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政治婚姻
依舊倚窗而坐，舉杯對月，瑾楠腦子裏卻是一遍一遍閃過那夜月光下小七含淚的眸子。她說：“阿瑾，你喜歡我嗎？喜歡我嗎？”攪得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最終也隻能輕輕刮了那孩子的鼻梁，道：“當然喜歡，就像親妹妹一樣。”換來的，是那張稚嫩的臉頰上，落寞的笑。
像親妹妹一樣？敢這樣和皇族攀親戚的，怕這天下也隻有自己一個了吧。
瑾楠是真的在裝傻。處在這寂寞深宮之中數載，龍陽之好，對食之事，多多少少也見過一些。隻是自己和小七？似乎是難以想象。不知道怎麼麵對，便裝傻好了，反正自己，本就是個冷血的人。明知不可能，便早斷了那孩子的念頭，長痛不如短痛，小孩子嘛，過一陣便好了。
隻是小七，已經好幾天不來找自己了。
“師妹。”為見其人，先聞其聲，子墨的聲音隨著震動的氣流傳入耳裏，身後門隨即便被推開，白衣男子執扇而入。瑾楠放下酒杯，轉身，抬眼看著。男子的眉緊緊皺著，不見往日的隨和瀟灑，嚴肅得讓瑾楠心頭一怔。“這次是誰？”
“國子監祭酒蘇大人。”子墨提了瑾楠的酒壺，仰頭便喝，酒沿著嘴角滑落，白衣上留下斑斑痕跡。
“師兄，那是我好不容易偷來的塞外葡萄酒，你怎麼能拿來洗衣服？”瑾楠淡淡扯了嘴角，平淡的口氣聽不出情緒。子墨是去任務點接了新任務，也就是說，這次他們暗衛隊的刺殺對象，便是當朝的國子監大祭酒蘇大人。蘇瑞之，兩朝忠臣，書香門第，名門望族。瑾楠捏了捏空空如也的酒杯，依舊沒有表情。
“蔡京那老賊，如今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皇帝老兒對他言聽計從。蘇大人一心為國，皇帝老兒居然也信了蔡京的反賊之詞，不過是拿了蘇大人的文章胡亂挑是非！”子墨隨手擦了嘴邊的酒漬，咬牙切齒。
蔡京，當朝丞相，皇上麵前的大紅人，本質上，不過是個禍國殃民的惡賊罷了。
瑾楠放了酒杯站起身，走到子墨麵前，正色道：“這是我們的第一個任務，不許有誤。還有，記住隔牆有耳。”子墨氣急敗壞地落了酒壺，吼到：“你這是為虎作倀！難道要讓蘇大人成為第二個慕容將軍？”
身體微微一震，瑾楠眼睛暗了暗，隻道：“我自有安排。”開什麼玩笑，慕容家的痛，天下間有這一個便夠了。
子墨愣愣的看著麵無表情的瑾楠，咬咬牙，也不再說什麼。既然是自有安排，自己便信了，當年護國將軍慕容大人被蔡京陷害，滿門抄斬，眼看忠義之士含恨而終，自己這等無名小輩隻是敢怒不敢言。今日，為國為民，都要保蘇大人周全，不讓悲劇重演。
沉默半晌，子墨這才想起還有另外的事要與瑾楠說：“師妹，今日遼國大使來訪，據說是求親。兩國聯姻，平息戰事。”瑾楠愣愣，前幾日五公主才許了左衛將軍，如今來求親，怕不是六公主安德？說來安德與小七同歲，不過長了幾個時辰，十四的年紀便要出嫁嗎？
子墨看看瑾楠緊鎖的眉，猶豫片刻，又道：“據說遼使指名要七公主……”
“什麼！”瑾楠轉了頭瞪著子墨，一臉不敢置信，“為何指名？"
“眾公主中茂德公主容貌出眾，天下皆知，遼人指名要七公主，也不足為奇。遼使還說，六公主與七公主年紀相仿，若還是覺得不妥，去了大遼三年後再成婚也是可以的。”
瑾楠坐下，輕輕按著太陽穴。很明顯，不過是一個人質而已，成婚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公主在大遼，也就多一份保障。如今遼強宋弱，皇帝將小七送去遼國換取邊境片刻安寧，也不無可能。隻是，皇上真的舍得讓小七去那異國他鄉嗎？
“皇上答應了？”
“隻說考慮一下，但看那樣子，差不多是同意了。”子墨知道七公主與自家師妹交好，小心觀察瑾楠的臉色，果然看見那張冰冷冷的俏臉瞬間暗了下來。
“暗殺任務交給你負責，我去找小七。”瑾楠落下一句話，拔腳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卻是被子墨拉住了衣袖。
“交給我負責？你不是說你自有安排嗎？”子墨一臉驚恐加無奈
瑾楠意味深長的笑笑，奪了子墨的扇，彎腰在那沙土地上一番揮舞。停下後衝子墨挑挑眉道：“你有這個能力的吧，師兄？”語畢隨手一抹，地麵又恢複成最開始的模樣。可子墨分明看清也記住了瑾楠寫在地上的那五個飄逸大字——
狸貓換太子。
嗬，我的好師妹，你還真是充分相信你師兄啊。師兄可不能叫你失望了。
瑾楠施了輕功，三下兩下便到了小七的住處。說來這風茂苑瑾楠這也隻是來第二次，從來都是小七主動來找自己，自己是壓根兒沒有串門兒的習慣。記得第一次，還是那孩子在自己這貪了杯，醉得稀裏糊塗，無奈之下才不得已抱著她回了這兒。一個醉貓兒指路，那夜可是讓瑾楠一頓好找。
