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咚、咚、咚…”
大钟寺的钟声撞开了新的一天的宁静,栖息在周边的鸟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响吓得纷纷飞散,还能看到几根羽毛在空中飘浮。
御书房,三十个大箱子整齐的排放在左右,宗政玉祯冷眼扫视,走下台阶,慢慢打开右边的第一个箱子。金色的光芒先是微弱的从箱子射出,然后伴着箱子盖被全部打开,那是,一整箱的黄金。
“桃儿。”
“奴婢在。”
“已经过了有多久?”宗政玉祯问着话,伸手拿了一根金条。
“回皇上,科考已经过了有半个时辰。”桃儿恭敬的回道。
“啪—”
金条与金条相碰的声音,宗政玉祯收回手,重新坐回御坐。
“传工部尚书贾经坛。”
“是。”老总管邓参弓着背转身,而后挺直腰杆,喝道:“皇上有旨,传工部尚书贾经坛进殿!”
立在门外的传唤官赶紧将老总管的话接着传给下一个传唤官,就这样,这道口喻从御书房一直传到议政处。
很快,工部尚书贾经坛急匆匆的小跑着赶到御书房,在进御书房前,他先查看自己的仪容之后,方走进御书房面圣。
一段简单的君臣之礼之后,皇上命人打开了另外二十九个箱子。当那十五箱白银,五箱黄金和五箱价值不菲的珠宝翡翠全部被打开,贾经坛看得既惊愕又晃眼,以及困惑。
“皇上,这是?”
“这是石旦缴来的赃款,现在,朕将这些交给你。”
一听皇上要将这笔大数目的赃款交给自己,贾经坛吓得连忙跪下,“皇上,臣惶恐。”
“这些金银珠宝本就是百姓的钱财,朕交给你,就是要你将这些金银珠宝还给百姓。”
“皇上要臣怎么做?”
“江淮之患。”
从皇上口中说出江淮之患,贾经坛惊讶的猛然抬起头,随即浮在脸上的是惊喜若狂,“臣明白了,臣定会竭尽全力解决江淮之患!”
过去,不管经历了多少王朝,江淮水患一直是朝廷最头疼的地方,几乎是年年闹水涝洪灾,每年拨下去的灾款再怎么多,还是解决不了上百万受灾的百姓。虽曾经有过修堤坝建高墙,但没多少用处,大水一来,再坚固的堤坝高墙,全都如数倒塌。因此,朝廷对修堤坝之类失去了耐性,宁愿拨下灾款,也不用浪费过多的银倆去修堤坝,久而久之,便无人去注重治本的理念。
“朕会将新科状元榜眼探花全部归纳到工部一起出谋划策,所以,你们务必要治好江淮之患。银倆问题,朕绝不会吝啬,还有,如若有人胆敢阻止你们的进程,不管是谁,杀无赦!”
“谢皇上!”
在贾经坛退离御书房后,宗政玉祯让桃儿拟了道圣旨,用八百里的速度快马加鞭发往各地王侯。
经过将近两月治疗的珋云,已经可以勉强下床走几步,双手也能拿起较轻些的物品,这让王府上下皆大欢喜。就连皇上也命太医院挑上宫里最好的人参鹿茸之类补品的药材送到靖王府。
靖王烦躁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脸色因气愤难平变得阴沉。坐在圆椅上的薛氏王妃也因丈夫的心情影响,满脸的急促不安。
“王爷,你别再走来走去了,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想?你让本王怎么想?再过一个月就是云儿的成年礼了,她居然拒绝去北关,你让本王怎么跟皇上交代!”靖王气急败坏的说道,走动的双腿终于停了下来。
“这…”薛氏王妃一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拉着丈夫坐下。
“真不知道云儿在想什么,国家现在面临危难,她身为宗政子孙,居然不负责任的逃避,早知这样,让这个不孝子当一辈子废人好了。”
“王爷!”听着丈夫被气得居然连这种难听话都说出来,薛氏王妃不由的提高音量,示意丈夫别再说这种伤人的话。
“唉!”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靖王叹了一声,手掌朝圆桌重重的拍了一下。
“王爷,到底是什么事,让云儿变成这样?”薛氏王妃小声问着自己的丈夫,云儿的为人她是再清楚不过了。但是,就是因为知道云儿的为人,所以她才纳闷云儿在离开京城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有件事她也很在意,云儿回京之后整个人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常常一个人发呆傻笑。莫非在那段时间,云儿身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我有问过羽儿,可羽儿却不答…”
“王爷!王爷…”
门外急切的喊声打断了靖王的话,老管家小跑着冲进王爷的御书房。
“王…王爷、王妃,世子爷说了…去、去北关。”老管家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嗯?”靖王惊讶的起身,像是要确定般的问道:“世子当真说了去北关?”
“对、对…”
“怎么回事?”薛氏王妃也站了起来,“管家,你知道世子为什么突然答应去北关?”
“世子爷今早收到一封信,看了之后就哭了。”老管家努力的回忆着早上发生的事。
“哭了?”王爷和王妃同时惊愕住了。
“对,然后世子爷让老奴过来传话给王爷,说她要去北关。”
听着老管家的禀告,王爷和王妃困惑的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一封信就让云儿改变了主意?
