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

第一次哭出聲音，據說是我出生的時候，那時才哭了兩下就停止哭泣了。

第二次放聲哭泣，是在得知自己因為這雙眼睛而不被父王疼愛的時候。第三

次哭泣，是第一次與蓓爾缇娜見面時，年僅三歲的她用她小小的手抱著我，

用那牙牙學語還不太正確的發音對我說『真的耶，跟蓓爾缇娜一樣的紅色眼

睛，另一邊的顏色跟爸爸還有蓓爾缇娜的頭髮一樣顏色，好漂亮喔。』。那

時候我才知道，什麼叫做喜極而泣。

可愛的蓓爾缇娜，你那金黃色秀髮就像陽光般閃耀，照亮我的心，掃除

我心中的黑暗。紅色的眼眸總是率直地望著我，像火焰般隨時為我點亮一盞

燈。因為你，我開始喜歡上自己的眼睛，一邊代表你的頭髮，一邊代表你的

眼睛。

這樣的感情該稱為什麼？親情？還是友情？還是小孩的我無法分辨這份

感情，只知道自己盡可能的想寵溺你，疼你，保護你。

蓮恩十一歲，在她進入進階魔法課程班三個月後的某一天早上，與蓓爾

缇娜來到村子湖畔旁的綠地。冬天的腳步才離去不久，春天的腳步也跟著悄

悄來臨，森林與村人賴以維生的湖泊到處充滿綠意。

「難得學校放假呢，今天真是野餐的好天氣。」說話的人，是早他們一

步到達湖泊附近的綠地的夏爾。

「是啊，我很早就起來準備野餐的食物了喔。」蓓爾缇娜手上拿著餐籃，

露出燦爛的笑容說。

「真期待呢，蓓爾缇娜。話說回來，蓮恩你沒幫忙準備食物嗎？」夏爾

問。

「我是睡到自然醒的。」蓮恩回答。

「你好歹也該幫忙一下吧？居然連餐籃也不幫忙提，都讓蓓爾缇娜拿，

太過分了。」

夏爾趕緊將野餐用的布與蓓爾缇娜手上的餐籃放好。蓮恩則是繼續她的

炮火攻擊。

「至少比你一大早就來這裡等吃的人好吧？」

「哼，我看根本就是你不會烹飪，才故意睡過頭，連幫忙蓓爾缇娜都不

敢幫吧。」

「我也是能做出食物的，只是我不保證你的生命安全就是了。」

蓮恩一邊說，一邊牽著蓓爾缇娜的手，讓她坐在自己旁邊。

「這樣還能算食物嗎？」

每次都這樣，蓮恩總有辦法反駁他的話，而且說出讓他更火大的話，害

他好幾次都想掐死蓮恩。

「翠綠色的湖水很美呢。」對於火冒三丈，雙手已經伸出來想掐她的夏

爾，蓮恩一點也不以為意，而是很自然地將話題轉到他們右手邊的湖畔。

「對啊，冬天也不會結冰，所以大家才能安然度過冬天。」坐在她左邊

的蓓爾缇娜說。

樹上的鳥兒看準了獵物，迅速地往湖水俯衝，然後刁著獵物飛向對面的

樹枝。捕食的動作一氣呵成，畫出一條美麗的曲線。

「連蓓爾缇娜都…」

看著跟蓮恩一起轉移話題的蓓爾缇娜，他的火氣都熄了。一個巴掌打不

響，他就算想繼續跟蓮恩鬥嘴，只要蓮恩不回應也只是他在演獨角戲而已。

「我們來野餐吧，我是第一次做這些料理，不知道合不合大家的口味。」

九歲的蓓爾缇娜露出靦腆的表情，期待著蓮恩與夏爾對自己的初次料理的評

價。

「那我先開動了。」夏爾挑了其中一塊三明治就往嘴裡塞，跟優雅地一

口一口吃的蓮恩與蓓爾缇娜大相逕庭。

「唔！！」一口氣將三明治吃下去的夏爾，臉色都綠了。

已經吞下去的東西再吐出來就太沒禮貌了，於是他伸手向蓓爾缇娜要水

喝，就算硬吞也要吞下去。

「啊，我沒有準備水，只有果汁而已。今天早上剛榨的，花了我很多力

氣呢。」蓓爾缇娜將餐籃裡面的橘黃色果汁遞給夏爾。同時也拿一杯給蓮恩。

水也好，果汁也好，總之能幫助吞嚥的液體就可以了。

──夏爾是這麼想的，但是當他喝下果汁與那些三明治的一瞬間，他開始

後悔有這種想法的自己了。

「那個…真的那麼難吃嗎？夏爾。」看著臉色整個發青的夏爾，蓓爾缇

娜不知所措，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因為她是一口一口將麵包撕下來吃的，還沒嚐到內餡的味道，根本不知

