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晓之风 忘川之沙(上)
未完结的前传:晓之风 溯川之影
决定有空的时候把清晓的故事彻底完结。下部开始更新,更新慢,勿催。
序章
它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到底过了多久,仿佛从有意识以来就在这里的样子,但却又模模糊糊地觉得这是错的。
从睁开眼睛以来,眼前的景色就没有变过。阴暗潮湿的洞穴上方,突出无数奇形怪状的石笋,怪兽獠牙一样朝着她威吓着,脚下坑坑洼洼的石头缝隙里总是到处积着一洼洼的水,稍高的地方满是滑腻的青苔。
不像是个能住人的地方。但是,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它也会疑惑,到底“人”是什么东西呢?
滴答,滴答。石笋上的水滴经常滴在它头上,让它觉得很不舒服。但是狭小的洞穴底部并没有可以躲闪的地方,即使有,它也无法到达——有一条黑漆漆的东西栓住了它的肢体的一部分,把它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洞穴的深处。
在洞穴的右上方,有一条微小的缝隙。偶尔会有清新的空气从那里吹进来,偶尔有细小的水流流下来,也偶尔有些微光亮照进来。
“风很大”,“下雨了吧”,“天亮了”,这样的念头在它脑海里模模糊糊地闪过,它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尽管如此,在它没事做的时候,还是会伏在那块最高的石头上,朝着那条缝隙望着,当然,抱着那个可以让自己活命的宝物。
它不知道那个宝物到底是什么,和洞穴一样,睁开眼睛时就在自己身边了。起初它以为宝物只能给自己带来疼痛,但也同时模模糊糊地觉得那可以帮助自己。
在第一只敌人冲进来的时候,它就这么试着做了。结果让它异常欣喜。在它挥舞着那样东西的时候,敌人的身体裂开了,重重地倒在了它面前,再也不动了。
它注视着敌人,知道了那就是死亡。这个词儿,是“那些东西”告诉它的。
那些东西和洞穴、宝物一样,一直在它身边,但它最讨厌那些东西。它们住在那条黑漆漆的东西里,总会散发着它讨厌的味道,总是侵袭它的肢体,总是在它耳边吵闹,也总是劝诱它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它们最常用的词儿就是“死”。它不想死。所以每次那些东西欢喜地在它耳边吵闹的时候,它就紧紧地抓住自己宝物——那些东西欢喜的时候,敌人就会来了。
敌人的摸样很多,但它们都只会一声不响地冲进来,攻击,然后在它面前倒下。倒下的身体很快会腐臭,渐渐变成难闻的污泥和骨头。
它曾经试着把没腐烂的尸体吃下去,但那味道比青苔更难以下咽。后来,它就把敌人的尸体拖在一边,等待“那个”来处理。
“那个”,是“那些东西”的主人。
那是个总带着面具的身影,它觉得那就是“人”。
“那个”来临的时候,那些东西就会特别安静,既不再让它疼痛,也不再说话。
大概是因为“那个”本身很安静的缘故,它想。“那个”总是不声不响地在敌人的尸体上洒下奇怪的粉末,那些粉末会让敌人的尸体溶化。
“坚持不了多久了吧?”最后离开的时候,“那个”总会这样对它说。它很讨厌这句话。但是,自己到底是在坚持什么呢?它已经想不起来了。
之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敌人很少出现了。“那个”也不再来了,只有“那些东西”越来越吵闹,也越来越让它疼痛,有时候身体还会不听使唤。
就在这个时候,“女人”出现了。
在“女人”出现之前,出现的是陌生的“男人”。
“男人”像敌人一样一声不吭地钻进了洞穴,手里举着一个发出光亮的刺眼的东西。“男人”的动作很迟钝,宝物一下子就让他不动了。它看着男人的身体,脑海里慢慢浮现一个词儿——男人。
好像是深海里浮起的鱼群一样,它一下子认识了很多词——“火把”,“盔甲”等等。
这个收获让它欣喜不已。它伏在暗处静静地等着,然后,女人出现了。