而珋云这边,大受打击的她,在床上呆愣的坐了一整天,不管王爷王妃或姐姐们再怎么劝,她始终就是不吃不喝,把王府的下人也被吓得惊心胆颤。最后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王爷派人去宫里把世子妃请了回来。
“吱呀~”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陆羽雪不动声息的走了进去,她看了一眼桌上未动过的饭菜,略显无奈的叹了一声靠向床头。
感觉到有人在身边,珋云木然的抬起头,对上来者的双眸。
与珋云对望一阵后,陆羽雪的视线落到珋云手中的那封被对折的信,她伸手拿过那封信,摊开阅看。信里没有太多的内容,只有三个字:对不起,旁人或许看不懂,但知其内幕的陆羽雪不可能看不懂。
“原来如此…”陆羽雪将信放回珋云的手里,在床沿坐下,以免珋云老是得仰着头看自己。
坐下后的陆羽雪再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的陪着珋云。因为她明白,安慰也是种痛苦,虽然它本身是善意的,可是,以其如此,还不如让珋云自己慢慢去接受事实。
《正史·姬帝传》:建凤二年,正姬帝命工部贾经坛治淮兴修水利,授予重权,又令新科状元凌宝津、榜眼关照山、探花李翩随同,于建凤十年完修。水利建成之后,虽不完全使江淮脱离常年水涝之苦,但也减少重大伤亡。
建凤三年,削官落尾,查去五万余人,收缴所得银倆竟是朝廷两年税金,正姬帝大怒,斩杀一万余,其余或发配边疆或流放。
忙完政事的女皇,一如往常的来到观月楼看书。在那之前,女皇极少会到这个皇宫最高的地方,也许是因为这儿可以对整个京城一览无遗,又或许这儿比御书房呆的舒适,所以女皇便养成了习惯一个人在观月楼看书打发日子。不过,今天有所不同了,女皇今天邀请了即是“弟妹”又是挚友的丞相千金陆羽雪。
两人分别躺在椅榻上享受着初冬的暖阳,在她们之间,摆放了张矮桌,桌上放有糕点、水果盘、茶水、香炉以及两本书,而整个顶台亭也就只有她们二人,显得更加宁静。
“云儿最近可有写信回来?”像是随意的问了一句,女皇的目光依然盯着书看。
“上月倒是收过一封,不过,内容还是在抱怨着北关的气候。”陆羽雪莞尔一笑回道。
“都是举过成年礼的人,还是这般小家子气。”女皇将书放在大腿上,言中略带几分嗔怪。
“呵呵…”陆羽雪倒是被女皇这般模样逗乐了,用手背掩嘴轻笑几声,道:“皇上不也是小家子气?”
“嗯?”女皇困惑的稍微歪着头看向陆羽雪。
“听说前日平玪公主和敏儿在御花园打闹,不慎打翻了皇上最喜爱的兰花,结果罚了二人抄百遍论语。”陆羽雪轻笑地说着不久前发生的事。
“也许…是罚重了点…”女皇尴尬的移开视线。
陆羽雪笑了笑,道:“不过呢,皇上这一年里,越来越有帝王风范了呢。”
听了这话,像是被人重击一般,女皇身子一僵,有些干涩道:“是…吗…”
发觉方才的话触犯到皇上的深心,陆羽雪忙闭口不再言语,同时也暗自责备自己口无遮拦。过了约有一刻,陆羽雪见皇上低沉不语,便知皇上定是陷入过去的回忆里,正欲找个话题把她的思绪拉回来时,太监总管尖锐的嗓音突然响起。
“皇上!不好了皇上!”邓参边喊边气喘吁吁的爬上观月楼顶层,一来到女皇跟前,就扑通跪下,“不好了皇上,太上皇…太上皇突然昏倒了。”
“哗啦—”
书本从大腿上划落掉在地上,宗政玉祯表情一变,“什么!”
太上皇在九月旬就染了风寒,与去年不同,这次是一病不起,再好的药也没有任何奏效,身子骨也日渐的虚弱。因为太上皇曾下令不得将他的病情透露给皇上,所以皇上根本不晓太上皇已病入膏亡。于是,在太医宣告太上皇命挨不过多久,皇上几乎要崩溃了。
“父皇,你为什么不告诉祯儿?”跪在床边的宗政玉祯,眼眶渐渐浮上雾气,在她的身后,同样跪着哭泣的先皇嫔妃以及皇子公主们。
太上皇动了动干白的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无奈之下,伸出颤抖的右手,摸索着枕下。旁边侍候的李贵见状,忙上前帮忙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封封了蜡漆的信,并在太上皇点头的示意下交给了皇上。
宗政玉祯拿着那封信,视线模糊的看着连话也说不出的父亲,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手中的信上。曾经,她是恨过父亲的,恨父亲打伤了贤,还联合大臣逼走贤。可是,再怎么恨,父亲毕竟还是疼自己爱自己的父亲啊,父亲这么做,其实也是为自己好而已,不想让天下人耻笑自己。
“交…”太上皇眼角泛着泪,努力的从口中挤出字样,“给…古亦…贤…”
“父皇,对不起。”宗政玉祯握住父亲干枯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那粗糙的手掌,很凉很凉。
太上皇微笑的看着最骄傲的女儿,然后视线越过女儿,望向自己的妃子和其他的儿子女儿,眼睛慢慢地,慢慢地合上…
“父皇(太上皇)!!!”整个养心殿顿时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建凤三年,太上皇正和帝驾崩,在位三十五年,享年六十二岁。正姬帝下令举国同哀,嫔妃皇子公主守三年之丧,齐梳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