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放开了梦扬的手脚。被蹂躏一番的少女缓缓起身，彷徨失措地左右摸着头发。小引抽泣着走到她身边，轻轻拉了拉室友的衣角。
“对不起。”
梦扬一只手放在了小引的手背上，闭着眼默默摇了摇头。
“够了吧。”她低着头，声音干涩地问。
坐在沙发上的公主没有说话，表情蛮横地看着衣衫不整，蓬着头的学妹。
“公主姐姐玩累了吧。”梦扬改口重复了一遍。
公主笑了，翘着黑色长袜包裹的脚尖，甜甜地说：“姐姐今天满意得很，可惜妹妹看来当真和人有约，这就不耽搁好事了。”
梦扬欠身谢过，领着小引的手打算离开。
“慢着。”公主奸笑着叫住两人，“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今晚用得着两人同赴吗。”
周围又是一阵窃笑。梦扬交相看着公主和小引，前者一副阴谋得逞的表情，后者刚刚有点平静的心跳又加速起来。少顷，梦扬放开了手心的重量向走廊一端快步走去。
“嘻嘻。”公主不怀好意地朝小引笑着。
众人推搡着，把被丢下的人弄到茶几前来。公主的蝴蝶刀散开来在纤细地手指间灵巧地舞动着。室友刚刚的遭遇在小引心里一遍一遍重放，眼泪开大了水量流出来。但是公主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平静持续了好几分钟。终于，小引一半因为惊吓，另一半缘于被抛弃的眼泪流到差不多时，公主讲话了：
“动~手♪”
灯光在眼前乱晃，小引晕头转向起来。完全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居高临下的，灯火中光影鲜明的一张张脸，都带着欢快的表情。这是某种宗教仪式，自己则是坛上的祭品，少女一时间产生此般错觉。身体像牺牲的羔羊一样任人摆弄，知觉迟钝了，但还是知道自己不时被人戏弄爱抚。可她竟然忘记了流泪，呆然瞪着眼。
绫小引被人捆住手脚，放倒在茶几上。
周围的人群渐渐退去，等到眼前一片空旷仅剩下屋顶，一张面容浮现出来。公主站在茶几上朝小引的脸扔了一把东西，那是刚才削下来的长发。
“人家丢下你跑了哟。”公主哂笑着，然后趴下来和小引面对着面，直直的长发落到了学妹的耳边。她缓缓举起了什么东西。是刀。“不过不用担心，跟姐姐在一起，就再也不会被‘别人’欺负了。”
刀光伴随着公主的笑声飞流直下，小引昏了过去。
她曾经多次想，表姐到底是为什么送自己到这里来。
学校的居住环境比传闻中的寄宿学校要好很多，三餐也很注重卫生和营养，教师讲课水平很高，各种教育设施齐全得令人挑不出毛病来，甚至连制服都和电视剧里出现的一样可爱。
但是表姐的那句话时不时响起在脑海中。“和黑社会差不多。”黑社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少女其实一无所知。无论街上还是住宅区里都是一派繁荣的景象，电视机上播报新闻的大姐姐也总是喜气洋洋的样子，在这种环境长大的小引根本没想过这世上有黑暗面存在。初中和小学时代都没有和家族以外的任何人一起逛过街，所拥有的朋友也仅限于同班同学。生活虽然单调却幸福。
但是主任先生说，学校是“金兰社”创立的。
每晚到图书馆学习过功课，她都会留出一些时间来寻找关于“金兰社”的文献。虽然书架和网络上都能查出一些资料，却都将其定位为慈善机构。“我们是慈善机构嘛”——想起主任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讽刺的口吻。
小引没有忘记人家对自己的要求，每天放学之后吃过饭就到图书馆学习。学校本身对成绩并不执着，听说大抵上都能拿到毕业证书。教师中也没有人对弟子提出过多要求，基本只管讲解，准时下课。因此她判断所谓“好好念书”就是考上国内的知名大学。但是高考的知识量比她预想得要少很多，一年级的课业几周之间就让她掌握了小半。这让少女十分苦恼，生怕如果自己理解错误无法满足主任的要求，到头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三周多几天的时日就这样在战战兢兢中度过。兴许过重的精神压力已经反映到脸上，室友都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健康状况来。
这些，再加上曾经在学校里撞到鬼的履历。
图书馆环境很好，高中部的学生虽然自由成风，却也不是不分场合。办公楼自然不用说，图书馆和食堂也找不到有人喧哗。虽然有点奇怪，小引并没有深究其中原因。到了图书馆，因为有专门的打扫人员环境一直维护得很好。念书的学生不多，桌椅可以随意挑选。
