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标题

作者:tlice
更新时间:2011-03-30 06:30
点击:728
章节字数:7520

举报章节
选择正文字体:

本帖最后由 tlice 于 2011-3-30 06:47 编辑


活下去的与死去的(二)


第二天清晨4时,一阵尖利的哨声响起。D9-D12的新战俘们恋恋不舍地从草席上爬起来,在虎视眈眈的看守的注视下,排着队沿着环形通道逆时针行进。法师塔底层的结构简单明了,一条长长的宽阔的环形通道,内环是布满紫色线条的墙壁,外环是被分为四块的居住带。


林顿一边随着人流前进,一边默记方向:以战俘居住的D区为起点,逆时针依次经过看守居住的C区,看上去像训练场的B区,为首的看守在标着A-1的牌子前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朝战俘们大声嚷嚷,好像在驱赶一群不听话的牲畜:“进去!统统进去!”


两扇金属门霍然洞开。里面是阶梯分布的扇形大看台,两排军服笔挺军靴闪亮的军人站在透明的隔离墙前,一个个脸色红润精干利落,和穿着没有领章肩章的旧索德尔军衣一脸憔悴的战俘们形成了鲜明对比,而且,最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穿的居然是瑟拉斐的军服!


战俘们开始交头接耳,站在队列最前方的挂着上尉军衔的中年男子习以为常地拍了拍手:“肃静!肃静!”


他的喊声一开始收效不大,但很快,几个看守怒气冲冲地举着枪托朝声音高的地方劈头盖脸地砸下去,这举动效果立竿见影:几个倒霉的家伙踉跄倒地,血流满面,与此同时,人群也彻底静了下来。


那两排军人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仿佛这些和他们都完全不相干似地,那位上尉板着脸,声色俱厉地开口:“诸位,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但显然你们还做得不够!从今天起,我,里德?富察尔就是你们的教官!你们必须服从我的每一个命令!不得质疑,拖延,反抗!明白了吗?”


一阵静默。


这小小的缄默式反抗并没有被富察尔放在心上,他咳嗽一声,拿起战俘名单:“现在开始分组,每一队按名单顺序到看台上就座!1741队,博特,邦菲尔,博尔达——”


林顿暗自数了数,那似乎是按照登记的顺序随便划分的,每40人一队,第一营的37个人奇迹似的被分进了一个队伍——1743,只是多了彬克和两个列兵。


“奥丁保佑。”她和洛斯都松了一口气。特莱斯悄悄捅了面无表情的卡琳一下:“这么多年,他们都是40个人一队?可真是死板。”


“那是因为我们的侦查分队编制一直都是40人。”卡琳低声回答。


这答案显然让对方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继续询问:“他们这么做,到底是要干什么?”


现在分组已经接近尾声,战俘里上尉以上军衔的军官名字都被跳了过去,他们孤零零地站在看台前,茫然无措地四处张望,卡琳指了指那几个战战兢兢的身影:“看!”


分组结束了。那两排军人利落地分成两排,与此同时,他们背后的隔离墙也缓缓上升,露出一个入口。隔离墙内是一片宽阔的椭圆形操场,操场中央矗立着一座高高的精金外壳的塔楼,针形塔尖沿着精金穹顶的孔状天窗钻了出去。此刻塔楼底层的大门也同样缓缓升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式入口,仿佛怪兽张开的大嘴。


那十几个军官都被赶进了操场,隔离墙重新落下,在墙体与地面接合的一瞬,十几只身形巨大的高阶魔狼从塔楼底部洞穴里窜了出来!


这场光天化日之下的突袭——或者说屠杀五分钟就结束了。隔离墙内外一片寂静,只有魔兽咀嚼血肉的声音。


和之前一样,那些军人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这只是天天都会发生的,微不足道的闹剧。


林顿死死咬着嘴唇,极力按捺住扑上去拼命的怒火,洛斯惊骇地捂着嘴,压下胃里的翻涌,彬克脸色惨白,再没了往日的轻佻,特莱斯转过脸,问自己身边那个脸色平静地和那些军人一样的家伙:“这就是你说的活下去,卡琳?在魔狼的胃里?”


