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chillystar 于 2011-2-8 00:01 编辑

今天是本人25歲生日。

啊……也變成歐巴桑了呢……所以，要更文紀念一下。

在此謝謝一直閱讀這篇文章的人們。非常感謝你們。因為有你們在讀，我才有動力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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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浅縹(下)

（from木下）

“唔……”小澪用勺子攪拌著杯子中的哥倫比亞。地點是世田穀附近的某個咖啡館。因為還沒正式出道，所以不用戴討厭的口罩。初夏的陽光中映照著窗外的牽牛花藤，偶爾一陣吹起咖啡館的落地窗簾，潔白的窗簾仿佛裙裾一樣在風中飛舞。

我緊張地看著小澪。雖然我判斷她不會反對這件事，但我也猜不透她的態度會是什麼。

在我眼中，從我認識小澪和小律的第一天起，就覺得她們是上帝安排好要在一起的一對。一切似乎都完美無缺地運行著。她們在恰到好處的年齡認識對方——在那個大聲說著喜歡你大聲說著永遠永遠也不會躊躇不會害羞臉紅的年齡，在那個喜歡誰就可以無所畏懼為她做什麼的年齡——然後一起長大，手拉著手從國小念到高中，在這些無聲流淌的歲月中，很多東西甚至都不需要磨合——不，確切說，她們性格中許多部分從一開始就是為對方而存在的，小律的大條和（只針對澪）的意地惡，以及關鍵時刻意外的可靠，小澪的傲嬌和含蓄的柔和——對她們來說，這個世界上已經容不下另一個比對方更適合自己的人。說她們是童話中王子和公主的完美搭配也不是過分的形容。而在有限的、可以預見的未來裡，幾乎可以期待她們會一起走下去，就像被精密調好齒輪的鐘錶。這樣的關係在班上暗暗引起許多羡慕，——她們並沒有刻意放閃，她們之間的互動以及隱含的甜蜜像喝水和呼吸一樣自然，就好像，……就好像很久以前在哪裡就被寫好了一樣。——這就是為什麼大家幾乎一致地選她們來扮演羅密歐與茱麗葉的原因。

“和姬子醬本人談談不是會好嗎？”小澪忽然說了這句話。

“……會嗎？”我局促不安地問。

“也是呢……姬子不是那種會坦率地談自己想法的人。”澪同情地點點頭。

“秋山醬！”我忽然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秋山醬也是喜歡田井中醬的吧！所以，會想要在一起嗎？如果遇到困難，也會不計一切在一起嗎？”

澪的臉忽然一下紅了。嘴唇囁嚅著好像想吐槽，但最後還是沉默著低下了頭。但露在長長的黑髮外面燒紅的耳尖，在這一刻出賣了她。

我期待著她能說出一句我意料之中的帶著傲嬌但又充滿暗示性的話。我當然不能等待她直截了當說“是的”（當然如果真的是這樣也很好），但哪怕是一句“什麼呀，那傢伙……”對我來說，也是莫大的鼓勵。

下午的陽光中，咖啡館的一角陷入了沉默。

這樣的沉默讓我忽然害怕起來。——這樣的沉默已經超過了會以一句“什麼呀，那傢伙……”這樣羞澀的默認而結束的時間了。

我終於聽到一聲輕輕的歎息。

“我不知道呢……”小澪說。

這句話絕對不是默認的意思。我從這句話中體味到一種奇怪的寒意，抬起頭，小澪已經恢復了正常，用勺子繼續攪著咖啡。完全是一副平靜的狀態，連手也沒有抖。

“不……不知道的意思是？”我小心翼翼追問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小律，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和她在一起，任何意義上的。”她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不，這句話字面上的意思雖然是“不知道是不是”，但我為什麼可以清楚地嗅出“知道不是”？至少是有明確的傾向性。

“小澪不是認真的吧？”我開玩笑般確認。

“嗯。……”她思考了一會，慢條斯理地說，“我最近經常在想，如果我一開始認識的不是她而是別人，情況會不會不一樣。”

“我只是，”她停了停，“太習慣她了吧。也許”