三更了，燈卻還燃著，瑾楠翻入後院，湊近了窗細聽裏麵的動靜。沒有聽到小七的聲音，卻是六公主安德在細細安慰。兩姐妹同齡，自是關係好，現遇上這樣的事，安德心裏也不好過，於是夜了也到小七的風茂苑看看。瑾楠轉身想走，人家兩姐妹在說話，自己這貿貿然進去也不好。先不說打擾，若是讓安德知道自己和小七關係如此親密，似乎也有的麻煩。
剛邁腳要走，另一個聲音卻又突突傳入耳裏。
“六妹七妹，其實……為兄還有個辦法，一箭雙雕，隻是還未與父皇提起。”三皇子看著坐在床沿的兩個妹妹，一陣心疼。“三皇兄，你還有何辦法，快說來聽聽。如何舍得七妹去那異國他鄉，父皇定是糊塗了才會答應那遼使。”六公主安德一手攬著小七，大大睜著眼瞅著這已成年可以信任的皇兄。
“這辦法……有些危險，但……”三皇子吞吞吐吐，看了看梨花帶雨的小七，這才又繼續道：“那遼人不過是聽聞了民間傳說，說七妹貌美如仙，得了幾幅七妹的丹青便被迷住。可遼人並沒有見過六妹，若是能讓遼人覺得六妹更加漂亮，說不定就會放棄指名七妹。”
“三皇兄，你這是在說笑。安德自知不如七妹漂亮，你這又如何讓遼人……”六公主狠狠歎了口氣，仿佛覺得皇兄在說廢話。小七也抹了眼淚，道：“即便那樣，小七也舍不得讓六皇姐去啊。”
三皇子卻是搖了搖頭：“既然遼人沒見過六妹，我們何不來個狸貓換太子。找個美麗女子，與遼人說那便是六公主。”語畢，兩個女子全都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狸貓換太子？這實在是太危險了，父皇又如何能同意。若是遼人發現，到時邊境戰亂，苦得也隻是黎民百姓啊。
“危險是肯定的，但隻要謹慎些，便也沒什麼好怕。父皇那我能想辦法說服，況且，人選我也有了。”三皇子笑著，輕輕摸摸小七的頭，道：“隻要小七答應，一切就好辦……”
“三皇兄，你說的究竟是誰？”安德不明所以。小七卻是心頭一震，咬了下唇，說不出話，那個人……
“三皇子的主意實在是妙哉！讓卑職代替六公主，不僅達到了聯姻的目的，屆時遼人也無法得到所謂真正有用的人質。卑職精通暗殺，必要時候還能亂敵國軍心，裏應外合，實在是長遠之計啊。”瑾楠翻窗而入，立於窗前，淡淡笑著看著屋內驚慌的三人，“卑職貿然而來，望恕罪。”雙手抱拳，微微頷首，卻是不卑不亢。
“阿瑾！”小七跳下床，幾步跑到瑾楠麵前，拉了瑾楠的手，慌亂的解釋著：“不是的……不是的……我……”瑾楠稍稍使力，抽出了手，退後一步，道：“七公主，為國效力是卑職的職責，能幫助公主殿下，更是莫大的榮幸。請公主殿下相信卑職。”
三皇子從最初的驚慌中清醒過來，笑了：“不愧是暗衛隊長，深明大義，本皇子信你。如此重任，也隻有你。明日清晨我便去與父皇說，到時安排你以大宋六公主的身份和小七一起與遼使見麵，成敗在此一舉了。”說罷笑著出了房間。離早朝不久了，不如此時便去候著，早朝前便說了這事，也好替父皇解憂。
六公主此時還愣愣的坐在那，好半天才細細打量起這個聞名已久的暗衛女隊長。眉清目秀，氣質頗佳，確實是不比小七遜色，隻是兩人並不是一個類型，若是遼人對這等冰美人沒有興趣可如何是好？況且聽聞這隊長比自己要大上兩歲，這又……
瑾楠看出了安德的憂慮，笑笑：“六公主不用擔心，隻要說長幼有序，六公主未嫁，七公主就不能嫁。到時在朝堂之上隨機應變一番，就絕對沒有問題。年齡也不過是兩歲的差別，稍稍化妝，沒有人會注意的。”安德這才放了心，其實換做是自己，可能在七妹與這隊長之間，也會選這個冷冷的女子。畢竟娶親，七妹來說還是稚嫩了些，做妃子似乎有些難以接受。
事情既然解決，六公主也打道回府了。事情一結束，便困了，早早回去休息的好。
“阿瑾……”小七拉了瑾楠的衣袖，死死不鬆手。阿瑾必定是討厭自己了，討厭自己利用她擺脫政治婚姻，更討厭自己說喜歡她。對食之事，阿瑾是不是覺得很惡心？阿瑾討厭自己了，所以賭氣，所以要離開自己去那遼國了。怎麼辦……怎麼辦……
修長的手指點在小七的鼻尖上，瑾楠難得溫柔的聲音響起：“別亂想。我隻是不想把小七的幸福葬送在異國他鄉罷了。你還小，我還想看著小七長大後，遇上中意之人，穿了大紅嫁衣幸福的樣子。”
“阿瑾……我喜歡你……隻喜歡你……”
“乖。以後一定有一個瀟灑倜儻的優秀男子給小七幸福，小七要好好珍惜。小七要記得，你的幸福是我救回來的。”瑾楠拍拍小七的頭，拉開了拽著自己衣袖的手，淡淡笑著，翻過窗子，消失在夜色裏。
“阿瑾是笨蛋，說了隻喜歡你，隻喜歡你啊……”小小的身子倚在窗前，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