“这是下马威,”卡琳垂下眼睛,声音里带着干巴巴的平淡,“我们可是用来检验魔狼战斗力最好的实验品,他们不会用的这么浪费!放心,那个富察尔肯定会告诉我们如何去做——凭我们的身手,肯定能活下来!这不算什么!”


这确实不算什么,她盯着眼前血肉横飞的景象想,因为最糟糕的情景——那些法师还没出现。


正如卡琳所说的,之后富察尔并没有把剩下的战俘排着队送进屠宰场,而是做起了名符其实的教官。每个小队都开始重新学习那些他们在卡森军团里就习以为常的东西:攻击,撤退,防御,单人格斗,体能训练,各种战术动作等等。


训练为期一个月,每天训练时间很长,要求十分严苛。每个战俘都竭力时时刻刻做到最好,因为失败者的下场很容易看到——那个魔狼洞穴的门,在他们训练的时候,从来没有关闭过!


托之前长官坚持不懈地训练的福,第一营——现在是1743小队的人们都通过了这场考验,但其他小队的人就没这么幸运,有的小队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不得不重新打乱分组。林顿发现,这样重新分组的小队编号后都多了一个字母——B,如果再经历一次重新分组,那个字母就会变成“C”。这显然是某种特别的分类方法,只是这方法透着阴森森的不祥,让她总有些心浮气躁。


其实从卡琳的角度看来,林顿这一个月的表现很不错:中校小姐既没长吁短叹,更没莽撞冲动,也没像某些愚蠢的家伙一样妄图暗地里搞些小动作——这样的家伙都被目光如炬的富察尔挑出来喂了魔狼——而是像个真正的上士一样,一板一眼地跟随口令训练。而且,中校小姐显然对她的“贵族与平民”的说辞深信不疑,每天都乖乖地皱着眉头当卡琳的玩具熊,这让卡琳觉得很是新鲜。


经过几周的缓冲,她现在并不需要格外的东西来调节心理和睡眠了,但囚室内的温度偏低,对体温偏低的人来说,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仍然有一定的吸引力。而且,中校小姐是如此的无害!每次看到那个别别扭扭躺在自己怀里的人,卡琳总会想起之前自己养过的那些小魔鼠,它们总是竖着耳朵,一点儿动静都会大惊小怪,吱吱叫着拱起脊背,竖起背上的毛,可一旦和人熟悉,就会放心大胆地在你身边酣然入睡,再没有一点儿提防。


林顿并不是笨蛋,在某些时候,她的学习能力和观察力都让卡琳惊奇,但此刻在某些方面,中校小姐仍然堪称天真不谙世事的典范。


第一营里和他的长官同样类型的人很多,特别是那些新丁。但卡琳此刻很庆幸自己无须再做那些人的保姆,特莱斯和彬克接手了这部分工作。

事实证明,即使是在严整如第七法师塔战俘营的地方,仍然存在着某些可以让老油条们游刃有余的地方。和卡琳一样,特莱斯和彬克也很快就和看守们暗地里打成一片,并偷偷做起了走私生意——他们从战俘手中收集金表,戒指等贵重物品,再转手卖给看守,用换回来的香烟,药品甚至啤酒付账。这生意利润很高(当然是按战俘营的标准来看),也有很多人眼红,试图抢他们的生意,但很少有人打架能赢过特莱斯和彬克,而且其他人也不能像卡琳一样,在和看守交易的时候,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让步。


1743小队“铁三角”(其他小队的人暗地里是这么称呼他们三个的)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时光如梭,很快,一个月的训练就结束了。

就像那一天一样,战俘们排着队在A-1区的看台上依次就座。那面隔离墙缓缓升起,这一次,两支标号后面带着“C”后缀的小队——1749C和1750C被赶进了操场。


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收紧了,那两支小队的队员们紧张地注视着法师塔底,但那扇精金大门却并没有打开,相反的,传入人们耳朵的是富察尔冷酷的声音:“这里不需要废物,只有取得胜利的小队才有资格活下来!现在, 1749C对1750C,各自列队,战斗开始!限时90分钟!”