女人是带着几个男人一起进来的。他们的举动比第一个男人小心得多,也更不容易攻击。它静静地伏在暗处,看着那个女人检查了男人的伤处,命令男人们把尸体抬了出去。就在抬尸体的人离开的瞬间,它发动了攻击。
它的宝物被女人的宝物砍断了。女人的宝物搁在了它的肩上。它听见那些东西欢呼起来,心里隐隐地有些不服气:那些东西,刚刚让它的动作迟钝了。
但是女人并没有让它死亡,反而将一张大大的柔软的东西盖在了它身上。它摸着那个无害的东西,心中不太明白那是什么,但又模模糊糊地知道,这是用来裹在身上的。
之后女人出去了,带进来了干净好喝的水和好吃的东西。它仔细地闻了闻,才小心地尝了一口,然后就都吃掉了。
女人似乎很高兴,又好像很悲哀似地,眼睛里不断地溢出水珠。它很好奇地上前舔了舔,有点咸,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是女人被它吓了一跳,之后又抱住了它。
它很喜欢女人身上的味道。
之后女人经常过来,给它食物,给它清洁身体,对它说一些它不明白的话。它不明白,但是它喜欢女人的声音,就静静地听。
女人经常试着用宝物,用火和其他东西,想要把那条黑糊糊的锁链弄断。在这种时候,那些东西就会鼓噪起来,让它疼痛,但是它总是一声不吭任女人摆布。
它喜欢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随着女人在洞穴里停留时间的延长,女人身边的男人越来越少,女人也越来越憔悴了。
那些男人,是被它的敌人杀死的。但女人似乎仍然不想离开它身边。终于,只剩下了女人一个。
敌人,又一次出现在它面前。女人杀死很多敌人,但动作也渐渐地迟钝了下来。每次女人受伤,它的胸口就撕裂了一样的疼痛。它拼命拖着那条黑糊糊的锁链,向女人的方向挣去,渐渐地,锁链深入石内的部分,越来越松动了。
但是,当它带着断裂的锁链赶到女人身边时,女人已经不动了,女人的衣服完全被红色的液体浸湿。它看着女人,胸口的疼痛从眼睛里溢出来,变成了水珠。
“回去——芳——”女人低声告诉它,手指无力地抚着它的脸颊。它静静地任女人抚摸着自己,手臂支撑着女人无力的手臂,直到那只温暖的手在它手中彻底冰冷僵硬。
它在女人身边坐了很久,然后用大大小小的石头将女人的身体掩埋了起来。
之后,它昏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到底过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个阴暗潮湿的洞穴里,身边满是妖魔的尸体,看样子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妖魔的尸体里夹着衣裳盔甲的碎片,还有一把满是血迹的宝剑。她脱下外衣,将宝剑包裹了一下,背在背上。右手臂并不很灵活,从手腕到上臂,皮肤上呈现出一条诡异的紫黑刺青,刺青处的皮肤微微隆起,仿佛锁链一样缠满整条手臂,带着一股尸臭似地诅咒气息。
有人对她下了咒。毫无理由地,脑海里浮现了这样的念头。与此同时,脑海里传来了怨灵发狂似地鼓噪,整条手臂都疼痛起来,那是深入骨髓一样的刻骨疼痛。
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她一边想着,一边人对抗着疼痛似地,一步步沿着狭窄的石阶朝洞外走去。虽然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是意外的,有很多必要的东西仍然记得很清楚。
自己曾经当过黄朱,那个对自己施咒的仙人在黄海南方的国度。
踏出洞口的时候她朝阴暗的洞穴底部望了一眼,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就像把什么宝物丢在了洞穴里似的。
不过,她已经不记得了。
那就先向南方走吧,她想,解决了诅咒,然后去芳。
但是,为什么要去芳,她也已经不记得了。
她在黄海里跋涉了两个月,带着一个从孤零零死去的朱氏尸体上搜到的旌券,春分那一天通过令乾门进入了恭。
这一年,恭王在位一百一十年整,而它的邻国——芳极国继位仅五年的峰王失踪之事,距离人们,也正好十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