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标题

作者:ECNELIS
更新时间:2010-12-03 06:09
点击:336
章节字数:2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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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被从墙外不小心漏进来的日光唤醒,

谁说游魂不能见光的,我明明就这么爱阳光.

虽然它们总在我伸出手想要接住的时候,很不领情的直接穿过,

然后热情的覆上在根本不在意它们的老旧地板,

但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很爱那接触的瞬间.


伸了个懒腰,虽然没有什么必要,

但我还是不愿让自己显的过于游魂,

保留些人的习惯总是好的.


昨天的梦还不错,有温暖的颜色,一切也还算清晰,连触感都很真实.

虽然我作为那个叫心若的人,总要忍受她内心忽冷忽热的变化,

但是作为报答,也得到了檀木香气和痒痒触感的犒劳.


这样品质的梦,还是第一次出现,

之前的梦大抵都是模糊的:

大团氤氲的颜色在眼前晃动,

耳边响着或低沉或高亢,但却完全不能称之为语言的音素,

我时而像被什么东西挤压着,让我胸口很闷,有想要吐出来的冲动;

时而又像被抛入高空,狂飙的欢喜连接骤降的惊恐.

无论怎么说,那些梦都根本算不上享受,

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他们,

因为那种错觉,说我是活着的.


虽说还想多回味下昨天的梦,可是被穿墙而过的不速之客惊到,让我集中起来的念力瞬间灰飞烟灭..

是那家伙.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里虽说是我的领地,但是有一个和我一样的游魂在这里长居,

他长得很奇怪,

我在飘过他身边的时候总会紧绷着命令自己目不斜视,

可是即便如此也会有不知所谓的寒意爬上脊梁.


我叫他冥.


他眉毛很淡,淡到几乎看不出;细小眼睛微微的眯着,狭长的缝里泛着苍白的光;

眼角斜斜的向下,鼻子像一团没有骨骼支撑的肉平平的贴在脸的中间;

裂开的嘴唇包裹着参差不齐的黄牙.


现在虽不似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有那么强烈的恶心和厌恶,但还是不怎么舒服.

不过反正都是游魂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再怎么也不能再死一次了.


而且死人的长相无论如何都是无所谓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有时候我也会很好奇,

我是不是也长的这般奇形怪状? 是他的问题,还是游魂都是如此?


欸,真想知道.我忿忿的向走廊上散落的木块踢了一脚.

无聊的日子过久了,就会这般莫名其妙的对所有的细节都斤斤计较起来.


可惜的是,这整栋房子里连块能反光的物件都没有,

别说水银这种高级的货色,就连木格窗上的玻璃,也早就无情的弃了窗框,随了风化,入了年轮.

而且我也强烈怀疑,就算他们还健在,我能否从上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去问冥

.

不,我在想什么…

如果他反过来问我他的长相,那我就算想爆了不存在的大脑也想不出稍稍悦耳的形容吧.

不,我又在想什么…

我甩了甩脑袋.


“咕..”

他缓慢的飘到我面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震动.眯着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我,

周围的空气笨重的有些阻滞.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他转了方向,飘去其他地方.


我松了一口气.

仔细想想,他似乎是每天都会到我的房间来,像是要确定我还存在似的盯着我看片刻,

如果他那眯着的眼睛的确是在看我的话..


今天阳光很好,我决定下了楼去院子里走走,或是飘飘.

野草也真是种生命力旺盛的东西,

只要你放着不管,它就能撒了欢的疯长,像青春期的少年一样,拉也拉不住,

低头看看,现在已经齐了我的腰了吧.


院子很大,记得刚来的时候,这满院子都是奇珍异草,妖艳花卉,鲜亮到刺目的颜色,浓烈到晕眩的迷香.

当然,压过一切的是那粘稠的大片暗红和扑鼻而来的血腥.

我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那个在门口池糖边狂喊狂叫的女人,

那个为了别人家的悲剧而搭上自己神志的傻瓜.

具体的状况是怎样现在我想着也觉得模糊,

但是光想起那女人凄厉杂乱的嗓音就已经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了.

不想也罢,不想也罢.


不过她疯了也不是一无是处,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可以继续在这阴气十足的房子里进进出出,毫无顾忌.

换作一般人,早就退却了几十里,生怕染了晦气.

我总像是围观什么奇异生物似的,躲在暗处偷窥她的一举一动,看了几年都不觉着厌.

疯了的人,比正常人更不按章法,看起来倒也真的更有趣几分.

而且,我的生活也实在找不到别的娱乐活动.


院子靠围墙的一边有一架秋千,原先在有风的时候,能听到链条吱呀吱呀有节奏的声响.

我很喜欢看秋千摆动的样子,那种规律的运动总是能让人出神.

