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 【如果你答应我，我就答应你】
数量众多的人在集市来往不断，吆喝声，讨价声空洞地回响。
她四顾，只看见一副副模糊的面孔，以及头顶的一片亮得刺眼的蓝天，阳光直探眼底，空气闷热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师，我们要到哪里去呢？』身后有个很稚嫩的声音在询问。
『市集的对面，爱丽丝。』一个声音低声回答『爱丽丝不是想去看看教堂的尖顶吗？』
『可是老师不是很讨厌人多的地方吗？老师讨厌的话，爱丽丝不要去。』
寻找到声音的方向，她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人群中，看见一个金发的女孩子的背影——头发松软地披在肩上，穿着蓝色及膝的背带裙。那孩子身前，被称为【老师】的少女面对着她，面容模糊不清，只知道她拥有一双紫色的眼睛。
凉爽的风划过人群，夹杂着来自古老时间的尘埃的味道，扬起孩子带着可爱蕾丝的裙沿，钻进她宽大的长袍。
她隔着流动的人群看到那孩子和她的老师互相望着，发丝随风飞舞。然后那位拥有紫色眼眸的女子抬起脸，歪歪头，对着她，露出了温暖的微笑。
顿时，仿佛无数娇艳的花朵堆积在一望无垠的花园中，于一刹怒放。喜悦在她胸口不可抑制地弥漫开来，同时莫名的悲伤若潮水拍上心头，悲喜的情愫同时在她胸口澎湃。
『那么，我们猜拳吧。』她听见少女的声音带着愉悦『如果老师赢了，就去看教堂；如果爱丽丝赢了，老师就和爱丽丝回家。』
金发的孩子认真的点头， 小小的手一只抓着一个有点破旧的布偶，另一只手被一个比她年长的少女抓着，那么用力，害怕她被人群挤散地用力。
她想要走过去，触及那张让她温暖却遗忘的面容，却于一瞬，如风般消散……
从梦中惊醒，视线所及是午后的工作台，看起来是不小心在制作人偶的时候睡着了。
『爱丽丝？』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她转身，肩上不知何时被披上的毯子应声而落，被随后走过来的金发魔法使接住『做恶梦了吗？』
『不、并不是恶梦。』怀念与悲伤随着回忆梦境突然袭来，鼻子有些酸酸的，人形使装作睡醒的小动作使劲揉揉眼睛『今天不是要去图书馆借书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啊、帕秋莉不在呢，没有找到想要的书。』金发的魔法使露出可惜的笑容『而且被神枪威胁，我也不敢乱翻啊。』
『唉？帕秋莉会不在图书馆？』很难想象，那个仿佛和图书馆连为一体的馆长会抛弃图书馆去到别的地方『知道她会去哪里吗？』
『啊、据说……』金发的魔法使不自然地搔搔鼻子『据说她去了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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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魔界？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嘛！』大腹便便的男人摸着络腮胡鄙夷地打量着仿佛入境关口的地方抱怨『看起来就像十八世纪的伦敦车站。喂！萨尔娜，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请稍安勿躁，我尊贵的主人。』被称为萨尔娜的下位魅魔甩着恶魔般的尾巴，柔软的手臂搭上男人的肩膀『像主人这么尊贵的人怎么可以像这些观光客一样走这种通路呢？』她抬手指向某扇刻有大量符文，有数名禁军把守的精致小门『您看，那里是魔界贵宾才可以通过的门，主人请稍事等待一下吧~』
『哼！』男人发出一声不悦的声响，一屁股坐在等待区的贵宾沙发上，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紫发少女将视线从放在膝盖上的书上移开，看了看男人带着鄙夷的威胁眼神，又看了看下位魅魔嘲弄的笑容，冷漠地起身走向普通区，找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坐下，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真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笨蛋人类。
