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十二章 太陽神。阿波羅 Apollo

作者:orange
更新时间:2010-11-03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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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orange 于 2010-11-8 18:24 编辑


千歌音是個很不可思議的人,這樣的感覺很難以形容,彷彿很熟悉卻又很陌生。每當我想起那個晚上,婆婆把我託付給她,然後,她很盡責的屢行著她們之間的約定,但似乎又超乎我所能理解的範圍。她說著跟婆婆一樣的話『不可以跟別人提起』,我知道她有著跟婆婆一樣的信念,一個才認識不久的人,散發出與婆婆相同的意志,我知道我該相信她。

有時,我覺得好像跟她很接近,某方面來說是的。步出被破壞的屋子,她牽著我的手;上直昇機時,拉我一把;飛機上,浮腫的眼,不知不覺的睡去,靠著的是她的肩;跳下飛機時,接住我,好像在說,不讓我再次得逞…。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也讓我覺得很特別,特別的待遇,像她這樣忙碌的人。這樣忙碌的人卻撥了時間,千里迢迢的到翡翠島把我帶回來,回到她清井澤的宅邸,偶像劇裡才會出現的豪宅。躺在床上,空氣有淡淡的香味,她正準備離去。


看著她轉身的背影,我輕輕的叫著她的名字「千歌音」原本躺在床上的身子,又坐起來

「咦?」她回過頭

「為什麼?…千歌音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就像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讓我上床後,她才離開。「為什麼…幫我還債?」望著那美麗的臉,我彆扭的問了

「姬子…」她先停頓了一下,然後走了過來,在床邊坐下

「很不安…千歌音對我這麼好,我很不安…」看著她藍色的瞳孔,深不可測的藍,看不透的藍,讓人想要瞭解的藍,深邃又溫柔的藍,憂鬱、欲言又止的藍

「因為…我…很喜歡姬子阿」她微笑的說「姬子也喜歡我嗎?」

「嗯…喜歡,喜歡千歌音」我點點頭

「姬子這麼說,我很開心哦!」她微微一笑「甲蟲跟大象那個力氣大?姬子知道嗎?」

「咦…大象」我不明白為何千歌音這麼問

「嗯…的確是的」她稍微側了頭,又接著說「但是,我們換個角度來看,大象大約可以舉起自己體重四十五倍重的東西,姬子知道甲蟲可以舉起自己體重的多少倍嗎?」

「…」我搖搖頭

「八百五十倍…就是 Hercules beetle,Hercules 姬子一定不陌生」

「嗯…希臘神話裡,力氣最大的人類」

「是啊,這麼小的龜子卻被稱為大力士,還以Hercules 為名。2008年北京奧運,舉重金牌的挺舉記錄,還不到選手體重的三倍呢!」臉上依然掛著淺淺的笑容「姬子很善良,很可愛,我很喜歡這樣的姬子唷!姬子笑的時候很好看,婆婆也說了不是嗎?姬子的債,對姬子而言很沈重,對我而言,卻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我並不想看那個微不足道的小事,掩蓋姬子的笑容。所以,那並不是幫姬子還債,而是我自私的念頭,姬子並沒有欠我什麼唷!反而是我要向姬子道歉,原諒我自私的行為…姬子會原諒我吧!」我知道那是她體貼的說法,寬大的胸襟顯露無遺…

「千歌音…」淚水又浮上眼角

「…別哭,沒事的」她的手拂去我的眼淚,很溫柔「因為很喜歡姬子,不論姬子遇到什麼樣的困難,我都會陪在姬子身邊,所以,姬子不是一個人哦!」她撫摸我的頭

「謝謝妳,千歌音…」我握著她的手

「不用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她又讓我躺下「好好睡吧!」好溫柔的聲音


千歌音很忙碌,忙碌到讓我覺得跟她的距離是遙不可及的。尤其,看她每日早上,用完早餐後搭著直昇機匆忙離開。直昇機,多遙遠的距離阿!回來的時間並不固定,有時傍晚就到,大部分的時候,入睡時還不見人影。我想起她帶我回到清井澤的隔天,她就到上海去了,那個晚上,我也沒見到她。儘管跟她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是,還是可以感受到她的關心。那晚,我接到她的來電,她說出她的抱歉,關於把我一個人留在清井澤。我要她別這麼說,因為添麻煩的明明是我。隔日,手機上又有她傳來的簡訊,跟我道早安。一早醒來就有她的消息,讓我覺得暖暖的。有時,我會混淆,不知道跟她的距離是近?還是遠?



