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十八章 宙斯 Zeus的傑作—生命中的另一半

作者:orange
更新时间:2010-12-16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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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orange 于 2010-12-16 22:44 编辑


據說,很久很久以前的人類有著四隻胳膊、四條腿、四隻耳朵…。那時的人類,頭只有一個,卻有兩張臉,看著相反的方向。他們體型高大,像巨人,力氣很大,也有著野心。這些巨人曾經攻擊眾神的宮殿,眾神深受其擾。眾神之王宙斯(Zeus)想用他的雷電消滅巨人,又擔心一旦將他們消滅,獻給神的供品會減少。於是,宙斯召開眾神會議,決定把他們變弱、變小。然後,為了讓供品增加,宙斯又把人類叫去,命令兒子太陽神阿波羅(Apollo)把他們都掰成兩半,這樣供奉眾神的供品也會成倍增加。於是,阿波羅便將人類都掰成兩半,並以其醫藥之神的力量,治癒人類被他撕裂的傷口。如此一來,女人、男人、雙性人都被一分為二了。只是,被掰成兩半的軀體,彼此都無法忘記原本的樣子,終日彼此思念,渴望可以結合成完整的一體,如同遠古時代那樣。從此之後,只剩半邊的人類,便開始找尋當初那屬於自己身體的另一半。只是,當初從女人身上分割下來的那一半,無法對男人產生興趣。而從男人身上分割下來的那一半,也無法對女人產生興趣。只有從雙性人身上分割下來的男人,才會對女人產生興趣;也只有從雙性人身上分割下來的女人,才會對男人產生興趣…。不幸的是,人類當初那兩張臉,因為總是看著相反的方向,彼此並不知道另一張臉的模樣,所以,被阿波羅掰成兩半後,也無法分辨對方。因此,在尋找屬於自己真正的另一半的道路上,人類往往吃盡苦頭…。


原來,這一切都是天神宙斯的傑作…。




是誰?是誰?是誰在我的面前?是誰握住我的手?緊緊的握著。看不清的他,沈默不語的他,握著我的手,我不感到害怕,似乎很熟悉、很安心的感覺,只要他在,一切都會沒事。……黑暗中,我告訴他,我把我所有的愛都給了他,要他飛翔…。即使沒有我在身邊,他都要飛得高高的。告訴他,不要傷心,不要難過,我都在他身邊,化成風在他身邊。即使他看不到我,我依然會在他的身邊…。夜晚,當他思念我的時候,我是高掛夜空的星星,會對他微笑。白天,當他思念我的時候,我仍在那裡,只是…他看不到我,但我依然注視著他。我掙開他的手,他不願意放,緊緊握著…。心好痛…。是誰?是誰?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我會如此心痛?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到了天堂,還是進了地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留有呼吸,只是覺得身體輕飄飄的,恍恍惚惚,像在作夢,有些意識,卻又頭痛欲裂。旁邊好像有人的聲音,但看不清他們的臉,也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些什麼。我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怎麼也想不起來。但是,我知道它存在過…。



我醒了,在撕裂的痛苦中醒來。護士換藥的手,讓我感到恐懼。我會不自主的後退,儘管我告訴我自己要忍耐。但是那樣的痛,我無法分辨究竟是哪裡傳來的。痛,在全身蔓延。然後,我看到她的臉,聞到她的氣息。她安然無事,這比任何事情都令人喜悅。什麼事都做不好的我,終於做對了一件事。在那恐怖的時刻,關鍵的瞬間,我以為會來不及,那麼我會痛苦一輩子;也或許來得及,只是,無法再見到她。我知道,在我的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我,不能她受傷。我明白,那是我的聲音,好久好久以前就藏入的心意。

終於明白為何直視她的目光會緊張,心會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因為喜歡她,所以不知所措。終於