下位魅魔不露声色地笑着——只是有几个臭钱，刚好买到了下位契约书，就被自己的一副巧舌忽悠的团团转，如果不是看上他手中的金钱和那些美味的，充满奢靡的社交圈，她早就榨干那男人最后一丝精气带着那些金灿灿的宝贝回魔界大肆挥霍一番了。
『到底要让本大爷等到什么时候？』男人又在不耐烦的抱怨『至少茶点也要有一些吧！就算是总统府也知道给我上一杯好茶！』
再次以讨好的吹嘘让男人满足了傲慢，下位魅魔撇撇嘴，什么高级贵宾，其实只是偷了一张普通的魔界观光票而已，人类都是些笨蛋呢——『主人可是非常尊贵的客人呢，可不像……』下位魅魔抬起眼寻觅——啊，那位不可以，是精灵的贵族 呢；那位大人身边的恶魔帅哥可真壮……扫视一圈后，她将目光锁定了那个在阴暗角落看书的，刚才被轻易赶走的魔法使身上——『您看，那种土里土气的家伙才不能和主人相提并论呢！』她故意用自己的大嗓门让那个角落的魔法使“正好”听见『这个年代还穿那么没有品位的袍子，而且连一个从者都没有呢~』
听到【从者】二字，看着书的人的肩膀明显动了一下，更让她有了恶作剧成功的快感『一个连从者都没有的魔法使，一定是连低等观光票都没有，以为坐在这里等就有人可怜她，让她去魔界看一眼的可怜家伙呢~』
【咔】
一声轻响将滔滔不绝诋毁的下位魅魔吓了一跳，然而并不是对方做了什么，而是那扇精巧的门扉被开启，这着实让魅魔有一丝不安，让那个男人进魔界什么的，完全是骗他的啊……
『哦哦，终于知道来接本大爷了吗！』毫无自觉的男人挺着肚子站起来，做出无比高傲的姿态大步走向门内出来的女仆和兵士『喂！你们这些低等的下人，怎么这么晚才来接本大爷！』下一秒， 守卫的长枪就毫不留情的将男人拦开，稍一用力，就将男人推到一边，而以一位长发的女仆为首的队列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贵宾区，在没有看到其他人后女仆的表情明显有些讶异。在仰起头环顾一番后，女仆径直走向那个一直在看书的魔法使。
『帕秋莉小姐，让您久等了。』
『不，劳烦您亲自来真是抱歉了，因为那条偷跑的小路好像被封印了的样子。』魔法使合上书，起身对女仆露出微笑『神绮大人好吗？』
『是的，神绮大人正在魔神殿等您，请随我来。』
【咔】
门扉关闭，下位魅魔一身冷汗地站在自己的主人身边，那个粉色的女仆装束可是只有魔神的贴身女仆才会拥有的制服，那个一直被自己诋毁的家伙原来是那么高位的人吗？而她已经没有时间来后悔了，因为……
『喂！那边的人，你们的票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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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怀念……』
『什么？』
『那时候，您也是这样带我来魔界的。』紫袍的魔法使露出怀念的笑容，深深地吸了一口魔界的空气『真是久违了的……味道呢。』
『那时候的帕秋莉小姐，可真是让我很伤脑筋呢。』金发的女仆也露出笑容『好像一个不定时炸弹一样。』
『那时候的确给您添了不少麻烦，』紫袍的魔法使转过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可以像那时一样，牵一下我的手吗？』
金发的女仆淡淡一笑，握住对方略显冰凉的手，感受的出接触后不自然的颤抖，女仆回过头，示意随行者先行离开，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她像许多年前一样，紧紧握住那只不再幼小的冰凉手指『爱丽丝小姐的事，我都知道了。』
『对不起……』
金发女仆轻轻摇了摇头『我们走吧，那孩子还在等您。』
『那孩子……还好吗？』
女仆默默放开魔法使的手，不知不觉，她们已经即将到达目的地『请您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吧，那孩子的心。』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讥讽的声音参杂着好几个窃笑的声线，声音的主人用力推了一把面前的背影，丝毫不顾及对方手中沉重的杂物。
