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無名
我沒有名字,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我的世界由一張床,一片白色的天花板,以及一群穿著白色衣服的人們所構成。
每隔一段時間,這群穿著白色衣服的人便會切開我的身體,從裡面取出東西。塞入其他的充填物,然後再將我的身體縫上。
在這個世界哩,沒有人會說話。穿著白色衣服的大人們只是忙著將我的身體切開又縫合。即使我因為疼痛而哭泣,所得到的也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注射。伴隨而來的,是一次次的反胃、嘔吐。以及空蕩感。
我的世界非常安靜,再穿著白色衣服的人沒有過來之時,唯一伴著我的,是胸口那顆人工心臟規律的機械聲。提醒著我,我還活在這世界上.....或者說,我還沒從世界上消失。
沒有人的世界,沒有意義的生命,我逐漸的在清醒中作夢,因為我不知道,到底我是清醒的,還是從一開始,我就在夢裡?
這種時光過了多久,3年?還是5年?我不知道,因為天花板不會告訴我,床不會告訴我,那群穿白衣的大人也不會告訴我。
慢慢的,我活在自己的時間,學會用唱歌忘卻一切。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的身體也......越來越多傷痕。
每次注射的藥物也越來越多,疼痛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想睡覺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也許在某天,看著這一切的神會允許我永遠的睡著吧。直到那一天前,我會耐心的等待.....
章節一:折翼的人工天使
深冬的清晨,灰白的雪花隨風飄落。大地籠罩在一片灰色的景象中。
菲特帶著一束鮮花,獨自走在前往管理局總局醫療部門的路途上。她臉上慣有的溫和笑容如今已完全隱沒,只有一臉嚴肅的神情。
到了管理局醫療部門,經過數道審核手續後,菲特繼續前行,一直到特殊加護病房才停下了她的腳步。
病房外,一名有著淡褐髮色,戴著眼鏡的青年正拿著書本安靜的閱讀著。
這名青年是由諾,跟菲特已是相識多年的朋友。
「早上好,菲特。」由諾放下書本,勉強的露出笑容
他的臉色比菲特記億中的還要蒼白,一雙眼睛佈滿了血絲。
「......這次真的是麻煩你了,謝謝你的幫忙。」
聽到了非特的感謝詞,由諾並沒有露出笑容,而是沉默的走向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
「......老實說,我真的沒有想到這次會是這樣的情況。」由諾深深的吐了口氣,沉澱一下自己的情緒後才繼續說到:「你知道嗎,菲特。這是我認識奈葉跟你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對你的行動產生了懷疑......我知道不放棄拯救任何生命是你的理想,但是.....這次的情況對一個孩子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
由諾憤恨的用拳頭猛擊牆壁,任憑鮮血飛濺。在菲特記億中,這是由諾第一次情緒如此失控。
菲特沒有隨著由諾的情緒起舞,她只是輕緩、卻又堅定的說道:「因為那孩子......還沒有放棄活下去,所以我......沒有放棄救她。」
越過了由諾,菲特慢慢的走入加護病房。
一走入病房,菲特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那道厚達十釐米,將整個病房一分為二的強化玻璃牆。
在這道玻璃牆的另一邊,一名小女孩安靜的坐在病床旁的鋼琴邊,手指緩緩的滑過琴鍵。
在另一側的醫護人員見到菲特進來,在詢問菲特的來意後,拿出了一套核生化防護服,要菲特經過4道消毒手續並且穿上防護服後,才能入內探視小女孩。
走入病房的那一剎那,一陣悠揚的歌聲緩緩的、緩緩的在這安靜的空間裡跳動著。
......一路走來,形單影隻
轉身回望,眾人皆以遠離
即使如此,我依然前行
這正是我的堅強
經歷讓我無所畏懼
再多的冷漠也是僅僅一聲輕嘆
總有一天 人將學會獨立
再回憶中尋找自己的影子
為了那笑容下與孤獨作伴的勇氣
決定戰鬥到底.....