這句話內涵太過豐富，其暗示性又太過可怕，我都能感覺到我的手在發抖。

公主經常在想，如果一開始她認識的不是王子而是某個大臣或親王或大公，她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換言之，成為太子妃，成為大臣的太太或親王的太太或者大公的王妃，和王子本人（或大臣或親王或大公）是什麼樣的人沒有關係，無非是命運的安排——再往下想，假設當初遇到的是別人，這麼走下去也很是順理成章；而如果這以後的人生中，因為命運的巧合再邂逅別人，最後變成別人的什麼人，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明明不關我的事，為什麼是我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是我們想太多，還是小澪作為當事人，和我們的感覺真的不同？是小澪沒有意識到自己隨小律的感情，還是一切真的如她所說，只是太習慣小律，而我們也太習慣了她們在一起的情景，其實，這只是習慣，是否真的有愛情這種東西還在未定之天？

“對女生來說，這樣的事情，真的很難說。……”小澪喝了一口咖啡。閉上眼睛。

“……”我沮喪地點了點頭。

“啊，我這樣說不是給你洩氣，你還是最好和立花談談，這樣才能確定彼此的心意。就算她不是個坦率的人，談談總不會錯。而且……”

她沉默一會，端起咖啡杯，意味深長地說：“你知道，……唯和梓是真的會在一起的。如果你用剛才的問題問她們，她們肯定會給你肯定的答覆。”

我點點頭。

微風吹起澪身後的窗簾，澪半邊側臉映照在燦爛的夕陽中，長長的睫毛顯得格外美麗和寧靜。這一切讓我充滿了失望和沮喪。我不得不承認我想錯了，我根本不該約澪出來，——澪根本就是站在姬子的立場上。她的質疑與平靜深深動搖了我的世界觀。

後來似乎又聊了別的什麼，直到小律來接她。

對小律來說，這一切都正常到不能再正常吧。——只是她接小澪回去的一個普通的下午。和我隨便寒暄了幾句，拿過小澪的包，把機車頭盔遞給小澪，去水台結了帳，回頭對我笑了笑，澪和我招招手，兩人走出了店門。

但我卻不能用普通的眼光對待這種看起來好像過小日子般的舉動。我想，小律不知道這一切。這讓我看著她對小澪的親切舉動時，心中充滿了悲哀。

也許是不知道比較幸福吧。我目送小律的機車消失在小巷盡頭，默默地發呆。

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小律在那時早已知道了這一切。

沒人告訴過她，她只是自己感覺到了。唯倒下之後，HTT宣佈暫時停止活動。利用閑下來的時間，小律在月刊文藝春秋上開了一個小專欄（也是拜這個專欄巨大的人氣所賜，HTT才能在這段時間內幾乎一直維持人氣不墜），回憶HTT這幾年的時光，同時也坦率地寫下了自己那幾年的心路歷程。

“我能感覺到MIO那段時間和我變得有點疏遠了。”在第二期上，她寫道。“雖然打罵玩笑還是一如既往，但我能感到那種打罵玩笑只是過去慣性的繼續，而不含有任何其他的意義。

“我當然也繼續配合她。在後臺和練習課上，繼續捧著腦袋哭喪著臉對待她無情的手刀。但私下裡，想起這些手刀，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從心底流露出笑意。

“我經常想，是因為出道了，所以她變了嗎？還是這一切原本都很正常，只是我太孩子氣，所以怎麼也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也許我們真的只是青梅竹馬的朋友而註定要漸行漸遠？

“當然我也不止一次悄悄流淚。我想，澪是那麼美麗又是那麼可愛，任誰也都會愛上她。她可以跟任何人在一起，有更好的生活，——這麼想來她選擇了任何一個優秀的男性也是很正常的吧。不，毋寧說不是這樣才更奇怪。

“但是，無論怎麼想，我似乎只能和她在一起。除了她，在這世界上我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

“我開始組樂團，完全是拜她所賜。如果不是她一直堅持學著貝斯，我也不會一直堅持學打鼓，畢竟對女生而言，打鼓是一件不輕鬆的事，更何況是我這樣從小到大都沒長性的我。後來無論是在櫻高，還是在大學，她默默的堅持，都是我繼續努力下去的動力。因為這個原因，HTT才可以最後出道。

“可以說，是她改變了我的人生。而這樣的人生，我不想和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一起度過。

“我經常拿這樣的話安慰自己：我們都七老八十了，她再也無力愛上別人的時候，也許，她終將愛上我。”