“无耻!”洛斯忍不住气愤地挥起了拳头。这样的挑衅理所当然地遭到了镇压——几个看守不约而同地给了他几枪托。


特莱斯和彬克默默地把血流满面的洛斯扶起,脸色铁青。现在操场上已经有些混乱:有些人犹豫不决,有些人咬牙切齿地跺脚哭泣,有几个人一动不动,跪在地上祈祷等死,但是更多的人,已经握紧了手里简陋的武器。


“还有70分钟!如果计时终止时不分胜负,两队同时淘汰!”


富察尔的声音成了最好的导火索。两支小队终于交火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人们向着自己的同袍刀兵相向,这场战斗甚至比他们之前更惨烈地多:人们用异能,用匕首,甚至用拳头,用牙齿,拼命地想为自己争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安静地,毫不反抗地任其他人取走自己的性命。


我绝对不会束手待毙,卡琳盯着那几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暗地里下了决心。可是,一个极低的声音却突然传进她的耳朵:“我不会那么做!”


“安博?”


“我不会动手,绝对!”林顿盯着场上那些厮杀成一团的地方,神色严肃,牙齿咬得紧紧的。


“这样的话,减员的1743肯定会输,你得替其他人想想,他们有活下去的权利!”


“我已经忍耐的够久了!”林顿捏紧了拳头, “我对那些家伙的暴行忍气吞声,我对你们的走私和其他勾当视而不见!我知道,你们想要活下去,你们有这个权利!但是,要我为了活下去,对自己的同胞,对和我一样的瑟拉斐军人动手,我做不到,永远!”


卡琳打量着林顿,她瘦了很多,也苍白了很多,但那双泛着泪花的蓝眼睛依然清澈明亮——她是认真的,一个声音从她心底响起,卡琳发现自己到现在才明白一件事:就算再像小魔鼠一样天真无害,安博?冯?林顿仍然是安博?冯?林顿,而不是魔鼠。


林顿的话显然打动了1743小队里的那些年轻的笨蛋,他们一个个捏着拳头挺起胸膛——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卡琳朝特莱斯和彬克使了个眼色,前者犹豫不决,后者朝她苦笑,都没站出来反驳林顿的意见。在战场上,总有一些禁忌,眼下的两难情形正是其中之一——不能朝自己人开枪!


卡琳第一次杀人就是在眼前这片操场上,她对那些禁忌暗地里嗤之以鼻,但也无意公开打破。她又想了想,低声问特莱斯:“我们手里还有多少东西?我要全部的清单!”


“用那个方法?”彬克首先反应了过来,“可是——”


“要么两队一起死,要么让胜利者活下去,”卡琳耸了耸肩,“老办法最管用,这样安博也不会说什么了。”


“这样最公平,”特莱斯点了点头,胡子丛生下面的嘴巴咧了开来,“如果有人不按规则办事,被杀了也活该!”


三个人低声用暗语商议了一会儿,很快就定好了章程。卡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悄悄瞥了林顿一眼——中校小姐依旧盯着血流成河的操场,神色悲愤而压抑。


她大概会像那几个笨蛋一眼,毫不反抗地被人夺去性命吧?卡琳想,但是,这一次,您还得和我们一样活下去了,小姐。


又一场搏斗结束了,胜利者们满身血迹地从操场上退出,没有半分喜悦。有个家伙突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奥丁啊!”


这样软弱的人没有权力活下去。富察尔神色严厉地点了点头,两名军人把那个爱哭鬼从队伍里拖了出来,就地处决。


似乎是看惯了血肉横飞的景象,战俘们默然注视着,没有一丝骚动。这令富察尔很是满意,把最后两队赶进操场,他挺直腰板,大声宣读:“现在, 1743对1746B,各自列队,战斗开始!限时90分钟!”


出乎富察尔意料的,这两支小队没有人显出混乱,双方都训练有素地列好了队形,每个人都握紧武器,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


这才是真正的瑟拉斐军人。富察尔暗地里感叹着,只能让一方活下来实在太可惜了,他决定要睁大眼睛,好好挑选几个有潜力的家伙,加入自己的卫队。但那些人的下一步举动又一次让他出乎意料:双方队列里各自走出一个一看就是老油条的家伙,两个人在操场中线上碰头,彼此互敬了一支烟,就开始聊天!