井藤優子是這裡的管家,勻襯的身材,不很明顯的法令紋,頂著一頭捲髮,應該是燙的吧!頭頂中間有些白髮。井藤太太是個溫柔婉約的人,輕聲的說話,對待其他傭人也很有禮貌。之前,我還把她誤認為是千歌音的母親,因為井藤太太身上也有著高雅的氣質。井藤太太對我十分關心,不停的問我是否有不適應的地方,不然就是問我有沒有其他的需要。她最常做的就是要廚房準備各式各樣的食物,除了三餐,還有不定時的點心。井藤太太要我多吃一點,她說我太瘦了,哪天颳大風,肯定會把我吹走。我笑了笑,想到放風箏的樣子,而我就是那祇風箏。她還說,像我這付模樣,在古代,連當有錢人家的女僕,都會被拒絕。因為在古代,如果女僕太瘦小,可是會讓主人丟臉的。我想到胖胖的主人,帶著肥嘟嘟寵物逛街的畫面,我又笑了。總之,我很感激井藤太太的關心,也很喜歡她,覺得井藤太太好親切、好溫暖。

井藤太太說,過去千歌音偶爾到清井澤,即使到這裡,停留的時間也很短,畢竟這裡離東京有些距離,這回是她停留最久的一次。我想或許是因為我給千歌音添麻煩了。倒是井藤太太不這麼以為,她覺得千歌音的感覺不像被麻煩到了,反而比較像開心招待客人的樣子。井藤太太甚至跟我道謝,說因為我的出現,讓清井澤的房子熱鬧些。我想或許是吧!因為我也很難想像沒有主人在家的房子,究竟會是怎麼樣呢?井藤太太說,千歌音是很了不起的人。了不起,並不是因為顯赫的家世,而是她勇敢的接受使命。我不明白。她說全球百萬個家庭都仰賴千歌音,就連井藤太太一家也是依賴她的。她說,千歌音可以選擇平凡的路,當然也可以拒絕這樣的使命。但是,她沒有,千歌音選擇了與同年齡女子不一樣的道路,而且很小就開始。不知怎的,井藤太太的話,讓我有些心疼,這是她憂鬱的原因嗎?


當天晚上,過了早已睡覺的時間,我在客廳等千歌音回來,想沏壺薰衣草茶給她,希望可以讓她睡得更好,據說薰衣草可以讓人放鬆心情。

「姬子,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她的聲音。我睜開打瞌睡的雙眼。

「呃…因為覺得千歌音很辛苦…所以…希望可以為千歌音做點什麼…」連忙起身,將熱水往放置好薰衣草的玻璃壺裡沖

「姬子這樣關心我,我很高興唷!」她笑了笑,在旁邊坐了下來,一點疲態都沒有顯露出來。反倒是我,被看到打盹的模樣,有些困窘。

「真的嗎?」聽她這麼說,有些開心也有點害羞

「只是,我希望下次姬子不要等我,早點睡好嗎?」她說話的同時,我倒了杯茶給她「謝謝」她接過說

「千歌音…」好意被拒絕,有點沮喪,雖然,我明白那是她的體貼

她朝杯面聞了味道後說「…姬子,那是我的工作,我不過扮演著我的角色,這角色並沒有帶給我太大的負擔,所以…姬子不用擔心」

「才不是,才不是只是一個角色那麼簡單,那不是每個人可以扮演的…而且井藤太太也說千歌音很厲害,什麼事都難不倒千歌音…」我想起白天井藤太太說的

「呵呵,沒那回事,每個人都有他該扮演的角色,彼此分工,這世界才多采多姿阿。就像阿,蔬菜不能只有一種,不然,姬子每天都只能吃同一種菜了。去動物園,也不能只看一種動物,這樣,也不需要動物園了。每個人的臉也長得不一樣,要是都一樣,就傷腦筋了,我就分不出那個才是姬子了。如果,所有的東西都一樣,那世界就太可怕了,不是嗎?」她擠了一下眉,聲音卻一樣溫柔