道究竟是如何怎樣的味道，居然可以讓夏爾整個臉色發青。

「你沒試吃過嗎？連飲料都是…怎麼會是鹹的…嗚噁…」夏爾直接了當

地發表他的食用感言，說完之後他的胃不受他控制地翻滾，最後幾乎是原封

不動地吐了出來。

「夏爾，你沒事吧？」蓓爾缇娜拍拍他的背，看著臉色發白的夏爾，她

的臉色也跟著發白了。

怎麼辦？萬一夏爾中毒了該怎麼辦？她是按照她母親教她的做法去做的

啊，怎麼做出來的會到是這個樣子？

這時，夏爾為了平息口中的味道並安撫他的胃，趕緊衝到湖邊喝水。喝

完之後回到聚餐的地方，這時蓮恩已經將蓓爾缇娜做的三明治吃完了。

「其實也不是很難吃，只是鹽的量多了一點，小口地吃還是可以吃得下

吃得完的。」蓮恩發表她的感言。

「可是…大口地吃下去就會像夏爾那樣，臉色發青還吐出來啊…」蓓爾

缇娜的臉上泛著淚光。

因為她跟蓮恩一樣都是小口小口地吃，所以感受並不像夏爾那麼深，可

是看到夏爾吐成那樣，她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那是他不懂得細嚼慢嚥，才會造成這種狀況，不是你的錯，蓓爾缇娜。」

