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半夜。

在床上不論怎麼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的艾拉此刻終於放棄了掙扎，下了床緩步走到窗邊。

稍稍拉開窗簾向外窺視，由於永晝的關係，外頭明亮的景色很難讓人聯想到現在已經是深夜。

「呼。」

我怎麼可能會去妨礙桑妮亞……。

但是，現在這樣，根本就是在妨礙她交朋友吧。

在靠近窗邊的椅子上枯坐了好一會兒之後，艾拉覺得再這樣失眠下去也不是辦法，就從椅子上起身，準備再回到床上去躺著。

只是，還沒走到床邊便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因為，在微光中映入她眼裡的，是如同天使一般的睡臉。

「桑妮亞……。」

此時此刻，從心底湧上來的情緒究竟是歉意、內疚，抑或是什麼別的呢？

艾拉不知道，也不願去知道。

因為，如果真的讓一切明朗的話，或許連現在能擁有的也會失去。

因為，如果自己這樣做，就真的太貪心了。

因為，如果跨過了界線，說不定就再也回不去了。

艾拉最終還是邁開了腳步走到床邊，但是並沒有躺下去，只是坐了下來。

然後悄悄地伸出手來，讓手指穿過熟睡著的那個人的髮間。

她覺得，這個人的髮色真的是太特別了，那是跟自己站在一起的時候會被認為是黑，但是卻又和扶桑人的黑髮有點不同的顏色。

在火車上的時候，其實她也偷偷這麼做過，但沒有被發現。

這次應該也……。

正當她在腦中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突然發現，那雙碧綠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並且還平靜地凝視著她。

瞬間她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心像是涼了半截。

「嗚哇啊！不、不是，聽、聽我說！這是……！」

「艾拉，在做什麼？」

「嗚哇這、這個是……不小心就……怎、怎麼說呢……。」

就在她支吾其詞的時候，桑妮亞不但沒有翻個身睡回去就算了，反而還坐了起來等她的答覆。

「就、就是……桑妮亞不睡嗎？不早點起來的話——」

「……艾拉。」

「唔。」

艾拉不敢再多說什麼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從桑妮亞的短短一句話裡聽見了些許的怒意。

「告訴我。」

事實證明她的感覺一點也沒有錯，不只是從言語上，艾拉現在能從那豎起雙眉的表情就看得出來，桑妮亞生氣了。

「嗚哇，對不起！剛剛不小心吵醒你了對吧？對、對不起！」

「不，不是剛剛。」

「唔欸？」

「因為，艾拉一直翻身。」

「嗚啊……！」

這、這麼說，難道從一開始就……！

怎、怎麼辦……！

「那，告訴我。」

「唔，什、什麼？」

「全部。」

「具、具體一點的話？」

「為什麼……摸頭髮？」

艾拉注意到桑妮亞在回答這句話的時候，不僅白皙的臉頰漲紅了，並且眼神開始游移。

好，如果再想一兩個藉口的話也許就安全過關了。

「因、因為……對、對了，因為有髒東西沾在上面。」

「是嗎……。」

只見桑妮亞又恢復成平常那接近面無表情的樣子。

「怎、怎麼了？」

「艾拉，在說謊。」

「唔欸？沒、沒有啊！」

「看眼睛就知道了。艾拉，為什麼？」

「唔，這、這個嘛……。」

這說了還得了啊！

也許是錯覺吧，現在艾拉的眼前就像出現了一條別人看不見的線，並且那條線開始不斷地逼近自己。

跨過去？別開玩笑了！

「就連小芳……都不會這樣的。」

然而就連艾拉也沒想到，在一聽到這句話之後，自己心中篤定如石牆的意志竟然瞬間就被瓦解。

「宮藤……嗎？對啊，反正我……就是沒有宮藤那麼直率啦！」

「艾拉……？」

「也會做說謊隱瞞人的事……總之我就是比不上宮藤……咦？好奇怪啊，怎麼，會這樣……。」

而她更沒有想到的，不是對方驚愕的表情，而是在喊完這句話之後，自己的眼淚竟然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

然後她想起，身為索穆斯最強的榮耀，從小到大像這樣哭的次數似乎屈指可數。

「我根本，根本就……！」

正當自己還想繼續邊哭邊說下去的時候，一股溫暖的觸感忽然包圍了自己。

「剛剛是騙你的。對不起，艾拉，不小心說了讓你傷心的話。」

「我、我明明比宮藤還要……喜歡桑妮亞……！」

「嗯，我知道，我也是。比起小芳更喜歡艾拉。」

「……欸？」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艾拉有如從什麼催眠裡醒來一般，先是馬上離開了桑妮亞的懷抱，並且就楞在那裡。