小女孩就這樣唱著歌。而她的背後插著4個管子,白色的液體就這樣隨著管子進進出出。如同血液循環一般。
事實上,這些白色的液體在醫學上被稱為白血,是用來替代人類血液的一種特殊液體。
小女孩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病人服,衣服的背面完全挖空,裸露的背部上面遍佈著無數手術的痕跡。
小女孩的胸前,帶著一個猶如計時器的儀器,那是她的人工心臟,連接4根管子的人工心臟勉力的輸送維持生命的血液。
小女孩身上所有的臟器,都如數的被換成了人工製品。像這種後天被強制更換的年幼生命能夠活著,老實說已經是一種奇蹟了。
小女孩回過神,發現到菲特已經來到了病房。
「菲特姐姐。」小女孩微微一笑,歡迎這位漂亮大姐姐的來訪。
由於面罩的影響,菲特的笑容顯的有點模糊不清。但她仍然給了小女孩一個親切溫馨的笑。
她坐到小女孩的身旁,小心翼翼的、在隔著一件防護服的情況下,輕輕的抱著小女孩。
「......喜歡彈鋼琴嗎?」菲特好奇的問著。
「不知道。」小女孩搖搖頭。「只是身體不自覺的救動了起來。也許是原始素體喜歡彈鋼琴吧。」
「呃、我....」發現自己誤觸了雷區,菲特趕忙想要道歉。
「其實我很清楚,現在我擁有的習慣、行為、思考,都是因為素體的記憶造成的。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我現在是開心,還是不是。」小女孩笑了笑:「不過絕對不會是悲傷就對了,因為我沒有被賦予那種情緒。」
言盡於此,小女孩繼續彈奏著鋼琴。
看著這樣的她,菲特不禁想起,第一次與她相遇的情景。
她們第一次的相遇,是在一間醫院之中。菲特再一次任務中接獲線報,米德有某間醫院私下違法使用f計畫的技術。
根據線報前往追緝的菲特,卻看到了,讓她忘不了的畫面。
手術房中,2具被刀刃切割開的身體,以及排在手術台上,一個個血淋淋的器官。
手術房外,兩名跪在菲特腳邊,用盡一切力量想要拉住菲特,兩名想要拯救愛女生命的父母。
在菲特的質問下,他們緩緩的說出了原由:
他們的女兒從出生就罹患了先天性的慢性器官衰竭症。體內的器官會隨著時間逐漸的喪失功能。雖然現代醫學並非沒有治癒的方法,但是卻伴隨著高危險性。唯一能解決的根本之道就是器官移植。
但是要等要合適的器官移植難度何其之高,尤其是像他們女兒這種需要全身器官移植的。在沒有辦法可想得情況下,他們才選擇了f計畫,利用女兒的複製人來提供女兒所需要的器官。
「求求妳,讓我的女兒接受完手術,所有的罪我們都願意承擔,請你不要剝奪她活下去的希望!求求你。」
情理法的衝突,正確的抉擇在此刻卻變的好難。選擇阻止手術固然符合了公理,但是誰憐天下父母心?孩子永遠是父母心理最掛念、最珍視的。
選擇不阻止,又有誰會去可憐,一個活著只是為了被當成白老鼠,只是為了提供他人臟器而存在的,可憐生命?
菲特最後的抉擇,是繃緊身體,沉默的看著手術完成。
完成手術後,跪在地上的兩人立刻衝到愛女的身旁,將自己的關愛無限製的傾注在愛女的身旁,對那個複製人則是連看都不看一眼。
菲特默默的抱起了除了外表,身體卻早已殘缺不堪的小女孩。
令她驚訝的是,小女孩只是靜靜的接受了現實。然後隨即昏倒在菲特懷中。
當菲特急忙將小女送到總局生體醫療室後,總局首席醫官凱薩琳二話不說將所有人砲轟出門。在來便是長達96小時的馬拉松式緊急手術。
「免疫系統全毀,70%體組織發炎、所有人工器官產生排斥反應......究竟是哪個腦袋有洞的混帳動這種手術的,要不要我幫他開一下腦袋看看是不是腦袋長蛆發膿了!」將一整壺咖啡當開水直接灌下去,凱撒琳臉色不善的說著。
菲特看著被放在保溫箱中,一臉蒼白的小女孩。不發一語。
「這孩子恐怕.....必須被隔離在一個無菌空間了。」凱薩琳搖搖頭:「再沒修復她的免疫系統前,哪怕只是一種最普通的感冒病毒都能輕易的要了她的命。」
「......我做的選擇,真的是正確的嗎?」菲特輕聲的自問:「也許、對她而言。死亡會是一種更好的選擇也說不定。」
就在此時,一陣細細的歌聲傳來。讓菲特不禁瞪大了眼。在保溫箱裡的小女孩,正在輕輕的唱著歌。
在歌聲中,小女孩清楚的傳達了。她不想就這樣死去的意志......
「......菲特姐姐?」小女孩的聲音將菲特從回憶中喚醒。此時護士透過廣播器下達時間已到,請菲特早點離開病房避免影響病情。
站起身,菲特向小女孩輕聲道別。在離開病房前菲特回頭一望。被囚禁在玻璃牢籠裡的小女孩。背影看起來既遙遠、又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