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5
冰冷的機器在頭頂上掠過，身邊咭咭答答的聲音讓人不安。下意識握緊拳頭，身穿乾淨白袍躺在硬梆梆的鐵盤上，眼睛望上去的，是讓人無法直視的日光燈，亮得讓人發毛。大約經過了三分鐘，身邊終於來了有溫度的人，一名護士走向臻凱琪，幫她解開手腳上的魔鬼氈。
「這樣就可以了，臻小姐。」
護士溫和地說著，她領著臻凱琪離開診斷房間。
「換衣服前，麻煩您先到隔壁房間抽血。」
稍微轉過頭，臻凱琪皺著眉。小的時候就討厭看醫生，現在居然要做全套健康檢查，而且還要抽血什麼的，我是造了什麼孽阿。想起昨晚，阿裕忽然說幫我預約了全套檢查，雖說為了我的健康找想，大概又在動什麼歪腦筋了吧。
走進抽血室，臻凱琪嚥了一口口水。
「臻小姐，麻煩這裡坐下。」
護士手裡準備全新的針頭，臻凱琪已經開始顫抖。
「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看臻凱琪遲遲沒有移動，護士為難地問著。
搖搖頭，她立刻尷尬地坐上椅子。如果跟護士說我怕打針，一定會被笑掉大牙，自己都什麼歲數了，竟然還怕抽血。但是看見銳利的銀色金屬，臻凱琪就全身起雞皮疙瘩。
護士細心的在手臂上尋找較明顯的血管，然後順序塗上酒精消毒。冰涼的觸感讓臻凱琪皺眉，眼看護士拿起抽血用的針。她在心理倒抽一口氣。
放心…一下子而已…一下子就不痛了…
「…噢﹗」
手臂上疼痛讓她驚叫出聲，臻凱琪確定有瞥見護士在偷笑的嘴角。
「這樣就可以了，請壓五分鐘再拿掉棉花。」
按著手臂上的酒精棉花，臻凱琪丟臉的跑出抽血室。她無力的走回更衣室換回日常裝扮，手裡拎著小皮包往醫院的領藥處走去。在大排的病人中，她很快就發現詹古裕的身影，瞧他笑得合不攏嘴，大概是和某個名媛講電話吧。
「對…好，沒問題…我再打給妳，掰。」
看見臻凱琪走過來，詹古裕立刻收尾。他熱情的站起身給老婆一個擁抱，還體貼的接過她的皮包。
「談生意？」
「對，談生意。」
詹古裕笑容毫無瑕疵。
※
夜晚，冷風颯颯。位於東區的豪宅，大多住著政治家，或律師之類的名人，當然還有些知名醫生。一輛低調的轎車駛進豪華社區，前頭燈在樹林間閃過殘影，最後停在一棟有五層樓高的別墅前面。司機匆忙下車打開後座車門，身穿便衣的男子走進別墅。
「醫生，您看是不是沒希望了？」
書房裡，男子問著眼前的醫師，雖然退去了白袍，但桌上擺著的醫學書籍，牆上掛著獎狀的照片，樣樣說明他是醫生的事實，而焦急的男子，就是詹古裕。
「嗯…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老醫師摸了摸快禿的頭，對著桌上的診斷報告深思了一回兒。
「醫生，你就說個機率吧，這樣我比較清楚。」
詹古裕焦躁地問著。眼前診斷報告書上，名子欄位確實填著臻凱琪的名子，而那份報告，就是今早檢驗出來的詳細說明。
「這個嘛…懷孕的機率…大概20%。」
「…20%。」
詹古裕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要臻凯琪去做健康檢查，純粹只是想確定她到底能不能懷孕，結婚五年多來，她始終沒為詹家生過一個孩子，這樣多少都讓人憂心，雖然先前豪不在意，但最近卻因為父母的壓力，不得不看得認真點。
「如果夫人願意接受治療，那麼機率就會升高，您不妨…」
「不用了，我已經有自己的打算。」
詹古裕露出交際場合的微笑，他站起身握住醫生的手表示感謝，隨後便轉身離開。
詹古裕嘴角牽起笑容，滿意地坐車回家。
※
屋裡走廊全黑，只有插座邊的小夜燈亮著。臻凱琪身上披著小被單，整個人縮在電話桌邊，她手裡拿著話筒，身邊放了一杯熱牛奶，腳邊一張小碎紙。由於失眠的情形，她才打電話找人聊聊天，剛好早上因為抽血被嘲笑，她正有著滿肚子的不滿。