「呵呵,也是」腦子瞬間閃過全世界的臉都變成安娜的臉,我打了個顫抖。與其如此,我想,還是讓千歌音的臉充滿全世界好了,覺得比難以預測的安娜好多了。雖然,安娜也有張賞心悅目的臉。

「是啊!每個人手上都握有一齣劇本。安娜有一本,是個保鑣;詹姆士也有一本,也是保鑣。雖然一樣是保鑣,但是內容不一樣,他們兩個演起來也截然不同。我的手上也有一本…只是比較稀有…」

「稀有…」我重複著

「嗯…台詞不少,內心戲多了點…」她的手背貼著額頭「誒…還真傷腦筋呢!」她說著傷腦筋,可是卻沒有露出煩惱的樣子,反而微笑著

「千歌音果真很辛苦…」替她擔心

「不是的,姬子,知道我怎麼演嗎?」她目光轉向我

「…」我搖搖頭

「呵呵,妳想阿,那麼多的台詞,記也記不住;內心戲,又沒人看得到!…所以呀…」她的眼神沒有移開,只是話停頓了一下。我吞了吞口水「…就亂演一通阿…呵呵」她輕鬆的說著,最後笑開來了

「怎麼這樣…」我明白那是她安慰的話,她那縝密的心思,嚴謹的態度…才不是像她所說的那樣輕鬆。

「嗯…呵呵」她點點頭又輕笑了幾聲

「唔…自己的劇本嗎?」回過頭,我想了想自己的

「姬子嘛…」千歌音看著我思考著「別急…總有一日,姬子會明白的」

「有一天嗎?」我又想了一下,只是太晚了,腦子早不能思考了…

「嗯,有一天…現在呢…姬子先睡個好覺,然後把這眉給弄平…」她的手指把我不知何時皺上的眉心給搓揉開來




太陽神阿波羅(Apollo),天神宙斯(Zeus)與大地女神蓋婭(Gaea)的孫女樂朵(Leto)所生之子,與太陽神阿波羅一同出生的還有月亮女神阿蒂蜜絲(Artemis)。阿波羅掌管太陽,是光明之神,也是箭術、預言、醫療以及音樂之神。阿波羅是奧林帕斯山最俊美的神,也是豎琴與笛子高手,據說無人能敵,奧菲斯(Orpheus)的豎琴就是父親阿波羅所贈。一日,小愛神愛洛斯(Eros)對阿波羅惡作劇,金箭射向阿波羅,讓他狂戀河神的女兒達芙妮(Daphne)。然而,達芙妮憧憬的卻是智慧女神雅典娜(Athena)與月亮女神阿蒂蜜絲終生守貞的純潔。於是,達芙妮與阿波羅在林中展開追逐,達芙妮在前頭奔跑著,阿波羅緊追在後。無奈,達芙妮敵不過阿波羅飛快的速度。眼見自己就要被追上,達芙妮對河神父親請求改變自己,讓阿波羅即使追到她,也得不到她。河神為了成全與保護女兒,把達芙妮變成一棵月桂樹。等阿波羅趕上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他抱著月桂樹痛哭,想著,今生無法娶達芙妮為妻,那也要達芙妮成為他的聖樹。於是,阿波羅摘下月桂樹,編織成花冠戴在頭上,並誓言終生不忘達芙妮…。月桂冠也成為阿波羅的象徵。



井藤太太說莉狄雅跟姬宮老爺回英國了。沒有莉狄雅的清井澤有些冷清,如果千歌音也去東京的話,就更冷清了。這時,安娜跟詹姆士會陪我。


安娜回到清井澤後,明顯開心許多。我想,讓她跟我在翡翠島,窩在那個小小的地方,真是委屈她了。因為,安娜在這裡的房間舒適多了。她的房間在我的隔壁,我的房間則在千歌音與她的中間。安娜說,本來她的房間是在千歌音的另一邊,後來,因為我來了,房間被安排在千歌音隔壁,她只好從前頭搬到我隔壁。安娜說,她從沒離千歌音這麼遠過,這是第一次。我以為安娜在跟我抱怨是我拆散她跟千歌音,想不到安娜居然說她倒很喜歡新的命令,說跟我合作起來比較愉快。我不懂她的意思,安娜笑嘻嘻的不回答。

