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仙多拉 于 2010-9-10 09:17 编辑
修改过后,变成一万字。。。。
献给阿尼多斯的血(中)
费妮。周早上起来,卷开芦草编织的窗帘,北风就呼啸的灌了进来,让她浑身狠狠的哆嗦了一下。
“我觉得最近好象变冷了。”女植物学家转身对自己的同居人说。对方原本正准备到楼下生火,听了她的话,也走到了窗口,把手伸到外头,感受了一下外面冰凉的空气。
费妮看着埃达那精致的侧脸闪过一丝严肃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日和煦的笑意。她温和把女植物学家拉离了窗口。然后重复了一句,费妮最近听了很多遍的话。
“冬天要到了。”
冬天要到了,这并不是母星那种10月份冷风一吹,2个月以后就开始下雪的冬天。那种冬天,大家可以一起在暖气房间唱唱圣诞颂歌,烤烤火鸡,顺便在来杯红酒。
而阿尼多斯的冬天就像个捂了面纱的贝都因,姗姗来迟。
费妮从1年多前刚到阿尼多斯,就听说冬天要到了,直到最近,空气里才有了丝丝凉意。而窗外,虽然是晨风袭人,但茂密的植被和青葱的大地,却没有半点秋日的萧瑟。
冬日的亚马逊。
在费妮的小院子里,淡黄的双月草正开的灿烂。之所以叫双月草,是因为一根枝上的两朵黄花总是一齐相对开放着。阿尼多斯人管这种花又叫春末草。据说是因为它们总是开在春末冬初,两朵花一朵代表变化者,另外一朵代表契约者。总是同时开放,同时凋零。
经过费妮一番虽然仔细但因为缺乏器材而很不严谨深入的观察。这两朵花,一朵是雌花,一朵是雄花。花心向向,一阵轻风吹来,就很容易受粉。费妮因为好奇,还尝试了一下人工授粉。她摘了A株的雄蕊,然后把花粉抹向B,C,D三株,结果三株都没有受粉成功。费妮不信邪,又增加了试验数量,另外还把雄蕊自己对应的雌蕊做为正面对照组。结果半个月后,除了正对照组以外,其余依旧失败。
费妮这次惊讶了。要知道,就算每个人类看起来都很不一样,一个男人的精子照样能在所有女人的子宫里生根发芽。没道理这些花开起来都完全一样,一朵雄花的花粉就只能在自己的雌花里授粉成功。
这完全不符合基因学和进化学的现象,让费妮绞尽了脑汁,百思而不得其解。费妮从自己小学时候的偶像达尔文开始回顾,然后想到基因学之父孟得尔,最后联想到最新一年全银河生物学奖得奖人的引用的一句名言:
nothing is ture,but evolution。
进化是什么?地球形成时期的野鹿,有的鹿喜欢吃树上的叶子。他们的脖子就越长越长。有的鹿喜欢吃草,他们就保持着相对稳定的形态。而随着这两种鹿越来差别越大的饮食习惯和相对身体变化。千万年后,他们产生了生殖隔离。脖子越来越长的鹿变成了完全不同路种的长颈鹿。
所以一切生物教课书上都写明了一句话,生殖隔离是新物种产生的开始。
而双月草每株草之间都产生了生殖隔离。但为什么几百年几千年,乃至上万年。双月草估计还是这个双月草。没有变成单月草,三月草之类的。
费妮郁闷了,她长吁短叹。梦里也希望能有一个10年的研究项目让她专门研究双月草。
她这样每日神不守舍,连埃达都看不下去了,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等费妮用一脸,你不懂,这是超越你们文明5000年的问题的表情,随便敷衍埃达了一番以后。却没有想到对方反而从人类学的角度不算回答的回答了她的疑问。
“因为一个变化者只有一个契约人,他们互相依存,度过冬天。”
埃达摘了一株花,把雌花摘下来,放到费妮手上,自己则把雄花在桌上轻轻压好,然后小心翼翼的用一张纸包起来,放在了口袋里。
费妮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有些别扭的,她也只好把自己的那朵花收了起来。一开始,她只是把花压好放在桌子上。结果当天晚上,埃达回家,看见那朵花还在桌子上,表情就有点暗淡。费妮在反复观察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以后,第二天就老老实实的把花用线绳缝到了自己衣服领口上。
虽然双月草持续不到3,4天就干了,最后还是没有能摆脱被扔掉的命运。但女植物学家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就那3,4天里,埃达的心情格外的好。