图书馆共有七层，因为没有电梯，再考虑到外界噪音，小引认为第三层最为理想。但是某一天蹊跷地，心事重重中一步一步居然走到了楼梯尽头。再往上是屋顶，虽然有门但是上了几重锁。返身发现第七层也被铁栏隔开，一派禁止通行的模样。仔细想想从外面看来图书馆也确实只亮了六层的灯，这第七阶想必是学校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段。失败感之中叹了口气，虽然爬楼的疲劳慢了一拍刚刚袭来，还是无奈地转身准备往回走。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之中渗出了声响。隔着连接屋顶与地面的铁栏，照明断绝的走廊中，居然响起了旋律。怀中的书包掉落一旁，小引被吓得当场跌坐在地上。几秒钟之后想起此刻不是混乱的时候，忙起身转向往下的楼梯，又因为忘记了书包不得不鼓起勇气折返，再一口气逃离了建筑物。
那一天因为思绪紊乱而没法专心学习，而且自此就像被诅咒一样，脑袋里不时地回放那段音乐。现在也是。悠长的声音渐渐明晰，好像不吸走自己的魂魄绝不罢休一样纠缠着，啊，身体都突然冷了下来——
“哎！？”
一阵冰凉之后，绫小引睁开了眼。
“公主姐姐呢，又不是变态，神志不清的没法玩哦。”
说话的人享受一般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清新的吐息撞上了小引的嘴唇，她正趴在少女上方。南宫月萌，绰号“公主”。小引的嘴唇颤了，这个人……整理了一下前后的记忆，自己被带到三楼来，然后同伴离去，接着被绑在桌上失去了知觉，而那之后又经过了多久无法追溯。浑身又湿又滑，难道——
“血？别杀我……我……”
看到公主妩媚地掩口窃笑，一时不知所以然。手脚都被牢牢捆着，几根头发粘在脸上，周围有股刺鼻的气味。是酒精。刚才公主叫人把红酒倒进水桶，泼了小引一身。
“就是像这样吓唬吓唬你，怎么就先去了呢。”公又用刀连续戳着小引耳边的桌面，发出咚咚的响声。
“求你……”周围的事物看不清了，不知道是因为吸入的酒精还是充满眼睛的液体。随着公主的刀一下下挥舞，小引上衣的扣子一个接一个飞起来落到远处。泪水顺着眼角流落，反而因此看到那每一个动作伴随的，孩童一般的笑颜。
“喂。”公主又不笑了，胁迫上来问，“你上幼儿园的吗?”
因为不知道什么意思，少女惊惶地摇头。
“那穿哪门子幼女内衣！！”公主喊着，声音震彻整个楼层，恐怕连建筑物外都能够听见。然后，她一刀把小引上身最后的遮掩挑成两截。
绫小引圆睁着眼睛忘记了哭泣，效率缓慢地尝试着去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打从出生以来，还没有让家人以外的谁看到的身体，正暴露在人群之中任凭摆弄。
一身黑衣的学姐吧碎布往小引脸上一摔，衣服上浸透的酒精呛得她接连咳嗽。然后，她叹了口气：“累了……”
公主步履轻盈地向后退去，但是紧接着其他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工具逼了上来。
她知道，肌肤正一点点暴露在灯光下。
裙子被人掀起来的时候，厅内又是一阵哄笑。
公主坐在茶几沿上，背对着她。
持续了一会儿。
公主开口了：“你是喜欢简化字呢，还是古体字？”
小引默默地不作回答。其他人心领神会一般退走，有只手递给公主什么东西。“啪”的一声伴随着刺鼻的气味，公主拔出一支油性笔来，闭上单眼用素描时常用的动作隔着笔测着小引的脸。。走廊一端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不久前听到过的声音喊着。
“公主！”
公主没有像电影里一样听到“刀下留人”就很有职业道德地放下凶器。她并着膝蹲在茶几上，像个小孩一样在素材上涂鸦。
周围的人没有拦阻，被梦扬冲上前来。
“南宫姐姐！”一边说，浅色头发的美人单手拎出一样东西来在公主的眼前。
公主停了，周围传来一阵嘈杂声，她抬起一只手示意肃静。
梦扬说：“她是主任亲自招进学校的。”
公主看了看小引，后者依旧死尸一般。
“你的？”公主把梦扬手中的东西要来，悬在小引的眼前。但是学妹依旧不讲话，公主甚至皱着眉用手指试了试她的呼吸。
“奇怪……没死啊……”
南宫月萌跟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动刀解开小引手上的绳索。梦扬走过去扶起僵硬的少女。
“小引？”梦扬拍了拍她的脸颊。
小引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喊，伏在梦扬的胸口哭了。公主则从沙发上找到鞋子穿上，走到一面窗前把玉高高对着月光看了许久，然后她慢步回到小引和梦扬旁边。这时刚刚得到公主命令的女生取来一条浴巾，公主示意梦扬接了过去。
“只是刻了生肖的池中玉而已，又代表不了什么。”
“池中？”梦扬对玉并没有什么了解。
“玉分三品，石胎为下。居中的产自天山君子池，之上就是同在天山的冰心窟中能自生寒气的冰中玉。这两处都是金兰社的禁地，能拿到这么一块玉，想必割舍了不少家财吧。”
“公主姐姐，小引的表姐是社里的人。”梦扬看着公主的眼睛，诚恳地说。
“你闭嘴。”公主说，然后转向周围，吩咐少女们各自回房。等到人群散尽只剩下梦扬和小引她才把玉佩放在刚刚还是她的玩物的少女的手中。“收着，大家自己人，今天只是教教你规矩，往后姐姐会对妹妹好。”
