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到大遼
三日後，瑾楠著了另一身白紗，踏上了前往遼國的旅途。臨行前，交給子墨的，除了象征暗衛隊長身份的玉牌，還有一封信。
“子墨師兄：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還能再見。所以有些事，還是盡早告訴你為好。
瑾楠的名字是師父取的，而原來的名字，如今提來便是殺身之禍。數年前慕容將軍遭奸人所害，滿門抄斬，慕容家血流成河。慕容將軍有四子，獨獨沒有女兒，十多年前慕容將軍從山賊手中救下瑾楠，便收了瑾楠為義女，賜名慕容瑾。十多年，雖無血緣關係，但慕容將軍於瑾楠便是再生父母，這樣的感情無法取代
慕容家逢變，瑾楠恰好與七郎師父在外修行，而之前義父未向外界透露過收義女之舉，瑾楠因此得以避過一劫。瑾楠立誓，隻要人活著，便要還慕容家清白，為義父昭雪。
今日瑾楠前往大遼，前途未卜，但卻是為了蛛絲馬跡而去。望師兄在大宋繼續領導暗衛隊，除奸懲惡，是時時機一到，我們便可完成師父遺願。還望有機會與師兄繼續把酒暢飲。
慕容瑾拜上”
子墨翻來覆去看了那信好幾次，最後重新折疊成原來的樣子，丟進火爐裏。慕容瑾？原來慕容家還留有一女，雖非親生，卻也算是為慕容家留了一顆獨苗。笑笑，子墨端了酒杯，這樣的秘密，自己獨享即可。
屋外，七公主站於窗下，看見那寫了瑾楠字跡的紙在火爐裏灰飛煙滅。阿瑾，你給你師兄都留了信，卻連一句話也不對我說了。小七，如此令你討厭麼，討厭到巴不得快快離開，即使是要嫁給那遼人也不願再看到小七嗎？似乎是下雨了，臉頰上成片的水滴，凝結在一起，大顆大顆砸在地麵上，砸在七公主尚且稚嫩的心裏
不是瑾楠絕情，若不如此，又怎麼徹底斬斷了七公主這使不得的念頭呢？
說來瑾楠卻也是在這旅途中吃夠了苦頭。到不是說她吃不得苦，練武之人，自然是不像千金小姐們那般嬌貴，隻是這轎子又慢又顛。如果可以，瑾楠真想執了馬鞭馳騁，速度快，跑起來也是暢快淋漓。
好歹是一月多顛簸到了大遼的土地，瑾楠揉捏著一身被顛得酸疼的骨頭，眉頭皺得緊緊的。坐在這遼國天祚帝禦賜的別苑裏,進進出出的婢女低著頭，卻也時不時好奇的偷偷打量瑾楠一眼。大宋來的公主，衣著配飾皆是中原風格，實在是難得一見。況且派去的使者回來，對這宋六公主讚不絕口，聽得遼帝都皺了眉。
這樣誇讚別國的公主，多多少少都有些吃裏扒外的嫌疑啊。
瑾楠也不在意，大大方方讓宮人們看，自己也裏裏外外打量了一番這沒有名字的別苑。遼帝果然是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大宋公主來和親，不迎接甚至根本不接見，揀了這麼個偏僻的小苑安頓自己。也好，樂得清靜。隻是不知是否會這樣不聞不問過了這三年，如此來到也方便了自己的行動。不過，還有沒有機會見見那傳說中的遼國長公主呢？
正在走神，忽而聽得倆清脆女聲在耳邊響起：“安德公主，我們是安排下來照顧公主殿下起居的宮人，不知公主殿下現在還有何安排。”兩個聲音完整的重疊在一起，音色音調完全一致。瑾楠一怔，轉了頭看去，兩名遼服女子站在自己身側，頷首，個子一般高，都比瑾楠稍稍矮上些許，看樣子，不過十四五歲，到也生得清秀標致。