要说到了现在费妮还不知道契约人是什么,那估计圣诞老人都能拉着马车来阿尼多斯发礼物。当然,要说女植物学家已经很深入得了解了契约者这个词在阿尼多斯的深远意义,以及意义下面需要履行的义务,那她还是没有的。
随着冬日的迫近,费妮居住的这块不大的矿区,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变化者。而随之而来的,契约者也像雨后春笋一样的冒了出来。
费妮在赶集的时候,就看到很多额头上有生命树标记的女性。那标记深刻显眼,酷似地球上纹身,一看就知道估计制作原理也差不多。先把额头用尖锐物品挑破,然后往里面灌染料。联想到了自己当年那个用果汁涂的,费妮就有点心虚。当然心虚归心虚,她完全没有要再刻一遍的想法。
这一年费妮的阿尼多斯语突飞猛进,已经到了可以和一群原住民聊天喝茶的地步。而她那不同于阿尼多斯的蓝眼睛,也被其解释成了先天性眼疾。大概就和白内障或者白化病差不多,居然还被当地老百姓接受了。
从这点来看,费妮就觉得偏远地区的人民还是十分朴实善良的,基本上她说什么,人家信什么。导致这让女植物学家对自己说慌的能力产生了产生了莫须有的自信,认为就算是测谎仪放在眼前,她也能轻松过关。
女植学物家信誓旦旦的宣称自己从小因为眼睛颜色与他人不同,所以被父母歧视加虐待,不光整日被关在茅屋里,不给饭吃,导致长得比大多数人矮一截,甚至连说话写字都没有教过。好在,后来被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埃达所救,两个人一起从南方逃到了北面来。
要说费妮这个人虽然没有半分文学天赋,故事讲即不精彩,也没高潮,但好在理科出生的逻辑性弥补了她在剧情性上的缺失。整个故事有前因有后果,条理清晰,bug少。先是在市集,随后被整块矿区接受了。
而接受后不久,费妮也发现阿尼多斯星的群众虽然母星人有着太多不同点,但是却有一点很共同。就是爱好八卦,换句话说,喜欢在背后说些有的没得。女植物学家姑且把它当成了所有智慧生物共有的人性的一面。
费妮每次把故事一说完,就有不少当地姑娘笑盈盈的问她。
“那你和埃达是什么关系?”
“姐妹关系。”费妮毫不犹豫地回答。
大家于是都笑了。
“现在不是了。”费妮的肩膀和脑袋被善意的拍了无数次。“他现在是变化者。你要加紧些。”
费妮不是不明白他们嘴里的加紧些是什么意思。但是一年多过去了。费妮的脑门还是干干净净的。
于是每次去市集,成了费妮的一块心病。
基本上所有认识的女性,尤其是头上已经被刻了生命树的,看着她,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经常交易交易到一半的时候,费妮就被一群人拉走教育了。
“可怜的孩子,你不懂。”经常在市集出没的矿区监工长的契约者一般是开头的那个。虽然看起来年级不大,但费妮知道这位叫苏拉的女性已经活过一个冬天了。她和她丈夫,或者是她的变化者在上个冬季结婚的。而这个冬季,这对幸运的夫妻再次被阿尼多斯选中。可惜的是,他们自己没有孩子。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又或者是费妮自己编出来的身世实在让人同情,苏拉女士对老是对她特别关心。
“你知道埃达现在是多少人追求的对象么。你看那里那个。”
费妮于是顺着对方的手指看过去。麦酒摊子边正站着一个挺漂亮的姑娘。但到底有多漂亮,费妮看不清。虽说阿尼多斯的市集,变化者一般不来,换句话说就是女人们的世界。但是毕竟不是在家里,大部分女性还是带了兜帽。费妮只能从帽沿下,看到对方小巧的脸,和淡红色的圆眼睛。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么!”苏拉女士挺愤怒的说。
周围一圈人包括费妮都露出了一脸求知的表情。
而苏拉女士很深沉得咳了两下,把声音压低了点。
“她啊,在矿区下山的路上,给埃达送了一朵双月草。”
啊!周围嘘声一片,除了费妮。她实在找不到一起去嘘的理由。虽然她也知道,双月草在阿尼多斯的地位大概和母星的红玫瑰差不多。
结果她不合作的态度,让大家都重重的叹了两声气。
“真是家族的耻辱。”费妮听着以苏拉女士为首的一群女性在和自己人过不去。
“居然换到上一个春天,早就应该沉进腐海里!”