『那个……能不能等我将这些东西送到再……』
『闭嘴，你这个不洁的家伙！』为首的人用力将红发的恶魔推倒在地『犯了大罪还在这里丢人现眼，真是丢了我们魔界的脸！』她用力踩住对方的手指『名字也没有，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对主人忠心，真不知道梦子大人是怎么想的，要把你这种家伙从罪人之地带出来，干脆让你在那边被那些魔物吃掉才好!』
『……』红发的恶魔没有反抗，默默地忍受着手指传来的疼痛，一直遭受这样的对待，她已经习惯沉默，只是这一次，指骨可能会有损伤了，想到这里，她微微皱了皱眉——希望不要影响到以后的灵活度才好。
『真是无聊。』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施虐者无趣地用力踩了几下，这时，围观的女仆中有一个走上前对着她一阵耳语，皱着的眉头渐渐舒缓成一个残忍的笑容『呐，既然你因为这个契约这么痛苦，我们就当一次好人吧？』
『什么……？』
几个女仆嬉笑着压制住小恶魔的手脚，为首的女仆拿着小刀切开她的衣袖，露出血色的契约之证『这东西害你这么痛苦，我们就帮你……挖掉它好了。』
『……』
『小帕奇？』看到端茶的手不自然地颤抖，银发的魔神有些担忧地呼唤。
『……不，没事。』紫袍的魔法使抿一口茶『那孩子，看起来受了不少委屈的样子。』
『所以小帕奇专程来接那孩子，是为了那孩子的罪吗？』
『不，』魔法使抬起头，眼神清澈『那孩子没有任何罪过。』
『呐呐，你们知道吗？这次集合是因为有一位伟大的魔法使要选取使魔啊！』人群中，小小的窃语不知从哪里传播开来，引起一片耳语。
『据说是神绮大人旧识的后代，是纯正的魔法使呢！』
『不会吧！』
『跟那种主人一定非常值得炫耀呢！』
『不过啊……』谁的声音带着嘲弄『为什么连这种【东西】也会被叫过来啊。』
红发的恶魔静静站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颤抖地按着自己的手臂，袖口明显可以看到新鲜的血迹渗出来。
『就是，口口声声说什么忠于自己的主人，还不是丢下主人跑回来。』
『安静。』低沉的女音随着大厅门扉的开启响起，金发的女仆引领着紫袍的魔法使步入挤满魔神殿侍者的大厅，扫视了一遍，有些疑惑的挑挑眉『帕秋莉小姐，那孩子好像还没……』
『不，她已经在这里了。』紫袍的魔法使淡漠地开口，她抬起右手，对那个早已惊诧的红发少女淡然一笑『小恶魔，过来，我们回去了。』
黑白的魔法使整个趴在图书馆的书桌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书，明明那个家伙说很快就会回来，但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抬眼看见自己手中的月形头饰——【如果有急事，可以随时用它呼唤我。】
『我这也算涉及性命的急事了啊……』黑白的魔法使举起头饰『帕秋莉，我需要你的帮助！』
——时钟滴答声缓缓流过，图书馆没有任何异样，只有举着手尴尬的魔法使。
难道是她睡着了？
不死心地，魔理沙又叫喊了几次，同样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魔法的波动都没有。
『混蛋帕秋莉，你居然骗我！我咒你买小说是大坑买魔法书少页吃饭被噎喝水被呛飞行撞到⑨！』
话音刚落，巨大的飓风突然出现在书桌旁，风散去，冰冷的紫色眼眸冷冷地看着魔理沙呆住的面容——『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为什么你们人类都喜欢这种伤人的事物呢？』帕秋莉轻抿一口久违的，小恶魔泡的红茶，感慨地叹息『你们有想过，留下来的那一方的心情吗？』
『抱歉哪，帕秋莉。』黑白的魔法使笑笑『可是人类，就是这么自私的生物啊。』
『如果我拒绝呢？』
『我知道，你不会的。』
『……这是威胁吗？』
『还记得那年我和你的约定吗？』魔理沙爽朗地笑『我会努力不让那家伙哭，那么，你呢？』
『……』紫袍的魔法使放下茶杯，血色的液体泛着涟漪，循环，轮回，无法逃避。
『【别让那孩子哭】……如果你答应我……』最终，她叹息地妥协『我就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