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你說的那個女孩…難道…」

「雅妮亞為她起了個名字，叫艾莉卡，就是你在聖堂遇見的那個女人」

原來艾莉卡和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根本不是什麼吸血鬼，她只是一個非人道實驗下的犧牲品，那麼，難道那個所謂的契約，也只是她的一個玩笑。

「我要先回去」

「等一下！年青人！」

漢特姆突然擋住我的路，阻止我離開，他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玻璃瓶，而玻璃瓶裡充滿了微黃色的液體 。

「這是什麼」

「血清，能夠中和艾莉卡體內的變種細胞，但這個只是樣本」

「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我想你協助我，帶艾莉卡到我的工作室，實驗成功的話，她就可以變回正常的人類」

科學家的腦子除了研究和實驗之外，好像都沒有其他，可是，我應該相信他嗎，萬一實驗失敗了，艾莉卡會變成怎樣。

「實驗失敗的話，她會怎樣」

「不知道」

這根本是一場賭博，可是，為什麼須要由我來做他倆的媒介，真猜不透這個大叔的想法。

「你為什麼想要救艾莉卡，她殺了你的女人，你不恨她？」

「如果我說不恨也是騙你吧，可是，歸根究底，真正的兇手其實是我吧…」

「為什麼你不親自去找她」

「因為我不想她知道我還活著，而且…她好像很喜歡你，你應該是唯一一個能夠令她信任的人」

說穿了其實只是想利用我去騙艾莉卡，看在他的出發點並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相信他一次應該沒有問題吧。

「工作室在哪裡？」

「你答應幫我嗎？！年青人！？」

「叫我羅比吧，先告訴我工作室在哪」

「哈哈哈！太好了！工作室就在聖堂旁的樹林內，我會等你們的」

聖堂旁的樹林，我記得艾莉卡不容許我踏入半步，可是，漢特姆的工作室竟然就在內，應該怎麼樣才好呢。

「給我一些時間吧，到時候再去找你，先走了」

「拜託了，羅比」

當我離開圖書館的時候，天色已經變得昏暗，漢特姆所說的事情一直在腦海揮之不去，來到這個世界後，煩惱好像比在自己的世界還要多。

「最怕想事情…」

不知不覺已經回到聖堂，天已經黑透，艾莉卡一定會吵吵鬧鬧，說我不守時，不過，認真地想一想，其實有人在等候自己回去，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我回來了」

聖堂內迴響著我的聲音，長椅空蕩蕩，沒有她的身影，為什麼，難道她比我還要遲。

「艾莉卡！」

我再呼叫她的名字，聲音再次響遍聖堂，可是，依舊沒有人給我回應。

「嘖！」

怎麼了，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是怎麼回事，我走到外面去，圍繞聖堂外牆找了一圈，依然找不著她，焦躁不安的感覺一下躍上心頭。

「跑到哪裡去了」

為了可以增加速度，我放下背上的大劍，直奔向城鎮，晚風迎面而來，可是，吹不散胸口的鬱悶，我什麼也不去想，只是一直拚命地跑，希望能夠早一刻見到她。

「怎麼冷靜不下來！可惡！」

面對黑幫的龍頭我也不會失去冷靜，即使踏上死刑房我也不曾焦慮過，為什麼，只是找不著她，卻亂了我的步伐。

「嗄、嗄、我到底怎麼了」

不經不覺已經再次回到聖堂門外，我的呼吸凌亂，喉嚨乾燥得發痛，雙腿已經沒有知覺，累得差點沒倒下，只是一個晚上，就好像流走了一年份量的汗水。

「羅比！」

她的聲音響起的同時，身體被緊緊擁抱著，她的臉倚在我肩膀，雙手環抱著我的腰，從她身上傳來淡淡鮮果的香氣，甜甜酸酸的滋味驟然湧上心頭，心中那陰翳頓時被一掃而空。

「艾莉卡」

我雙手越抱越緊，深怕她會消失於下一秒，她沒有拒絕我，而且還更用力的回抱我。

「你這個騎士不及格，不守時，還丟下我一個後不見了」

「是你先丟下我吧，害我在整晚在跑步…算了，你沒事就好了」

 