明白為何視線無法從她身上移走,無論中間橫越多少人,總是很快可以找到她,因為被她深深吸引。明白為何總是期待她的下班,因為希望早一秒看到她的臉,聽到她的聲音。明白為何見不到她會心神不寧,因為思念,令人坐立難安。明白為何每一個恐懼時刻都想到她,因為她總是撐起我的脆弱的心。然後,我明白,她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明白的,在那一刻。

只是,我的甦醒,她的吻,如宙斯的雷電擊上我的記憶,另一道恐懼。怎麼會這樣?我喜歡她的不是嗎?那麼真實的感覺,我明白的。只是…她的吻,瞬間我看到了那個夢,看到我的罪惡。夢裡,我愛他,真的愛他。因為放開他的手,我的心也很痛。那樣的痛,與當時害怕失去她的痛一樣。一樣可以把我撕裂。只是,我曾對他發過誓,化作風在他身邊。化成星星,永遠只注視著他。可實際上,我把他忘了。在想起他之前,我愛上她。然後,我想起他,又背叛她。我對他發過誓,在我想不起的時空。我對她傳達我的心意,當我還有意識的時候。怎麼會這樣?『噢!太陽神阿波羅啊!請告訴我,當初我是從誰身上所分割下來的?』


那天之後,她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實際上不是的,因為傷口的疼痛提醒我,提醒我守護她的決心,即使時間回到那個時候,我依然會這麼做。我不知道為何我會如此堅定,但是,那一瞬間,我很明白,我曾經為她築起那一道城牆。那一刻的心情,至今仍歷歷在目。只是,我不明白,不明白,一顆心給了一個人,怎麼還會有一顆心給另一個人呢?我想回去問我的數學老師,問他有什麼方法可以解這樣的方程式。只怕他會笑我,笑我連題目都說不好,更別說要立方程式了。我也擔心他根本不記得我,因為他只記得優等生。也或許他會記得我,因為我是他見過最笨的學生。

千歌音還是千歌音,每天,她還是一樣陪我,撫摸我的頭,輕握我的手,在另一張床上睡著。一樣關心我,只是,感覺變了,甚至比以前更糟。或許沒有變糟,只是我良心不安。怎麼辦?明明喜歡她,明明期待見到她,明明渴望與她交談…。只是,那個夢,讓我痛苦,也讓我迷惘。儘管,對愛情婚姻忠貞,卻充滿嫉妒之心的天后赫拉(Hera)不是我的憧憬對象,但她畢竟對婚姻與愛情忠心。而忙於戀愛,卻無法忠於愛人的愛神阿芙羅黛蒂(Aphrodite)也不是很好的典範。月神阿蒂蜜斯(Artemis)雖然對智慧女神雅典娜(Athena)發了守貞誓言,但她深戀她的孿生兄弟太陽神阿波羅(Apollo)。是啊…我犯了貪婪重罪,七大原罪之一。據說慷慨是治貪婪的良藥,我又該如何慷慨?這是愛情啊!


「對不起,千歌音…」我對我的心感到羞愧可恥。

「姬子為哪一件事道歉?」她問,將剛帶來的鬱金香放入窗邊的花瓶。夕陽餘暉照射在她白皙的臉龐上,依然美麗。我明白,我比任何人幸運,如此的接近她。但我也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殘忍的對待她。我想,如果在中東,我大概會被扣上雙手,整個人被鎖在小小的牢車上遊街。我會聽到路上圍觀群眾譴責咒罵的污穢字眼,他們會朝我吐口水,對我投擲石頭。在抵達刑場之前,我的身體早已殘破不堪,而且已流血至死,因為犯下不可原諒的罪。