蓮恩露出溫柔的表情，輕輕拭去蓓爾缇娜的淚水。

「你這樣寵她，她的手藝根本不會進步的。」看著連責備都不責備一下

的蓮恩，夏爾火冒三丈。

「你這樣責怪她，她以後就會對廚房產生恐懼了。」蓮恩嘆了一口氣回

答。

「適時的教導她才是對她好吧？」

「我剛剛有教她了啊。只是鹽的量放多了一點，蓓爾缇娜下次會改進，

對吧？」蓮恩回答完夏爾的話之後便笑著問蓓爾缇娜。

「那種量不是『只是』的程度吧？」

「…沒風度。已經入嘴的東西，再怎麼樣都得吃下去。虧你還比蓓爾缇

娜大四歲，居然忍心傷害她脆弱的心靈。」

「我是為了她好才這麼說的！」眼睜睜看著自己徹底被塑造成壞人，夏

爾真的有股想掐死蓮恩的衝動。

「既然已經把食物吃完了，要不要散步一下？」

蓮恩四兩撥千金將話題轉開，露出微笑向紅著眼眶的蓓爾缇娜提議，完

全忽視夏爾伸出來要掐她的手。

「嗯…」蓓爾缇娜點點頭。

「那麼，我們去湖面上繞一圈吧，中間有個小島，我們來比賽誰先到那

邊如何？」蓮恩指著湖面正中央一塊凸出的大岩石，它的體積足以坐上四、

五個人。

「好啊，運動一下也好，我可不會輸你。」剛剛還火冒三丈的夏爾，氣

一下子就消了，甚至燃起鬥爭心想與蓮恩一較高下。

「那麼…」蓮恩拿出口袋裡的小刀。

因為去年開始，里歐與拉法葉爾研究出新的使用魔法的方式，因此隨身

攜帶利刃是每個學生的習慣，同時也是必備物品。

「幸好只要劃一刀就可以重複使用魔法，如果一次只能使用一個，有再

多血都不夠用。」夏爾率先在手指劃了一刀，並且在地上寫下『地火風水』

四個字，然後舔了他的傷口。

「不是有教過治療魔法嗎？怎麼不先把傷口治療一下？」蓮恩問。

這時她也已經在地上寫好字，並且將傷口治好了。

「那是我最不擅長的魔法。所以我跟蓓爾缇娜才會互相學習，因為她不

擅長攻擊類的魔法。」夏爾無意間說出了他們加入進階魔法課程之後，這三

個月來每天在下午與蓓爾缇娜見面的原因。

雖然他們兩人的魔法天份與成績是村子裡的孩子最高的，但是老師打出

來的分數卻很極端，夏爾擅長攻擊與防禦類的魔法，相對的治療與其他輔助

魔法的部分卻很弱，勉強只能及格而已。蓓爾缇娜則與他相反，在治療魔法

與輔助類型的魔法卻特別突出，攻擊魔法卻很弱。

蓮恩這才了解到這陣子吃飯時的話題都是夏爾的原因。

「蓮恩，我還是不敢劃破手指耶，這樣很痛的。為什麼爺爺跟爸爸要研

究出這種方法啊。」看著手上的利刃，蓓爾缇娜的手不自覺地發抖。

「這是為了減輕使用者的負擔啊。我幫你用個不會痛的魔法。」

蓮恩拿起蓓爾缇娜手上的刀子，將蓓爾缇娜攤開的右手放在她的左掌心

上。

她的口中念念有詞，接著輕吻蓓爾缇娜的手指，在蓓爾缇娜因為她的舉

動而失神時，用手上的刀子劃過她的指尖。

「看，不會痛吧。」蓮恩露出燦爛的笑容，將蓓爾缇娜流著血的手指攤

給她看。

「嗯、嗯…」蓓爾缇娜滿臉通紅，根本不知道指尖現在是什麼感覺。

當她在地上寫完字之後，她便用治療魔法將手上的傷口治好了。

「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只顧你們，也教我怎麼順利使用治療魔法嘛。」

看著兩人一下子就復原的傷口，夏爾顯得很不耐煩，因為不管他說了幾

次『治療』，他的手指還是流著血，傷口還隱隱作痛。

「那個…就是一邊說一邊想著傷口『不痛了』，就可以使出治療魔法了

啊。」蓓爾缇娜將她的使用訣竅再告訴夏爾一次。

「我已經想破頭了它還是會痛啊。」夏爾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這三個月來，雖然他們每天下午都在練習，但是就是無法學好。不管是

