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4
早上七點十分的圖書館，安靜得令人不安。
種可雅手中抱著大疊圖書放進手推車中，每天早上她都習慣到圖書館整理借還的書籍，只有無人的書架間才能讓她安心，前方與後背是高聳的書櫃，嗅到的是老舊的書香和木頭散發的知識氣息，彷彿只要闔上眼，她就能與外界隔離，沉靜在永遠不會說話，沒有任何吵雜紛擾的圖書館內。
「請問有什麼事嗎？」
伸手將解剖學放回書架頂端，鍾可雅低頭拿起推車上的書籍依序放進書櫃。其實早在姜紫泱進入圖書館那一刻起，她就故作鎮定，雖然想忽視那雙冰冷的眼眸，卻還是沉不住氣的發話了。
「抱歉，希望沒打擾到妳。」
雙手環胸，姜紫泱冷淡地說著，顯然沒有任何歉意。
「沒關係，如果會長有空，能幫我的忙嗎？」
抬起頭，鍾可雅給姜紫泱一個微笑，她指了指身邊的手推車，姜紫泱點頭示意。
隨著時針的移動，已經是七點二十分了。鍾可雅抱著語文類書籍來回在書架間走動，而將紫泱則把推車上的小說類擺回對應的書號區。看似普通的舉動，中間卻瀰漫著危險的氣息。她們越是沉默不語，氣氛就像膨脹的氣球，直到瀕臨爆破的零界點，鍾可雅開口了。
「會長是替學姊來的吧？」
抱緊懷中的書籍，鍾可雅冷靜地詢問。
「不，我是瞞著她來的。」
完全沒有停下動作，姜紫泱看了手中的書籍，然後在書架間找尋書碼對應的位置。
「…妳…妳是來叫我放棄學姊嗎…」
不甘心的咬緊下唇，鍾可雅無法掩飾內心的苦澀。即使她知道勝算很小，即使她知道學姊不可能回頭，即使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但是不想聽見會長說實話，就算手中握著不曾擁有的渺茫希望，我都不想讓妳拿走，讓姜紫泱拿走。
「我想妳會錯意了。」
嘴角輕啟，姜紫泱終於停下動作回頭看她。
霎時，鍾可雅傻愣地鬆開雙手，書本在靜謐的圖書館發出駭人的撞擊聲。然而她眼前看見的笑容是這麼真實，可心中卻開心不起來。她很清楚姜紫泱這個女孩，她不可能把學姊拱手讓人，她的笑容後面，可是一頭張牙五爪的野獸！
「妳很聰明嘛。」
看見對方的反應，姜紫泱輕笑。
「我是來警告妳的，鍾可雅。」
上前一步，姜紫泱收起甜美的笑容，她的眼神永遠都高傲得讓人無地自容。
「如果你再親近她一步，我會用我的權利讓妳後悔一輩子。」
或許鍾可雅知道她很霸道，但是沒想到她這麼卑鄙。
「妳也是這樣嗎？用妳的權利束縛學姊？不管是會長的職位…」
嚥下口水，鍾可雅猶豫了兩秒，但她還是顫抖的說出口。
「…或是用妳們的血緣關係…」
就因為是姊妹，學姊才沒有逃離的機會，不管因果循環怎麼輪轉，她始終會栽在姜紫泱的手裡，就因為體內留著相同血液，就因為她們曾經一同待在母體裡。這種優勢是我無法擁有的，就算我把學姊留在身邊，姜紫泱也絕對會搶回去的！
凝重的沉默在兩人間開始蔓延，但不如預期，鍾可雅並沒有看見姜紫泱氣急敗壞的表情，反而…
很平靜？
但這是不對的！會長和學姊是姊妹關係！儘管同性之間就背負禁忌罪名，更何況是**？所以她不該這麼冷靜，她不能坦然接受這一切！她應該用語言辱罵我，或是惱羞成怒的打我，而不要安靜的站在我面前！彷彿一切都這麼理所當然！
…一切都…這麼…理所當然…
「妳為什麼…」
眼前，姜紫泱又恢復了淺笑。
「因為妳說對了。」
坦白的回覆讓鍾可雅閉上雙唇，她無法回擊任何一句話。
「我確實利用優勢來禁錮華希。」
我利用姊妹關係來親近她，我也利用握住她的把柄好讓她聽話。我就是這麼卑鄙，所以才能留住我所喜歡的人。就算弄髒我的手，就算賭上我的名譽，我都要讓華希留在身邊。因為只有她才看得到我，看得到真正的我。
「…是嗎…這就是妳所謂的”愛”？」
我感覺自己笑了，為了眼前可悲的女人笑了。
這卑微又脆弱的愛…
「妳不會明白的，我們之間的關係妳永遠不會懂。」
那是野獸互相舔嗜傷口的羈絆。這種破碎的愛戀過於真實，去除了夢幻糖衣…
只剩下醜陋的部分。
「是嗎，這就是妳的手段？」
鍾可雅收起微笑，她點頭不斷喃喃自語。
「聽著，在她向妳坦白真面目前停止吧。」
姜紫泱厭惡的閉上雙眼不去理會鍾可雅。