「我…」愧疚充滿我的心。

她沒有理會我的道歉,走到流理台清洗水果,手忙著去掉水蜜桃果皮。還是一樣體貼,清楚記得那讓我嘴唇過敏的果皮,比我自己還要認真的對待我。從小,某些果皮會讓我過敏,我的嘴唇會因而紅腫。我一向不在意的,因為幾個鐘頭後就會消失。除了紅腫之外,也從未發生危急的狀況,也讓我未曾放在心上。只是,她的偶然發現,她記著,準備了藥膏。當過敏症狀一出現,她會幫我抹上。然後,吩咐廚房哪些水果得去皮…。現在,她的手正小心翼翼的做著這件事,為我而做。

她微笑著。「來,這是姬子愛吃的水蜜桃呦!」我不知道為什麼她可以如此輕鬆,如此鎮定,如此堅強。她是不是忘了她那幾乎可以呼風喚雨的能力?她是不是不明白她那任何人都得承服於她面前的尊貴魅力?我希望她可以好好罵我一頓,說我欺騙她。或狠狠的給我一巴掌,罵我是惡毒的女人。她可以這麼做的,她可以的。但是她沒有,還是一樣…一樣溫柔。教養讓她忘了怎麼責罵犯錯的我,讓我更加痛苦。有時,我會想,如果這是懲罰,或許我會從容些。只是,希望懲罰可以重一點。




她又出國了,這次去了沙烏地阿拉伯,說有個很重要的生意得談,只是這一次得花上五天。她從來不曾離開這麼久,大多三天,如果到首爾的話,兩天就回來了。這次大概真的很特別吧!連乙羽也一起去了。只是,不知怎麼回事,不知道是不是太多天了,我感到很不安。以前她也常常出國,也從不曾像現在這樣不安。她一離開,臉立即縈繞在我的心頭,任何時刻都思念著。明知明天一早醒來就可以看到她,明知看到她的同時,我的罪惡會浮現。但是,我依然期盼見到她。思念、等待、自責、愧疚都令我感到煎熬。我不懂我自己…不懂自己醜陋的心。有時,我會想,如果死掉了,會不會比較好?


「海盜公主,今天感覺怎麼樣啊!」正當我倒數著跟她見面的時間,一方面又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可恥時,一個聲音自門口傳入。

頭轉向門口,是主治醫師,後面跟著兩位護士,推著換藥用的小推車。他總是叫我海盜公主,說我身上有張藏寶圖,而且圖每天在變。我覺得這個名字很適合我,因為我偷走了兩顆心。

千歌音說,宮本醫師是我的家庭顧問醫師,他會負起有關我的健康問題。而他,也有我所有的相關資料,包含我不懂的,他也知道。她說,宮本醫師是很了不起的醫師,是日本數一數二的,也是享譽國際的大醫師。儘管他很偉大,卻很和藹可親,我很喜歡他。因為他很有趣。

「你好啊!高貴的騎士。」護士小姐們都稱他騎士醫師。我比了個手勢。這是我們之間的暗號,他會知道我的疼痛指數。聽說,我的小命是他撿回來的。實際上,我更明白,是千歌音。

「哦!真是了不起呢!」他很滿意,他不希望我太過依賴止痛劑,儘管這種藥劑已經比之前的還要弱。「只是,看起來不太開心,什麼事惹得我們海盜公主不開心?」他已經走到床前,對我微微一笑,護士的手開始拆卸紗布。

「沒的事!」我的臉不由得抽動一下。「嘶!」當膠帶被撕開,我發出了痛苦的聲音。我想到了千歌音,如果她在,她會抱住我的頭,我會比較有勇氣。

「就不同情一下寂寞的騎士嗎?我好想重溫一下年輕時的煩惱呢!」

護士取來儀器,幫我作腿部復健。宮本醫師移到床尾,接近我的大腿,靜靜的看著我在儀器上的動作。我知道他要作什麼。「忍耐一下喔!」他會從中施力,同時上下擺動我的右腿,以確定它是否正常運作。

