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大学的寒假远比高中的要来得舒服，没有升学压力，没有多得永远做不完的作业，毛利兰在上大学之后，假期都会用来打工，尝试各种各样的工作来提升自己各方面的能力。大三也已经过了一半，妃英理的建议就是毛利兰同学可以正式去妃律师事务所见习了，妃英理会找一些简单的案子让她试着处理，正好律师资格证毛利兰前不久刚考到了。

与此相对，灰原哀身为已经工作的人，假期自然与她无缘，依旧朝九晚五地去实验室。毛利兰心疼灰原哀每天带着一身疲惫回家，两个人之间似乎蒙上了一层纱，变得若即若离起来，哪怕灰原哀还是一如既往对她好，迁就她，宠爱她，就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毛利兰也想过是不是灰原哀还在因为新年祭那件事情生气，撒娇耍脾气，什么花招都试了，灰原哀属于软硬不吃，让毛利兰不要担心之后还是一脸心事重重。

一月的天气很湿冷，灰原哀整天愁云惨淡之后还是病倒了。和毛利兰在一起之后的第一场病。高烧39度。毛利兰第一反应还是带她去看医生，灰原哀一句轻飘飘的“我不就是医生么？”就把毛利兰打发了。即使灰原哀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医生，对于这些医理也掌握得八九不离十了，毛利兰拗不过，找了冰块给她冰敷，喂粥又喂药，表现出一个二十四孝老婆该有的一切优良品格。

“好了，兰，药我也吃了，时间不早了，阿姨那边还在等你吧？”灰原哀喝掉杯子里最后一口水，仰头看毛利兰，苍白的脸红得一点也不健康。

“小哀，你这样我不放心，不如我跟妈妈请个假，今天我在家里陪你吧，至少让我等到你退烧。”开玩笑，现在让她离开家，万一这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家伙把自己弄得更严重怎么办？她到时候找谁要人去。

“兰，我又不是小孩子，一会我就要睡觉了，你在旁边看着我也无聊，”灰原哀咬咬下唇，揪着被子一角，“而且，阿姨也没有表明态度同意我们在一起，如果你为了我荒废工作，不是给我加一条罪名吗？那以后阿姨对我的印象不好怎么办？”灰原哀说这句话完全是想缓解一下气氛，略带自嘲的口吻反而让毛利兰难过起来。

“那……你答应我要好好睡觉，水我就放在床边，起来上厕所要多加件衣服，不能再着凉了。”

“行了，你比上了年纪的女人还啰嗦。”

“你是在嫌弃我吗？”事实证明女人是说不得的，毛利兰只需要眯一眯眼睛，灰原哀就害怕了，一心急就把自己给呛到了，咳个不停，毛利兰又是一阵担心，不住地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口里还要不停地埋怨着什么“让你不听话”之类的。

毛利兰还是在轻吻了灰原哀的额头之后出门了，往律师事务所的方向走了两步就转了脚尖，踏上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米花町2丁目21番地。

去见冲矢昴是早就计划好的，一直没能提上日程，一来她每天要忙妃英理布置的任务，二来她空余的时间都跟灰原哀混在一起了，见冲矢昴的事情她不想让灰原哀知道，怕那个人误会。今天灰原哀的病是不是个契机呢？

大铁门旁的墙上“工藤宅”很显眼，毛利兰试着推了一下，门就开了。穿过小庭院到了正门口，木质大门关得很严实，毛利兰按了几下门铃，没有人应，敲了几回，还是没有人。难道冲矢昴不在家？说不失望肯定是骗人的，毛利兰对着木门发起了呆，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踏进过这个房子了，那段给工藤新一打扫房子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她甚至记得哪个柜子上有被撞出来的凹痕，哪件东西又摆放在哪里，她还很小女人心思地把她和工藤新一的合照放在了工藤新一房间里最显眼的地方。在工藤新一失踪的日子里，都是她在布置这个房子，直到冲矢昴住进来。她对工藤新一刻骨铭心的爱恋即使被冲淡了，那种思念的习惯一时还是改不了。毛利兰产生了疯狂的念想——进去看看，趁现在没有人，进去看看这间充满回忆的大房子。