周围人继续声讨。费妮流了两滴冷汗。原来给异性送一株花,居然是这么重的罪。费妮暗自庆幸自己到阿尼多斯以后一直规规矩矩的,没有搞什么女权运动之类的,否则被沉腐海的肯定是她自己。
女植物学家也算是见识了这个星球,在两性一旦出现后,对非变化者的约束居然如此严重。而随着冬日的来临,这种约束只会加强不会减弱。比方说,一个变化者的妻子绝对不应该和另外一个变化者有肢体接触,或者眼神交汇。在公共场合,结过婚的女性应该积极使用面纱,或者兜帽遮住自己的脸。非变化者主动追求已婚的变化者,是非常被鄙视的行为。
但这样,费妮就有点纳闷了。如果把非变化者和变化者认为是这个星球的两性,既然社会舆论那么严禁两性交往。那么到底求偶行为到底是怎么完成的呢。难道街上随便拽一个就娶回家了么。仗着自己“被父母软禁而缺乏常识”的过去,费妮也旁敲侧击的问过市集里其他的女性们。
结果大家果然都很诧异了一下她的没常识。
“怎么会,变化者和他的妻子们都是从小认识的。追求变化前不认识的人太可耻了。”
这下,费妮明白了。她忘记了和人类不同,阿尼多斯星人出生的时候是没有性别的。套用东方的一句话,都是亲梅竹马,两小无猜。阿尼多斯星人也讲究爱情,认为是那是阿尼多斯的给他们的礼物。而等到了冬季,女性再追求变化者,特别是已婚的变化者,很容易就被认为,追求的原因不是出于爱情,而是为了生存。
所谓生命陈可贵,爱情价更高。为了找个度过冬天的支柱,而交配的行为,自然而来就被社会舆论打击了。而追求已经结过婚的变化者,更可恶,那是当小三。破坏阿尼多斯赖以生存的稳定社会结构,绝对不能姑息。
“在不抓紧,埃达就找别人了,你死在冬天也没有人管。”苏达女士继续循循教导,费妮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她直接跳进去,然后钻到星球另外一面。也在心里腹诽了一下苏达外婆,之前还告诉她,为了冬天求生存去择偶,是背叛阿尼多斯的行为,现在就叫她赶快把埃达搞定,免得冬天死掉。
“那我怎么加紧啊。”费妮被教育急了,随口说道。
“那还能怎么样?”苏拉女士和费妮差不多高,赶快把嘴巴凑到她耳朵处,“变化者都一样,在床上伺候她开心了……”
“我……我去换面包。”费妮终于没忍住,撒腿跑了。对方的话在她大脑里自动翻译成了母星那句古老而经典的话,“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部靠下半身思考。”
她明白了,其实大家都觉得她已经是埃达的妻子了,只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还没有被埃达选中作契约者。费妮很自信的认为,市集上的阿尼多斯群众们,纷纷认为她实在是温柔善良,找不到什么缺点的女性,无法理解她脑门上为什么还没有那棵生命树。
费妮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跑出去否认她和埃达目前还是纯友情关系的。非法同居在阿尼多斯说不定也是重罪,要沉腐海的。于是只能小媳妇的逃跑了。
逃的时候,似乎有一双,或者几双眼睛正幽怨的望着自己。被这种眼神一望。费妮回家再看到埃达,那心情真的是非常复杂。
她觉得自己应该和阿尼多斯友人说,
“嗯,我觉得你那个变化也蛮久了,要不,赶快找个女朋友吧。”
但是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来。
你真自私。
费妮对自己说。她觉得自己是因为害怕埃达如果结了婚,自己在异星没收入,没依靠,就生活不下去了。但隐约的,她觉得活不下去虽然是很重大的原因,但也不是所有的原因。
所有的原因是集,活不下去就是子集。属于包括不完全关系。那点另外的原因,女植物学家不太敢深入去想。
她于是决定把有限的时间投入无限的研究领域中去。就算死也要死的像个真正的科学家。至于那什么男女感情,或者是变化者和契约者那个什么什么,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于是费妮就真让它随风而去了。连苏拉女士无所不入的唠叨也随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然后有一天,埃达回家晚了。费妮跑去接。她走上矿区的小路,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听见树叶沙沙的声响,月色迷离,撒在被人踩出的小路上。周围的巨木在她前方和深厚拉下各种奇异的张牙舞爪的黑影。