只是,他的施力會讓我得更加疼痛。「唉呦!」忍不住的大唉了一聲。我又想到了千歌音,她會環住我的雙肩,讓我反抓她的手臂,以抵擋那難耐的疼痛。

「這樣董事長還是不會回來。看來她真能治妳唉唉叫的嘴呢!呵呵!」他輕輕的放下我的腳,咧嘴笑著。他又看了復健儀器上的水準,「有進步哦!她回來看了應該會很高興。」

有時,我不禁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事,因為他總是很自然的把我跟千歌音聯想在一起。有關我的大小事,他一定會記下來,等她過來的時候,跟她說,好像千歌音是我的監護人。可實際上,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根本不需要監護人。奇怪的是,他說話的語氣並不會讓我感到不自在。「醫生,我作了一個夢,很讓我困擾。」低著頭,緩緩說出。

「哦?什麼困擾的夢?」他站在床尾,手在他的筆記本上記下他要的東西。

「它影響了我,讓我傷害身邊的人…」抬著頭看他。

「這可嚴重囉!夢居然傷人了。不過,有病歷顯示,有病患作夢對枕邊人拳打腳踢,可妳打了誰嗎?」他停下筆,讓厚厚的鏡片滑到鼻翼,瞧了我一眼。「該不會…」他的眼珠子轉呀轉的。「妳該不會揍了我們董事長吧!」他的手掩住嘴,明明安娜就在旁邊,他還是會提到千歌音。「應該不可能…」隨後,他又看了看我的腿。「別告訴我,妳已經可以跳踢踏舞了。」他雙腳在地上踢了幾下。

「呵呵!」他的動作很滑稽,惹得我發笑。「它…很像真的。」對上那眼角下垂的眼。

他走向前,手撐著下巴思考著。「這麼說的話…我想起來了,前幾天我夢見我中了樂透,對了,我中樂透了!唉呀!真是糟糕,我怎麼忘了呢!」他高興的把他的筆記本丟給我。「小妞,我不去尋寶了,因為我中樂透了,我現在要去銀行,我要去領取獎金。」說完便急著出門。

「等等…等等!不行的!宮本醫師!」我急著喊他回來。

他停下腳步,回過頭。「什麼事?為什麼不行?」

「那會被笑的!」我趕緊回答,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是嗎?」他靦腆而笑,手俯著後腦杓,又朝我走來,拿回他的筆記本。「這個啊,就像…幻肢痛。很多接受截肢的病患,常常可以感應被截去的四肢依然健在,有時甚至還會覺得疼痛不堪。實際上,早已不在了。只是,大腦以為它還存在,是種失調現象。」

「叩叩叩!」門上傳來一陣敲門聲。

「姬子!」探頭進來的是真琴。

「哦!小妞有訪客囉!應該不是鬼魂吧!」他小聲的說,避免被聽到。

「呵呵!如假包換的真人!」我笑著,小聲回答他。

「我跟樓下可愛的小公主有約,祝我成功好嗎?」他把巡視病患當作約會。

「嗯!YA!」我給了他一個V字型手勢。

出門前,他又轉過頭說。「小妞,別想那麼多,妳的四肢都還在呢!那才是最重要的。別自尋煩惱好嗎?」我點點頭。

「真琴!」我叫著的同時,後面又出現兩個臉孔。「萩野主任,璃子!」還穿著制服呢!

「姬子~怎麼傷成這樣?」真琴來回看著我受傷部位,淚汪汪的握住我的手,激動的聲音。「對不起,現在才來,因為之前沒有人知道妳在哪裡?只知道妳發生車禍,其他的一概不知,就好像從人間蒸發似的…」真琴眼淚哇啦哇啦的掉。