“雙生子？”瑾楠挑眉，有些詫異了。這兩女子一模一樣的身形外貌，真是好客氣的遼人，送了一對雙生花給自己當仆人。兩人微笑著表示肯定，其中一人道：“回公主殿下，奴婢喚作柳依，這是家妹雪霏。”瑾楠輕聲一笑，這兩人名字也是有趣的很啊。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好名字啊。”瑾楠坐下，端了茶，輕抿。想不到這豪邁大氣的契丹人也讀《詩經》這樣的書籍，果然人不可貌相。
“奴婢的名字是長公主賜的，長公主文采出眾，選了古人詩文中的片段為奴婢姐妹倆取名也不過是隨性之舉。”雪霏輕輕說著，語氣裏卻也不掩對自家長公主的驕傲。瑾楠卻是放了杯子，轉過頭去看這兩人：“哦？大遼長公主果然是厲害，不知安德是否有緣見得一麵？”
這下姐妹倆麵麵廝覷，這上麵隻道要兩人負責好宋國公主的起居，具體宋國公主可以幹些什麼事到是一個字也沒告訴她們。踟躇了老半天，柳依才道：“長公主的住處離此並不遠，安德公主平日在花園裏遊玩不定也能遇上長公主殿下。
“你們長公主也住在這偏僻角落裏？”瑾楠一時沒控製住，脫口問了出來，弄得兩姐妹好一陣尷尬。這不是擺明了說大遼不懂待客之道，宋國公主遠道而來就安排了這麼個“偏僻”角落，實在是沒有大國之風範。瑾楠說完也有些無奈，自己這文縐縐的調兒全是當日裏三皇子教授了無數次也勉強記下的，往後的日子也還要多加小心，這“本性”萬萬不能亂露出來便是。
“這……長公主喜靜，所以擇了這一帶的苑子。若是安德公主不喜歡……奴婢可以稟報一聲為安德公主換一住所。”柳依有些猶豫地答著話兒，也不知道這宋國公主好不好說話，若是個脾氣不好的主兒，可是難伺候了。
“依兒誤會了，安德也沒有別的意思，就隨口一問而已。這苑子自是不必換的，安德同樣不愛熱鬧，這苑子也頗得我心。若要換，安德從本國帶來的這些東西隻怕也難得移動了。”說罷瑾楠瞅了瞅滿屋的古箏琵琶，丹青文書，隻能頭疼。雖說小時在慕容府也如一般女兒家習了這些，這幾年過去，卻也忘得差不多了，如今拿得出手的，怕也隻有這字了。
想到這，瑾楠又道：“可否勞煩明日裏做了匾額來，安德想為這苑子題了名。”心中暗暗吐了口氣，安德來安德去的，自己怕是入戲了，真要把自己當了那安德六公主。
“當然可以，公主殿下隻管題字，到時奴婢拿去製匾就是。”柳依應著，示意雪霏去拿來了文房四寶放在瑾楠麵前。不知這大宋公主的字究竟如何，怕是比不得長公主的大氣奔放了。
瑾楠提筆沾了墨汁，微微偏頭思考了一會兒，落筆。“木槿居”三個字躍然紙上。這字柔軟流暢，卻又在筆鋒處見得幾分利落和尖銳，就正如瑾楠執行任務時，前期要掩了鋒芒，不露聲色，一待時機成熟便要快準狠。見字窺人便也如此。
雪霏默念了這三個字，笑道：“公主殿下原來喜歡木槿花！”一邊的柳依不說話，隻看了看這字，收好，對瑾楠微微彎腰：“公主殿下，奴婢這便去找人製匾。這苑裏還安排了些其他宮人，公主有需要便喚他們就是，奴婢先行去了。”說罷拉了雪霏，匆匆離開。
這宋六公主的字看著如何覺得帶了些戾氣呢？雖然字體流暢，卻總讓人覺得莫名的冷。不過不得不承認，確實是好字，雖與長公主殿下的字類型不同，倒也是值得比上一比的。