咕～～～～～～～～

肚子再一次不懂情趣的打擾我們，她看著我笑了笑，便走到井囗旁清洗水果，雖然從漢特姆口中所聽到的艾莉卡非常殘酷，但在我眼中的艾莉卡，只是一個渴望被愛的女孩而已。

「還是肉類比較好吃」

「不會咧，水果也很美味喔」

吃過一頓豐盛的水果宴後，滿足了肚子，人的惰性便會發作，我隨意的躺在地上，掏出香煙和火柴，靜靜享受這個時刻，直到睡魔來襲。

這樣平靜的日子令人如此享受，不用為金錢而愁眉，不用為工作而冒險，從前一個人的生活，現在，變成兩個人一起生活。

「我回來了，今晚可以烤野兔」

「羅比！歡迎回來！你看，我採了不少葡萄喔！」

「如果有葡萄酒就更好了」

「貪心的傢伙！哼！」

在這些日子裏，我和艾莉卡互相依靠，她採摘水果，我狩獵動物，每天有說有笑，彷彿整個世界只屬於我們，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存原來可以這麼愉快。

「艾莉卡，如果可以的話，你會想做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嗎？」

「我很普通喔」

這夜，我突然想起漢特姆的說話，如果能夠令艾莉卡變回普通的女孩，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可是，究竟她本人的意願如何，就真是不知道了。

「其實普通的女孩不會喝人血，普通的女孩沒有吸血鬼的牙齒，所以，如果能夠令你變回正常人的話」

「夠了！！…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她別過臉，跑進了聖堂，我立即站起來跟著她走進去，怎麼會變成這樣的，難道我的表達能力真是這麼不濟嘛。

「艾莉卡」

「………」

她這次真是氣炸了，完全沒有理會我的意思，只是默默的背著我。

「抱歉，我只是…」

「………」

她依然選擇沈默，我只好上前拍拍她，手正要放到她肩膀時，突然，被她抓住。

「羅比，我改變主意了，我還是想……殺了你」

話畢，艾莉卡面向著我，露出兩顆尖銳的吸血鬼牙齒，她的眼神在告訴我，這不是一個玩笑

「再見了，羅比」

既然事以至此，我也不想作任何反抗，閉上雙眼，靜候她處置。

我感覺到她的雙手環在我背後，把我擁著，她一呼一吸的溫熱傳到脖子上，然後，我所感受到的並不是痛楚，而是她的顫抖。

「…你真過份…突然闖進了我的世界…裝作不討厭我…現在卻…」

「艾莉卡…」

「我也不想殺人啊！…可是、每次身體都痛得像被千刀萬割般…只有吸取別人的血液才可得到舒緩…那份痛楚又有誰會明瞭！這個鎮沒有人的時候…我就像頭怪物一樣去追捕動物！吸牠們的血！我…我也很討厭這個身體啊！！」

那笑臉下隱藏了這麼多的痛苦、委屈、不安，現在終於都可伏於我懷內全盡宣泄。

「最討厭這個世界…最討厭這個身體…最討厭…羅比…」

看到她的脆弱，胸口痛得像要被撕裂，從來沒有人使我有這種感覺，她，是第一個，我自己告訴自己，從今開始，一定要好好保護她，為她承受所有不安與悲痛。

「艾莉卡，如果討厭這個世界，就喜歡上這個世界，因為總會找到有趣的事，如果討厭這個身體，就喜歡上這個身體，因為這是你活著的証明」

「…可是…」

「如果你討厭我，那就喜歡上我，因為…我喜歡你…所以…」

這次再不是玩笑，再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我單膝跪在她身前，提起她的雙手，仰望著她…

「從這一刻起，請你成為我唯一的聖堂使者，我也只會成為你專屬的聖堂騎士，永遠在你身邊守護你，愛護你」

「……羅比…」

「艾莉卡…成為我的新娘吧」

此刻，我們之間不須要任何言語，從她擁著我那一瞬間，我已經知道答案，在那個世界的我已經死了，可是，在這個世界的我，卻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