两个人的谈话很快结束了,又都重新回到各自的队伍中,大声宣告了什么,一小阵混乱之后,双方队列里又各自走出两个代表,一个手里拿着MS-37新式能源弹夹,一个给弹夹加上防护罩,两边代表又一次在操场中线上碰头,彼此交换了手里的能源弹夹之后,那两个加防护罩的就都退到了五十步以外,然后举起了一直捏在手里的东西——计时器。


富察尔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但下一刻他就彻底明白了这些家伙的举动,怒火瞬间几乎让他的脑浆沸腾。“混蛋!无耻的家伙!”他怒气冲冲地破口大骂,“居然用俄罗斯轮盘来决胜负!真给瑟拉斐,真给军人丢脸!”


所谓俄罗斯轮盘,是在火药枪时代就在军中盛行的赌博方式,在现在的能源枪时代也一样盛行不衰。它的规则很简单:在火药枪时代,是在左轮手枪的六个弹槽中放入一颗,任意旋转转轮之后,关上转轮,赌徒们轮流把手枪对着自己的头,扣动板机,中枪或怯场的输;在能源枪时代,是把每个人手中的能源弹夹都加上一层薄弱的防护罩,灌满瘴气,制成简易飞弹,捏在手里,爆炸或者怯场的输,坚持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在卡森军团里,很多时候,下级军官和士兵们都用这种军法典上明文禁止的方式来决定战利品的归属,原因之一就是,它足够公平,几乎没有出千的可能,而且,付出的代价也足以让其他人心服口服。


目前为止,一个弹夹在手中不爆炸的最长时间是17分21秒,是个名叫里尔·瑟德的上士创造的,那家伙在之后某次想要挑战自己记录的时候被炸飞了一条手臂。卡琳的记录是15分51秒,这也正是她成为1743小队代表的原因。1746B派出的是个大块头上士,目光敏锐,神色老练,卡琳觉得他很面熟,但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家伙玩这个也是一把好手,她盯着对方手里的弹夹想,新手们通常都会把弹夹捏得死紧,只有老手们才这么松松垮垮,举重若轻。

“14分钟了,我的记录是16分半,”对方漫不经心地把弹夹从左手转到右手,“你的记录是多少,卡琳?”


卡琳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她谨慎地把右手里的弹夹稍微捏紧了一点儿,左手死死捏住自己的金属识别章。上士盯着她的左手,轻轻嗤笑了一声:“那东西可不是幸运金币。小心点,你的手要是被划破了,可就更不灵活啦。”


卡琳的手抖了一下,她的左手无名指被金属章划破了。上士又嗤笑了一声。卡琳咬了咬牙,突然把弹夹从右手转到左手:“就算是左手,我一样能赢!”


“你还是这么倔,卡琳。”上士笑眯眯地说,卡琳觉得这张笑脸眼熟得出奇,她仔细地想了又想,还是没能想出个头绪来。那不重要,卡琳暗地里对自己说,反正这家伙肯定会完蛋。


从16分钟开始,所有人的神色都开始紧张起来。那位上士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神色专注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弹夹,那层防护罩已经变得雾气一样薄弱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崩坏,而卡琳手里的弹夹看上去甚至比他的更加薄弱。


“放手!不然你会没命!”


对敌人的告诫,卡琳向来很懒得理,特别是一个即将失败的敌人。她垂下眼睛,专注地盯着自己手里,暗自开始计数:一、二、三!


上士手里的弹夹爆炸了。显然对方很有经验,在弹夹即将爆炸的时候,还能及时松手,给自己撑起防护罩,只把右手炸得血肉模糊。


卡琳举起左手完好无缺的弹夹,展示给全场,然后猛地把它朝天空掷去,弹夹在空中爆炸了,与此同时,对方的裁判朝她点了点头:“18分整——没有作弊!”


“你赢了,卡琳。”上士捂着右手说。


卡琳耸了耸肩:“是我们赢了,先生。”


“所以,我们该自己走下去喂魔狼了?”


