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她就打算这么走了?
娜美一下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快过大脑地伸手掇住罗宾的手臂。
“……”
罗宾微微偏过头,有点诧异地看着她。
“………有事吗?”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
娜美看着自己紧抓着罗宾纤臂的手也愣了,可却倔强地不肯松开,大脑迅速地思考着该说什么。
“呃,那个,史学家-奥尔维亚,是你的母亲吗?”
“!”
娜美稍稍得意起自己脑袋的运转速度,却没瞥见数步之遥的罗宾脸上一闪而过的苍白,待她发现时,那张精致的脸已然充斥着紧绷地警惕和杀意。
罗宾扫了一眼一边的医生,略思几秒,就反手钳住娜美的胳膊拖到门外的过道上,松开手的同时,一双黑眸却紧抓着眼前的橘发女孩,如同猎鹰盯着猎物般直勾勾。
“………你怎么知道她?”
她压低声音,在鲜人的空旷中散发着难以察觉的杀气和清晰的回音。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喝到。
娜美望着罗宾的眼睛,浑身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什,什,什么!是你刚才昏迷的时候自己说的……”
少女反抗着。
【照顾你大半夜的人是谁啊…不说谢谢也就算了,还……】
“……哦?”
娜美明显感到掐进肩肤的力道有一瞬的减弱,又再次回力。
“我要怎么相信你?”
她盯着她的眼睛,企图捕捉哪怕一丝慌乱,自小接受训练的她,很容易就可以分辨那是因为谎言,还是恐惧。
然而令她意外的,这女孩竟是回瞪了过来。
心下一惊。
她看过无数种眼神,人们在这样的时刻,大抵是惊慌失措,或而怒目圆瞪——还没有看过这样满盈着不甘和倔强的眼神。
似乎……还带了点委屈的意味。
“…………”
双臂说不清是因为牵动了肋下隐隐作痛的伤口,还是自己的一瞬心软,上头的力量渐渐轻去一层。
“哪管你怎么相信!快放开我啦痛死了!”
娜美皱起好看的眉头,晃动着橘色的脑袋,不适地扭动了几下身体抗丅议。
【可,可恶,这女人力气怎么会这么大…呜…】
想起一整夜的紧张惶恐,却换得是罗宾的冷面相对,娜美不由心头一酸,下意识咬紧唇,满腹地委屈翻涌在微伏的胸口,冲撞着身体,仿佛一下忍不及,便是要涌出那双水亮的酒红色仁孔。
“你……”
她想开口,却发觉,限制着颈边的力量突然撤去,赶紧揉揉被按得愣愣生疼的肩胛,然后疑惑地朝罗宾看去。
夜随渐散,但窗外依旧是晦暗的一片朦胧混沌。
医所走廊的照明设施并不卖力地发着热,想是朵丽尔为了省几个酒钱只用了足以照清道路的次等二极管,眼前这熟悉却陌生的女子的已经侧过了身缄默着。
墨色的刘海垂在额前偷下深重的阴影,娜美努力地望,却还是看不清她的表情。
“罗宾…?”
刚才凌厉的杀气依旧让她惊魂未定,她怯怯着开口询道。
静。
片刻尴尬的沉默,娜美不习惯,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对不起,又错怪你了。”
忽然,罗宾吐出一句道歉的话语,她顿了顿。
“…我母亲的事,是我的失误。”
“…请你…不,你最好立刻就忘掉。”
她转过身背对着自己,毫无波澜语气如初遇般冷漠。
“让你遭遇这样的事,我很抱歉。”
“你就忘掉吧,今天的事,顺带连同我这个人,最好忘得一干二净。”
“否则…”
她不再说话。
娜美愣在那里,一时间没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这近似恐吓的要求。
忘掉这一切?还一干二净?她以为她是机器人,记忆说忘就忘?
真是奇怪的女人!
“什,什么嘛…神秘兮兮的…”
她低声嘟哝。
罗宾不理会她的抱怨,说完转身就走。
娜美回神,就看见女子已经走出了好几步,不知道为什么,许是不甘心,她竟再一下伸手扯住罗宾的衣角。
“…………”
这次罗宾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娜美却直觉性地感觉到她已经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有些被吓到的一松手,压抑的空气让她意识到必须说什么。
真是的,今天净干些傻事!