我很緊張,因為乙羽幫我編了個遭受車禍波及的藉口,說不能被發現那天有過槍戰。「不用擔心,真琴,已經沒事了。」我安慰著。

「姬子…看樣子,那車禍傷得不輕哪!」璃子問,臉部表情扭曲。

「呃…」我皺了眉頭,很擔心她們會問一些我不會回答的問題。因為沒回答好,會給千歌音帶來麻煩的。

「我就說嘛!笨手笨腳的姬子果真是全世界最倒楣的人…」萩野主任嘲諷的表情惹來大家一陣笑,而我只是微微的笑著。

「姬子,妳看我們幫妳帶了什麼?」璃子晃了晃手提袋。

「咦!」

「妳看布魯斯特先生特地為姬子作的重乳酪蛋糕唷!還有超級焦糖烤布丁哦!」璃子翻開手提袋。

「哇!好想念的味道。」我把那提袋抱著磨襯了起來。「那個…那個…有件事我想問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什麼事?」真琴反問。

「那個…萩野主任…是…那個…廚房後門…小貓咪花花的事…」我吞吞吐吐的問著,其實,我一直都沒忘。就像貝貝一樣,我也沒忘。只是安娜說,被嚇跑了,沒有人顧得上牠。至於凱特,我沒有勇氣問…。

「如月特助說,被督察看到就不好了,所以把牠帶走了。」萩野主任回答著。

「帶去哪裡?」我問。

「我也不知道,沒被她責備就已經很謝天謝地了,哪有那個膽子問她呀!」說話的是萩野主任。


「不會吧!飛機失去聯絡了。」璃子突然蹦出這句話。

「什麼?」萩野主任不解的說著。

「電視上的新聞插播啦,一架沙航由利雅德起飛,往東京的班機,起飛三十分鐘後就失聯了…」璃子說著,我頓時感到天昏地暗。

「哦!妳有認識的人搭那一班嗎?」真琴問著璃子。

「沒有,我只是瞄到而已。」璃子聳聳肩回答。

我全身發抖。「真琴…」我可以感覺到我顫抖的聲音。

「怎麼了,姬子,臉色怎麼突然間這麼差,哪裡不舒服?」真琴望著我。

心跳加速、呼吸也急促起來。「打電話…」連說話也變得吃力。「打電話…打電話給千歌音…」

「咦!打電話給董事長?」真琴不解的問。「為什麼?更何況我沒有董事長的電話。」真琴轉向璃子跟萩野主任問著,「妳們有嗎?」

璃子跟萩野主任搖搖頭,「我們怎麼可能會有!」


我的手往床頭方向伸去,想拿我的手機,卻因為發抖而弄翻了杯子。璃子很快的收拾桌面。

真琴拿起我的電話,「我來…」她幫我撥了電話,「聯絡不上,沒有開機。」

「找乙羽…」我說。

「如月特助?」真琴看著我,手還是找著電話簿。「一樣,沒辦法聯絡。」真琴放下手機。「姬子,到底怎麼了?」

「對阿,妳怎麼會有董事長跟如月特助的電話?妳們是什麼關係?還有找她們作什麼?」萩野主任好奇的問。但是,我沒有辦法回答。

此時安娜進門。「很抱歉,今天的會面先到這裡…」安娜請她們離開,表情冷漠。

「那我們先走了,改天來看妳,姬子。」真琴、璃子跟萩野主任很快的離開房間。


「安娜,千歌音搭的是不是那一班?」我舉起千斤重的手,指著電視。

「…」安娜沒有回答,直視著我。

我的心怦怦狂跳著,淚已不受控制的滑下。「是那一班吧!千歌音說過的,利雅德起飛的時間大約是東京傍晚,只要我吃完晚餐,睡上一覺,隔天早上,就可以看到她了。」明知就是那一班飛機,但是,我還是希望有人告訴我,我記錯了。

又來了,又來了…,那種恐懼又來了,又將我吞噬了。忍受不了只是靜靜的躺著,我不停的扭動身體,身上的痛像是遠遠的被丟棄,會痛,但心更痛。淚水狂奔而下,拼命的哭。我知道了,那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歡她。不然,我的心怎麼會這麼痛?只是,夢裡的那個人…。宮本醫師說的沒錯,我不該被不存在的夢所困惑。我管不上了…管不上了。現在,我只想見她,想見她。