“别想赖账。”卡琳朝他笑了笑,那笑容懒洋洋地,似乎毫不在乎,“就算你们赖账,我们也一样不会输。”


上士看了看卡琳背后严阵以待的特莱斯和彬克,又朝她笑了笑:“你一点儿都没有变,卡琳——这是我们小队的名册,”他远远朝着特莱斯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东西高高举起,“你们会把这个带出去,对吧?”


“只要我们有一个人能出去,它就不会留在这里!”特莱斯和彬克也大声喊了起来。


“那就行了!”上士把东西递给卡琳,转过身,突然又停了下来,抓了抓头发,“你可真是把我忘了啊,小家伙——我说,如果当初我赢了,卡尔输了,你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


卡琳眯起眼睛:“你是——安迪,安迪什么来着?”


“安迪·舒特莱。”舒特莱转过身,一脸无奈,突然大步走过了,恶狠狠地揉了揉卡琳的头发,一把把她搂进怀里。这个举动引发了他背后的一阵喝彩。


“我说,”他恶狠狠地说,“你总不能连第二个和你上床的男人都忘得一干二净吧?”


“你不是第二个。”


“但也不是第二十个!”


“也许是呢?”


“不管怎么说,卡尔虽然死了,”舒特莱的神色突然温柔起来,用力地搂了搂卡琳,“你还活着,小家伙。以后也,”他想了想,“也一样别死。”


“我死不了。”卡琳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提醒他,“时间要到了。”


“真是一点没变的家伙!”舒特莱大笑起来,又用力地搂了搂她,放开手,转过身。“我赚够本啦!”他笑眯眯地朝自己的小队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喊。


“他妈的!”


“让人羡慕的混蛋!”


“也替我摸一把!”


乱七八糟长短不一的喊声此起彼伏。舒特莱耸了耸肩:“反正不能让女人死在前面,对不对,伙计们?”


“把女人看好了,对面的!”


“别让女人死!”


“他妈的,做个瑟拉斐的男人,对面的混蛋!”


1746B小队的喧哗声更加热闹,夹着口哨声和稀奇古怪的叫声。就这么喧闹着,那支小队散散漫漫地朝法师塔走去,一直走进塔底那扇精金大门里,不见了。


卡琳确实不怎么记得那个名叫安迪·舒特莱的男人的事了,只记得他也是卡尔小队的一员,也和自己上过床。他是奥布拉行省的人?或者是其他地方?卡琳觉得自己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她正在使劲回想,特莱斯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努力:“没事吧,卡琳?”


“没事。”卡琳把手里的名册和遗书递给他,“多少人?”


“有14个光棍,”彬克翻了翻,“只要烟和酒,还有一个要鲜花,两个要《花花公子》杂志合订本!他妈的,真奢侈!如果我回不去,你你们记得也给我烧一份——剩下的都有老婆孩子,我们得帮他们打证明申请抚恤金,说不定还得到军务处那些老混蛋面前坐几天冷板凳——对了,”他把遗书和名册合起揣进怀里,又笑嘻嘻地朝卡琳眨了眨眼,“莱斯小姐——”


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1743小队,列队,出来!”


“那条喜欢看戏的狗气疯了。”彬克远远望着脸色发青的富察尔,幸灾乐祸地低声嘟囔。


“我的主意。”特莱斯朝卡琳坚决地摇了摇头。“你是被逼的,卡琳。”


“还有我。”彬克笑嘻嘻地说。


“还有我。”


“还有我!”


“我!”


声音在队列里纷纷响起。特莱斯皱起了眉头,小声训斥:“这帮混蛋,想让我们全军覆没吗?!我的军衔最高!听我的!”


“军衔最高的是我,少校。”一个坚定的女声在特莱斯背后响起。卡琳看了身边的林顿一眼,刚刚中校小姐的反应很奇怪,她对1743小队的明显违反军法典的行为漠然置之,只是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盯着那些走进精金大门送死的背影,既不是愤慨,也不是感伤,而是更平静的什么东西,让卡琳莫名的有些心慌。


她觉得从看到第一场杀戮开始,林顿的行为就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现在更透出一股难以预料的不祥气息。


“他妈的!”一只手猛地揪住卡琳的衣领,把她拖出了队伍,恶狠狠地推到在地上,富察尔的脸和刺刀凑到卡琳眼前,“是哪个混蛋给你们出了主意?”


