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吉田步美跑得很急,甚至把圆谷光彦和小岛元太甩出几步的距离,由于剧烈的运动,双颊异常潮红,刘海被汗打湿了,贴在额头上。
许是照顾江户川柯南已经成为了习惯,毛利兰被吉田步美那一声唤回了思绪,蹲下身,小心替吉田步美擦拭着额头,脸上还漾着十分勉强的笑意,似乎刚才那个失意的毛利兰从没出现过。
“小兰姐姐,我们看了新闻报道了,那个……”吉田步美支支吾吾,考虑着应该怎么开口才合适,这一个月实在是发生太多的突变了,新一哥哥不知道为什么就跟坏人在仓库爆炸里面同归于尽,博士又告诉他们,柯南跟着美国的亲戚走了,灰原也走了,连小兰姐姐都失踪了,总是找不到。吉田步美觉得很恐慌,陷入泥淖的沼泽,动一动,就陷得越深。
毛利兰的微笑僵在了唇边,触碰吉田步美的手也停住了,吉田步美觉得毛利兰的手指好冰冷。
“小兰姐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新一哥哥一定在天堂很幸福。”圆谷光彦小声地说着,话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小岛元太张大眼睛看着毛利兰,喘着气。
毛利兰收回手,站起身体,忽略了起身那一瞬的晕眩,闭上眼睛,缓缓道,“谢谢你们,我没事。”
灰原哀冷冷地看着,心又开始无法抑制地痛,这一个月来,毛利兰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谢谢你,我没事。”“我很好,多谢关心。”可是事实真是这样吗?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落寞,她的忧伤,又有几个人能够看到?每个人都那么自私,自私地利用关心的名义去逼她一次次回忆那些不堪的回忆,让她一次又一次陷入痛苦。甚至用那种该死的同情的眼光去看她,他们到底是有什么资格顶着爱的名义去伤害她的兰?
也许时间会抚平一切,那些所有的伤痛,会慢慢淡去。
灰原哀上前一步,揽住毛利兰的肩膀,搂紧,希望能把自己的勇气传达给她。
“这个大姐姐是?咦?小哀?!”吉田步美的眼睛因为惊讶瞪得很大,刚才灰原哀一直站在毛利兰背后,吉田步美又由于心急,没注意后面那个高个子女生,直到灰原哀走上前,这才让几个小孩子看清。
“啊?是啊,大姐姐和灰原好像!”圆谷光彦也有点傻了。
“大姐姐,你跟灰原是亲戚么?她和柯南真的都跟国外的亲戚走了吗?”小岛元太很不习惯这一个月没有柯南和灰原哀的日子,连吃鳗鱼饭都没胃口了。
“我叫宫野志保,是灰原哀的表姐,她被在英国的亲戚接走了,至于江户川,博士没告诉你们,他被他美国的父母接回去了吗?”灰原哀的口气有点不善,虽然没法指责这群单纯的孩子,她还是很不高兴他们这样又一次刺激毛利兰,她已经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回报这几个曾经给过她友情和温暖的少年侦探团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柯南和小哀再也不会回来了……”吉田步美有些怯怯的,这个小哀的表姐和小哀真的好像,连气质都一样,冷冰冰的,想到他们不会出现了,吉田步美还是小声哭起来。光彦和元太一左一右地安慰起来。
“志保,你吓到他们了。”毛利兰无奈地看了一眼灰原哀。
“对不起,但是我想兰也累了,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先带她回家了。”灰原哀的口气并没有道歉的意思,说完就拥着毛利兰朝事务所方向走。
谢谢你,小哀,我是累了,好累,柯南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转身的一刹那,毛利兰生硬地憋回了眼角即将滑落的泪。
对不起,兰,原谅我也是个自私的人,究竟我当初那么不择手段把你从那个封闭的世界带出来对不对?这是个更加残忍的世界,那么多折磨人的现实,那么多让人心碎的过去。
灰原哀和毛利兰又来到了那天的河堤大坝,毛利兰拉着灰原哀在河堤边坐下,两个人不发一语望着平静的河面。还是冬天,北风凛冽,挑起了毛利兰的长发。
新一,你依旧是我心里一道无法痊愈的伤口。
“小哀,我还是不够坚强对不对?”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的,不能再好了,工藤留在你心里的伤口,就算表面看起来完好无损了,一旦到了阴雨天,还是会隐隐作痛吧?曾经喜欢过的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连我都无法否定,工藤在我心里,还是有影子的吧?他,是我们的初恋呢。
“小哀,我听说,爱的感觉其实就是一种激素吧?”毛利兰有意拨弄着身前已经枯黄的野草,拽下一根,用拇指和食指轻捻着,“是叫荷尔蒙么?”
“也不尽然,确切的说,是一种叫苯氨基丙酸的激素。”灰原哀迅速从脑子里搜索到这一个生物名词。
“什么嘛,好难听,不愧是学生化出身的大博士,那你相信这个么?”
“……”什么时候都不忘揶揄一下自己,灰原哀无力地笑了笑,“就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当人类的大脑分泌苯氨基丙酸的时候,就会产生爱的感觉。所以爱情本就不来自心,而来自脑垂体,这个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而是本来就这样。爱上一个很可以很难,也可以很容易。”
“宫野志保你这个笨蛋!你就不能不那么学术化么?那些刻骨铭心的东西,仅仅是苯氨基丙酸就可以解释的吗?”毛利兰有些恼怒地扔了手上的那根草,瞪了灰原哀一眼,就在灰原哀以为毛利兰要发脾气的时候,毛利兰紧紧地抱住了灰原哀,“小哀,如果你深刻地爱上一个人呢?你还会坚持这个说法吗?”
“即使我受到的教育这样告诉我,可是我宁愿相信,我是用心在爱一个人,那份爱,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黯淡,也不会因为岁月的无情而消散。”灰原哀一字一句地认真地说着,兰,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小哀,你还记得我平安夜跟你说的话么?”
“什么?”
灰原哀感觉到毛利兰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暖暖的气息拂过耳朵上的茸毛,痒痒的,“如果非要跟小孩子在一起,我会选择小哀的。”
我会选择小哀的。灰原哀精致小巧的耳朵腾地红了,毛利兰能感受得到那小小的耳朵散发出来的热气,笑着退开了身体,小哀很难得会脸红。
灰原哀庆幸毛利兰退开了,那不受控制的心跳,差点就要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小哀。”
“嗯?”
“我们回家吧。”
“好。”
灰原哀站起身,朝毛利兰伸出右手。毛利兰对灰原哀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将自己的手放进那个干燥温暖的手掌,借着灰原哀的力气站了起来。
“小哀。”
“嗯?”
“我要你像上次一样,背我回家。”
“……”
毛利兰狡黠地笑了,在灰原哀转身的一瞬跳上了那不算宽广甚至略显单薄的背,灰原哀惊了一下随即托住毛利兰的腿,朝事务所走去。
“小哀。”
“嗯?”
“我想,我开始对你分泌苯氨基丙酸了。”
“嗯。”
“什么嘛,你反应好冷淡哦。”毛利兰惩罚性地收紧了圈住灰原哀脖子的双臂。
兰,这个玩笑不好笑啊,我会当真的,对于我这个对你别有用心的人……灰原哀闭上略带哀伤的眼,脚步未停,罢,能这样背着你,陪你一直走下去,我已经很满足了。
夕阳把两个重叠的身影拉得很长,河堤无限延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