安娜的家人都在俄羅斯,兩、三年才會跟家人見上一面。安娜的祖父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父母好像也在政府機構擔任要職。安娜有兩個哥哥,都是軍人;安娜以前也是軍人。我問她為什麼不多回去探望,安娜的回答是,每次回去都被家人逼婚,她受不了。所以,她很害怕回家。安娜是家裡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兒,父母會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我又問了安娜,該不會有喜歡的對象了吧?!安娜故作神秘的不告訴我。曾經,我在安娜的房裡看到桌上的照片,不是家庭照,是一個女孩,大概十五、六歲吧!金髮碧眼,甜美的外表,笑得很燦爛。女孩的後面是安娜,那明顯的奶油金頭髮,在風中舞動。照片裡的安娜有著稚氣臉龐,軍裝打扮,風衣為女孩擋住被風吹落的樹葉,我都可以感覺到那風揚起的瞬間,涼爽的秋日午後。我想,那女孩一定是安娜很重要的人。


「吉凡娜提諾娃」安娜說「高中時期認識的女孩,我是學校的學生,她是到學校工作的普通女孩。我們心意相通,無所不談…,彼此都是對方最親密的朋友。但是,有一日她被家人帶走,我被管訓。之後,我再也沒見到她…」她停頓了一下「再次見到她,是在她的喪禮…她自殺了。」安娜說話的時候,眼神好溫柔,卻帶著濕潤

「安娜…」

「想知道她被帶走,我被管訓的原因嗎?」灰藍的眼珠望著我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我想知道,但是又怕帶給安娜痛苦的回憶

「因為…愛」安娜低下身在我的耳邊小聲說著

我瞪大眼睛。

「很驚訝嗎?」

「…沒…沒這回事…呃…阿波羅是奧林帕斯山最俊美的神,阿波羅迷戀美男子;他…他的父親天神宙斯…也拒絕不了美男子的誘惑…」我口吃的說著

「呵呵…什麼?」安娜不明白我說的

「安娜很想她吧!」我問

「不思念是騙人的」安娜看了看我「後來,我離開那片土地…尋找我的自由,各方面的自由,包含愛情…」第一次,跟安娜好好的談話


安娜一定很痛苦,儘管她沒說,但是我還是知道那時的痛苦,至今仍刻畫在她身上。想見面,眼前卻是透明的;想跟她說話,聽到的只有自己的聲音;想感受對方的溫度,張開的雙臂是空的,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那女孩走了,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安娜?不知道她可不可以感受安娜所受的苦?安娜留了下來,獨自承受旁人無法理解的痛,一個人默默承受。安娜好勇敢,好勇敢。面對危險很勇敢,安娜的心也很勇敢,背負那足以折磨她終身的痛,那揮之不去的痛。安娜說,同樣的悲劇不可以發生兩次,她不會允許那樣的事件再次發生。第一次,我看到安娜溫和又堅定的眼神。從背後,我抱了她,這是我所能夠作的安慰。只是,安娜轉過身緊抱我,笑嘻嘻的說她很開心我抱了她,又問我是不是愛上她了?我掙開她,覺得她真的很難懂。

後來,我問了安娜怎麼認識千歌音的。安娜說,偶然,在法國的街頭。那天,一名女子正被許多人追逐著。那個時候安娜正在路邊喝下午茶,看到巷弄內,那女子跟幾個男子交手,感覺得出女子對追逐她的人處處留情,可是追趕的男子卻不這麼想,還緊追不放。後來,安娜看不下去,就插手了,而那名女子就是千歌音。安娜說,她還沒看過身手這麼敏捷的人,讓她很佩服。安娜懊悔自己高大的身材,覺得那是拖累她速度的主因。第一次,看到安娜懊惱的表情,我噗嗤的笑出來,卻被安娜捏了臉頰,眼淚都掉出來了。然後,我才知道,原來千歌音也會跟人家打架…。覺得很難想像,那個高貴美麗又偉大的千歌音,居然會跟人家打架。穿著名牌套裝,白晰的腿踩著高高的鞋跟,跟人家打架的模樣…,實在太難以置信了。我想安娜一定是想捉弄我,才編出這樣離譜的故事。