那张脸气急败坏,连五官都有些变形,卡琳几乎微笑起来,但她用力抑制住了,维持着一张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假面具,战战兢兢的,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我们军团里总是这么干呀,长官?每次都是——”


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打过来,卡琳瞬间失声,顺从而卑微地闭紧了嘴,咽下一颗牙齿和涌上来的血腥。

“别以为能骗过我!”富察尔的拳脚接二连三地袭来,“肯定是有人——”


“是我。”一个男声和一个女声不约而同地响起。卡琳艰难地转过脸,眯着肿胀起来的右眼,一个高壮的大胡子男人和红发的年轻女人同时映入眼帘。


他妈的!她在心里和富察尔一样同时大骂起来,气得几乎微微发抖。


“他们两个都是?”富察尔冷笑着逼近卡琳,“还是你们三个合谋?”


卡琳艰难地张开嘴:“是我——”


“是我一个人——”


“是我的命令。”一个高傲而响亮的女声压过她和特莱斯或含糊或沉着的声音,“我是安博·冯·林顿,第一军直属第三团第一营的指挥官,他们都是我的部下,按照瑟拉斐军法典的规定,他们必须服从我的命令,阁下。”


富察尔的手顿住了,瞪大了眼睛。看台上传来清晰的抽气声。卡琳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妈的奥丁!

那个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应验:她没法把林顿,或者说活着的,完整无缺的林顿,带回给艾丝特了。


富察尔的裁决很迅速:主犯两百鞭,然后丢进法师塔底喂狼;从犯五十鞭,禁闭三天!


“这就是违反命令的下场!”他大声怒吼着,试图让眼前这些不听话的猴子们明白自己的命令至高无上这一真理。


卡琳紧闭着嘴,和吊在自己右边的特莱斯交换了一个眼色:她一眼也没有看自己左边的林顿,对要死的人浪费表情不是她的作风。


同样,被解下来,拖进禁闭室的时候,她也一样垂着眼睛,把林顿严严实实地遮挡在自己的视线以外。反正中校小姐根本没可能见到了,她想,与其对一个死人浪费脑细胞,不如想些别的事情,比如,那个大个子上士——安迪,安迪·舒莱特,他妈的,又一个死人!


和记忆中的不同,禁闭室里的气味并不特别肮脏,角落里甚至还扔着半张染着血迹的毯子,卡琳小心地爬过去,趴在毯子上,慢慢地把自己伸展成一个勉强能睡下去的姿势,闭上眼睛。


这一天真够呛,她想,真他妈的奥丁!


也许是奥丁对她的无礼冒犯的回敬,卡琳怎么也没法睡着。安迪·舒莱特,安博·冯·林顿,几张脸在她眼前交替着晃来晃去,她死死揪着毯子边角,压抑着身上的疼痛和不适,也压抑着心底的挫败和焦躁,终于,那个念头浮上脑海,压倒了那些纷杂的思绪——活下去,卡琳。


你得活下去,和那些能活下去的家伙一起,卡琳望着禁闭室墙上半明半暗的光,默默地对自己一遍一遍地重复,活下去,再活下去,反正从那时候起,你就是这么干的,所以,卡琳,活下去。


这样的话很有效,和往常的许多次一样,卡琳最终还是睡着了,只是这一次她总是睡得不是很安稳,总觉得隐隐约约有双眼睛望着她,让她总是惊醒。凌晨4点钟的时候,她突然猛地坐了起来,先是睁大了眼睛,继而双手掩住了脸。


她想起了那双眼睛的来历:那是艾丝特失望的眼睛。


对不起,卡琳咬着牙,把啜泣咽了回去,对不起,艾丝特姐姐。卡琳·莱斯,你真是个,一事无成的,一无是处的混蛋!


在她的心底,还有一个小小的,微弱的声音应和着:那个该死的、可恶的、不听话的安博·冯·林顿!



我要打赏

打赏请先登录

粉丝排行

您目前的粉丝值是:-
排行是:-
打赏动态 更多
  • 还没有打赏记录
没有找到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