安娜抱住我。「冷靜下來,她們只是沒接電話,不要這麼激動。也或許大小姐跟乙羽已經換飛機…。乙羽那麼聰明,一定會買其他的班機…」她繼續安撫我,可是我一句也聽不進。「傷口會裂開的,冷靜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安娜,為什麼?」當我問為什麼的時候,其實我問的是我自己。

「飛機只是暫時失去聯絡,說不定等一下就有訊息了。」安娜把我壓在床上。

「騙人,騙人,這種事從來沒發生過…」

「發生什麼事了?」外面進來的聲音。

「醫生,叫醫生來!」


************************************


十多個小時的飛行,終於回到成田機場。下了飛機,手機再次啟動,數十通未接電話讓我納悶不已,其中還包括她的號碼。那個醒來後讓我受盡折磨,讓我寢食難安,讓我胸口凝重鬱悶的她。苦笑了一下,還是回撥了電話,卻是未開機回應。呼了一口氣,想著她到底想跟我說什麼?這麼急?透過安娜,我知道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急忙趕去醫院。


「現在呢?」房門口,我問安娜。

「醫生給她注射鎮定劑,也該醒來了。晚餐還沒用呢,我去叫他們準備。」說完便往護理站走去。


床頭上方的燈亮著,即使半夜也不會熄滅,醫院裡一貫的照明方式。我走近病床,睡著的臉,眉頭深鎖,臉上還留有淚痕。靜靜的看著這張臉,一張可以讓我放下所有事情,只注視的臉。可以讓我退去身上的保護色,依然勇敢面對的臉。不管白天或夜晚,都想凝望的臉。可她恐怕永遠也不會明瞭。第一次覺得她很難懂。可以說喜歡我,願意為了我不顧一切。醒來後,卻又拒絕我?認真說來,不算是拒絕,但也談不上接受。如果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得比個高下,那麼,眼前的她,是我永遠也無法贏的。讓她贏,我依然會微笑,因為那是我一生所追逐的。心中嘆了口氣,俯下身,手拂去她的淚痕。「姬子…」輕輕的喚著她。

眼睛都還沒睜開。「唔~」眼淚搶先流下來。「為什麼?為什麼?」口中咕噥的唸著。

「什麼為什麼?」撫摸她的臉龐。

她睜開眼。「夢嗎?如果是夢,千歌音也請妳抱緊我。」

她的要求讓我很詫異。但是,還是輕輕的擁著她,刻意保留空間,怕她傷口痛著。「不是夢,姬子,我回來了。」

她淚流滿面,一手環住我的頸,我知道她想坐起身來。「千歌音,千歌音,真的是千歌音!」

我在她身後墊上兩個枕頭,好讓她舒服些。只是,她的手依然環住我,身體微微的顫抖。「別哭,姬子,別哭,我就在妳身邊。」

「抱緊我,抱緊我,千歌音。」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深切的要求我抱緊她。

我有些遲疑。儘管遲疑,還是讓自己更貼近她。也感受到她不安的心。「這麼害怕?別怕,我在…」儘管,我是如此的貼近她,她還是很不安。該怎麼作才可以消除她的不安,緊緊的擁抱就可以了嗎?是不是擁抱就可以了?

眼淚還是嘩啦嘩啦的流。「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千歌音。」原來,她是如此需要我。被她需要,我很樂意,十分樂意。只是…我幾乎被她搞糊塗了。

臉頰抵著她的頭頂,「不會離開的,姬子,不會離開的…」

「千歌音,千歌音…嗚…抱緊我,抱緊我!我怕…」都緊緊的抱著她了,為什麼還如此不安…。

「別怕,別怕…」該如何撫平她的不安?

