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6 真相
某个冬日的下午，魔界的首席女仆长带着一个幼小的魔法使抵达了魔界王城，这件事对于每天要接待很多妖魔的魔界来说，平凡无奇。
那个魔法使的名字叫做帕秋莉。
『……』在走过一个街道的转角时，幼小的魔法使突然露出危险的目光，金发的女仆敏锐地握住她的手腕，硬生生止住危险魔法的形成。
从那个人类村庄离开以来，梦子一直严密监视着帕秋莉的一举一动，她总是会不经意间对任何出现的人类发出刺骨的敌意，在她做出危险举动前阻止她的举动。每到这时，帕秋莉就会收回危险的目光，重新变成一个不说不动的人偶。
『我终于知道您为什么派我去接她了。』好不容易将魔法使带回魔王殿，梦子疲惫地去向魔神汇报『一旦脱离了掌控，那孩子随时都会做出可怕的事来……神绮大人，还是把她的记忆封印起来吧？』
『那是没有用处的。』魔界的神轻轻摇头『再强大的封印也会有失效的一天，那时的反弹会让那孩子比现在更危险。』她从书桌后站起，手指贴在巨大的落地窗上，院子里的花圃中，那个小小的紫色身影静静待在那里，魔界的神沉思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定般收回手指『梦子，把那孩子带过去吧。』
『神绮大人！那孩子是个人类！』梦子有些惊慌『那个孩子会攻击她的！』
『梦子。』银发的女性微笑着，示意女仆走近一些，让她看清花圃角落一个金发的小小身影『她一直沉浸在噩梦中，那么背负在梦幻中穿梭“爱丽丝”之名的那孩子，是否我们可以尝试相信一次呢？』
『………………………………』
巨大的火球在花圃中轰然爆炸，金发的女仆看了眼沉默的魔神，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您失算了，神绮大人。』
『爱丽丝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答女仆的，是一个惊慌失措的母亲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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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金发的孩子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眼神却是雀跃的，擦过药的小手紧紧抓住魔界神的裙角『妈妈、妈妈，真的好厉害哦，只是像这样……』孩子兴奋地挥舞手臂，夸张的画了一个圈『就有这么大的火出来呢！』
『嗯，很厉害呢~』神绮心疼地抚摸女儿的发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梦子……你可以放开小帕琪的手了吧？』
金发的女仆站在母女两对面，手紧紧束缚住幼小的魔法使的双手『不行，放开的话她又要伤害爱丽丝小姐了。』
『梦子……』
『呐呐，妈妈，人家也想学啊，那个好厉害好厉害的魔法，这样就可以帮上妈妈的忙了！』
『果然还是先封住这孩子的魔法比较好！』
『我说梦子啊……』
『呐呐，妈妈，好不好嘛……』
一时间，女儿的撒娇，女仆愤愤不平的教训和魔神无奈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无比嘈杂地回荡，而在这些声音中，一个小小的，冷淡的声音突然地切开所有的嘈杂。
『……我没有伤害她。』
『哼。』金发的女仆从鼻子里发出轻蔑的声音『那么爱丽丝小姐的伤是自己弄的吗？』
『……如果真的命中了，就不仅仅是擦伤了。』紫发的魔法使说完这句话便垂下头，放弃似地任由女仆控制自己的手腕，不再理会任何问话。
『……梦子。』魔神微笑着示意女仆放开那个孩子，径直走到她面前，蹲下去看她。不经风霜的脸，稚气未脱的样子，目光虽然暗淡却闪烁着魔法使特有的睿智与尖锐。她打量着她的眼睛，说『你看到了什么？』那孩子动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他，紧闭着嘴唇。
『我知道你的母亲教过你预见术，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帕琪。』
没有回应，而不甘寂寞的金发孩子突然挤进了两人之间，学着母亲的样子看着魔法使的眼睛，纯真的目光闪烁着认真。『那么爱丽丝告诉你我做的梦吧！』金发孩子开心的看着她『我经常会梦见一棵树，很老很老的树，爱丽丝就坐在树下面听一个老爷爷讲故事，抬头就可以看见在树叶间躲藏的月亮。可惜……爱丽丝没有在魔界看到这棵树呢……』
『……那个村子只有雪。』帕秋莉突然开口，令在场人一惊，『我也做过类似的梦，我梦见我和母亲在人类的村庄参加庆典，她指着广场的十字架告诉我，不要仇恨……』泪水划落。
金发的女仆沉默着放开了手，眼神软了下去。
神绮松了口气，抚摸着她紫色的发丝『帕琪，你可以……教这孩子魔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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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个人形使口中的老师，真的是你吗？帕琪。』幼小的吸血鬼之王在长久的沉默后打破了图书馆的安静『可是你，为什么不去和她相认？』
帕秋莉垂下头，她想起那一天，金发的孩子在她面前背起手，淘气地笑着说【我想帮助那些留下遗憾死去的人们，我想让他们再尝试再活一次。】
她眯起眼，仿佛在哭泣——『爱丽丝，已经死了。』
鲜血流尽，怀着遗憾而死去，无法到达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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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地狱烧灼的烈焰火星四溅。
已经进入了盛夏，知了隐没在树叶间烦躁地叫嚣，守家的狗无精打采地耸拉着脑袋。
顶替骑士把守魔女之墓的是一个来自邻国的小伙子，身为骑士替补，从小受到的严酷训练可想而知。
12岁就身为骑士的学徒来到这个国家，却怎么也无法适应这里明显比邻国热很多的气候，气温高得让他精神都开始恍惚了。
