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炫寂 于 2011-4-30 15:02 编辑

其實，知道她是女人，我瞬間有些輕鬆下來。於是也答應她暫時住她那裡。

“怪不得，我見你在電報上用英文做筆記，可是也念過英國人辦得女中？”

我問得流暢，她也答得流暢。

“哈哈，我早就大學畢業了，對了，你念培華中學，認不認識林徽因？”

大學畢業？我見她轉移話題，也就不追問，私下暗暗猜測她的年齡。

“算是有幾面之緣，她似乎和幾位男詩人來往很多，不常看見她。”

“那就對了，她在新月社搞文藝活動，就是那位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老兄辦的，沒想到給我遇到你這位見過她的大活人！”

“什麼不帶走一片雲彩？”雖然隱隱知道她要說誰。

“就是那位在康橋耍憂鬱的徐志摩。”

“哈哈，”我也笑，“談大……哥說話真有意思。”

“恩……你別太介意，”她沖我眨眼，“你還是叫我大哥，我就叫你小三吧。”

“小三……行。徐志摩的詩我也讀過，但我覺得林師姐比他有才華。”

聽到我這麼說，她似乎更高興了。

“其實，明晚新月社有詩劇上演，林徽因主演的《齊德拉》，我本來就計劃去看的，因為是用英文演的，我也找不到同去的人，小三有沒有興趣？”

“好啊好啊，求之不得。”

想起以前總是父親帶我去看些京劇話劇，我說完就沉默下來。過了一會談止說，到了。

談止應該是很要享受生活的人，住在英式小洋房，管家是個叫陳嫂的老傭人，話不多，給我們備好晚飯就下去了。

我內心彷彿是找到了依靠般，昨天家破人亡，今天就有人給我工作，賜我豐盛晚餐，談止雖然是我同性，但舉手投足間也是有良好教養，最難得是風趣健談，我對她是有問必答。

她說聽我說話不是十足的京城人，問起我祖籍，我說我祖上在浙江杭州，祖父是光緒年間的進士，在商局任職，後來我們全家才隨家父來北洋政府任職。

“交關好，”她冒了句吳語，“我是上海人。”

用吳語說話，本來有氣勢的語調，也變得陰柔起來。她本來聲音就好聽，這下我不知怎麼的，心跳漏了一拍。

“怎麼了，突然不說話？抱歉不該提你的傷心事。”

我趕緊搖搖頭，

“沒有，父親以前帶我去過上海，說起來，我們還真是有緣呢。”

“是啊，”她本來與我對視著，現在忽然避開我的視線，“是很有緣……”

第三話

後來談止叫我吃飽早歇，就再也沒有跟我說話。這幾天一下發生太多事，我睡得不踏實，半夜起來小解，發現談止房間的門虛掩著，裡面燈火通明。我本想敲門，但抬起的手卻鬼使神差地放下了。

我小心翼翼地從門縫裡望去，卻一下子看到談止。她側對著我坐在把搖椅裡，眼睛看著窗外。她穿著長褲，白色襯衣卻敞開著，露出她白皙的皮膚，還有……雙乳。雖然她的女性特徵和她的長相一樣秀氣，但我這下徹底確定她是個女人。

我剛想出聲提醒她舉止不要那麼豪放，但下一秒我凝神看去，卻看清她空洞的眼神還有眼角的淚痕。

我的心揪起來，竟看得痴了。父母亡故，我也只是靠著奶媽大哭一場。我不明白，是什麼樣的悲傷才能讓一個人在深夜裡不出聲的流淚。

談止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帶著耀眼的光芒，即使她是女人，我還是覺得她是這個世界上我最可以依靠的人。

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傻，我又了解她的什麼呢？

我真的，從未那麼想了解一個人。她為何喜，為何悲？

原來，我已經被她深深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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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雖早起，但等到中午才和談止一起去的軍區。她讓我瀏覽她桌上所有報刊文件，整理出大事摘要給她。

真不知道談止平時哪有時間看這些，我不休息地看了一個下午，頭腦已經漲得七葷八素。晨報上有很多小道消息和脂粉廣告，民報上的時評很精彩，花去了我大半時間。至於重大事件，大概記得的是，孫中山開始在廣州國立高等師範學校演講，美利堅可能爆發經濟危機，南斯拉夫簽訂了《羅馬條約》，將阜姆自由邦讓給意大利。我同時也知道，馮玉祥所在的直系軍閥，三天兩頭和奉系軍閥打仗，不知道談止所在的連隊，哪一天就突然開拔了。

等到談止回辦公室，我把整理好的東西給她，她說聲謝謝，問我，

“你對現在的形勢如何看？”

沒想到她一下子丟這麼大的問題給我，我想了想說，“直奉系大小紛爭不斷，也不知孫中山政府何時再崛起，而且，內憂外患，日本人不知道何時會打進來。唉……這種日子，也不知道何時是個頭。”

“沒多久了，還有二十幾年吧。”

“二十幾年！！……你怎麼知道？”

她笑笑，我看她篤定的口氣，好像是真的知道。

“現在國外經濟衰退，沒多久經濟危機就要爆發，等到有些國家好轉了，就會開始侵略別國，比如日本、德意志，等到他們打窮了，比他們更有錢的就介入，比如美利堅，於是戰爭也結束了，算一算不是二十幾年麼？”