「我做了一個夢,在醒來之前…讓我好痛苦…不知道該怎麼辦?」手拭去她的眼淚,淚很快的又充滿雙眼。

「惡夢嗎?原來是惡夢,那不值得害怕呀,姬子!」捧著她的臉。

「不,那夢像真的,太真實了。夢很暗,夢裡有一個人緊緊握著我的手。我告訴他,我很愛很愛他,給了他我所有的愛…我不知道他是誰…。放開他的手,跟他分離,我的心很痛…。可是,我也喜歡千歌音,怎麼辦?怎麼辦?」她的臉埋進我的懷裡,眼淚肆無忌憚的掉,教我心疼,卻也讓我哭笑不得。

「醒來之前嗎?」

「…」她點頭,還是很專心的哭著。

我試圖著從精神學家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觀點找答案。可能是失去記憶的復現,可能是亟欲達成的願望,可能是潛意識的壓抑,可能是內心渴望的偽裝…。只是,她說不清對方,卻有極強烈的存在感。資訊少得可憐,如果把她交給精神科,恐怕也徒勞無功。與其說是夢,還倒不如說是…感覺…虛無飄渺,我伸手也抓不住。


「別擔心,姬子,那是夢,僅僅是夢…」另一種可能性是瀕死經驗,因為發生的時間點。

目前科學尚無定論的瀕死經驗。少數瀕臨死亡、搶救無效的病患,經醫師判定死亡後,也就是在所謂心博停止狀態,卻不可思議、奇蹟式的生還。中間過程可能維持數秒至一小時,甚至更久。部份經歷此過程的人,宣稱當時仍保有清醒的意識,甚至完整的思考與邏輯。有人甚至可以描述當時抗拒死亡的情形。醫學界稱此種現象為瀕死經驗,陸續對此經驗展開研究,期以找出死亡的定義,同時也用來瞭解人死後是否有靈魂存在。大多數有此經驗的人,所看到的是一道亮光,有的人會有輕飄飄的感覺,有的人會對一生作全景式的回顧。姬子沒有被判定死亡,但手術期間,她確實一度短暫停止心跳。只是,她沒有清醒的意識,看到也不一樣,是黑暗的?還是,只是一場夢?

不論如何,她似夢非夢的經驗只透露一件事,那就是讓她混淆…。當然,也讓我備受煎熬。


「可是…它不一樣,我很難說明白…,但是,我知道它不一樣…」她很堅持。「千歌音,不是千歌音,我誰都不要…」多麼美妙的聲音,悅耳的話語,讓我終日的抑鬱苦悶瞬間煙消雲散。

稍稍挪動她的身子,讓自己坐在床上,也將她擁入懷中。「忘了它,忘了它…」

「可是,忘不掉…只要千歌音在,他就會出現」記性一向不好的她,這事卻偏偏記得這麼牢?

「那我就是他嗎?」

「…不知道…」她臉埋在我的懷裡,小聲的傳來。。

「那他長得怎麼樣?這樣姬子哪天遇到他,才認得出來呀!」低著頭看著她露出半邊的臉。

「…不知道…」她搖頭。

「聲音呢?這樣哪天姬子也可以分辨出他呀!」上下撫摸著她的頭髮。

「…不知道…」她又搖頭。

「那裡人?有沒有名字呢?這樣姬子才可以去找他呀!」

「…不知道…」她還是搖頭。

懷裡的她,很天真,很單純,很善良,很可愛,也很愛哭。最近,我知道她也脆弱。但她,讓我如此迷戀。我不得不承認,有時,我也不懂她的小腦袋瓜裡,究竟裝了些什麼東西。但是,這就是她,很率直,會跟著感覺走,很感性。儘管如此折騰我,我依然深深為她著迷。輕啄上她的前額。「呵呵…」忍不住輕笑起來。

