好多事情，可是又說不出確切是哪些東西。
－－就是鬱悶。
安眠藥…吃幾顆就行了吧…然後全都忘忘掉…
臻凱琪坐起身，迷迷糊糊從床頭櫃取出一瓶玻璃罐。自從和詹古裕結婚後，就經常因為鬱悶而睡不著，為了不去煩惱那種無謂的事，臻凱琪習慣用安眠藥讓自己昏睡。她倒出一顆，這樣就夠她睡到天亮了。
果然藥丸發揮作用，不出十分鐘，臻凱琪就陷入沉睡。而且還真的是沉睡，因為就連鬧鐘準時七點響起，她都沒有任何反應，就連砸到她的額頭，依然呼呼大睡，直到早上九點多，藥效失靈了她才悠悠清醒。
手指按撫著紅腫的額頭，臻凱琪搖搖晃晃的下床，她拉開落地窗簾，刺眼的陽光讓她瞇起雙眼。外頭的景觀是一座小山，後花園有人造瀑布，綠油油的樹林隨風擺動，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看見保育鳥類。這就是豪宅級的享受，可臻凱琪一點都不稀罕。
早餐就隨便一點吧…
梳洗完後走進廚房，平常她不怎麼用火爐，因為家裡常常只有自己一個人。她打開冰箱，很簡單的庫存食物，幾顆蛋和基本蔬菜，牛奶和一兩片吐司，這讓冰箱看起來非常寂寞，因為空間大得誇張。
喝過牛奶，早餐就這樣解決。然後像平常一樣，在空盪盪的客廳裡，整個人縮在沙發上。臻凱琪無聊的盯著桌上的雜誌，那是上個星期買回來的時裝雜誌，不知道都看了幾遍了。每天都像這樣，起床後又是自己一個人，比起這麼寬敞的別墅，也許窄小的公寓對寂寞的人來說更適合吧。
乾脆來打電話吧…
打給阿裕，看他什麼時候回家。
興衝衝跑往走廊間，臻凱琪撥下熟悉的電話號碼。聽著耳邊傳來音樂聲，她手指圈住電話線繞圈，眼神環顧四周。看來窗臺上的太陽花該換一換了，也許換成蘭花會比較好，地毯也該拿去乾洗，順便連浴室換洗的衣服也一起送去好了。
『喂，我是詹古裕。』
電話另一頭傳來丈夫的聲音，臻凱琪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握緊電話筒。
「阿裕，是我凱琪，你今天會回來嗎？會吧？」
語氣中透露了懇求，臻凱琪已經不是問他會不會回家，而是希望他會回家。
『琪琪，不是說好上班期間不通電話嗎…』
「別說那些，你今天會回家了，對不對？都已經一個星期了！」
聽到莫名的抱怨，臻凱琪不悅地說。明明是他自己不好，居然還怪我上班時打電話給他，也不想想是誰每天晚上都刻意關機，然後留了答錄機人就不見，想起來就氣人！
『…我知道了，今天會回去，我答應妳，寶貝。』
這麼快就承諾？會不會…太隨便了？
「真的？」
對一個超級大”忙人”來說，總覺得很不保險呢。臻凱琪懷疑的想著，但心底卻又忍不住期待他回來，作為一個妻子，誰不希望先生可以回頭是岸，她望著左手的無名指，上頭鑲嵌的鑽石戒指從來都沒有褪色過，永遠都閃著刺眼的光芒。
『寶貝希望我回去，我當然就會回家囉，再說公司也忙一陣子，稍微可以放假了。』
「太好了！那我今晚煮好吃的等你回來。」
切斷電話，臻凱琪興奮的原地轉圈。今天晚上就可以和阿裕一起吃飯了，那我得準備的豐盛一點，沒錯！就煮一些餐廳級的料理吧，剛好不久前才學會新的菜色，今天剛好派上用場。
臻凱琪跑回臥房更換衣服，因為冰箱裡什麼食材都沒有，所以她決定到較遠的賣場購物。搭上楊司機的車，那是阿裕為了太太出門方便，特別顧來的私人司機。臻凱琪以貴婦悠哉的態度在大賣場裡足足逛了三個多小時，回家後還得麻煩楊司機幫她搬運好幾大袋的生鮮食物。
說起來她根本不需要買這麼多東西，這個家裡也不過才兩個人，可是食物居然多得差點塞不進冰箱，還真是奢侈的購物方式。當材料都準備好後，穿上久違的圍裙，臻凱琪滿臉笑容的洗著馬鈴薯。
好久沒這麼有幹勁了，今晚就做些溫馨豪華料理吧！
有充滿愛妻的農湯，營養的馬鈴薯莎拉，主餐的紅肉配上葡萄酒，再來點海鮮付餐，鬆軟可口的奶油麵包，還有點心手工布丁或是香草霜淇淋，真是太完美了！如果能有蠟燭檯，還有米色桌布就更棒了！
『嗶－－您有一則新留言。』
走廊傳來答錄機的聲音，臻凱琪愣了下。
她放下菜刀往電話走去，看著黑色的電話，手指猶豫要不要按下撥放。
走廊盡頭，窗戶灑進傍晚的餘暉，橘色的陽光拉長了臻凱琪的影子，室內昏暗，電話上的小紅燈顯得特別刺眼。
『凱琪親愛的，我是裕，抱歉喔…今晚臨時要開會，所以沒辦法回去了，明天我會補…喀！』
不等留言結束，臻凱琪親自按下停止鍵。臉上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總之已經呈現麻痺的狀態。她緩步走回廚房，鍋子裡的水已經煮沸，現在也沒必要再放進農湯塊了。水槽裡還泡著的紅羅蔔，雞肉也才剛解凍，奶油麵包…
奶油麵包…
「…我是大笨蛋……」
倒頭來…
還是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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