「……嗚哇！什、什麼，我在說什麼啊……！不、不是啦！我說、說錯了，其、其實我、我不是……！」

就在她急急忙忙地用手背想將眼淚抹去，卻反把臉上搞得鼻涕眼淚一團亂的時候，一條黑底上有著白色貓圖案的手帕遞了過來。

「用這個。」

「謝謝啊……等、等一下！這樣不是會弄髒嗎！」

「沒關係，快點擦乾淨吧？」

「唔，嗯。」

喜歡你的善良。

就像鋼琴發出的聲音，溫潤而樸實。

喜歡你的溫柔。

就像溫暖的被窩。能夠溫暖我的身心。

喜歡你的帥氣和強悍。

那是我飛翔時，總是充滿安全感的理由。

「嗯？桑妮亞？你在……傻笑嗎？」

「不，沒事。那，這些就是艾拉瞞著我的事嗎？」

「唔，不只。」

在把手帕重新疊好放在床頭櫃上之後，艾拉再度以不敢正視對方的表情開口了：

「吶，桑妮亞。如果，你找到爸爸媽媽之後，會怎麼辦？」

「怎麼辦是指？」

「唔……會再去學音樂吧？那，就、就會離開軍隊了吧？之類的……。」

「呵呵。」

原來只是這樣。

或許，艾拉是個比自己還要心思纖細的人也說不定。

「什……不、不准笑啦！對、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事喔！」

「關於這件事……我還沒有認真想過。可是，可以的話希望可以再去維也納繼續學音樂。」

「唔，果然嗎……但是奧斯特馬克不是還被異形軍佔領著嗎？」

「所以我想，如果奧斯特馬克到那個時候還沒有被解放的話，我應該會繼續戰鬥，直到維也納被收復為止。」

「是喔，那、那讓我也來幫忙吧！還有，如果維也納被收復之後？」

「應該會離開軍隊再去學音樂吧？如果，艾拉也能一起來的話就好了。」

「唔欸？學、學音樂嗎？可、可是你還記得之前的事情吧？我、我什麼樂器都不會……應該說是沒辦法學會才對。」

「不對。」

桑妮亞先是笑著搖了搖頭，帶著笑意和對方四目相接。

「欸？」

「艾拉不是已經會了一種很厲害的樂器嗎？」

「有、有嗎？什麼樂器啊？」

眼看對方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情，桑妮亞不得已只好先公佈答案。

「是歌。艾拉的歌唱得很好。」

雖然既不低沉也不高亢，卻有一種安穩人心，帶給人活力的魔力。

如果，能讓所有人都聽見的話……。

「是、是這樣嗎？嗯……可是啊，就算我想留在維也納，也不知道上級之類的會不會答應啊，到時候該怎麼辦？」

「也是……。」

就這樣經過了短暫的沉默，兩人像是做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般，竟然同時開口了。

「桑妮亞，我——」

「艾拉，嗯？」

「唔，桑、桑妮亞先說吧？」

「艾拉先說吧？」

「就、就是啊，我決定了，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離開桑妮亞的！就、就算是違抗上級的命令——」

「那樣不行唷，艾拉。」

「唔欸？可、可是……。」

「因為，我也決定了。如果到了那個時候，艾拉還暫時不能離開軍隊的話，我也不會離開。」

「欸？那——」

「我會好好向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解釋清楚的，艾拉和我的事。」

「唔，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嗯，沒關係。因為我已經決定了。」

而一聽到對方這樣回答，艾拉便不再多問什麼了。

因為她知道，眼前這位看似柔弱的女孩，其實有著比誰都強韌的意志力。

「謝謝啊，桑妮亞。真的很謝謝你……。」

願意包容這樣的我。

雖然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怕，實際上卻是個膽小鬼的我。

想到這裡，她的眼眶又不禁再度發熱起來。

也許自己還不只是個膽小鬼，還是個愛哭鬼也說不定。

正當自己要伸手去抹掉眼角的多餘水分的時候，艾拉突然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桑妮亞靠自己越來越近了。

「艾拉，不要哭。」

原本以為對方只是要伸手幫自己擦眼淚，但沒想到的是對方到了伸手可及的距離之後，竟然還在繼續靠近。

「等、等等，桑、桑妮亞？」

艾拉雖然本能地想把身體往後挪，但是不知為何，一看到那雙如同故鄉的湖泊一般清澈的眼睛，她便動彈不得了。

「什、什麼，等、等一下！」

就算想起還可以舉起手來擋住對方，也因為被對方略顯冰冷的雙手壓住而來不及了。

好近！

太近了！桑妮亞！

雖然她在心中用盡全力地吶喊，但是沒說出口的話又怎麼有辦法讓對方聽見？

終於，就在對方接近到連臉的輪廓也變得模糊的時候，她已經別無選擇了。

照這樣看來，該不會是……！

太、太突然了吧！我心理準備都沒作欸……！

於是艾拉只好決定了，就算再緊張再沒有心理準備還是要作最基本的反應。

那就是把眼睛閉上。

然而事情並不同於她所想，因為她感受到的那一陣柔軟潮濕的感覺，竟然只是落在自己的臉頰上而已。

「桑妮亞？」

「……艾拉的眼淚，鹹鹹的。」

「什……人的眼淚本來就是鹹的啊！」

「呵呵。」

「笑什麼啊？」

「果然還是，最喜歡艾拉。」

「唔欸？沒、沒什麼大不了的啦這個……啊哈哈哈。」

「艾拉，我覺得這個時候至少要說『我也是』比較好。」

「唔，是、是嗎？那、那……我、我也是……。」

而就連艾拉也沒想到，在自己照著對方的意思說出這句話之後，竟然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

奇怪了，怎麼會有這種從臉頰熱到耳根去的感覺？

我……到底……？

不行！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

「艾拉的臉好紅。」

「嗚哇！沒、沒有啦，好了快點睡覺了，我、我也要睡了！」

「嗯。」

雖然好不容易才將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掩蓋過去，但是艾拉並沒有注意到，從今天列車上桑妮亞的表現看來，她恐怕還來不及，甚至是根本就無法將一直以來晝伏夜出的習慣給改掉，在半夜可沒有這麼容易就能睡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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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起大落很好玩吧(被巴飛

睡不著的兩個人

啾~~~竟會發生什麼事勒 讓我們看下去(?

究竟某蟲所說的加權限什麼時候會到來呢？來號平你怎麼看(某島限定電視節目梗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