想一想，她說的極有道理，我才想深入詢問，她卻說，

“好了，不說這些不愉快的，我們差不多可以出發去劇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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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她換了一身西裝，有些詫異，她笑說去看詩劇總不見得穿軍裝，會嚇著別人的。

詩劇的規模不大，幾個主辦方的人親自站在門口迎接觀眾，所以我一眼就看到林徽因，她穿一件滾邊玉色湖褶短襖，下面是深色裙子，我一直覺得她是學校裡最好看的女子，和她一起站了三名男子。

我走過去和她握手，叫了聲“林師姐”。她看了我兩秒，轉而欣喜地叫出聲，

“呀——我記得你，你是何三在！”

她平時待人很平淡，我沒想到她居然記得我的名字，且見到我那麼開心，她摯著我的手打量我半天，說，

“謝謝你能來！你近來可好？已經肆業了吧？”

旁邊那個年輕男子好奇，問她我是誰。

“差點忘了介紹，這位是我曾經的學友，何三在，她功課很好，運動也不錯，三在，這位是梁思成，這位是徐志摩，還有那位是胡適先生。”

我向他們一一問好，忽然想起拉過身後的談止給他們介紹，“林師姐，這位是談止，這次新月社的活動是他告訴我的，沒有他我也見不到你。”

“哎呀，我當是誰，談先生可是我們的贊助人，一直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胡適自個過來和談止握手，“失敬失敬。”

這我倒是頭一次聽說，談止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文藝愛好者。林徽因也和她握手，她居然出奇地變靦腆，半天憋出一句，

“我是林小姐的FAN。”

這下，我忍不住笑了，在場的人也紛紛大笑。待到進場落座後，談止輕聲和我說，

“林徽因真是個美女，梁思成也很Handsome，徐志摩長得流裡流氣的，”

她是有多討厭徐志摩呀……

“不過幸好，她是要和梁結婚的。”

談止又是一副預言家的口吻，不過我沒在意，趕緊問了個我關心的問題，

“你作為女人，會選他們三個當中哪一個？”

“唔……如果硬要選的話，還是胡適大叔吧，他長得正派。小三你呢？”

“我？”我考慮了一下，然後偷瞄了她兩眼說，“如果談大哥是男的，我就選你。”

“噗，什麼跟什麼呀，”她發了會楞，莞爾一笑，“不過也沒規定說我是女人就不能選呀。”

這次輪到我被噎住，細細回味她的話，我想也是，這種事情誰也沒規定，但……總有什麼地方不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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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扮演的齊德拉公主(注)，男裝時俊俏，女裝時美麗，她的英文流利而感情豐富，藝驚全場。

待到演員謝幕，大家都站起來鼓掌，我神思恍惚，只記得劇中一段台詞：

為什麼流泪呢，我愛？把我說的話忘掉了吧。我將滿足於現在。讓每一段美麗的時間都像一只神秘的鳥，从它黑暗裡的看不見的窩巢中，带着音樂的消息向我飛來。讓我永遠带着希望坐在它的現實的邊緣上，這樣終結我的一生吧。

散場時後走出去不遠，有人叫我的名字來拉我的手，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回頭卻看到是林徽因。

“林師姐，你演得很棒。”

“謝謝你，三在，雖然很唐突，你能把你的地址留給我嗎？”

“可以是可以……”我想了想，把談止家的地址報給她。

“我會寫信給你，我年內會去美利堅求學，三在，你有什麼打算？”

“我……暫時會在談大哥那裡做事。”

“恩，那也不錯，以前的同學都失去了聯繫，我希望你過得好。”

“多謝你，你也是。”

林徽因匆匆與我告別，她整個人都神采奕奕。我知道她很早就有學建築的志向，這次求學也應該是朝這個方向。想想我自己，即使懷著滿腔的革命熱情參軍，但未來要做什麼卻完全沒有頭緒。她才華橫溢，又有愛人相伴，我卻是家破人亡。

談止一直在旁邊等我，見我和林徽因說完話卻發著呆，問我，

“在想什麼呢？”

“……以前，都是父親帶我看話劇越劇，”我看著她，腦子裡一團混亂，我知道自己流淚了，“談止，謝謝你。”

“不客氣，你為什麼哭？”

為什麼流泪呢，我愛？……

她忽然抱住我，然後凝視我，親我的臉頰。

我將滿足於現在……

我嚇了一跳，怔怔地看她，不過是個西式的親吻，只是個安慰的吻，我的心臟卻快要跳出來了。

她見我不說話，嘆了口氣，“抱歉，我逾矩了。”

不是的，不是那樣！我想說什麼，卻不知該怎麼開口。我跟著她走在夜晚的大街上，一路無話。

（未完）

注：《齊德拉》是泰戈爾的詩劇。齊德拉公主作為馬尼浦王國的繼承人從小被當作男孩養大，她遇到阿順那，阿順那對她看都不看一眼。於是她求愛神和春神把她打扮成美麗的女人，讓阿順那對她一見傾心。後來阿順那接受了男裝的她，兩人最後在一起。

Lz表示，尼瑪的阿順那！你也就是這種貨，還不是看齊德拉漂亮才接受她～最後可是覆水難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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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居然加了這麼多劇情，女2還沒出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