在路的尽头,她看见一个女孩的身影。女孩似乎在哭泣,而埃达正站在女孩的旁边。站得足够远,连费妮都觉得这个距离有点伤人。
费妮在远处看见女孩伸出手,要把什么东西递给埃达,但对方退了两步。于是显得女孩的身影更加孤寂。
费妮没再看了,她原路小跑回家,本来打算躺床上睡了。但是在床上靠了一会,确是睡不着。所以她只好顺着两条腿的意见,走到了房门口,然后在二楼的平台上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埃达就回来了。
“不冷么。”对方走上楼梯,握住她的手。变化者的手心的温度比费妮高上不少。
费妮抬头,看着埃达善意的笑。
“不算太冷。”她说,埃达于是坐到了她身边。两个人一起看着月亮和星辰。那天空中的星星,费妮一个也不认识。她意识到母星也许就是星光中的一个,但这个星光,间隔了几亿光年。如此遥远,而离得近的,只有埃达。两个人的间距只有一只手。费妮于是凑的更近了点,在距离一指的时候,她不动了。
等了许久。埃达忽然把伸手把她搂到了怀里。
“你身体好热。”费妮抱怨道。
“冬天快到了,等到那时,这里就是阿尼多斯最温暖的地方。”埃达在她耳边说。
而一年后的今天,费妮终于有了些凛东迫近的感觉。而埃达平均38.5的体温也不是那么无法接受了。
从更北的地方,传来的冬天的脚步,终于让费妮的心思从她小小的花园,或者试验田转移到了比较眼前的问题。那就是冬天应该怎么取暖。但还没有等费妮提出来,埃达就提出了要去石碑城一趟,采购一些过冬的衣物。
费妮越发深切的感觉到的自己可以完全不用靠自己的大脑生活了。埃达如此万能,且考虑到了一切能够考虑的方方面面。费妮完全可以当头被养在家里的吉娃娃,摇摇尾巴,叫几声就可以了。这不禁让女植物学家有了不少的危机感。
所以她试图提点建议。
“或者我们可以多买一点食物晒干,然后挖个地窖藏起来?”
结果埃达苦笑的驳回了她的建议。
“冬天能够持续50多年啊。在存食品也没有用的。”
费妮承认,她第一次有了点不安感。虽然这种不安感很快随着两个人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这段虽然不算长途,但是也要十几天左右的旅行而消失了。费妮看着埃达把家里藏钱的床板打开。然后把里面的宝石和金属币几乎全部取了出来,放进一个麻布口袋里。
“需要那么多么。”费妮有点心疼,虽然钱不是她赚的,但是女植物学家早就有了埃达的钱就是她的钱的觉悟。
“到了冬天,留着钱也没有用。”埃达安慰她。费妮想想也是。既然家中没钱,费妮也不用操心怎么把草席帘子门锁起来了。两人很快就踏上了绿兔。这次,她们走路下山,然后从腐海作船顺流往南。大约4天,到达石碑城。
女植物家这是第一次坐船很是激动。但这种激动在她上船第二天就消息的无影无踪。她们坐的这艘船,和古埃及的帆船很像。确切说像是古埃及的草船和木船的结合体。整个船体是木制结构,但是周围裹了重重好几层芦苇草。
费妮在船开没两分钟就意识到了为什么阿尼多斯人会这么做,和汽车前盖板一个作用,防止伤害。腐海上,到处都是腐朽的树木,几乎每分钟,船体就能和一块巨木撞到一起。在风稍微大一点的时候,船员们甚至不敢把风帆打满,因为过快的速度很容易造成巨烈撞击。
整只船为了降低阻碍力,做的及细。但是又害怕纵向冲击力造成船解体。所以船头和船尾的尖部用粗绳紧紧地在桅杆处连结起来,在费妮看起来更像埃及风味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费妮坐船激情烟消云散的原因,相反和西方起源文明相似的文化,让女植物家有不少亲切感。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刚上船,她就发现船上只有两个船员。一个负责风帆,一个负责定位。而这艘船至少要5,6个人才能划起来。
“居然是自助的。”费妮被无力感深深袭击了。和其余几名乘客一起老老实实的拿起短桨开始奋斗。才划了一下午,女植物学家就觉得她的胳膊已经抽痉了。而坐在她后面一点的埃达,毫不犹豫地没收了她的桨,要求她老老实实坐着就行。费妮只好郁闷的坐下来,看着蓝天白云和墨黑色的腐海发呆。少了她一个人,对整个船的速度居然没有半分影响。
整个船上有7个人,其中两个是船员。埃达和费妮是一起,另外3个人,看起来也是一家。领头的是一个身高和埃达差不多的变化者。浑身包裹在一个淡灰色的长袍里。 一头与其说是银色,不如说是白色的长发系在脑后。费妮虽然有心去认识更多的异乡原著民,但可惜阿尼多斯女性地位低下,林林总总条款太多。她只好入乡随俗,做好她“埃达的女人”的形象,老老实实把头低下来,不敢东张西望。