「…」她抬起頭看我。「千歌音…」表情顯然很困惑,但是至少眼淚已經停住了。

收起笑臉。「什麼都不知道也沒關係,我想還是有辦法找到他的。」說這句話是需要勇氣的,得做好兌現的準備。

「咦!」她有點驚訝的表情。

「只好學奧利佛先生囉!我們來拍支廣告尋找那一個幸運兒好了。」1982年知名的歌舞劇電影《安妮》。安妮是個小女孩,從小被遺棄在孤兒院。安妮最大的夢想,就是與父母團聚。一日,安妮與富豪奧利佛先生相遇,並被他挑選為共度佳節的對象。安妮的人生從此改變,最後由奧利佛先生收養。奧利佛先生曾為了幫安妮找尋親生父母,刊登廣告,允諾給她的親生父母一筆鉅額的賞金。只是,安妮的父母從全世界蜂擁而至,不少父母還可以說上一段當初安妮被遺棄的悲慘故事。那一段逗趣的劇情,讓她笑得很開心。

現在,她雙唇微張,有點噘,眉都蹙在一起了,眼神透露困惑。我得極度克制,才能壓抑下再次吻她的衝動。

「刊登一支廣告,尋找一隻讓姬子放開會心痛的手。賞金,五十萬英鎊如何?應該會吸引不少人,可以考慮東京巨蛋。還是…包下迪士尼樂園好了!場地更大,這樣排隊的參賽者也不會無聊,肚子餓了也有足夠的餐廳,累了有草地可以坐,還有花車遊行可以觀賞。嗯!迪士尼樂園是個不錯的選擇。只是,這樣一來,姬子恐怕得跟很多人握手…會不會太讓姬子困擾了?」我手指搓揉太陽穴,表現出很傷腦筋的樣子。

「…」她未發一語,但眼神說著不可置信。最後,手掩上了嘴,「呵呵!千歌音怎麼又想到這種笨的方法!」她輕輕的笑。跟三個月前一樣,給予我所提出的特調專案一樣糟糕的評價,而且眼睛一樣紅腫。

「很笨嗎?我覺得這是目前看來最可行的方法。」對著她微笑。

她對上我的眼,很快又將臉撇開,透露自己的困窘。

「呃…如果五十萬英鎊還不夠吸引人,再加姬宮大小姐一吻如何?應該很吸引人吧!雖然,應該是由姬子來提供這個吻。只是,這樣會讓我感到為難…」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她低著頭咕噥的說,「…不…要…」

「不好嗎?賞金不夠可以再加,至於吻嘛…再加的話…」

「…不…要…千歌音吻別人…」聲音很小聲。

我注視著那張已漲紅得像顆小蘋果的臉,但她並未發覺。

「那…只是…夢…」她依然低著小紅臉,羞怯的說。

「不是的,姬子,姬子作的那個夢,是真的。」這次的經驗跟上次不一樣。上次,她面臨的是危險,我不能放她一個人在那邊。這次是一種感受,只有她明瞭,我不能讓她放棄自己的感受,但也不能讓她痛苦。「緊握姬子的手的那個人,是我。」

「咦?」她的臉又再次困惑。

將她的頭壓在我的胸前,「聽到了嗎?姬子,聽到我的心跳了嗎?」

「嗯…」她點點頭。

「知道嗎?姬子,我的每一個心跳都說著想念姬子,醒著的時候,睡著的時候,忙碌的時候,飛到地球的另一端的時候,無時無刻都思念著。還有像現在,在妳面前…說著喜歡姬子,好喜歡…。所以,我相信,姬子夢裡的那個人是我。因為,姬子的手,我永遠也不會放…」牽起她的右手,在手背上親吻,最後食指交扣。

她抬起羞怯的臉,「千歌音…」輕輕喚著我的名字,好溫暖。

拖起她的下巴,凝視著那紫色雙眼。「相信嗎?」

她點頭。「…嗯,相信…」沒有避開我的眼神。

指腹輕觸她柔軟的唇瓣,由中間往兩旁撫去。然後,再次吻上她的雙唇。



如果,她說她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摘下來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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