莉狄雅離開的時候,留下了Wii還有PS,之前曾跟她一起玩過的。遊戲機對我這種沒有接觸過的人而言,有些新鮮,儘管玩的時候反應有些慢。安娜也很喜歡遊戲機,一得知莉狄雅留下Wii跟PS之後,每當千歌音前腳一離開,安娜就立刻拉著我玩,然後取笑我不協調的動作。這時,我不禁懷疑,她是喜歡遊戲機呢?還是想看我出糗?安娜喜歡射擊遊戲,我無法像她那樣厲害,所以,安娜找了詹姆士陪她。詹姆士玩了一次就大發雷霆,說那是差勁的遊戲,居然沒有他擅長的武器,然後就跟安娜吵架了。

後來,我找了詹姆士玩了我喜歡的太鼓達人,才讓詹姆士心情好一些。很難想像像詹姆士這樣高大壯碩的人,居然可以把太鼓達人玩得這麼好,好像遊戲是他設計的一樣,總是把節拍跟得完美無比、無可挑剔。除了跟節拍,詹姆士的身子還可以跟著跳呢!詹姆士說他出生的部落,不管男孩女孩都很會打鼓,也很會跳舞。他說現代爵士舞就是非洲傳統舞蹈的延伸,我想到了非洲鼓舞。對,詹姆士的節奏感很好,他還稍微跳了一段他的部落的舞蹈給我看,其中還加入了他自己發明的一些怪異姿勢,一下子喊著『手榴彈碰碰』、一會兒高呼『咻咻火箭筒』,下一秒又趴在地上…惹得我和安娜哈哈大笑,儘管詹姆士的詞讓我渾身不舒服。


我想,詹姆士一定很想家…。詹姆士說,他是他們家唯一的倖存者,內戰奪走他的父母、奶奶還有妹妹。他因為可以打仗,所以存活了,那一年,他才十一歲。村子被攻陷的那一天,他正牽著妹妹的手回家。土製炸彈奪走了他的妹妹,當他回過神,他的手依然緊握著妹妹的手,只是妹妹的身體已血肉模糊,手是唯一完好的部份。詹姆士的妹妹如果還活著的話,也跟我一樣年紀。詹姆士說,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上學。他被擄走,被迫跟著軍隊在叢林裡打仗,他的同袍也都是跟他一樣大小的年紀。詹姆士不想打仗,不願意殺人。他逃走了,但是又被別的軍隊所捕。他知道他逃不過了,於是,跟著軍隊走,至少這樣可以讓他的肚子不再感覺飢餓。但是,詹姆士還是堅持不殺人,直到偶然間與他的同學兼好友重逢,並親眼目睹同學與同隊的男孩被殺,那一次,他並沒有扣扳機。然後,他明白了叢林裡的法則,不是殺人,就是被殺。叢林裡,沒有人憐憫你的年紀,開槍也無須看清對方是敵軍或盟友,因為恐懼。恐懼讓他扣下扳機,開了第一槍。那槍立起來,在他胸膛的高度。個頭小一點的或年紀更小的,恐怕都到他們的脖子了。不久,他也學會了徒手殺人。詹姆士為此感到痛苦,因為內戰奪去他的家人,而他也正以相同的方式,摧毀別人的家庭。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只剩殺戮…。