公主心事重重地摆摆手，让梦扬和小引退下。
小引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门口的，但是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有人说“对不起”。门敞着，窗台上放着一盏正发光的台灯，屋里有人坐在床边。小引被带到对面的床上坐好，梦扬在她的耳边细语着。
“跟静姐姐说声谢谢，是她教我帮你的。”
对面的人一身二年级制服。小引干张了张嘴，但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或许是因为着急的缘故，又抽搐着流出了眼泪。
“没有什么好谢的，”静说，“要是再因为二年级的学生弄到有人自杀，级长就不用当了。”
“姐姐不要自责。”梦扬低着头说。
“嗯，至于你还是反省一下好，”静走到梦扬面前居高凌下看着她，“帮人出头……想自立门户吗？”
“妹妹不敢。”
学姐又疲倦地舒了口气，说话的语气带些无奈：“你明知道，公主和太子不和。”
这时候梦扬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看了看学姐，得到允许后打开了接听，到房间角落里小声地应答了几句，回来的时候表情十分为难。
“你走吧，我守在这。”静看着窗外说。
梦扬过来握了一会儿小引的手，然后一边整理着一团糟的头发和衣衫，一边快步离开了。静并没有嫌小引身上的酒气，默默在她的身旁坐着，许久才起身到屋子那一边按下饮水机上一个按钮。
“一楼的浴室能洗澡，不过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想出门。”静说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谢谢静姐姐。”小引能自由控制自己的声音了。
房屋一角响起一声电子音，静走过去关上热水的开关，然后看着旁边的置物架问：“这边的毛巾是你的吗？”
小引“嗯”着。
静拿出下面的水盆，把水龙头的两个推杆拨上去同时接着冷水和热水。
“今天情况特殊，以后记住这个水是来喝的，不许做他用。”等到水接了半盆，静关了水回到小引身边，跪在地上把毛巾浸湿拧干。她穿的是制服，裙子不长，膝盖和地面之间只隔着一层袜子，这个姿势是会痛的。
先从脸和脖子开始，耐心地一点点擦拭干净。因为头发上也沾到了一点点，隔着毛巾捧在手中缓缓揉搓。等到洗身体的时候，小引并没有抵触。
“这里不好弄，洗澡的时候自己费点时间。”静说的是公主在小引胸口处写下的“中班”两个汉字。
小引乖乖地点着头。灯光并不怎么亮，或许是为了节省电池的缘故。学姐的表情看不明了，不知道她有没有脸红。不过静的动作异常自然，难道寄宿生活会使人变得对别人的身体见惯不怪吗，还是说，这种从容她自身的才能？
静抬起小引的小臂时注意到了她手中的玉。
“这你平日都随身带着吗？”
“嗯。”
“琉梦扬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在这间屋子里。”
小引整理着事情的始终，这么说和梦扬上楼之后，静就来到这间宿舍了。
“级长有主管钥匙，门锁不是问题。”静补充说，“她自己没有被公主教训过，头发被动就吓得魂不守舍，跪下来求我帮忙。但是我不能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引摇了摇头。
“因为你是一年级，给学姐提供娱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衣服被剥个精光，赤身暴露在几十只眼睛的目光之下，这是天经地义。
“琉梦扬不知道你的来路，是我告诉她的。换下来的衣服上放着的玉也是我发现，交给她拿去给公主看。但是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情愿。”静投了一遍毛巾，继续说，“之所以到这来，只是想等你回房以后看看状况，确保不出麻烦”
静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已经几分钟了，中间没有休息。此时刚好擦净大腿，正顺着小腿往下。小引想起了病时照顾自己的母亲。
“记住了，我没打算过帮你，只是怕你室友把事情搞大。往后不要和人提我照顾过你，不要提公主放过你一马。更不要以为在学校可以大声讲话了，你那点背景还不足以放肆，公主停手，是因为玩够了。”
学姐把小引的脚端在掌心看了看，确定并没有沾到酒。她离开了房间一趟，回来之后把干净的毛巾和水盆放回原位。
“我走了，明早别忘了去洗澡，你身上还有些酒味。”静的手放在门把上，头也没有回地说，“警告你一句，就算伤害自己也没法报复谁，只会让家人伤心而已。”
“谢谢静姐姐。”裹着浴巾，小引机械地说。
关门的时候，静停下来留下一句话，语气和缓了许多：“还有，该随身带着的玉，上面可不是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