他走过焚毁的魔女的房屋时恍惚看见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好象是个紫色头发的少女，当他警觉地仔细去看的时候，不知谁敲响了警钟，在村庄的上空回荡，在回音当中他好象听见有细碎的声音在兴奋地说『来了...来了...』让他更加头昏脑胀。
然后，更大的人声传了过来，谁高喊着『抓到魔女了！』，然后便是刀刃刺入肌肤的声音。他疾步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明亮的村落里有一处极不协调，似乎只有那里阳光照射不到一样，变得暗淡，可事实上，那里没有任何遮挡阳光的物体，越来越暗淡，简直像黑夜一样浓稠，然后，那黑夜从那里铺天盖地的袭来，他最后看见的，是一双如魔鬼般可怖的紫色眼眸……
这是一个多么荒谬的玩笑啊，多么荒谬的梦。
那个孩子，那个有着明亮蓝色眼眸的孩子，那个在她不注意时偷偷跑进传送阵的孩子，那个以为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人类孩子，死在人类的世界。她在火焰与血肉的海洋中静静看着那孩子，在火焰的阴影中可以看见她垂头坐在墙边，好象只是熟睡了。帕秋莉小心移步上前，好象害怕打扰了她的安睡一样。可是才一挪动脚步，就觉得脚边有异，低头一看，她的鲜血已经漫到了自己的脚边。
如果这是一个梦的话，谁来将我唤醒…
在将整个村庄变为血与火的地狱时，她自己也感到奇怪，除了愤怒和莫名的害怕以外，她并没有过度悲伤。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她曾经问自己是不是在当时一看到爱丽丝的尸体，心里就有了那个可怕的计划了，所以她竟然可以这样冷静，冷静到将所有的目光所及的人类化为血浆。
那是她遇到蕾米莉亚之前很久的事情，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的话，很多人的生活都会被改变，关键在于帕秋莉开始实施她那个可怕的计划。
她开始制造爱丽丝的傀儡，以那些杀害爱丽丝村人的血肉。
『记不得以前的事情又如何呢？只要那个躯壳里是爱丽丝本人的灵魂就可以了！』于是她就开始了疯狂的计划，在那个疯狂的夜里，她对人类好不容易建立的感情随着那些血肉的成型渐渐冰封，在傀儡苏醒的那一刻，她望着孩子陌生的眼神嚎啕大哭，仿佛要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光一般。
之后，她将死去的爱丽丝的尸体和傀儡送回了魔界，然后消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成为英伦大陆上可怕的嗜血魔女。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那个傀儡孩子，带着虚假的记忆，在幻想乡与她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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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帕奇一直在恐惧着。』魔界的神带着悲伤的眼神微笑『她一直害怕小爱丽丝回想起她的事，所以她一直，一直，一直在逃避。可是，傀儡接近术者后，一定会因为术的源头开始回忆。』
『帕秋莉大人和爱丽丝殿下……一定非常喜欢对方。』红发的使魔垂下头『所以，记得的一方一定会非常痛苦。』
『我一直试图逃避这个事实，毕竟那两个孩子对于我，都像亲生骨肉。』银发的女子抚摸着床上金发少女的额『小帕琪一定会再次失去那孩子，这是她一开始就埋下的种子。』
『失去爱丽丝殿下的您，一定也非常痛苦。』
『呐，小恶魔。』银发的女子看着眼前的使魔，握住了对方的手指『请答应我，不要告诉小帕琪这孩子的事，』她看了眼床上沉睡的少女『那孩子，比谁都深爱着爱丽丝，那是无关爱情，连我都羡慕的亲人般的感情。』
『……我答应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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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厚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你是谁？』
我是真实的爱丽丝，被封印的爱丽丝，却不是外在的爱丽丝。我承受着所有的记忆，不管是悲伤的，还是快乐的，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
『你想去哪里？』
很遥远的地方，人的双脚永远也无法抵达，那地方不在任何地方，而是在手指无法触摸的彼岸。
『无法无法抵达会怎么样？』
我会不完整，我会永远这样真实地痛苦着，而你永远虚幻地幸福着。
『……你为什么要哭？』
因为，我在你梦中为你哭泣，你醒来时可以替我流泪啊，爱丽丝。
金发的少女一下子惊醒了，依稀仿佛做了一个哀伤的梦，醒来时满脸都是泪水。她穿好衣服，走出房间。书桌后那个研究魔药的少女抬起头『怎么了？还在担心我会跟灵梦跑掉吗？都说我不会那么早死了。』魔理沙说着轻松的话语，葬礼后的爱丽丝变得沉默了，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让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会不完整……】
金发的少女抬起头，一脸茫然『你刚才说什么？魔理沙？』
『我没说话呀。』魔理沙耸耸肩。
【我会永远这样真实地痛苦着，而你永远虚幻地幸福着。】
『谁在说话？』她抬起头。却仿佛穿越了亿万年的时空，来到一个黑暗的房间，立于一扇门后，房间，是一个沉睡的少女，长长的金发散落着，看不清面容。
【我等待了百年……一直在等待……】
『你是谁？』爱丽丝感觉到一种难言的情绪，即惊恐有又欣慰，即害怕又亲切，即不安又期待。
『爱丽丝？！』她定了定神，又回到了家中，魔理沙晃了晃手，以确定她没有走神，『你怎么了？』
『魔理沙，我……』金发的少女惊恐不定，她不清楚刚才那是什么。
『我好象失去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