詹姆士說帶領他們的是個少尉軍官,是個大他三歲的男孩。「事情沒那麼難,只要有大麻就可以了…大麻也可以讓腳傷都不痛了…」他說。出任務前,少尉會給他們大麻,可以讓他們不感到害怕。詹姆士給我看了他腿上恐怖的疤痕,沒有麻醉劑,活生生的從裡面取出子彈,那時,他不過十二歲。只是,讓他始終不明白的是,他為何而戰?為何受傷?後來,他遇到了羅傑‧哈利斯,輾轉之下,也遇到了千歌音。千歌音資助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對童兵問題展開人道救援。私底下也協助童兵脫離戰場,用她自己的方式,在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無法深入之際、無法插手之處。詹姆士說,過去,他不知為何而戰,但是,現在他知道他為千歌音而戰,因為也只有千歌音,非洲的童兵才有希望。「和平的代價,往往是慘不忍睹的鮮血…噢!高貴的小姐,當我跟妳說話的同時,還有數十萬的童兵真實的存在,在妳所看不到的世界阿!」。我顫抖的握著他粗獷的大手,無語的流淚。詹姆士訝異的看著我,張開的雙唇,是與我無異的粉紅色的舌頭。握詹姆士的手的,一向只有黑色皮膚的手。我的手,據說是黃色的。後來,安娜也握了詹姆士的手。安娜的手是白色的。當我們攤開手心時,是相同的膚色;我也知道,當我們受傷時,血的顏色也相同…。


那一天,我好想見千歌音,好想…好想…好想…見她,不停的望著窗外的天空,期待聽到那噠噠達的聲音。傍晚,當螺旋槳的聲音逐漸接近時,我迫不及待的往門外跑。千歌音一落地,我就奔向她,緊抱著她,告訴她詹姆士的故事讓我好感動,告訴她我很高興認識她,也很高興救我的人是她。千歌音,與我相同的年紀,表現出不凡的沈著穩重,胸懷高貴的情操,崇高的志向,有著超越我幾百倍、幾千倍、甚至幾萬倍的勇氣。她,好偉大,好偉大。只是,我不希望千歌音捲入任何紛爭,太危險了…但是,她卻是詹姆士捍衛的信念…,詹姆士的話,一直在我的腦海裡震盪。



莉狄雅所留下的遊戲機確實發揮了很大的功用,讓我跟安娜還有詹姆士培養出更為深厚的情誼。雖然,安娜跟詹姆士有時候還是會吵架,因為,安娜制訂了懲罰規則—輸的人得戴著豬頭帽子玩遊戲。那是一頂粉紅色、毛茸茸、兩個豬耳朵、立體豬頭的帽子,豬鼻子還加重了顏色。基本上就是一個圓圓的豬頭挖了個洞,好讓頭可以頂上,豬頭的樣子很可愛。如果安娜輸了,她的臉孔會不自覺的板起,脾氣也變得扭捏。至於詹姆士,因為怕被他的弟兄看到,所以,也不是很願意戴。其實,我覺得他們根本不需要操心,因為幾乎都是我戴的。我很少有機會可以贏他們,除了玩瘋狂兔子。安娜跟詹姆士都說那是個白癡遊戲,可是以前,莉狄雅跟我都覺得這個遊戲很有趣。只是,幾次之後,安娜跟詹姆士就不跟我玩了,說那會讓人變笨…。所以,一換到他們喜歡的遊戲,我又不上手,豬頭帽子就再也不用拿下來了。幾天之後,我也習慣了,覺得毛茸茸的豬頭帽子還蠻可愛的,粉紅色我也很喜歡,再說安娜跟詹姆士也都很有趣。直到有一天,千歌音很早回來,那一天她乘新幹線回來,因為直昇機還在進行維修保養工作。所以,她進遊戲間的時候,我們都沒有發覺。


「姬子…」我不知道千歌音已經在門邊多久了,轉頭的時候,看到她驚訝的表情

「大小姐!」安娜、詹姆士很快的立起身子,表情轉成嚴肅

「千歌音回來啦!」我微笑的看著她,很高興她這麼早就回來

「呃,我們先告退了!」安娜轉身出門,經過我的身旁,快速的從我頭上摘下豬頭帽子,讓我的頭髮散得亂七八糟的

「等等!」千歌音喊了一下「姬子,我帶了些甜點回來在廚房,妳去跟井藤太太拿一下好嗎?」隨後轉過頭跟我說


我離開了,去了廚房,等著井藤太太準備千歌音帶回來的甜點,井藤太太還幫我們沖了茶。當我推著餐車,再度回到遊戲間的時候,只見安娜頭戴著豬頭帽子,沮喪著臉。詹姆士的表情也很不自在,倒是千歌音很認真,她頂了我的位置加入比賽。那次之後,安娜再也沒找我們玩遊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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