里歐還是拉法葉爾的教學方式，他們都使用過了，就是無法順利使用他們不

擅長的魔法。而他們能夠學好全部的基礎魔法，還是靠蓮恩的訓練才硬學起

來的。

「你這樣說他聽不懂的，蓓爾缇娜。」蓮恩嘆了好大一口氣。

她沒想到她的教法只是讓他們兩個狗急跳牆，硬把基礎魔法學好而已。

現在又看到他們兩人這種切磋方式，讓她直搖頭。

「夏爾，你看一下手指頭，一邊唸『治療』，一邊想像著傷口的樣子會

『恢復成跟旁邊的手指一樣』。」蓮恩要夏爾看著正常的手指，一邊使用魔

法一邊想像受傷的地方會跟健康的手指相同。

「喔…我試看看…」

聽完蓮恩的解說，夏爾一邊看著健康的手指，一邊唸治療魔法，他受傷

的手指果然馬上就恢復了。

「真的耶，還是你厲害。」夏爾拍拍她的背說著。

比起蓓爾缇娜的解釋方式，蓮恩的教法簡單易懂多了。

「蓮恩，我也要，教我攻擊魔法。」蓓爾缇娜拉著蓮恩的手說著。

其實不指夏爾，蓓爾缇娜也聽不太懂夏爾的指導方式，所以雖然兩人一

起練習了三個月，效果還是不彰。

「我們不是要比賽誰先到小島的嗎？」蓮恩提醒完全忘記剛才討論的結

果的兩人。

「是這樣子沒錯，可是蓮恩平常根本沒空像這樣教我們嘛。現在不是玩

的時候。」蓓爾缇娜提出反駁。

「對啊，難得你有空可以當我們的私人教練，把時間浪費在玩耍實在太

可惜了。」夏爾一副撿到寶的表情，非得讓蓮恩今天好好教他們個夠。

這時蓓爾缇娜突然靈光一閃。

「蓮恩，你不能辭掉八點到十點的瑪基卡爾文教學課程嗎？這樣每天早

上我們就可以複習基礎魔法，然後接著上進階魔法了啊。」蓓爾缇娜說。

如果只是基本的瑪基卡爾文，跟他們同期的學生都有辦法教，未必要讓

蓮恩教。如果蓮恩答應的話，她回去就會要里歐跟拉法葉爾想辦法找其他人

遞補蓮恩的空缺。

「…如果蓓爾缇娜可以做出美味的料理，到時候我就答應你的要求。」

蓮恩摸著她的金色頭髮回答。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寵蓓爾缇娜，居然會想答應她這麼任性的要求。可是

她又不能突然就向里歐拉法葉爾說不教瑪基卡爾文學習班了，所以提出這個

條件來說服蓓爾缇娜與自己。

「真的嗎？可是要怎麼樣才能算是美味的料理？因為我不知道蓮恩喜歡

怎麼樣的味道…」

「只要夏爾覺得好吃就行了。反正如果做的不好吃，就算不問他，看他

的表情也知道答案。」

「你是把我當試毒的嗎！？」

「把女孩子辛苦做的料理說成是毒物是很過分的，夏爾。」

「讓蓓爾缇娜自己試吃就可以了啊，她自己總該知道好不好吃吧？」

「有別人的意見比較客觀。」

「那為什麼是我？」

「如果你希望蓓爾缇娜約其他同學一起野餐我是不反對啦，多交一些朋

友是好的。只是到時候我得連同其他人一起教就是了。」

是啊，她跟蓓爾缇娜已經不再是小孩了，自從他們開始上學，他們的世

界就增加了更多人，在往後的未來，他們只會遇到更多的人，再也無法像小

時候一樣，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雖然覺得寂寞，但是她也得學著放手，接受蓓爾缇娜會再認識更多朋友

的事實。

「開什麼玩笑，這樣練習的時間不就被其他人瓜分了嗎？吃就吃，到時

候我會加倍向你討回來，讓你教我們一大堆東西。」夏爾馬上反駁蓮恩的提

議，乖乖接受最早先的條件。

「那，蓓爾缇娜，下次你什麼時候要做料理給我吃？」夏爾轉身問蓓爾

缇娜。

看著鬥嘴到剛剛的兩人，蓓爾缇娜有種無法介入的感覺，總覺得胸口有

根刺扎著。

「如果夏爾不介意，每兩天我就做一次早餐給你品嚐，如何？地點一樣

在這裡。吃飽之後再練習一下，再一起去上進階魔法課程。」蓓爾缇娜回答。

「好啊。那從後天開始吧，早上八點在這邊見面。」夏爾露出燦爛的笑

容回答。

「嗯。那個…夏爾跟蓮恩的感情真的很好呢，每天都這樣鬥嘴。」

蓓爾缇娜話才說出口就後悔了。為什麼她會說出這種忌妒人又刻薄的話

語呢？

「因為我們比較早認識吧。我有因為認識夏爾，就冷落你了嗎？」蓮恩

摸摸她的頭問。

她不明白蓓爾缇娜為什麼這麼說，還以為是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冷落她，

讓她感到寂寞了。

「沒這回事。」蓓爾缇娜用力地搖頭否定蓮恩的說法。

「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總之，我會很努力學好料理的。」

「那麼，我們先去湖泊散步一下，比賽太累人了，悠閒地飛翔就好了。

等一下我再教你們魔法吧，反正今天休假，到傍晚之前還有很多時間。」蓮

恩摸著蓓爾缇娜的頭說，露出溫柔的笑容。

接著，在蓮恩的提議下，他們悠閒地在湖面上飛翔，累的時候就在中間

的石塊上休息。渴的時候就喝湖水，肚子餓的時候就抓湖中的魚來烤，再摘

一些水果當飯後甜點。

當他們休息夠了之後，蓮恩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指導他們尚不成熟的基

礎魔法。

隔天，蓮恩又恢復到平常的生活，八點到十點教導小孩子學瑪基卡爾文，

十點到十二點是參加進階魔法課程，下午一點到三點教導基礎魔法課程。

To Be Continued....