她懊恼地责备自己。
“呃…罗宾…我是说……”
“呃!你,你连谢谢都没说呢!而且乔巴也说你还要休息不是吗?什么事那么急的要走嘛,多待一会,你好好休息,我们说说话,有什么烦恼,说出来就好了嘛,你……”
“……够了!”
娜美还在滔滔不绝,却被罗宾一下断喝硬生生地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
心脏被吓得差点停跳,她被吓到,茫然的看着她,不知道说错了什么惹她如此生气。
这时,罗宾慢慢地回过头。
那双眼睛——娜美从没见过罗宾这样的眼神,就算是初次相遇的时候,也没有如此。
让她,情不自禁,从骨骼深处颤抖起来。
窗外的天空依旧如快要窒息般的沉闷,娜美感觉有点呼吸不畅。
她盯着她的眼睛,表情森冷,极地似的阴寒。
片刻,她平静地,却一字,一字地道。
“我也好,母亲也好。”
“过好你的普通人日子就行。”
“我的事,你就算问,也没有资格。”
“永远,不会有。”
浓云密布。
太阳蹿跃着,微弱的光亮一下下划着口子,又瞬间被浓黑的云阻碍,想要找寻出路,跳出这恼人的障碍,向大地宣示光明的到来。最后却疲惫地放弃。
娜美搞不清那个人。
那个叫妮可·罗宾的女人。
为什么?
每一次的相遇,每一次的冷漠以对。
心,酸痛着,撕扯着,吼叫着。
没有答案。
沉寂。
搞不清丅,真的搞不清。
为何会如此的琢磨不透?
娜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沮丧。
她静默着靠在墙壁,身体轻轻颤抖着,沿着冰冷的石膏涂层慢慢滑下,然后抱紧双膝。
泪再也憋不住肆无忌惮的流出。
她咬紧下唇,
无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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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古旧的木门被重重地打开。
老人没有抬头,先是耸动了一下树皮般的枯糙的鹰钩鼻。
闻见一股浓烈的杀气,他才转动起有着哑灰色眼白的眼睛,瞥向门边——然后有些意外地挑高了点眉毛,这使得他眉角的皱纹更深了些,随后又恢复起平日里常见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哟,恶魔之子,你回来了?呵呵呵…这次的任务结束的很快么……”
他讥讽似得勾着嘴角。
“………………”
罗宾冷着气息走到台前,刀已出鞘,银亮的刃面反射起昏暗烛光的暗金,照进老人沉阴的眼里。
“……”
她举起刀,刀尖载着着厚闷的杀意指向那个形容枯燥的人。
“…真意外,我以为你会说‘你怎么没死’。”
“你看上去可一点都不意外,小姐。”
老人仿佛没看见五寸外远的危险,反而拿起边上的酒杯,享受地饮下一口。
“别那么冲动,年轻人。要不要来一杯?”他用枯枝似的五指晃动着酒瓶。
“………………”
卷着寒气的银刃又逼近了半寸。
“喔…好吧,我懂了…”
他摆了一个夸张的表情,随手把酒杯一扔——却是稳稳地落在台面。
“——杀了我对你没好处,你最好听听我这个老不死的话。”
“……”
罗宾不为所动,依旧冷视着老人,握刀的关节略略泛白,她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
“我不想听你这老狐狸的废话,看在你曾给我几块霉面包和几口水的份上,你还可以说多几句。”
“呵呵呵…这可不是废话,让我想想…罗宾~呵呵呵…我想你还不知道奥尔维亚现在在哪吧。”
老人脸上的用淡薄的口吻说着,戏谑的笑使他脸上皱纹更深了些。
“……!”罗宾漂亮的蓝黑色瞳仁腾地缩小了一圈,然后不可置信地瞪着老人。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你认为我会将一个什么背景都不知道的女人安在身边二十年?”
“…………”
罗宾眯紧了眼,立刻想到那个唯一可能与此有关的人。
“………………青雉……”
她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眼里寒意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