「不是很過分嗎？誰說大人就不能怕打針了？」
雖然抱怨，但嘴角卻是揚起的弧度，當聽到紅燕伊的聲音後，不知為何安心了許多。
『行，當然行，妳還可以哭著找媽媽呢。』
電話另一頭傳來戲謔笑聲，而且背景聲音也非常吵雜，估計是在PUB裡。
「好過份…是真的很痛嘛…」
我就不相信每個大人都那麼勇敢，一副萬針穿心也無所謂的樣子。
『老公沒陪著妳？』
戳到中心點，臻凱琪忽然垮下笑臉。她握著電話筒，想出聲，但卻說不出話，想起詹古裕和另一個女人在電話調情，而自己莫名奇妙的接受全身檢查，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琪。』
話筒傳來溫柔的叫喚聲，臻凱琪霎那回過神。
『已經不疼了，所以別哭。』
聴著紅燕伊的安慰，她只覺得眼框濕潤，胸口也暖烘烘的。
「…嗯…」
聲音哽咽，她知道紅燕伊一定發現自己在哭，可是又要故作堅強。
『妳知道嗎…？』
「…什麼？」
用小被單擦去眼淚，臻凱琪冷靜地回應。她小聲的吸了幾下鼻子，確定自己不會又情緒失控。
『如果我再妳身邊，我會吻妳，吻到妳沒時間想念妳的老公。』
臻凱琪臉頰一熱，險些打翻身邊的牛奶。
「笨、笨蛋，妳這接吻魔人。」
所謂的戀愛，就是指這種感覺吧。
這想法讓臻凱琪很開心，但也讓她很憂心。因為每時每秒，無名指上的戒指都讓她有束縛感，提醒她自己的生份，還有同樣身為女人的警告。她將手藏進毯子裡，臻凱琪想開口，窗外閃過的亮光讓她嚇了一跳。
「我得掛電話了…他回來了﹗」
臻凱琪急忙站起身，她回過頭望向玄關。
『知道了。』
迅速切斷電話，臻凱琪連忙拿起熱牛奶和紙條往二樓跑去，她才剛開臥房的門，就聽見詹古裕回到家的聲音。她像小偷似的闔上房門，靜悄悄地躺進被窩，就像每晚吃過安眠藥後的模樣，假裝陷入沉睡。
閉上眼後，她聽見細碎的腳步聲來到房前，開門的霎那臻凱琪聞道老公身上的香水味，他喜歡噴上一點香水，這讓他自認更有魅力。只見他躡手躡腳的來到臻凱琪身邊，確定她是否已經睡著。
「晚安，親愛的。」
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詹古裕又躡手躡腳的走出臥室。
如此行徑詭異的丈夫，臻凱琪忍不住睜大雙眼。她聽見一樓傳來淋浴的水聲，心中不免有些放心，還以為他又要出門鬼混了呢。但當聽見樓下傳來響亮的手機鈴聲，臻凱琪又開始發愁。樓下傳出慌張的跌撞聲，手機鈴聲嘎然停止。
…這麼晚了，還有電話？
悄悄推開房門，臻凱琪小心翼翼地傾聽。
「我當然是認真的…妳沒聽錯…寶貝…」
儘管詹古裕刻意壓低嗓音，但臻凱琪依然聽得一清二楚，因為高級豪宅的好處就是，附近安靜的很。她將頭稍微往外娜了一點，詹古裕就坐在一樓的樓梯間講電話。
「好，當然沒問題…那件事我會搞定的……我當然有把握……」
臻凱琪庰住呼吸，以非常緩慢的動作將門關上。我想我已經聽得夠多了，詹古裕真的想些瞎主意，而且對象就是我。她跳上床，氣呼呼的瞪著窗簾，象牙白的小花讓她心浮氣燥。
到底詹古裕想把我怎麼樣…我都放任他感情自由了，難道還不夠嗎？
浴室又傳來淋浴聲，看來通話已經結束。
不行﹗在這樣下去我會爆炸的﹗
臻凱琪粗魯的拉開抽屜，拿出那罐能暫時幫她解脫的安眠藥。平時，除非不得已，否則她是不依賴藥丸，而且當詹古裕在家時她也堅持不服用，但是今天破例了，她吃下比平常還多的量，這讓她不出幾分鐘就睡死。
至少能在夢裡，得到喘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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