最後當然還是紬給我想辦法，讓我在晚宴結束後去找立花。這似乎是她能把我們湊在一起的難得的機會。

但立花沒有回答我。

在那之後不久，就在twitter上看到她要去臺北的消息。

@Tachibana（按：Tachibana=立花）: 各位：我要去臺灣大學交流1-2年。

@Mugi（按：紬）：立花醬好突然啊。

@Tchibana：寺島教授要去台大任客座教授，我作為助教也要跟著去的緣故。

@Eri（按：繪理）：哇，立花醬不要走~

@Yui（按：唯）：#@Eri：哇，立花醬不要走~

@Akane（按：茜）：#@Eri：哇，立花醬不要走~ #@Yui：#@Eri：哇，立花醬不要走~

@Ichigo（按：一戀）：之前有去過臺灣嗎？

@Tachibana:沒有。

@Tachibana:聽說臺北和東京挺像的。

@Ichigo：希望能住得習慣。

@Ichigo: 你學會說中文了嗎？

@Tachibana: 沒有，暫時說英文也沒問題。

@Ritsu: 不要緊！在日本生活我不需要英文！一張破紙決定不了我的未來！

@Nodoka（按：和）：祝一路順風。

@Mio: 別在這兒給我丟人了拜託！#@Ritsu: 不要緊！在日本生活我不需要英文！一張破紙決定不了我的未來！

@Mio：立花醬在臺北好好照顧自己啊。

@Azunyan（按：梓）: 立花前輩一路順風。

@Yui: 梓喵上次電視節目上介紹臺北名小吃那個是啥？是豬排嗎？

@Azunyan：唯前輩您就不能暫時忘掉吃這個詞嗎？

@Yoshimi（按：砂原良美）：#@Akane#@Eri：哇，立花醬不要走~ #@Yui：#@Eri：哇，立花醬不要走~

@Kyouko(按：清水響子) ：#@Yoshimi #@Akane#@Eri：哇，立花醬不要走~ #@Yui：#@Eri：哇，立花醬不要走~

@Natsumi（按：松本美冬）：#@Kyouko #@Yoshimi #@Akane#@Eri：哇，立花醬不要走~ #@Yui：#@Eri：哇，立花醬不要走~

@SawakoSensei!（按：佐和子老師）:立花醬！老師會想你的嗚！！！

@Tachibana：哈，謝謝大家，我會多多注意。承蒙大家照顧了。

@Ai(按：土屋愛)：#@Natsumi #@Kyouko #@Yoshimi #@Akane#@Eri：哇，立花醬不要走~ #@Yui：#@Eri：哇，立花醬不要走~

@Akiyu(按：宮本明夕)：立花醬果然是要遠走高飛的人呢。吶，立花醬大好き～——開玩笑~但臨走之前不被表白一下也太可惜了。

@Nobuyo（按：中島信代）：立花醬走之前來俺家居酒屋坐坐啊。

@Mibana（按：佐伯三花）：#@Ai#@Natsumi #@Kyouko #@Yoshimi #@Akane#@Eri：哇，立花醬不要走~ #@Yui：#@Eri：哇，立花醬不要走~

那天我出完任務到新千歲（按：札幌機場），打開手機才看到這條更新，下面已經滿是三年二組一把鼻涕一把淚挽留的語句了。

大腦一片空白。我坐在休息室，想了很久，小心翼翼地發出這條消息：

@Shizuka：立花醬，在國外，請好好照顧自己。在日本等待你回來。

立花向來沒有一條條回復twitter的習慣，但她很快就回復了我這句話。

@Tachibana：多謝。請在國內也好好照顧自己。#@Shizuka：立花醬，在國外，請好好照顧自己。在日本等待你回來。

看著這句話，心裡湧起一陣帶著酸楚的溫暖。

在她預定離開日本的那一天前，也就是小律和小澪婚禮的一年前。新年前夕的夜裡，我打電話給她。

仔細想來，那好像是我最後一次試圖帶著積極的態度去試探她態度。我抱著希望，以為在那個夜晚，我們會說出一些更坦誠的話，無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那天晚上，在東京，我撥通了她在京都的手機。

“請問是立花醬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雖然知道接電話的肯定是她。

“哈？啊……”

等等！我的心一下子緊了。

“立花醬啊……找找看呢……好像現在不在的說。嘿嘿……是小靜~”

接電話的是唯。我的心猛然沉下去。

在以後的人生中，一回想起那個萬箭穿心的時刻，我還是能感到那種恍如昨日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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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中小律的話“我經常拿這樣的話安慰自己：我們都七老八十了，她再也無力愛上別人的時候，也許，她終將愛上我。”,這句話來自土耳其作家Orhan Pamuk的小說《黑色之書》，原文是

“我還要等你多久？一扇門接一扇門，一扇窗接一扇窗。……

等我們都老了，到了八十或九十歲，等你再也無力愛上別人時，你終究會愛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