从前我经常支颔趴在二楼的窗边看着它在风里一边吱呀呀的唱着,一边乐呵呵的舞着,

有几次我甚至看见了穿格子裙子的少女坐在那秋千上,荡的老高.

想起来冥好像也很喜欢那秋千的样子,

经常在我看的出神的时候无故闯入我视线,大喇喇的一屁股压上那块可怜的木板,

装模作样的荡几下,再干咳似的笑几声.

这种时候我通常会忍不住蹦出几句脏话.


现在那架秋千早就已经被野草层层拢住,只剩在湿气里无助的被红锈爬满.

它无法求助,也没有求助的对象,就只有独自哭泣一个选择.

被铁锈蛀空的链条在风经过的时候,会发出呜呜的哀鸣.


我缓步踱到那秋千的面前,也学冥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坐了上去.

闭上眼睛,有傍晚微凉的风拂过面颊,

耳边是呜呜的低诉和鸣蝉生命末尾的聒噪.时间仍旧流淌的缓慢.

不禁深深的叹出一口气,

这何时是个尽头.


怔怔的出了一会神,突然被离自己不远处的动静吸引,睁了眼睛循声望去.

一个人影正从野草森林中缓缓的竖起,

那背影,我再熟悉不过了.

凌乱蓬松的长发,苍白瘦弱泛着不健康灰色的皮肤,脏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

是那个疯女人.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变的惊慌起来,

脑子里窜过一丝像电流般的恐惧,接着这恐惧就流遍全身,让我觉得居然有些手脚发麻.

我知道这些不存在的感觉代表我在害怕,我也知道我在怕什么.


我怕她转过脸来.

我怕直直的看入她的双眼.


从前我都是躲在安全的角落里津津有味的看她疯狂的表演,

时而抽筋似的狂舞,时而又静立着好几个钟头动都不动;

时而高声的哭喊,时而尖利的大笑,时而喃喃的胡言乱语.

对于生活无聊,感情匮乏,又不会为别人的事情动心的我来说,这其实算是蛮不错的娱乐.

但是,有一次,仅仅有一次,在她发癫的时候,视线扫过我所在的角落,

那短短的一瞬,我和她四目相接.

就那短短的一瞬,我看的很清楚,

那是死人的眼神.

苍白且毫无光泽.

那种眼神让我毫无理由的慌张起来,甚至感觉胃在翻腾.

于是立刻缩回黑暗里,无心再继续看她的表演,

而那边也似乎没了动静.


我摇了摇头,从回忆里跳脱出来,

又抬眼确认了下那疯女人仍是背对着我,赶忙一个翻滚躲到了旁边的树后.

鬼怕人应该还是蛮丢脸的吧.

我忿忿的咬了咬嘴唇.


就这么躲在树后悄悄的观察她的举动,好像每一秒都走得特别慢,

滴,答,

滴--答--

滴----答----,

滴------答------

而且越来越慢.


她只是立在里,任夜风带着野草划过四肢,

像只神经坏死的生物那样,静止到你可以感觉到周围任何一点细小的运动.


天色逐渐从橙红到灰白到深蓝再到浓黑,她一动不动.

我从绷着后背躲在树后,到倚树而立,到蹲下,到盘腿而坐并开始拨弄身边的野草,她仍是那副姿态.


天,已经好几个小时了,拜托让我回去房子里好吗?!

我不耐烦的想着赶快回去安全的地方开始做梦,这个我每天唯一可以期盼的事情,

但是还是不敢把自己暴露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即便我知道她一定看不见我.


太奇怪了吧!我带着莫名的愤怒和羞赧啐了一口.

好几次都鼓起勇气的想忽视她直接走回屋子,

但是每次都在看到她的背影时,瞬间冰冷的化为胆怯的灰烬.

难道我要一直在这里等着她根本不晓得会何时的离去吗.

有些后悔下午被阳光勾引出来了.

看着东方的天空渐渐露出的鱼肚白,我作势凶恶的开始蹂躏周围的野草,而它们根本不为所动.


沙,

沙,

沙,

沙…


什么声音?

我抬头,像是早就在等着我一样,被一阵眩晕迎面击中,耳边嗡嗡作响,

眼前物体的边界开始变得模糊,相互融合旋转,像是受到电磁干扰的老旧电视,什么都看不清,

紧接着不知谁突然关掉了电源,无边的黑暗毫无征兆的袭来.

整个人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不由分说的塞入一个狭长的通道,四肢五脏都被压缩到了一起,

不能呼吸.


脑中只记得最后一个清楚的画面,是那个疯女人的脸,

她面对我,朝我走来,

那双灰白的眼睛里,有一丝隐隐的光晕.

奇怪,她在看的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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