「因為妳無法預知她有多畸形，而我也一樣。」
逐漸走遠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直到腳步聲消失後她才轉過身。看著長廊空無人影，她這才鬆了口氣。面對面與會長對質不是好經驗，而且她並不想再嚐試一次。腦中留有印象的只剩”畸形”兩個字，也許我心底已經有了答案，但我卻寧可忽略強烈的不安。
「…姜紫泱…妳所謂的畸形…」
就連妳這樣優秀的學生，都會忘了。
不是有句話叫做物以類聚嗎？所以…
「我也和妳們一樣阿。」
如果要利用手段留住心愛的人，那麼我也可以做到。
在痛苦的低笑背後，或許也躲了一披受傷的野獸。然而暫時獲得解脫的姜紫泱和華希，卻只願意看見美好的一面，過去發生太多可怕的回憶，所以現在要加倍補償回來。用還能微笑的嘴角，迎向短暫的快樂。
「…等…等等…」
雙手推拒眼前強勢的女人，姜懷希背依著牆，完全被鎖在人肉牢籠裡無法逃脫。
「閉嘴，現在只要乖乖聽話就好了，奴隸。」
親吻將華希誘人的頸子，姜紫泱豪不在乎掙扎的舉動，硬是要留下屬於自己的記號。
「這裡、這裡是音樂教室…會有人來的…」
諾大的教室裡只有她們兩人，即使是午休時間，也可能會有社團同學近來使用。但是紫泱卻不聽勸阻，非要把自已拉上桌子，然後強勢地索求她渴望得到的溫暖。眼前的紫泱很不安，在她眼底下除了情慾外，華希還看見了一絲不安。
「只要妳不出聲，就不會引來別人的好奇。」
張口咬住將華希的瑣骨，紫泱聽見她低叫了一聲，嘴角滿意地輕揚。
「…妳、妳今天…不會是去找可雅了吧…」
無法忽視遊走在大腿上的手指，姜華希喘著氣息摟上紫泱的脖子，她抵著對方的耳朵輕聲說著。
「我是去找過她。」
原先霸道的吻已經緩和下來，她沿著華希胸前的曲線直含住上頭的小點，這引起對方一陣顫抖。
「…妳、妳說了…什麼？」
比起現下的快感，姜華希更想知道紫泱和可雅間的互動。她對可雅存在一股莫名的愧疚，因為自己的心始終向著紫泱，她知道這會引來兩邊的不滿，所以才更要取悅紫泱讓她氣消。就算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不如讓自己能死得痛快些，更好。
「…笨蛋…妳這個笨蛋！！」
原本還享受慾望帶來的歡樂，下一秒姜紫泱卻激動的怒吼。她推開姜華希連退了幾步，眼框滲出了淚水，她衣衫不整的顫抖著身軀，一副受風寒又脆弱的小女孩，那雙紫眸透露出來的是極度不安和恐懼，這讓姜華希傻愣在桌上無法反應。
「妳知道她是怎麼樣的人嗎！她會毀了我們！她絕對會！！」
在內心深處，紫泱意識到可雅會作出可怕的舉動，而且足以毀了兩人的關係。
「…紫泱…妳冷靜點…」
華希錯愕的伸出雙手示意要擁抱對方，但姜紫泱卻遲遲站在原地，沒有回應。
「她會把妳奪走…我知道她會把妳奪走…」
已經泣不成聲，姜紫泱軟弱地走向華希，一頭栽進自己唯一的避風港。
「放心，我哪都不會去的。」
擁緊懷裡的女孩，她知道卸下武裝後，紫泱比任何人都要膽小。
「…妳覺得…我很卑鄙嗎？…用妳的弱點來束縛妳…」
將臉埋進華希胸前的柔軟，她身上有一種能讓自己神經舒緩的味道。而自己也只有待在她身邊時，才可以表現出恐懼、不安的一面。面對姜華希，這感覺就像照鏡子，妳不用在鏡子前強顏歡笑，因為映照出來的自己才不會因為軟弱而嘲笑妳，她只會用同樣悲傷的眼神，安慰自己。
「或許吧…紫泱也許有點卑鄙吧…」
溫熱的輕吻讓姜紫泱微笑，她聽見華希這麼說後居然漾起了一絲甜蜜。
「是嗎？妳果然這麼想…」
說不清楚這種愉悅的感覺是什麼，姜紫泱只知道比起”沒有這回事”，或是”紫泱不卑鄙”這些話都來得更令自己安心。因為這是事實，不違背常理的事實，我的確利用手段把她囚禁在自己的世界裡，即使是聲音，都不能洩漏半點的絕對禁錮。
「因為我知道…」
會接受妳的霸道，是因為…
「這是妳愛我的表現。」
閉上雙眼後，我嚐到的是妳苦澀的親吻。
或許這樣扭曲的愛很醜陋
但我卻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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