备用钥匙在墙角右数第四个花盆下面，毛利兰轻车熟路地用钥匙打开大门，门开启的声音也掩盖不了毛利兰紧张的心跳声，她好像在做贼一样，偷的不是财物，而是一些无法割舍的留恋。

在玄关处脱了鞋，蹑手蹑脚地走过客厅，所有的摆设与她记忆里完全重合，看来冲矢昴并没有乱动主人的东西，或者说……根本是懒得动吧？

毛利兰没有去二楼的卧室，在书房门口缓住了步子，工藤新一家最大的地方就是书房了，堪比一个小型图书馆，一排排大书柜，堆满工藤优作收集的侦探小说以及各种领域的书籍。这里也是他们童年最爱捣蛋的地方，是她邂逅江户川柯南的地方。也许……

毛利兰扭开书房的门，穿过几排书柜，提起的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冲矢昴就站在那里，阳光透过天窗照射进来，洒在他亚麻色的头发上，空气里的尘埃仔细地描绘出阳光的轨迹。冲矢昴捧着一本不知名的书忘我地看着。

“新一……”毛利兰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十几年的了解，那些朝朝暮暮的相处，工藤新一看书时的小动作，冲矢昴做得分毫不差。她早该怀疑的，只是她不敢，明明知道工藤新一已经死了，如果冲矢昴不是工藤新一，是不是又要再一次接受那个人已经离开人世间的事实？那太残忍了。

冲矢昴捧着书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那个温和的男人把视线从书上挪到毛利兰脸上，“是兰小姐啊，来这里纪念工藤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回避。”忍让，体贴，这个男人就像戴着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虚伪，可是还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还要纪念吗？你不就是工藤新一吗？”毛利兰逼近到冲矢昴面前，冲动地揪住他的毛衣摇晃他。

“兰小姐，你冷静一点！”冲矢昴稳住毛利兰的身体，“我知道工藤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可是我不是他啊，你这样的话让他知道只会更难过。”

“不是的，不是的……”毛利兰不住地摇头，有眼泪飞溅到冲矢昴脸上，再顺着他白皙的脸滑落，“你就是新一对不对？我以前怀疑柯南就是新一，每次都被骗过去，现在你变成冲矢昴又要骗我吗？”

“兰小姐！”一向温和的冲矢昴居然吼了毛利兰，毛利兰被这突然的一声喊得安静下来，眼眶里还蓄着没来得及滚落的眼泪。

“我真的不是工藤新一，如果你说的柯南就是工藤新一，我可是和那个柯南一起出现过，你要怎么解释?你能拿出我是工藤新一的证据吗？”

“什么证据，我不管证据，我只相信我的直觉，我对新一的感觉，我不会认错，我喜欢了那么久的人，那种感觉，我怎么可能认错……”毛利兰的声音越来越低，揪着冲矢昴衣服的手渐渐脱力，垂在了身侧。

“我可以理解你，不过既然你没有证据……”

“谁说没有证据？我可以证明你就是工藤新一。”一道清冷的声音透着虚弱，打断了冲矢昴的话。

毛利兰和冲矢昴同时看向声源，灰原哀裹着呢绒大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两个面前，被病折磨得没什么血色的脸，仿佛风一刮就跑。

“小哀！”毛利兰尖叫着跑过去扶灰原哀，灰原哀急着只说了一句“你”就止不住咳嗽起来。

“你怎么出来了呢？你的病还没有好。” 毛利兰慌得脑子都要充血了，生怕灰原哀有个好歹，她要怎么办？

“我不出来，怎么帮你揭穿这个冲矢昴的真面目？我不出来，怎么帮你解决你一直以来的心病？我不出来，怎么找到一个让我自己死心的理由？”

空旷的书房，静静地回荡着灰原哀的话，温度降到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