但“男人”不能随便看。女人还是可以的。上船以后,费妮就对着同船的另外两位女性笑了笑。这两位貌似都是穿着淡灰色袍子的变化者的妻子。见到费妮对她们笑,她们也很亲切的笑了回来。两位都是容颜亮丽,虽然在女植物学家看来,阿尼多斯处处都是美女,就是一个小小矿区,基本上路上随便抓一个,都是苗条芊细。但这两位,明显比普通的还要美一点。费妮察觉到她们虽然穿得很普通,但是身上带着的首饰,做工却异常地精细。费妮在母星上见多识广,也经常钻石项链,晚礼服的参加一些比较正式的舞会。虽然爱好不在那里,但眼力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
“该不会是什么特权阶级吧。”费妮在心里偷偷的想。她本来还想找机会和这两位女性聊一聊。但无奈一上船,就开始划。也没有机会讲话。费妮几次用眼角去看,就觉得那破旧的木浆放在两位美人的手里,实在是很不和谐。但不和谐终究是视觉的不和谐,这两位女性其实划的还挺快的,至少比费妮这个基本上没用的快。
被这一现实刺激到了。费妮在船上休息了一晚上后,第二天,坚持又拿起了船浆。结果刚拿起来,就听见两个女性其中的一个轻声地笑了。费妮循声望去。就看见那位女性,对她展开了一个颇为柔和的笑容。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同辈女性之间的。而是仿佛像个年长者,对年轻人善意的笑。
费妮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奋力开始划。就在她觉得她渐渐摸索出了在腐海上划船,或者说用船浆玩碰碰船的规律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一个船员高喊
“有人落水了。”
她连忙像岸边看去。只看到一串白色的水花。然后似乎有一个人影在水里挣扎。但费妮看她还没有挣扎两下,就整个人沉了下去。腐海明显不是一个可以靠浮力游泳的地方。
“快救她。”费妮转身对埃达喊。埃达已经和另外一个变化者一起站了起来。费妮这时候也顾不上,她不能用目光去随便直视其他的变化者了。她和其余两位阿尼多斯女性在船员的指挥下,拼命把船掉头往岸边靠。在落水者还有一个胳膊在水面上的时候,埃达和另外一个变化者一个抱着一块木浆跳入了水中。她看见埃达猛地推了一下船头,靠着一瞬间的反作用力,冲出了近6米多远,导致整个船剧烈的晃动后退,然后一把抓住了落水者那只手。而另外一个变化者用同样的方法拽住了埃达的手。
费妮无比紧张的看着两个人借着木桨的浮力还飘在水上,但即使如此,腐海也像是流沙一样,把两个人往下面拽,船员远远的抛了一股绳子,被另外一个变化者抓住了,三个人才连拖带拽的滚到了船上。
而那个落水的人明显已经昏迷了。费妮只看见落水者有一头银色的短发,眼角都是血水。一群人急急忙忙地开始急救,埃达试图把水压出来,压了好几次,让费妮觉得那力度都能把人肺压烂了。落水者才终于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身体蜷缩的扭曲的宛如虾子一般,开始拼命往外吐水。
费妮胆战心惊的看她吐了近4,5分钟,然后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她没事吧。”费妮拽了拽埃达衣角,小声问。
但回答的却不是埃达。另外一个变化者把手放在落水者的额头上摸了摸。
然后扭头回答了她,声音却是意外的温润柔和。
“看来,她没有通过阿尼多斯的考验。我们刚才救她,估计是多此一举了。”
费妮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这位变化者。在发现对方有一双浅红色的眸子和相当英俊的脸时,她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在行为在阿尼多斯可以算十分的无礼,连忙把头低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她才接着问了埃达,
“没有通过阿尼多斯的考验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阿尼多斯虽然选择了她,但是她没有能成功的度过转折期。”