瑾楠看著兩姐妹離去的背影，輕笑出聲。這倆丫頭，怕是懂武功的，瑾楠習武這些年，對人的氣息掌握得也熟練，這兩姐妹呼吸很輕，動作不拖遝，看來也是精通偵查或者暗殺的人。遼人放了這樣兩人在自己身邊，也不就是怕自己有什麼不對勁的舉動麼。不過她可不怕，這兩人，實力不弱卻比不得自己，不足為懼。況且她們這年齡，雪霏還是孩子般沒有心機，柳依雖沉穩些卻也欠了火候，遼人還是太小看自己了。
至於那“木槿居”，瑾楠本來是想寫作“慕瑾”的，卻怕是太明顯，才諧音改了。慕容瑾，隻希望早日拿回這個真正的名字。
晚膳後不久，牌匾便送來掛上了，瑾楠抬頭看著那黑底金字，滿意的點點頭，衝姐妹倆道了謝，便進屋熄燈睡了。柳依和雪霏在外候了半個時辰，見屋內一片黑暗，也沒有什麼動靜，便叮囑了門口的兩個侍衛，自己也回去休息了
兩人剛剛離開，瑾楠便一身黑衣竄出了窗戶，門口的侍衛還在眼睛都不眨的盯著大門口，瑾楠嘿嘿一笑，施了輕功翻身出屋。白日裏聽聞遼長公主也住在附近，趁此機會先去看看吧。
這偏遠角落倒也沒有幾處苑子，瑾楠站在一座假山上向四周望去，隻在東南方的位置看到一處還亮了燈火，聳聳肩，腳尖點地朝那亮處奔去。靠近便聽的一個頗為磁性的女聲：“若兒，去備些洗澡水。”然後是一個稚嫩的聲音應著：“今日皇後娘娘那拿了些幹花來，公主殿下要加些麼？”“不用了，省的麻煩。”
瑾楠樂了，真讓自己找到了，這果然是遼長公主的住所。隻是這長公主這個時候才回來，果然是事務繁忙麼？躲在一處樹枝上，瑾楠輕輕撥開眼前的樹葉，卻見得一身著男裝的女子推門進屋，隻給了瑾楠一個高挑挺拔的背影。瑾楠撇撇嘴，今兒非得瞧見你長啥樣兒不可。
趁門衛交接時，瑾楠縱身越過圍牆，腳尖點在突出的屋簷上，幾步攀上了屋頂。耳朵貼近屋頂聽著裏麵的腳步聲，跟著腳步聲移動到某一個地方，裏麵的人不再動了，看樣子是停下休息了。瑾楠蹲下身子，輕輕掀開了屋頂上的瓦，借著屋內的光看去。
這次看到了一個側影，那長公主青絲散下披在肩頭，褪去了那男裝外衣，裏麵隻著褻衣，正在收拾著綰發髻的簪子。那人兒的五官還是看不很清，隻看得那臉部線條柔和，嘴唇輕抿，氣勢也不比方才著男裝時的英氣瀟灑，反而柔美恬靜起來。瑾楠吐吐舌頭，真是百變公主啊。
然而那長公主下一步，便讓瑾楠瞬間漲紅了臉。隻見那修長的手指輕輕解開了褻衣上的衣帶，衣料滑下，香肩、美背、纖腰、傾長的身子全數進了瑾楠的眼裏。果然是帶兵打仗的女將軍，身體微微有些肌肉線條，不明顯，卻襯得身形越發挺拔。大腿上一處一尺來長的傷疤在白皙的肌膚上有些突兀，大約是與敵人交戰時傷的。
那長公主抬腿進了木桶，坐下身子浸進水中，熱水騰騰遮了那讓瑾楠眼睛都不眨的身子，瑾楠這才回了神。天哪，自己這算不算偷窺？腦袋裏全是那人美好的身形，骨架勻稱，四肢修長，還有纖細的腰身和飽滿的酥胸。天哪！！瑾楠拚命搖搖頭，想把自己從那景色中弄出來，卻是一個不小心，一塊瓦片從手邊滑落，砸在地麵，聲響不大，在瑾楠聽來卻如同驚雷。飛快蓋上自己翻開的地方，隻聽得屋內一聲怒喝。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