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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位主治医生已经开始秃的后脑勺，被走廊上的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看着路过的那一间间装着特殊防护栏的病房门，时而能听到一些如野兽般的嘶吼声从被我们甩在身后的某间病房内传出，那穿透厚重的门板刺入耳内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不用说明我也能知道我所身处的地方是什么，是绝望之人，能让人绝望的幽禁之所。
“到了。”
秃顶的中年男人停在了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前，他掏出钥匙时所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在这条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
“病人刚刚服过药，精神状态有些低迷。不过请放心，这类药物是新研发的，对服用者的身体没有任何伤害。”
说完秃顶男人露出一个浅笑。我估计这个笑容他应该是对着镜子反复练习过的，因为标准得让这个表情失去了它本身带有的意义。
“你不进去吗？”
当我跨入那铁质的病房门框后，我惊讶于身后的紬并没有跟上我，而是停留在原地。我转过身不解的问道。
紬只是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然后微微摇了摇头，金发的末梢抖动了一下。
“小律一个人去吧。现在的小澪只需要小律一个人就足够了。”
我感觉到她的笑容中有一丝淡淡的哀伤，但很快就被她再次露出的笑容掩盖了。
“恩。”
我点头，然后转过身进入那个幽暗的病房。
如果这里能称之为病房的话。
天花板很干净，只有一只10瓦的灯一直坚持着它的工作，虽然能力不足，但还算能让人看清房内的东西。即使这个房内并没有什么东西让人需要去看清好避让开的。一张连边角都包裹上棉垫的床，大概是为了防止病人的自残行为。一个洗手台，并没有镜子，应该也是出于安全考虑而故意不安装的，角落里的坐便器还算干净，至少没有什么异味。粗略看完了这个10平米的病房里的一切，我把注意力放到了床的拐角处那零落丢弃着不少纸团的地方。
放轻脚步，我小心翼翼地接近。一个有着一头黑长发卷曲着身子靠墙而坐的少女出现在我的视野内。她手里抱着一本笔记本，握着笔的手纤细而苍白，似乎在专心写着什么。我蹲下身子好让自己能平视她。
她很瘦，透过宽大的病服衣领我能看到她突起的锁骨和深陷的颈窝，颈部细致的皮肤上清晰可见的血管，还有几处粗暴的针管注射所留下的针孔和淤青。巴掌大的小脸，尖锐的小下巴，没有血色的双唇，挺翘的鼻尖，上吊的丹凤眼，长长的睫毛和乌黑的双瞳……就如紬描述的一样，她很漂亮，漂亮得让我心疼。
她似乎发现了我，紧紧地盯着我。
“律……”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丢弃掉手中的本子和笔，她试图从这冰冷的地板上起身，但她的双手在身后的墙上抓了几下都没能支撑起自己过于瘦削的身体。
伸出手，我抓住她的手臂。那只剩下骨头的细度让我想马上冲出去把那个秃顶的男人那些所剩无几的头发都拔掉。
“律…律……”
当我触碰到她的瞬间，她突然爆发出她这副虚弱的身体本不该有的力量，她扑向我，让毫无防备的我就这么背朝下的倒在了地上。背部是被撞击后的剧痛，面前是这个漂亮的少女那几乎能勒死我的拥抱。
“咳咳咳~~~”
我不得不发出点声音好让自己不至于就这样默默地死去。
“对…对不起。律，你没事吧？”
她终于放开了我，开始手无足惜地在我身上摸索着，好像是想检查我是否受伤了。虽然逆光，但是我确实是看到了她那苍白的脸上飞起的红晕。
“没事，没事。死不了~”
她的手突然僵住了，整个人开始剧烈的颤抖，就如同大风中的枯叶摇摇欲坠。
“怎…你怎么了？！”
我有些恐惧地抓住她的双肩，企图抑制住她那不正常的发抖。
“律……，不是。”
她喃喃地说着，透过她垂在脸上的发丝我看到她不断滑落的泪。
“什么？”
我把她拉近，想听清楚。
“律流了好多的血，那么多的血，我想要擦掉，怎么也擦不干净…到处都是律的血…律变得好冰冷……”
她紧紧抓着自己病服的下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不是律，律已经……他们在她身上盖上白布，放入一个黑色的大袋子里，他们把她带走了。”
“他们把我带走了，又治好了。已经没事了~澪，看。我已经没事了。”
托起她的脸，让她正视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说出那样的话，但是这是唯一合理的答案。澪误以为我已经死了，其实我只是被另一家医院带走并给予了更好的治疗，所以我现在还活着。
脑海中忽然闪现我第一次醒来的地方……有些支离破碎的东西让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病人情绪不稳定。需要注射。”
有人把我从澪的身边拉开，他们拉住我的双臂，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把澪按在病床上，一根细长的针刺入了她的颈部，那一管淡蓝色的液体融入了澪的血液，我看着澪的挣扎变得无力，她垂下手，眼角的泪水滑落，渗入那白色的床单不见了踪迹。
“该死！你们放开她！我叫你们几个放开她！”
给了拉着我的其中一人一脚，然后甩开另一个人的夹持，我冲向那群包围着澪的家伙，推开他们，然后把如布娃娃一样躺在那张让人不安的病床上澪楼入怀中。
“我们要办理出院手续。这个该死的地方我是一秒都不会让澪再待下去了。”
我望向门外的紬，在看到她点头后，我扶起澪就往外走。
扶着比我高的澪一点都不费力，我甚至感觉不到她的重量，就像马上要消失掉一样。
一些零落的画面又开始在我的脑海中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