费妮不说话了。越过埃达,她望向前方那个女人。一身肮脏和泥泞,虽然在昏迷中,她也紧皱着眉头。她于是挪向那个女人,扭头看埃达没有反对的意思,她才把手抚摸上了对方的额头。烫得吓人。绝对超过40度。然后她看了看女人旁边的呕吐物。不光是水,几乎肚子里什么东西都吐出来了。并没有太多食物,更多的是黄褐色的胃酸夹杂着不少青绿色的胆汁。
费妮伸手拉了拉女人的袖口。袖子里漏出一条满是绿色斑点的胳膊。愣了一下,费妮才意识到,鉴于阿尼多斯星人的血是绿的,这个绿斑估计就和红色皮肤出血差不多。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她。”费妮悄声问。
埃达没有回答。她伸手拉住费妮的手,握在了自己手心里。
但没过多久费妮就知道了。船员把船停在了岸边。 费妮没敢再问什么。船上其他的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似乎都很清楚的保持了空前的统一性。费妮意识到,他们可能再作一件,在阿尼多斯相当约定俗成的事情。
费妮看着那个穿灰袍的变化者。把长袍脱了下来。然后把那个昏迷的女人放在上面。他和埃达一前一后的抬着女人往丛林深处走去。费妮看见埃达顿了顿身形,就赶紧跟了上去。一行人,由两个变化者在前面。一路披荆斩棘,不多久,就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了一株巨木下。
这个木头如此的巨大。就算是阿尼多斯看了太多巨大化树木的费妮也吃了一惊。整个至少要十几个人才能合抱。枝干伸展的很高,几乎遮住了天空中本来就消逝殆尽的阳光。
两个船员点起了火把。埃达和另外一个变化者把女人放在了树下。然后一群人,除了费妮,都低头开始喃喃着吟唱着什么。费妮害怕自己被识破,也赶忙低下了头,装着哼哼唧唧起来。但嗓音压得极低,连她自己都听不太清。
视线越过盘旋在地表的巨木根系。她看见那个女人似乎挣扎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没有能醒过来,反而是开始了有规律的打摆子。一张脸苍白无比。
“阿尼多斯选择了她,她却让它失望,现在她将回归,她是献给阿尼多斯的血。”
歌声在最后,忽然大了些。费妮才得以听清。
女植物学家不知道什么是献给阿尼多斯的血。她只知道,这个女人所有的病况都很可能是因为免疫组织对基因突变过度反应造成的。
夜幕低垂的时候。费妮和其他人都在林边过了一夜。确定所有人都睡着了以后,费妮偷偷爬了起来,拎上装了不少外太空药品的小包,她小心翼翼的远离了人群。按照白天偷偷记下来的路线,她回到了那棵树下。
那里,奄奄一息的女人还躺着。她没有死,但似乎每吸进一口气,对她而言就是一种折磨。费妮跪在她面前,伸手一摸,对方的额头烫得把手缩了回来。
从包里拿出地球特效的消炎药和联邦药厂出产的号称5分钟降温的降烧药,强行塞进了女人嘴巴里,卡着对方的脖子,让她咽了下去。然后,她又掏出她剩下半瓶的酒精,用面纱蘸了,让对方的额头和腋下抹去。
上上下下抹了三次。女人还没有动静。费妮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只能帮到这里。而等她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拉住了她。
她一回头,就发现女人暗红色的眼睛睁开了。
那双眼睛直视着她。居然是十分的清醒。
“你有一双蓝眼睛。”对方说,嗓音好像是破了的风箱,但吐出来的话却异样的优美。“像海波一样。”
还没有等费妮反应过来。周围忽然传出了沙沙声。
“快帮我离开这里。”对方一瞬间拽住了费妮的袖子。费妮听着那沙沙声越来越重,心里一寒。弯下腰架起对方就走。
在离开巨树荫影的时候,她回了一次头,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本女人躺着的地方,不知何时,居然变成了白色的海洋。一大群白色的蠕虫在月色下扭曲的向她缓缓移来。
费妮不敢再看,和那女人一起挣扎的爬出了树林。
在林口,女人就不在前进了。
“你就把我丢在这里吧。”
“那怎么行?”
“明天早上我自己爬过去。让她们知道你救了我不好。我已经被献给阿尼多斯了,只有阿尼多斯才能宽恕我。”
“那……”费妮有点犹豫。女人已经瘫倒在原地了。
“我叫亚瑟,你叫什么?”
“费妮。”费妮回答。
而那个叫亚瑟的女人,一扭头,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