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娴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听见筷子和碟子碰触的生意，听见碟子和桌子碰撞的声音，听见缓缓的脚步声，听见碟子和地面碰触的声音，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听见短促的关门声。然后，再也听不见。

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齐娴想起方才润池哀求的眸子，指尖碰触到的温润，极力抑制却仍旧颤抖的身子，被蛊惑般茫然的唤出声“润池”。

靠在门上的润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娴，小娴她在叫我的名字！喜悦冲进心底驱走之前的懊恼与悔恨，打开门，疾步走到齐娴门前。推开门，却看到坐在椅子上出神的齐娴近在咫尺，手足无措。只好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齐娴缓缓的转过头，正对上润池新找的带子。抬头看向润池的脸，原本白皙的脸被罩上一层淡淡的青，心脏骤紧：后村的周家大女儿之前也是这个颜色，只不过要深上许多。周家大女儿不肯嫁给陈老板的儿子，绝食而死，陈老板觉得失了面子，从此村中再无人姓周。自己与周家小女儿交好，却在一夜之后再寻不见，慢慢才看出几分端倪。

手指举起轻抚面前人的脸颊，一寸一寸，滑到唇角。又记起早晨的举动，眼睛瞥向别处却扫到放在门口装得满满的碟子，不由得又移回视线，抬头看向润池。那人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晕，温柔的眼神仿佛满而将溢，齐娴想起儿时父亲牵她去看的湖水，一波一波的徊荡。

润池屏着呼气小心的感觉着齐娴的指尖在自己的脸颊探索，不受控制的浮上暖暖的红色，润池低头看着齐娴的眼睛，那么茫然的眼睛，仿佛回到儿时的小娴，埋在自己的怀中，然后偷偷抬起头来观望，想去感受世界的全部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茫然的看着，然后缩回自己怀中。有多久，她一直用仇恨的眼光看着自己，过了多久，仇恨的眼光变成了厌恶的眼神，有多久，自己再没看到她的笑颜，过了多久，她才接触自己，有多久，又过了多久。泪光凝在眼眶，却不敢掉落，怕是惊醒了一场梦。

止不住的，无声无息的，泪水串成透明的链儿，滑落下脸颊，滴在衣襟上，濡湿为深色。

轻轻的，齐娴用手指擦去泪痕，指腹摩挲着消瘦的脸颊，白韵的脸浮现着淡淡的红，失了神。

“不哭”齐娴轻声说。

透明的链儿被挣断开，晶莹的珠子大颗大颗的掉落，晕开衣襟的颜色。小娴，她跟我说不哭，小娴，小娴说不哭。小娴，小娴。

“怎么，又哭了呢”看着眼前那人微红着眼睛，小声的抽泣着，好像，不恨了呢。

“不哭”齐娴重复着。

泪水却没有停歇的预示，不断地掉落在衣服上。润池想抑制住，却只是颤抖着身子止不住泪。

记忆重合开来，仿佛八年前年幼的自己看着在屋角抽泣的润池，紧紧地蜷缩在角落，颤抖着身子，屋内一片黑暗压来，透过缓缓地抽泣声，遮掩了最后一点烛光。猛的，齐娴晃过神来，推开润池，狠狠地合上门。

门后，润池低下身，抱紧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