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线

两人厮见之后，黛玉挨着贾母坐下，冷眼瞧宝玉朝宝钗作揖，一双眼睛上顾下盼，咕噜噜乱转，只差没黏上去。一旁的探春等宝玉过来之时，偷偷刮脸羞他。宝玉脸上讪讪的，不敢瞧黛玉的脸色，径自在贾母左侧坐下。

众人按次序坐下，寒暄一番，叙些别后的见闻，顺便提到宝钗这次的入京待选。黛玉好奇地望去，正巧撞上宝钗的目光，两人迅速掉开。黛玉暗想，入京候选，跟元春姐姐一样吗？这样一来，岂不是长辞双亲，终身幽居深宫？宝姐姐当真甘心情愿？

且不说黛玉暗自狐疑，宝玉早开口问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跟大姐姐一样？”

薛姨妈笑道，“旁人哪有大姑娘的福分？宝丫头笨笨的，能不能待选还是一回事。”

王夫人垂下眼，轻轻抿一口茶。

贾母揽黛玉的手紧了紧，脸上微微笑道，“全赖圣明天子，不过滥竽充数，凑个热闹罢了。”

薛姨妈转口闲侃入京一路的见闻，说到租凭房子的事，贾母开口道，“一家人何必说两种话，姨太太若不弃嫌，东北角上的梨香院白搁着，暂且先住下。日后得空再收拾京下的房子，外头不干不净的，哪里比得上自家舒坦。”

王夫人见贾母开口，心下自然乐意，再加上凤姐一旁打趣撺掇，薛姨妈也就权且应下。探春悄悄朝宝玉使个眼色，“这下宝姐姐可要在府上长住啦。”

薛姨妈笑道，“正要跟大伙儿多亲近亲近呢。”

黛玉瞥一眼宝钗，抿着嘴笑，看也不看宝玉一眼。

梨香院前几日早遣人整理过了，薛姨妈指使婆子安置包裹箱柜，忙得团团转。内房的莺儿一边整理床帐，一边笑道，“贾家的姑娘果真万里挑一、出类拔萃，模样自不必说，脾性气质更是特立不群。尤其当中的林姑娘，好一个美人坯子，可惜身子骨弱一点。”

宝钗放下针线活，抬头直盯着她笑。莺儿下意识地摸摸脸，“姑娘瞧什么？莫非脸上沾上脏东西不成？”

宝钗笑道，“我从不知你竟是个包打听的，入府不过半日，姨娘家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被你摸得透透彻彻。”

莺儿双手捂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姑娘又拿我寻开心。”

宝钗拈一丝红线仔细穿过针眼，含笑不语。眼前隐约浮现黛玉的面影，或许日后不容易相处呢，宝钗模模糊糊地想着。

薛家搬入梨香院之后，上自贾母，下至各房的小姐太太纷纷排遣丫头婆子送礼、问候。无外乎绸缎、布帛、器用、针指等等，别的倒也罢了，看看就收起来或者直接赏赐下人，独独黛玉送来的一匣纸珍之重之地收藏起来。莺儿奇问道，“不过几张白纸，姑娘干嘛这样看重？”

宝钗捺一下她的脑门，“区区几张纸？莺儿好大的口气。”

莺儿咂舌道，“难不成一两银子一张？”

倒是一旁的香菱瞧出一点端倪，“莫非是澄心堂纸？这可是千金难求啊。林姑娘好大的手笔。”

宝钗点头感叹道，“我也正纳闷，无缘无故送这么一份厚礼，受之有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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